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二百二十一

沈棣輝鄧仁堃余炳燾栗燿硃孫貽史致諤

劉郇膏硃善張子之榛黃輔辰子彭年

沈棣輝，字奏篪，浙江歸安人。少游淮上，為河督麟慶司章奏。道光中，納貲為廣東通判，補廣州永寧通判。擢黃岡同知，以功晉知府，補韶州。咸豐二年，調署廉州。時嶺嶠群盜並起，李士奎、顏品瑤、黃春晚等分踞欽州之那彭，靈山之林墟，眾數十萬。棣輝至，出賊不意，率兵二千掩入那彭，殲之。急分千人趨林墟，賊空壁出關，棣輝已由間道入其巢，遂連克旁近諸賊壘。博白賊劉八伺隙襲廉州，馳還，遇賊五里亭，令列陣以待。賊疑有伏，稍引去，呼噪乘之，賊大潰。休兵十日而進，又殲賊靈山早禾湧，追至廣西橫州，斬劉八。廉州平。

總督徐廣縉駐梧州，剿艇匪，檄棣輝出鬱林，援潯州。賊舟數百圍城，攻甚急。遣卒梯而入，約期會戰，伏兵兩岸，縱火焚賊舟，與城兵夾擊，大破之。督諸軍窮追，梧州水師邀擊，沉賊舟無脫者。論功，加按察使銜。時廣西賊竄湖南，徐廣縉督師移剿，棣輝隨參軍事。廣縉罷，葉名琛督兩廣，調棣輝回廣東治軍需。先已授廣西左江道，至是調肇羅道。四年，署廣東鹽運使。

陳開者，廣州匪首，倡亂踞佛山。群賊何子海、豆皮春、李文茂等應之，踞石門金官窯為犄角。連陷數十州縣，環省皆賊壘。賊渠陳光龍屯河南岸，何博奮海艇千餘踞省河，道路梗塞，外援皆絕。名琛悉以軍事付棣輝。選精銳四千人，以二千駐流橋、西山廟，為兩翼；以千人伏城中，出小西門分佈要害，多張旗幟為疑兵。賊四面薄城，城內發砲中賊，陣亂，縱兵擊之，斬級千，賊自是不敢近​​城。至十一月，圍未解。棣輝謀於眾曰：「今外無援兵，內無積儲。聞賊中因爭食內攜，急擊不可失！」乃自將千人出攻小港橋賊壘。日晡未下，忽見賊營火起，大呼曰：「賊破矣！」士卒皆奮，克之。乘勝進攻佛山，值大霧，賊不虞其至，連戰皆捷，遂復佛山。

聞東莞水賊由石門犯省城，還軍救之。至黃竹岐，賊船數千，官軍僅數百艘，又居下風，勢甚危。棣輝禱於南海神，俄而反風，令裨將何高漢駕艨艟衝入賊陣，碎其乘舟，大破之，殺賊萬餘，俘數千，溺死者無算。危城獲全，又分兵殲賊酋黃福於潭州。五年，复順德、清遠、英德。賊圍韶州城已年餘，至是聞援兵至，遁。南北路悉平，擢按察使。六年，擢貴州布政使，未之任，卒。賜卹，贈內閣學士。

棣輝以文吏治軍，明賞罰，均甘苦，尤能知人。剿劉八時，招撫馮子材，後立大功為名將。何高漢乃賊何博奮之弟，推誠馭之，賴以成省河之功。廉州、潯州、廣州三戰，皆履險犯難，卒得大捷，尤為時稱雲。

鄧仁堃，字厚甫，湖南武岡人。道光五年拔貢，以知縣用，發四川，歷署梁山、江油、洪雅。補綦江，調富順。薦卓異，以憂歸。服闋，入貲為知府，補江西南安，調署廣信。所至皆有政聲。署督糧道。咸豐二年，粵匪趨湖南，仁堃請修省城，籌守御。三年春，賊由武漢蔽江下，九江不守。巡撫出防，民爭遷徙，仁堃諭令安堵。上守江議，請增兵扼湖口，又條上城守事宜。實授督糧道。五月，賊犯江西，會江忠源師抵九江，仁堃請巡撫疏調，且遣使迎其師。忠源至，入任城守，與仁堃語合。巡撫張芾傾心倚任，曰：「戰問江君，守問鄧君！」地雷屢發壞城，皆以力戰獲完。仁堃欲出奇計焚賊舟，以鄱陽知縣沈衍慶忠果有謀，令率所部千人備草船藏火藥，約期襲賊，議阻未果。仁堃改糧船數十艘為砲艇，募卒扼守進賢門以保餉道。自夏徂秋乃引去。仁堃曰：「賊未受大創去，禍未已也！」亟請大修城以備，乃督工建砲城、砲台，城上官房、營棚、軍器庫、硝磺庫、了台、望樓皆備，浚環城壕深廣各三丈，築臨壕砲台，甃石為堤閘，用銀十四萬有奇，守御之具可恃。

五年，賊自湖北犯義寧，仁堃令道勇五百人往援。會贛州知府率勇二千至，仁堃請令駐義寧；巡撫陳其邁令防饒州，仁堃曰：「義寧扼三省要衝，官民頻年固守。團防為江省最，若棄不救，後將不能責官以守城，責民以團練。」力請改援，不許，僅以二百五十人往助守。中道遇賊，潰，義寧尋陷。未幾，羅澤南師至，仁堃固請往攻義寧，為措餉十萬濟之，澤南尋克其城。

十月，賊陷瑞州、臨江，圍吉安，下游賊复萃九江、湖口，南昌大震。仁堃添募捍衛、保衛軍，城備益嚴。曾國籓令副將周鳳山率三千五百人規臨江、瑞州，戰勝樟樹鎮。時按察使周玉衡孤軍守吉安，仁堃請檄鳳山乘勝援吉安。眾議倚鳳山蔽省城，仁堃爭曰：「賊知城高池深難卒攻，必為翦枝及本之計，先擾郡縣，使會城孤立，然後大舉而攻之。若懸賞二萬金，周軍必賈勇以解吉安圍，瑞、臨皆可復。吉安失，則撫、建必相繼不保，馴至全省糜爛，會垣且坐困矣。」終不聽。六年正月，吉安陷，周玉衡死之，鳳山軍潰於樟樹鎮，撫州、建昌亦陷，南昌屬縣並為賊躪。仁堃兼署按察使、布政使。

子輔綸，偕同知林源恩同率平江勇三千餘人，益以寶勇、志同軍進規撫州，復進賢。國籓亦檄李元度率勇四千自湖口移師會之，復東鄉，兩軍合破賊河東灣。攻撫州久不下，援賊驟至，營陷，林源恩死之。學政廉兆綸劾輔綸臬司子，不應與兵事，並劾仁堃辦城工不實，事下國籓及巡撫文俊按治，坐修城時未先請勘估，降五級調用。國籓疏言：「仁堃所承修為南數省第一名城。七郡並陷，省垣終保，不為無功。​​」仁堃既歸，輸穀三千石助軍。十年，協守武岡，以功議敘。同治五年，卒。

余炳燾，字吟香，浙江會稽人。道光元年舉人，充景山官學教習。期滿，以知縣用，分發陝西。補清澗，調盩厔，又調渭南。回人馬得全等謀不軌，親入其巢捕之，置諸法，擢河南懷慶知府。咸豐三年，粵匪北犯窺開封，遂渡河圍懷慶。時郡城兵僅三百，炳燾選團勇三千人登陴固守，募敢死士縋城下砍賊營，又潛毒城外汲道使自斃。賊以地雷隳城者三，皆擊退。一日，雷雨中砲火蝟集，危甚，天忽反風，賊燔死者眾，勢頓沮。賊於近城樹木柵，以斷內外，為久困計。山東巡撫李僡先赴援，既而援軍四集，詔大學士訥爾經額督師。圍久，城中糧漸不支，炳燾素得民心，激以忠義，括糧節食，人心不渙。屢詔促戰，都統勝保、將軍托明阿等迭敗賊，賊始入山西竄，凡被圍五十八日乃解。特詔褒獎，賜花翎，以道員用，擢陝西鳳邠道。尋改授河南南汝光道。未幾，就遷按察使。

大河南北以防匪倡聯莊會，遇警相救；及賊去，聚而不散，莠民恃眾抗官。四年，禹州、鄭州、密縣疊肇變，圍城、焚署、縱囚、掠紳民。巡撫英桂出防信陽，咸請兩司奏聞待命。炳燾曰：「賊雖眾，皆烏合，志在剽掠，無紀律。速臨以兵，必驚潰，解散其黨，不久魁渠可縛也。若請朝命，遲將蔓延！ 」遂親率兵七百、勇五百馳往，剿撫兼施，事即定。尋署布政使。

捻首張洛行擾歸德，命炳燾往剿，攻雉河集，解亳州圍，又潛入永城，擊走之。既而歸德又有警，炳燾馳救，而他軍遽退，賊遂東逸。炳燾染病，特旨予假治理，不開缺。七年，卒。懷慶請祀名宦祠。

栗燿，字仲然，山西渾源人，東河總督毓美子。道光十五年舉人，以父血卩廕，特賜進士。咸豐三年，授湖北漢陽知府，至則漢陽再陷，行省未復，督撫皆寄治軍中，委燿綜理營務。四年，從大軍复武漢，未幾，賊大至，城复陷，六年，始復。敘功，晉秩道員。燿以廉幹為巡撫胡林翼所器，令筦釐稅糧台。八年，署荊宜施道。尋加按察使銜，授武昌道，仍留署任，兼督鈔關。軍餉皆仰資鹽榷，燿綜核嚴密，稅入羨餘，悉籍入公。修戰艦，增軍屯，水陸戰守皆有備。

十一年，賊逼施南，燿請重兵，复集民團，守山險。賊合川匪分掠宣、咸諸縣，施南協副將御之，遇伏，一軍盡沒。會劉岳昭軍至，與郡兵夾擊，賊大創，竄歸。松滋人馬鉦者，挾左道惑人，眾至數千，密通賊，官軍擒斬之。燿料賊不知鉦死，必復至，集水陸軍密為備。賊果趣夔州，遇官軍輒敗，及知馬鉦已誅，遂大潰。水陸合擊，俘斬萬餘，自是川匪無敢犯楚境。會大雨，荊江暴漲，齧攻萬城堤。燿督兵民備畚挶，儲土石，立泥淖間躬視板築，信宿堤上，事定乃還。

在荊州四年，政教大行。署按察使，兼攝布政使，甫踰月，授湖北按察使。燿以其父毓美曾任是職，乃顏其堂曰誦芬。同治元年，擢布政使，未任，卒。

硃孫貽，字石翹，江西清江人。入貲為刑部主事。改知縣，發湖南，歷署寧鄉、長沙，皆有聲。道光三十年，署湘鄉。漕務積弊，屢釀巨獄，孫貽蒞任，鄉民方麕集環譟。孫貽令曰：「新漕限迫，驟改章，弗及。來年當為若剔朘削弊，敢煽動浮言者罪之。會匪切近災也，亟縛獻！」眾唯唯散。疊捕盜魁陳勝祥、劉福田等置之法。稔知邑士之賢者，舉羅澤南孝廉方正；縣試拔劉蓉冠其曹；延王珍襄幕；於康景暉、李續賓、續宜皆獎勗之。廣西匪熾，孫貽集眾曰：「賊勢未易殄，北竄，湖南當其衝，欲衛閭里，非團練鄉兵不可。」王珍等曰：「謹奉令！」總督程矞採防衡州，孫貽以策乾之，不省。會匪驟起，偕劉蓉、康景暉往捕。孫貽中彈，裹創戰於湖洞，擒賊目王祥二、熊聰一，王珍复捕賊百餘，檻致總督行營，前後七百餘人。

咸豐二年，洪秀全連陷道州、江華、永明、桂陽、郴州。孫貽集團丁分三營，以羅澤南領中營，易良幹副之；王珍領左營，揚虎臣、王開化、張運蘭隸焉；康景暉領右營。羅信南綜糧糈，謝邦翰治兵械。推古人陣法，制為起伏分合，湘軍紀律自此始。長沙圍未解，王珍、康景暉、趙煥聯分駐要隘；羅澤南、易良幹防縣城，伏莽蠢動，即時捕滅，縣境肅然。三年，巡撫張亮基聞湘鄉團丁名，調防省城，孫貽令王珍、羅澤南、羅信南、劉蓉率之往。四年，孫貽率團破安化藍田賊，擢郴州直隸州。

江忠源奉幫辦軍務之命，與曾國籓議援江西，令孫貽率湘軍赴之。羅澤南領中營，易良幹領前營，謝邦翰領右營，康景暉領左營，揚虎臣領後營，羅信南領親兵營，共三千人，至南昌，戰永定門外，大破賊。謝邦翰、易良幹、羅信東窮追被戕，孫貽哭之慟，以李續賓代領右營，羅信南兼領前營。吉安土匪鄒恩隆應賊，孫貽扼樟樹鎮，分軍令澤南、續賓及劉長佑剿平之。南昌圍解，凱旋，加知府銜，擢寶慶知府。諏才俊，嚴保甲，懲積匪，一如治湘鄉時。捐寺觀貲產製旗械軍火，募戰士千人，發義倉、常平儲穀充餉，親歷各鄉訓練，捕新寧山門團匪誅之。五年，粵匪陷東安，率千人偕副將聯霈馳扼五峰鋪，賊不敢犯。衡陽土匪起，出境平之。

六年，駱秉章疏薦人才，記名以湖南道員簡放。尋以治防功被優敘。八年，勞崇光調赴廣西，假滿未出，降一級調用，仍治湘、寶團防。十年，會劉長佑克廣西柳州，開復處分，賜花翎，加按察使銜。駱秉章赴四川督師，奏調孫貽總理營務。同治元年，擢授浙江鹽運使。秉章奏治川省團練，孫貽與秉章左右議不合，引疾請罷。命力疾赴陝西佐理多隆阿營務，以病辭，終不復出。光緒五年，卒。

史致諤，字士良，順天宛平人，原籍江蘇溧陽。道光十八年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道光末，出為江西廣信知府。咸豐元年，署南昌。三年，粵匪犯江南，九江戒嚴，南昌訛言四起，城門晝閉，致諤請開城以安人心。尋回廣信任。賊陷饒州，致諤募勇號信新軍，因險設防，與浙軍為犄角。四年，調南昌。江西諸郡行淮鹽，惟廣信行浙鹽。軍興，淮鹽不至，致諤議借銷浙引，以餘息充餉，名曰「餉鹽」，從之，即以致諤襄其事。年餘，銷引逾常額，江、楚及浙皆利之。賊陷武寧，致諤率信新軍赴剿，迭挫賊於紫鹿嶺、巾口、火爐坪、箬田，复武寧。是年冬，南昌戒嚴，援師大集，主客軍不相下。致諤協和將吏，客軍二卒持刀擾質庫，立斬以徇。五年，兼署鹽法道。尋以母憂去官，留襄軍事。九年，服闋，命赴浙江交巡撫王有齡差遣。

同治元年，署寧紹台道。寧波自前歲陷於賊，資洋兵之力复城，方謀畫曹娥江而守。尋以法總兵馬籌思所部與廣勇互鬥，廣勇潰，賊乘間竄慈谿、奉化。致諤至，慈谿已陷，激厲民團登陴固守。與英總兵欻樂克、稅務司法人日意格推誠相結；以美兵官華爾忠勇可用，介以相見，令攻慈谿，以駐餘姚之洋兵及同知謝採璋團勇應之。慈谿賊分擾鄞縣境，及半浦，而嵊縣、新昌賊復大舉犯陳公嶺。華爾克慈谿，中砲歿於軍。陳公嶺不守，奉化复陷，郡城又警。致諤乞餉於上海，令都司楊應龍募忠勇軍，紳士李諤招大嵐山義勇，又以廣勇潰散，慮為賊用，招之回，令洋將布興有、布良帶，守備張其光分統之。部署甫定，賊由間道犯郡城，天雨陰霾，勒兵以待，伺賊懈出擊之，分兵兜剿，連捷於橫溪、石橋。進薄奉化，楊應龍率死士以梯登城，下之。時致諤已實授寧紹台道。奉化竄賊复勾結上虞賊分道犯慈谿、餘姚。致諤以賊眾兵寡，分援則力弱，議直搗上虞，賊必還救，因出師漸遠，郡城餉事不能兼顧，乃請巡撫疏免前署道張景渠罪，責其專任兵事。連复上虞、嵊縣、新昌，增軍萬人，進規紹興。二年，復之。進克蕭山，與大軍會於錢塘江，浙東以平。巡撫左宗棠奏減杭、嘉、湖三府漕賦，致諤上書言：「蠲賦惠政，減正額尤當革浮收，各縣情形各異。當擇大者奏諮，餘並著為省例，以盡通變之宜。」三年，以籌餉功，加按察使銜，賜花翎。先以衰老乞歸，未允，至是原品休致，卒於家。

劉郇膏，字松岩，河南太康人。道光二十七年進士，江蘇即用知縣。咸豐元年，署婁縣，有政聲。三年，粵匪陷江寧，揚州、鎮江相繼失守。會匪劉麗川倡亂踞上海，附近川沙、南匯、嘉定、寶山、青浦諸廳縣並陷。巡撫吉爾杭阿檄郇膏隨營勦賊，郇膏率漕勇三百复嘉定，權知縣事，選丁壯嚴守望，稽保甲，籍遊民，民心大定。敘功，加同知銜，賜花翎。補青浦。

八年，調上海。租界華洋雜處，數構釁，郇膏爭執是非，不為撓屈。有招工誘逼出洋者，親登舟搜獲，並追回已去者，民感之，洋人亦帖服。蘇、杭既陷，上海孤懸賊中，郇膏練民兵，四鄉設二十局，以資保衛。賊首李秀成陷松江，進犯上海。登陴堅守十餘日，賊不得逞而去。時大吏萃居上海，或議他徙。郇膏曰：「滬城據海口，為餉源所自出，異日規復全省，必自此始。奈何舍而去之？」十一年冬，賊复陷浦東諸廳縣，大吏檄郇膏往援，郇膏曰：「賊勢張甚，宜守不宜戰。」弗聽，率練勇、鄉團出戰，果敗，乃專議守。治行上聞，加道銜，以知府用。擢海防同知，超署按察使。尋實授，命署布政使，異數也！

李鴻章督師至，命總理營務，饋運無缺，兼協濟江寧大營，兩軍​​月餉二十萬，悉取給於上海。濬吳淞江以通運道，招集流亡，通商惠工，善後諸事，次第舉行。尋命護理巡撫，丁母憂。同治五年，卒。贈右都御史，上海建專祠，祀蘇州名宦。

硃善張，字子弓，浙江平湖人。諸生。授桃南通判，升里河同知。咸豐九年，擢淮徐揚海道。粵匪、捻匪時擾江北，奸民乘時蜂起。善張常在行間，剿幅匪於海州、沭陽​​，殲其渠，賜花翎，加鹽運使銜。捻首張隆據浮山，令水師伏臨淮焚其舟，又卻之小溪。粵匪陷天長，撲蔣壩，善张驰援，殪其酋，賜號庫木勒濟特依巴圖魯。善張方駐揚州，陳玉成來犯，攻城，發巨砲擊之，賊結堅壘為久困計。援師集，敗之七里店，追越儀徵以西，揚州獲安。尋賊复麕至，連營至司徒廟。善張晝夜守陴，時出殺賊，賊卒不得逞，引去。十年，捻匪陷清江浦，率師克之，築圩寨為善後計。

同治元年，調徐州道，兼筦糧台，用堅壁清野法防捻匪。從僧格林沁攻孫甿老巢，破之棗溝。二年，苗沛霖叛，陷壽州，圍蒙城。善張知蒙城餉絕，輸粟助之。苗沛霖伏誅，湖團之亂起。湖團者，始議招流民開微山湖，自沛縣至魚台，戶數万，爭利亡命，遷跡其中。三年，新團匪殺掠沛縣劉民寨圩，善張會兵剿之，未竟，疽發背卒。贈右都御史，賜卹。

子之榛，以廕授官，補蘇州府總捕同知。歷以海運敘勞，晉秩道員。官江蘇凡四十年，筦釐務最久。精於綜覈，以剔除中飽為職志，地方利病，無不洞悉。署督糧道。歷署按察使十二次、布政使二次，大吏倚之。忌者眾，屢被彈劾，按治皆得白。光緒二十五年，清釐田賦，歲增漕糧十五萬石、丁銀二​​十萬兩。二十六年，海防戒嚴，省城獄囚謀變，之榛方署臬篆，出情實者駢誅之，事乃定。宣統元年，授淮揚道，未任，卒。

黃輔辰，字琴塢，貴州貴築人，原籍湖南醴陵。道光十五年進士，授吏部主事，累遷郎中。遇事侃侃持正論，屢忤上官，不少屈，時稱「硬黃」。咸豐初，以知府分山西。會貴州亂作，遽歸倡團練，修碉堡，積穀省城二萬餘石，撫清水江諸苗，平巴香亂，以功晉道員。尋赴山西，署冀寧道。餉絀，議加釐捐，輔辰謂晉人皆賈於外，山多地瘠，非他行省比，不宜病民。爭之不得，則請蠲苛細，取大宗，及不切民生日用者。戶部設寶泉分局於平定州，就鑄鐵錢。滯不行，則令分銷諸郡縣，歲收息銀三萬解部。輔辰謂：「京師用鐵錢以濟銅幣之乏，山西勿便也。今行各縣，議令交納錢糧，以三萬之微利，妨數百萬之正供，利一而害百。即專行平定一州，日積日滯，其患滋大。」議上，遂罷之。九年，調赴直隸軍營，察海口形勢，請以重兵扼北塘，當事迂其言，不用。尋乞假去。至四川，依總督駱秉章。

陝西自回亂，地多荒蕪，巡撫劉蓉議興營田。輔辰書陳方略，採官私書為營田輯要三卷，大旨在用民而不用兵，與民興利，不與民牟利，蓉疏薦之。五年，授陝西鳳邠鹽法道，任以西安、同州、鳳翔、延安、乾州、邠州、鄜州七屬營田事。輔辰建議謂：「關中土曠人少，非招徠客民，事末由濟。然耕牛、耔種、農具、棚舍，官不能給，民不樂趨也。莫若即以地畀之，薄收其租，畝二斗為差，六年後給券，使世其業。慮田無限制，賦無定則，吏得以意高下為民患，當先正經界，略如古井田法，量地百畝為區，編列次第，書賦額於券，視土肥瘠別等則上下授之。凡領墾者以先後為次，十區為甲，十甲為裡，置長焉。里長總十甲租課，歲輸之官，凡移徙更替事皆責之。別授田六畝，俾食其入，為庶人在官者之祿，而官總其成。」令下，民皆便之。复定考課舉劾法，策奉行不力者。期年，凡墾田十八萬餘畝。時軍事急，賴所入租麥以餉之。又撥產給書院、義學、養濟院、育嬰堂、種痘局及灞岸堤工、渠工，諸廢皆舉。尋卒，祀名宦。

子彭年，字子壽。舉道光二十五年會試，逾兩年，改庶吉士，授編修。咸豐初，隨父在籍治團練，後入駱秉章四川戎幕，數有贊畫功，不受保薦。同治初，劉蓉延主關中書院。久之，李鴻章聘修畿輔通志，兼主蓮池書院。當光緒中，法、俄邊事迭起，侍從近臣多慷慨建言，彭年雖不在朝，負時望，中外大臣密薦之。八年，擢授湖北襄鄖荊道，遷按察使。屏餽遺，禁胥吏需索，年餘，結京控案四十餘起，平反大獄十數。調陝西，署布政使。

十一年，遷江蘇布政使。連歲水旱，米踴貴，屬縣請加漕折，巡撫欲許之，彭年謂：「定例漕糧一石，隨徵水腳錢一千，所費僅數百，獨不可以有餘補不足耶？今增漕折，民間多出二十萬緡，與國計無關，盡歸中飽。」持不可。十五年，護理巡撫，請以賑餘三十萬緡濬吳淞江、白茆河、蘊藻浜，工未及舉，十六年，調湖北布政使，總督張之洞尤倚重之。然守正不阿，遇庫款出入，龂龂以爭，雖忤其意，勿顧也。未幾，卒。

彭年廉明剛毅，博學多通。所至，以陶成士類為國儲才為己任。主講蓮池及在吳時設學古堂，成就尤眾。著有陶樓詩文集、三省邊防考略、金沙江考略、歷代關隘津梁考存、銅運考略。子國瑾，光緒二年進士，官編修。嗜學能文，甚有時譽。父喪，以毀卒。

論曰：軍興以來，監司賢者，保障一方，其功與疆吏等。軍政財政，各行省多有專任之人。沈棣輝平廣匪，余炳燾守懷慶，其最著也。鄧仁堃殫心籌防，不盡見用。硃孫貽提倡團練，振興人材，實為湘軍肇基。劉郇膏主守上海以待援軍。皆以一縣令有裨大局。史致諤用外兵定寧波，硃善張保障淮、揚，功皆可紀。栗耀筦湖北稅釐，黃輔辰興陝西營田，並為兵食根本。黃彭年名父之子，久負時望，晚達未盡其用，時論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