钦定四库全书
　明文海卷二十四　　　　　馀姚黄宗羲编
　　赋二十四
　　　述怀二
　　述归赋(何景明有序/)
　仆闻之殊途者不可以同观异趣者不可以强翕故
　嗜竽者不媚之以瑟好圆者不进之以矩何则殊途
　而异趣也故贾子投荆南仲舒屏江都屈原游泽畔

　三子者非容之不能谋有不合有不可以容者矣故
　射者不为人易其彀琴者不为人改其操故师可易
　而法不可易也是以物有不以贵易贱富易贫荣易
　辱者矣故茂草不负垣美榖不生辙惧所托者非也
　是故求乐其心者不求华其身求显于后者不求耀
　于今故夫子周流删述坟典笔削鲁史左氏者著国
　语马迁抽史记荀卿董子之流皆有论撰大抵困屈
　穷阨发愤作述兹数圣贤者宁徒耀于当世哉仆少

　执寡昧窃有慕于古人之义弱冠即仕出入班行者
　已越六岁颇有龃龉之叹焉正德戊辰皇上御极之
　三年诏许罢归田里得侍亲膳既荷洪宥殊恊夙情
　于是始欲究著作之原博览历之胜窃附一家之传
　庶艾不称之戒仆尝以汉之文人工于文而昧于道
　故其言杂而不可据疵而不可训宋之大儒知乎道
　而啬乎文故长于循辙守训而不能比事联类开其
　未发故仆尝病汉之文其道驳宋之文其道拘反复

　求斯尚未有得要之鄙意则欲博大义不守章句而
　于古人之文务得其宏伟之观超旷之趣至其矩法
　则闭户造车出门合辙不烦登途比试矣然又欲效
　子长好游之意抗志浮云彻迹九有以博其大观以
　成其文章斯亦不坠古人之馀烈哉于是叙出处之
　槩援圣贤之风揄始终之志作述归赋岂敢自附于
　前哲用以最之于将来矣辞曰
有申氏之遗封兮吾显祖乃肇家洎大人之有立兮遂

振落而扬花爰伯昆之继美兮惟末身以降予寔获梦
之曰吉兮日舍寅而筮嘉予既承此幼美兮惧服志之
不遐登陇坂之陂陀兮泛泾渭之洪波极崤函之重塞
兮由惇物与大华览酆鄗之馀风兮溯漆沮之遗歌究
城隧之湮没兮哀二世之祸罗虽孺齿以随侍兮虞年
岁之日加饬华骥以西反兮恐修路之蹉跎忽天门之
广开兮值日月之盛明愿自饰以进君兮得近君之末
行郁文昌之中兴兮耸图阙之卬卬揭华盖于正殿兮

翼玉闼之与金厢块层台之隆起兮严复道之委长俨
宫观之荣瞻兮接修翼而翱翔奉鸾车之清尘兮窃黼
帷之下光服恪勤于朝夕兮冀予衷之必扬倏天地之
易位兮星辰错而无纲聿迅飙之亟至兮会浮云之徂
征忧雪霰之交增增兮履中庭之凛霜纷众莽之凋毁
兮耻松柏之孤芳岂予情之耿介兮实悲夫蕙华之摇
伤顾涓忱之莫彰兮敢幸泽而干荣仰皇度之宽绰兮
得屏放于故乡岁戊辰予南骛兮临大路而高车眺玄

宫之阒旷兮倚修城之曲隅汨潢潦之濡辙兮白日曀
而忽逾尘暧暧以蔽空兮风发发而扬衢视仆御之零
涕兮骖悲俛而不驱遵涿野之通行兮经虽尤之故墟
陟燕昭之崇台兮讯乐毅之所居览冀州之圯址兮式
有虞氏之故都出晋野以于迈兮行谷亘以逶迂下滹
河之隑洲兮接邯郸之修涂企鲁连之风烈兮虽异世
其弗渝惩奢丽之覆亡兮悯豪盛之靡馀朝予济乎洪
河兮夕弭驾于淮澨逝逍遥于故域兮耽乐极于桑梓

治丘墓之秽草兮考先祖之德裔侍颜色于闺闱兮服
左右于起居分崖谷以毕处兮辞缨緌而不縻启衡门
而葺茅兮循兰径之委委艺嘉菊之百亩兮采芳若于
中沚伊予既秉兹之超寂兮恐迈吾之盛年检古人之
遗美兮心窃效而不敢愆树六艺之旄节兮数百家之
遗编殚仁义之遐风兮略𦕈少之陋观下何探之不幽
兮上何求之不玄乘二仪而列三光兮掩九区与八埏
扬素笔之芳烈兮修薄辞以为编缀大贤之绪论兮绍

斯文之未传曷章句之足守兮发矩彀之自然汲时日
以迅厉兮恶名称之不延昔夫子之丧位兮乃周流而
辙环望龟山之蔽翳兮去鲁国而盘旋临河水之洋洋
兮托哀操于鸣弦疾予心之迫隘兮愿轻举而远旃羌
筮日以造游兮严吾骖之翼翼饬桂衡之超驾兮搴采
旄以前饰乘白螭于上襄兮曲文蜺于两服张孔雀之
翠盖兮谐鸾音于下幅施结璜之委佩兮谨垂鞶之式
式涉洛水之灵波兮恐宓妃之不得使文鱼以媒之兮

怨约言之我食抗予力于江南兮秣我马于汉侧豫游
女之不信兮解我玦以明德顺湘流而下沿兮望九疑
而夕发从二妃以并翔兮忌神人之相越离江夏以东
迈兮觅吴越之所在吊夫差之故宫兮寻伍胥之涛濑
痛麋鹿之游宫兮惋鸱夷之被害极禹穴之幽冥兮穷
会稽之胜槩慕太伯之清圣兮钦季札之耿介勖余驰
以流汎兮安崇卑之不临北旱海之烂灼兮西太素之
积阴冰冱结以承舆兮霜霰雰而接岑南陆届以暑徂

兮或受蛇之陵侵取嵎夷以极行兮盼东海之漫淫怵
天地之冥晦兮惧陵谷之隳沈速反辙以旋服兮息余
丘之茂林终养恬以顺年兮厌予心之所谌世淆浊而
莫察兮修短错而不伦刍桂芝以秣蹇兮吝糠粝以饲
人豢罢牛而被以文服兮良马弃而不陈贱馨烈而不
衔兮反逐臭于海滨予忧乎凤凰之不鸣兮岂云系乎
麒麟彼兰草之国香兮敛空谷以自珍聊委顺以祈龄
兮吾又安尤夫人乱曰南有嘉木有鸟居之朝破其巢

夕则去之代愈下兮诗书道微曷曰予不还归即彼昭
昭去彼汶汶今则靡荣后有问兮
　　司命赋(赵时春/)
客有以束刍加涂䌽绘饰素金碧萦纡绣刺抹傅冠夏
后之章甫合轩辕之制度标曰司命之君祗承则畀福
祚惠而好我用启穷固主人辞而难焉曰夫阳辉而穹
圆垂象阴翕而柔祗敷形故形则为水土木石象则为
日月辰星萃两间之精华丽至道之模型要其所极则

参差难并究其所始则突奥窈冥盖七圣之智而于此
乎迷四科之博而不能订谬彼诪幻假此刍灵类燕人
削猴于棘端同偃师舞巧于周庭纵无求而不获匪余
衷之所宁客曰迂矣子之言也夫三五沦丧剥落真元
阳明凋㓔阴邪昂轩势失则擎拳曲跪以取媚志盈则
招权揽威以自尊一波潆而万涛涨孤垒摧而三军奔
况七曜焉轮回而两间乎平反丑正恶直其徒实繁足
恭令颜其竟实敦岂𦕈之所能撑柱空于悒以蒙邅

屯勖余忠告慎尔出论余乃再拜而受之妥于中堂致
蠲吉肃冠裳注椒醴奠兰浆列胾饵献糇粮鸣洞箫鼓
笙簧陈灵莼招巫阳望左右幸歆飨已乃兀然突然烛
影乱而神飙翔慄然竦然毛发竖而相扶将若有恫喝
于隅虩笑于梁乃审厥相则恍惚兮难量乃聆厥辞则
嘈唧乎难详叩之则无所应已焉则复来降良久巫致
嘏曰神灵讯汝谓汝有所凶吝而求祥乎汝之祥由天
神不能逆天而取殃谓汝有所咎尤而惩创乎汝之尤

由已神不能易汝之肺肝而柔汝之刚肠夫不揆于人
而于鬼乎厚望不图于谊而受俗之羁缰悲世所以驰
骛追逐而卒仆僵者也吾且示子以广大之论游子于
旷逸之场下抉乎地维上观乎天阊骋隽永之至辨析
圣教之微茫明以语子子其听卬盖闻大造以天地为
洪炉以山川为巨防鼓动之以五行镕液之以阴阳缀
日月使煽灼驱风雷使播扬于是钟淳懿者茂以昌值
浇漓者肆而狂譬诸烁金精者为百鍊之钢钝者为一

割之铓其间等伦皆可辨明返造物之本原此其较然
大章者也乃若遭其穷阨值其淫汪变态万端靡可久
常或保其慝或贼其臧伊挚之任兮乃孕空桑重华之
睿兮乃殡南苍陶唐咨岳兮巢由深藏履癸愎谏兮乃
臣龙逢磻溪垂纶兮暮获真王甘童舞智兮为赵凤凰
此则糅错难齐事理或爽者也至若箕子陈畴于周而
奴僇于商仲尼劲于夹谷而畏于宋匡齐桓雄于五霸
而蛆出于床秦穆弘于乙丙而殉其三良此其始终异

故本末披猖者也又其甚者尤可悼伤接舆独见兮楚
称为狂三闾忠荩兮爰投三湘伍员献谋兮翻盛革囊
弘演纳肝兮国破身亡著乎诗人之讽刺编为史册之
辉煌然怀宝含瑜逢时抢攘既不其力覆用胥戕或有
义烈精诚感动玄黄苌弘迸血而化碧邹衍痛哭而飞
霜然犹乖世负俗绝颈扼吭其馀赍志饮愤激薄乎三
光者不可以比方也窥古今之殊致感流波之相荡合
至道于冥漠揆安宅于久常纵目乎纮垓之表神游乎

夫何有之乡穷通好丑孰能为之弛张进退虞豫孰能
为之低昂愿含章兮藏器俟乎时运之芳勿韦脂兮模
棱永含愧于沧浪余闻斯言警悟仓皇方欲殚其要眇
疗砭膏肓但见皓月覆地落叶凝霜向之所睹倏然而
衰矣
　　远游赋(并序/)　(袁帙/)
　余弱冠登朝读书中秘继官刑曹调武选武库灾编
　戍湖州赦归蒙荐起为南武选迁职方署员外郎寻

　有广西之命昔孔子乘桴浮海不以为陋广西古百
　粤也今海内同轨且余既仕矣安敢以远辞乎爰作
　远游赋以述事抒情焉其辞曰
沐鸿私于嘉运兮擢遗反于樊丘曳华緌以登进兮践
旧京而嬉游幸朝野之无事兮肆驩虞而靡忧谢文墨
之填委兮稽图牒以咨搜差榖旦以休息兮爰啸侣以
集俦升北山以遐眺兮溯大江而榜舟或阅武于广场
兮或祓禊于清流寻废兴于六代兮仰骏业于皇猷念

无荒之有戒兮信佚乐而不偷乏佐时之奇略兮竟投
裔于僻陬骇颜驷之庞眉兮怪冯唐之白首叹滞淹于
更生兮笑浮沉之杨叟羞子安之巧宦兮蒙良史之讥
丑伟潘仁之拙政兮赋閒居而不朽众捷径以窘步兮
固余颜之所厚独修姱以委顺兮谅余心之所取苟贪
婪以竞进兮宁坎壈以自守昔孔圣之周流兮君子居
而弗陋羌下惠之直道兮遭三黜而无咎顾樗栎之非
材兮虽弃捐其何有奉简书以畏忌兮戒仆夫而启行

出槜李之下邑兮游临安之故城痛越霸既不终兮宋
社又以圮崩肃阳侯以先驱兮遵浙水以扬舲感钱镠
之雄武兮提尺剑以纵横悼伍胥之忠愤兮浮鸱夷以
陨身忽怒涛之山立兮俨白马以耀灵沿桐江以容与
兮憩严濑之澄清蹑高台以长啸兮怀哲人之典型于
是芳岁将徂玄冬告毕雨蒙蒙其下淫兮雪霏霏以萧
瑟䨧雾曀以冥冥兮同云暧其无色雁𡄸𡄸而南翔兮
日忽忽其西匿坐修夜之难旦兮步列星以太息绎宁

越之曩歌兮材士顑颔而失职心侘傺以纡轸兮思絓
结而瞀惑水泉涸其不流兮石巉岩而阻塞既儃佪以
川浮兮复崎岖而山陟野萧条而无人兮兽踯躅以屏
迹愁车殆而马烦兮汩吾朝征而夕于役形枯槁以渴
饥兮精消铄而内蚀魂𣶈瀁以踰佚兮涕浪浪而沾臆
抚壮年之不居兮耻修名之未立于是历瓯粤观豫章
攀嵥阁于江渚兮咏玮辞以徬徨帝子不可作兮王生
亦已沦亡睇彭蠡之巨浸兮追鸿伐于高皇想湖水之

尽赤兮殪元于大黄剪鲸鲵于溟渤兮陋巨鹿与昆
阳谒群忠于丛祠兮睹丹青之耿光甄孙许之壮烈兮
实后先以相望咸致命以竭节兮终身灭以名扬越临
江以信宿兮瞩玉笥之崇冈修降禅于汉武兮钦登封
之閟藏忽献岁以发春兮回青阳于幽谷鸟嘤鸣其相
和兮丽冬荣之嘉木悲去乡其日远兮时反顾以蜷局
魏牟皇皇以恋阙兮嗣宗涂穷而恸哭何贤哲之远观
兮犹委心于荣辱讽龙蛇之至言兮励浮云以自勖耸

韩庙于袁疆兮哀逢辰之不淑黜百家以述圣兮排二
氏以箴俗虽驯鳄以开云兮卒罹殃而贬逐吊楚累于
江潭兮披骚经而三复椒兰妒而搆谗兮嫉蛾眉而谣
诼怨灵修之不化兮伤郢都之倾覆式彭咸以自靖兮
葬汨罗之鱼腹涉长沙以夙驾兮嗟贾生之夭年遭汉
文之殊遇兮何卒困乎绛灌之巧言辟宣室以徒召兮
赋鵩鸟而自怜挺异才以命世兮竟赍志于重泉乱衡
阳之洪河兮厉沅湘之大川览吴楚之上游兮极耳目

之伟观瞻柳侯于永郊兮荐蘩茝以羞筵世溷浊而壅
塞兮纷妒忌以蔽贤慨四子之一辙兮羌异代而同患
士不遇以永叹兮谅自古而已然望朱垠以俶装兮指
象郡而骧轨肆流目于南疑兮怅重华之野死苍梧曼
曼以在望兮悼二妃于江之汜山巃嵷以造天兮岚昏
昏而昼起桂树丛生于岩阿兮春炎炎其若暑壤滨海
以沮洳兮土垫湿而恒雨猺狫娭以伺人兮咸雕题而
黑齿蝮蛇蓁蓁于中林兮𧌒含沙于渊水雄虺九首以

觺觺兮封狐捷而千里何此邦之炎瘴兮固蛮族之所
止徵禹迹之所不到兮检职方而未序诧汉帝之喜功
兮肇开拓而疆理猗皇风之泰昌兮界昆吾以为宇包
五岭以作藩兮括百粤以置吏朝越裳以重译兮抚交
州而即叙眇余躬之陋微兮敷文教于兹隅戾泮宫以
振铎兮选青衿之秀儒惧圣远而言湮兮病曲学之支
离列四科以作人兮愧五教之未施凭丘坟以颐志兮
寄弦歌以自娱闻老聃之适戎兮讲道德之玄虚蒙庄

遁于漆园兮驰放言以恣睢虞卿穷而亡聊兮犹发愤
以著书苟斯文之未丧兮窃希志于前规吾将笼今古
以骋骛兮掇罔象之玄珠乱曰去乡远游心不乐兮自
冬徂春将焉薄兮炎州卑湿风土恶兮魑魅昼出瘴疠
作兮狐死首丘不忘故兮代马北风尚知慕兮世不我
知羌谁愬兮归兮归兮娱竹素兮
　　思归赋(袁帙/)
旅荒徼以羁处兮心忳忳而多忧阳春逝以流迈兮曜

灵迅驰而不留涉恢台之炎夏兮赫燋灼以郁蒸瘴曀
曀以中人兮触沉痾以骤兴寒热搏而袭逆兮苦痁崇
之相乘乏单豹之内养兮二竖伏而伺升哀吾生之孔
艰兮逢百罹以备尝进触藩以跼蹐兮退曳尾而摧藏
嘉鲁连之肆志兮虽贫贱其何伤世好朋而习佞兮惧
婞直之搆殃遁幽谷以逾纪兮忽奔走乎遐方岂好爵
之我縻兮实简书之可畏收孟明于三北兮蒙嬴缪之
渥惠奉周任之炯戒兮勉陈力以就位冀铅刀之一割

兮庶伐檀之无愧老冉冉之将至兮疾疢纠其相仍俟
河清之几时兮恐朝露之易零诵夫子之雅言兮疾没
世之无称纷王事之鞅掌兮吁天阍而乞身积颓思而
寝息兮憎愠惀以怵惕喟中情之莫我察兮眷怀归而
未得夜申旦以不寐兮就角枕而反侧虫𦒃𦒃以潜飞兮
听空除之蟋蟀先秋气以哀唫兮感时物之数易魂营
营以梦归兮睹故乡之髣髴歘惊寤以在床兮怊惝恍
而悐悐昔钟仪之囚晋兮操土风而不忘彼庄舄之仕

楚兮咏越声以徬徨览季伦之奏引兮思娱老于河阳
绎陶令之赋辞兮修初服于柴桑人情各怀土兮岂必
经营乎四方余既不能徇华以苟禄兮又焉能栖栖于
此邦孔接淅以违齐兮轲濡滞而出昼钦疏傅之炳几
兮脱桎梏于组绶梁歌噫以窜稽兮梅挂冠以遁吴仲
乐志于园薮兮张兴思于莼鲈鸿冥冥于寥廓兮起缯
缴而远徂非斯人其谁与归兮永逍遥于江湖乱曰玄
鸮黑乌号寝宫兮凤凰翩飞匿林中兮人各有心纷不

同兮静躁殊趣贵中庸兮块独居此将安从兮我思古
人希哲踪兮
　　内咎赋(并序/)　(许应亨/)
　嘉靖已亥七月之闰余从兄至京师道齐鲁之墟中
　夜无寐徬徨起坐悼往过之寖深惧将来之易溺忸
　怩中热抚几赧颜而作是辞
余往耽此奇径兮顾中道而背驰极旷游之快心兮决
辔御而不羁白日既下西麓兮窃独处此累畸魍魉蔽

于大泽兮山鬼迎将以噬石巉巉以蹑足兮水澌澌以
披靡彼哲人立于高冈兮搴余裳戒以勿济虎嶷嶷以
肆翼兮将以食予之肝肺余方愦而莫知兮神恍恍以
心醉忠言逆余之耳兮反迎之以骂詈披蒺藜以为衣
兮又纫之以为裳席荆棘以自娱兮杂莸茨以佩囊狐
九首而袭媚兮蛇蜿蜒以引吭涉流离而弗顾兮道嵯
峨以徜徉心摇摇而不宁兮体糜糜以皆伤妻子泣以
向余兮友明招我以简书此地不可以久处兮曷返子

之故居子烈祖之南徙兮固以振兹令图洎乃考之仁
厚兮遵绳墨而不踰伯追躅于古哲兮既为世之大儒
子独何其不肖兮自丧子之嘉模夫人孰能无过兮贵
速改之惟谨昔殷王之齐圣兮曰不吝以为训颜氏既
以不贰兮后世称其亚圣苟朝作而暮改兮亦云天之
明命辛受耻过而作非兮坠洪业以陨躯有浑敦之长
傲兮圣人投之于四陲恶无纤而弗灭兮徽罔积而不
虞鬼神福善而祸淫兮天培栽而殛愚余虽闻而不绎

兮犹赧颜以忸怩乃已亥之孟秋兮膏吾车于北衢既
远迹于尘陌兮遂肆心于诗书缅溽暑之既退兮又申
之以秋初风萧瑟以怒号兮气抑郁而莫舒月既望于
东陆兮夜气清而不渝达中宵而不寐兮独惨慄而嘻
吁昔婴身于汤镬兮痛百创之在肤譬狂药之丧心兮
赴水火而莫辞既号噭于南北兮复跳梁乎东西自安
止于污下兮惟佼僮之是师齿虽壮而犹弱兮气方鼓
而复摧曩幼学之聪慧兮窃自比于琼瑶慕吾兄之高

蹈兮将颉颃于青霄胡中道之废坠兮滓异质以泾淆
使兰茝杂于粪土兮岂云异夫蓬蒿虽往者之不可諌
兮惧来者之易殽谇曰宴安鸩毒不可亲兮蝮首虿尾
岂可矜兮君子明哲以保身兮孱士穷欲将戕生兮放
僻邪侈罔桎桁兮戴仁抱义至公卿兮迁善改过有殷
之兴兮长傲遂非桀纣同征兮
　
　

　
　
　
　
　
　
　
　明文海卷二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