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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学馀堂外集卷一
翰林院侍读施闰章撰
砚林拾遗
东谷李之彦作砚谱缙云叶樾作端溪砚谱襄阳
米芾作砚史曹继善作歙砚说其散见诸书者不
可枚举砚说备矣顺治壬辰夏以奉
命使粤肇庆府古端州也所寓郭外天宁寺咫尺端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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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砚为市旁诹参校稍益旧闻作砚林拾遗一砚坑
端溪在肇庆府城南一名端江临江一山半浸水中凿
石琢砚以穴深入水者为佳其石有层次率尺许为一
层上肤下滓中为纯美坑近江者曰水岩色润如肤呵
之成液其次距水略远曰朝天岩石色稍燥最远者曰
屏风背燥逾甚山之尾曰梅花坑下矣
一辨旧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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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乡秦正野尝署肇庆学博藏大石庙庑下发以赠余有砚工李氏跛一足最名谓之李拐老使视之以水拭
石惊曰水岩也余问果旧坑否工掉头匿笑曰坑何新
旧因问之曰京师贵人耳食旧坑之说久矣我土人不
识也自有天地来即有此石石何新旧汉以前不通中
国唐宋砚充贡官为监凿满贡数则封穴它毋得盗取
一坑既尽更凿一坑故称新旧但视水近远不以新旧
高下也若旧坑浮上更凿之而深入得水气逾多则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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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旧矣今官家不禁藩镇有司日役百千人凿取无算盖砚房尽发时也公已得骊珠复何旧坑之羡耶
一取砚材
石既授工削成砚材随其横竖大小得三十馀方一日
与同年沈佥宪正岳过沥湖访朱公子暇朱贺曰闻君
得水岩石曾琢砚否余曰琢就朱怃然曰惜不令我见
水岩之妙在润而发墨石故有理凡木直截处多锋棱
横斲则平顺石理亦然庸工治砚如切肪横侧而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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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铺为砚犹操莫耶而用其背也宋贡砚皆钝滑磨墨如磨镜病正坐此然则如何曰法当用石锋直立而层
截之则面面发墨矣试之良然
一辨砚眼
鸲鹆眼贵活贵少贵在空閒处不受墨掩活眼黑白明
润有八九重晕瞭然瞳子毕国兆司理端州蓄一砚体
质修妍色正纯紫一眼在眉额间流盼如水铭曰美人
砚又一石片作秋叶眼大如猫睛层晕尤多最后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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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寺收得佛手石掌上七星烂陈如人所位置遭乱失去尤物信难久据也
叶樾交叔砚谱云端人谓石嫩则眼多老则眼少此语
未然今俗所称梅花坑石枯燥通体皆豆瓣眼欧公又
谓有眼者十无一二发墨亦未尽然
李之彦端砚谱辨活眼泪眼死眼甚精惟云死眼胜无
眼太过眼不活则混杂无光采不如无眼故昔人以眼
为石病当以莹润无瑕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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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石采石色纯紫第一近者称名种种有白光浮出紫绿之间
曰蕉叶白有间作殷红大点如火烙赤痕曰火衲文一
曰火捺古称熨火焦者是也或杂彩碎点红曰丹砂碧
曰翡翠或砚傍累累空蚀曰虫蛀(按砚谱石上有微尘孔者石之肤也今谓
之虫蛀李贺端州青花砚诗暗洒苌苰冷血痕则是翡翠之类)
一子石
欧阳公以子石为石精生在大石中俗讹为紫石米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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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言遍询石工实在大石版上凿取并无中包一子者盖若溪流中卵石可崭面磨墨是谓石子世因讹为子
石余案米说良胜今端人泅浴溪中摸得之水底者是
也其石受水气生成上下削平四围不斲往往润丽多
奇状(叶交叔又谓嵓石凿去黄臕胞络方见砚材是为子石亦似非)
沈正岳尝亲见一人凿石水底得尺许如红玉软如土
坏掬而出之登岸乃坚其手摸处划然指痕
一砚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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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李后主用澄心堂纸李廷圭墨龙尾砚三者为天下冠当时贵之端石尚未大显自宋以后端石盛行今士
大夫无复言龙尾者矣龙尾如清寒道人时见机颖端
石如风流学士竟体朗润
端砚版无水池宋贡砚水池浅狭砚身太高铜雀瓦赝
沉泥弱洮砚如碧玉不下墨登州鼍矶下墨而粗犷淄
川南康堪作砚奴歙金星眉子砚细润发墨旧称在婺
源长城里近世歙人多言在歙县狱底地近不可得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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咄怪事(余尝有古砚歌端州旧贡官禁严老坑尺寸人争羡乱来万事无留馀江根石窟搜罗遍眉子金星歙转无马肝鸲眼端翻贱)
一砚式
石产于端而工不善斲近日官吏饷贵人命工镂琢有
星宿海珊瑚岛龙虎风云赤云捧日三台独柱人物山
水等名状愈工愈俗是为石灾吴人仿宋式故为刓损
蒙以墨沈便成古物别一种不尽琢磨半留本色谓之
天然研殊有风韵余友顾见山工部得王弇州砚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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壑都具受墨处转隘尝示余索铭盖砚也而怪石供矣一辨发墨
曹继善论歙砚云粗罗纹稍细者易为磨墨细罗纹稍
坚者最能发墨或以易磨墨为发墨非也惟蔡君谟能
言砚德墨在砚中随笔旋转涤之泮然尽去此乃石性
坚润能发起不滞于砚耳黎逄石砚赋水随晕而环周
黑浮光而黛起
一琢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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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石之锯无齿视墨绳处撒沙加水引锯斯入盖籍沙为锯锋也
一藏砚
贮砚宜退光漆木匣不宜纸漆润纸燥也紫檀花梨之
类粤东人多尚之亦香燥不养砚(古有琉璃砚匣珊瑚笔架)
一涤砚
粤富人喜椟大砚不着墨中土人喜藏宋砚不求适用
用砚但数洗濯不留宿墨为佳谚云宁可三日不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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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三日不洗砚余友有癖砚者每晨盥面水移注木盆涤以莲房浸良久取出风乾水气滋渍积久有光俗
所名包浆也忌柬帖纸揩拭能伤砚锋(砚留宿墨重磨则减黑或磨墨
在砚黑光浮动停食顷用之光色顿减惟试以金扇立见)
砚有初发墨久而钝者亦如刀剑须磨淬用杉木松炭
磨一遍则石锋焕发名为发砚药地老人常用此法(按砚
谱石为墨渍污以烰炭磨洗如新米砚史亦云以柔石发之)
包孝肃守端州秩满不持一砚余初至柬沈佥宪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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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云莫学龙图一砚无及得水岩大石方直可尺馀琢砚二十片又重购得二三石子鸲鹆眼绝奇者拊
不离座客目为砚淫载归次平乐会贼陷桂林尽弃
舟箧脱身东踰梅岭归笥中砚十亡其六七矣始自
笑曰拙于书而劳于砚不亦惑与人生当著几两屐
于砚亦云亲交过存将去都尽既十许年发敝簏得
此稿追次而录之以志余所得于端江者若此贮之
巾箱即号为石友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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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辰正月八日愚山居士施闰章漫记于双溪之寄云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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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馀堂外集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