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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书经传说汇纂 卷十 (自动笺注)
 欽定四庫全書
欽定書經傳説彚纂巻十
  周書
   集傳周文王國號(地理今釋史記正義太王所居原因號曰周文王因之有岐城亦名周城在今陜西鳳翔府岐山縣)後武王以爲天下之號書凡三十二篇
公元前1087年
   集説(史記后稷于邰别姓姬氏傳十三世至季歴生西伯西伯太子立是武王○陳氏經曰文王二十四年武王四十八年即諸侯位在位五十年年九十七而終武王年七十三而嗣位嗣位十三年而伐紂天子七年終年九十三也)
   泰誓
    集傳泰大同國語大武王伐殷史錄誓師言以大會孟津編書者因以泰誓名之上篇渡河作後二篇渡河今文古文有○案伏生二十八篇本無泰誓武帝時泰誓出(林氏之竒張霸之徒僞書)與伏生今文書合二十九篇孔壁書雖出而未傳於世故漢儒所引皆用
   僞泰誓如曰白魚入于王舟有火復于王屋流爲烏太史公記周本紀亦載其語然僞泰誓雖知剽竊經傳所引而古書不能盡見故後漢馬融得疑其僞謂泰誓案其文若淺露吾又見書傳多矣所引泰誓不在泰誓甚多至晉孔壁古文書行(林氏之竒曰諸儒以比較國語禮記左傳孟諸書皆合)而僞泰誓始廢○呉氏曰湯武皆以兵受命然湯之辭裕武王之辭廹湯之數桀也恭武之數也傲學者不能無憾疑其書之晚出或非盡當時本文
   集説(孔氏頴達曰此三篇俱是大告諸國之君而發首異者此見大㑹誓衆故言大㑹孟津中篇徇師而誓故言以師畢㑹下篇王更徇師故言大廵六師史官觀事爲作端緒耳○林氏之竒曰篇名以泰誓者漢孔氏曰大會誓衆顧氏曰此會中之最大者故曰泰誓二説其意雖異然而以泰爲大則同夫否泰之泰與太甚之太大學之大三字通用泰誓爲言猶是也是孟子左氏傳國語舉此篇名或作泰或作太或作大明此三字音同義同得以通用也○朱子文王之事惟知以臣事而已不見其他兹其所以至徳也若謂三分天下尚有其一未忍輕去臣位以商之先王徳澤未亡厯數未終惡未甚聖人若之何而取之則是文王之事非其本心盖有不得已焉爾若是安得謂之至徳至於武王伐紂觀政于商豈有取之之心而罔有悛心武王灼見天命人心之歸已也不得不順而應之故曰予弗順天厥罪惟鈞以此觀之足見武王伐紂順乎天而應乎人無可疑矣此處不容毫髪之差天理人欲王道霸術所以分其端特在於此爾○吕氏祖謙天下不可一日無君也吾讀泰誓之書未嘗不悲武王之心武王之無天下之有君也武王蒙無君之非而天下獲有君之幸今觀其言曰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百姓有過予一人天下何與武王武王爲之若是力也誠不忍坐視天下之病而自居其身以無過也是放牛歸馬天下散財天下武王何有焉盖至是而後武王之心)
公元前129年
十有三年春大會孟津
 集傳十三年武王即位十三年孟春建寅之月也孟津禹貢○案漢孔氏言虞芮質成文王受命改元之年凡九年文王武王立二年觀兵三年伐紂合爲十有三年此皆惑於僞書泰誓之文而誤觧九年大統未集與夫觀政于商之語也古者人君即位則稱元年以計其在位之久近常事也自秦惠文始改十四年後元漢文帝亦改十七年後元自後春秋因以改元爲重歐陽氏曰果重事西伯即位已改元年中間不宜改元而又改元武王即位改元而反不改元乃上冒先君元年并其居喪十一年及其滅商而得天下其事大聽訟逺矣而又不改由是言之謂文王受命改元武王文王之元年者皆妄也歐陽氏之辨極爲明著但其曰十一年者亦惑於書序十一年之誤也詳見序篇又案漢孔氏以建子之月盖謂三代正朔必改月數月數必以其正爲四時首序一月戊午既以一月建子之月而經又係之以故遂以建子之月爲(黄氏度曰孔氏云周孟春孟春建寅隨王而改耶)夫改正朔不改月數太甲辨之詳矣而四時改易尤爲無義不可以春寒不可以爲暖固不待辨而明也或曰鄭氏箋詩維暮之亦言周之季春孟春曰此漢儒承襲之誤耳且臣工詩言維暮之亦又何求如何新畬於皇來牟將受厥明盖言暮春則當治其新畬矣今如何哉然牟麥將熟可以上帝之明賜夫牟麥將熟則建辰之月夏正季春審矣鄭氏於詩且不得其義則其考之固不審不然則商以季冬周以仲冬四時反逆不得其正豈三代聖人奉天之政乎
 集説(孔氏頴達中篇羣后以師畢㑹則周之所有諸國皆誓所呼有庸蜀羌髳㣲盧彭濮人知此大㑹三分二之諸侯諸戎狄皆㑹也○黄氏度曰稱則序一月建寅之月矣此與春秋不同春秋王書正月爲時王正月於其上以爲正雖改而四時之序不可改此獨書春則當自建寅之月始詩書書月皆不改夏正朱子泰誓序十有一年武王十有三年春大㑹孟津差誤説者乃以十一年爲觀兵無義理舊有人引洪範十有三祀王訪于箕子則十一年之誤可知矣問子丑寅之建正如何曰此是三陽之月若秦用建亥之月爲正直無謂大抵三代更易須著如此更易一番○王氏樵曰案春秋孔氏以爲周之孟春建子之月蔡氏以爲建寅之月今以金縢大熟未穫及洛誥十二月烝祭嵗觀之恐蔡説是○後武成篇一月程子謂商歴已絶周歴未建故人正今之正月不書商厯見自絶于天矣此精當補入傳中馬氏森曰十有三年春記事者必表年以首事且亦以見武王事殷之乆初無利天下之心也言大㑹見人歸附之同而伐商之舉有不容已也)
王曰嗟我友邦冢君越我御事庶士明聽誓
 集傳王曰者史臣追稱之也友邦(孔氏穎達同志爲友)親之也冢君尊之也越及也御事治事庶士衆士也(王氏樵曰御事庶士本國三卿亞旅師氏千夫長百夫長是也)告以伐商之意且欲其聽之審也
 集説(黄氏度曰王者於諸侯爲友詩亦曰邦人諸友諸侯各長其國故稱大君○時氏瀾曰嗟之一辭武王深見兵爲不祥之具也甘誓嗟六事之人湯誥嗟爾萬方有衆皆警歎之意也)
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亶聰明作元后元作民父母
 集傳亶誠實無妄之謂言聰明出於天性然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至哉坤元萬物資生天地萬物父母萬物之生惟人得其秀而靈具四端備萬善知覺獨異於物而聖人又得其最秀而最靈者天性聰明無待勉强其知先知其覺先覺首出庶物能爲大君天下天下疲癃殘疾得其生鰥寡孤獨得其養舉萬民之衆無一而不得其所則元后者所以爲民之父母也夫天地生物而厚於人天地生人而厚於聖人其所以厚於聖人者亦惟欲其君長乎民而推天地父母斯民之心而已天之爲民如此則任元后之責者可不知所以作民父母之義乎商紂失君民之道故武王發此是雖一時誓師之言而實萬世人君之所當體念
公元前141年
 集説(孫氏覺曰天地能生萬物不能所以之者君也○林氏之竒曰有聰明之徳又居元后之位則能審於人情好惡以爲父母然後斯民各得其所而至昆蟲草木之㣲亦無不遂其性者如此裁成輔相之徳於是至人道盡而三才之位定矣○朱子氣質之性古人不曾説著考之經典卻有此意如人惟萬物之靈亶聰明作元后天錫王勇智皆此意也湯武征伐先自一段義理亶聰明作元后須是剛健中正方能立天下之事如創業之君能定禍亂皆是勇智過人呂氏祖謙曰此雖誓師之辭乃六經統攝百王標準○陳氏經曰人者萬物之一也物得氣偏人得氣之全此人性所以獨靈於物人雖有此靈有不能保此靈者必得聰明之君以父母斯民得以各全其靈聰明亦靈也聖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而為靈之靈者耳○馬氏廷鸞作民父母一語武王以之首泰誓箕子以之終皇極○陳氏櫟曰萬物莫不稟氣天受形於地乾稱父坤稱母此天地所以萬物大父母也○陳氏雅言造化生物仁聖養民仁亶聰明作元后者天之意也作民父母者君之責也天地萬物父母聖人萬民父母武王誓師首言此以見人君當與天地同其徳而盡君師之責也○孫氏繼有天地之性惟人為貴一失所即非天地父母之心但天地有心無為於斯人之中生亶聰明者作民之元后正欲其體天地之心贊天地之化作民父母使人人皆得其所而已傳曰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作民父母之道案此一節即張子西銘一篇所自出張子特推闡得盡耳)
今商王弗敬上天降災下民
 集傳受名也(呉氏棫曰案帝辛本紀書稱二字古通用)言慢天虐民不知所以作民父母也慢天虐民之實即下文所云也
 集説(黄氏度曰弗克敬植惡之本天猶弗敬視民何有天為民立君殘害萬姓如此所以為民父母哉)
沈湎冒色敢行㬥虐罪人以族官人以世宮室臺榭陂池侈服殘害于爾萬姓焚炙忠良刳剔孕婦皇天震怒命我文考肅將天威大勲未集
 集傳沈湎溺於酒也冒色冒亂女色族親族也一人有罪刑及親族世子弟也官使不擇賢才惟因父兄寵任子弟土髙曰臺有木曰榭(李氏廵曰臺積土爲之所以觀望臺上冇屋謂之榭又云無室曰榭○郭氏璞曰榭即今之堂蝗也)澤障曰陂(孔氏頴達障澤之水使不流洫)停水曰池侈奢也(孔氏頴達曰言匱竭民之財力奢麗也)焚炙炮烙刑之類刳剔割剝皇甫謐比干妻以視其胎未知何據(王氏樵曰正義曰必冇孕婦刳剔不知爲誰案皇甫謐比干妻殆傅㑹也)虐害無道如此皇天震怒命我文王敬將天威以除邪虐大功未集文王崩愚謂大勲文王時未嘗有意貫盈武王伐之叙文王之辭不得不學者當言得之
 集説(黄氏度曰嗜酒冒色心志内蠱聰明日喪遂至於敢行暴虐○惡必若桀紂必若湯武而後可行放殺之事歴數賊仁害義獨夫之實使天下後世共知之而亂臣賊子不敢藉口而誣其君然君子猶曰之爲惡不如是之甚夫㑹者數十萬一語不實其敢出諸口哉○朱子文王爲之恐不似武王只待天下自歸無人與他只是休了東坡論亦有此意武王行不得也○文王但是做得從容不廹武王便去伐商太猛文王伐崇伐密戡黎等事又自顯然書説王季勤勞王家詩云太王翦商都是他子孫自説不成子孫誣其父祖春秋分明泰伯不從不從甚底事若泰伯武王之世也只是諸侯時措之宜聖人又有不得已處○陳氏大猷曰敬者萬善之本不敬萬惡本人雖至愚猶知敬天今天且不敬宜其衆惡日深也○張氏居正武王之罪甚多而首以沈湎冒色爲言者誠知酒色衆惡原故古之明君清心寡欲克己防淫禹惡㫖酒湯逺聲色所以正其本而澄其源也○王氏樵曰罪人以族孔氏曰一人有罪刑及父母兄弟妻子正義曰秦政酷虐三族之刑謂非止犯者之身乃更上及其父下及其子經罪人以族故以三族觧之父母前世兄弟及妻當世子孫後世也案經曰罰弗及嗣傳曰罪人不孥皆爲子耳子弗及父母兄弟妻乎至此罪人以族始不止妻子濫刑之甚也孥且不可而況於族乎孔氏以父母兄弟妻子觧族字此即所謂三族也故正義又引秦三族以證之○沈氏澣曰官人以世亦列虐中者仁急親賢不擇賢能世濟其惡爲民之害更甚耳)
予小子以爾友邦冢君觀政于商㒺有悛心夷居事上神祗遺厥先宗廟弗祀犧牲粢盛既于凶盜乃曰吾有民有罔懲其侮
 集傳肆故也觀政伊尹所謂萬夫之長可以觀政八百諸侯背商歸周則商政可知先儒觀政觀兵誤矣(馬氏森曰觀政于商前日猶未遽伐之意)悛改夷蹲踞也(林氏之竒曰與原壤夷俟之夷同言倨肆無禮也)武王故我小子以爾諸侯向背觀政失得於商諸侯背叛既已如此無有悔悟改過之心夷踞而居廢上帝神宗之祀犧牲粢盛以爲祭祀之備者皆盡于凶惡盜賊之人(林氏之竒如成七年春秋鼷鼠郊牛角之類是既于凶也公索將祭忘其牲之類所謂既于盗也)即箕子所謂攘竊神祗犧牷牲者也受之慢神如此乃謂我有民社我有天命無有懲戒侮慢之意
 集説(程子觀政之説必無此理如今日天命絶則今日便是獨夫豈容更留之三年今日天命未絶便是君也為之臣子者敢以兵脅君乎○林氏之竒曰漢儒以觀政觀兵附㑹序言十有一年篇首十有三年而為周師再舉之説此説考之於經而不合揆之於理而不通歴代諸儒徃徃多從而信之以為誠然惟程氏之説大可規正漢儒之失而觧後學之疑也○朱子伊川謂無觀政之事非深見文武之心不能及此非為名教也若有心要名教而於事實冇所改易夫子之録泰誓武成不存名教甚矣近世有存名教之説大害事將聖人心迹都做兩截看了殊不知聖人行便名教若所行如此而所教如彼則非所以為聖人矣)
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其克相上帝寵綏四方有罪無罪予曷敢有越厥志
 集傳佑助寵愛天助下民為之君以長之為之師以教之君師惟其左右上帝以寵安天下則夫有罪之當討無罪之當赦我何敢有過用其心乎言一聽於天而已
 集説(林氏之竒荀子曰禮有三本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類之本也君師者治之本也三本絶矣故武王既言遺棄宗廟神祗之祀而又言其失君師之道以見其所以至於危亡者皆其所自取也○朱子這箇道理雖人所固有若非聖人如何如此光明正大不曉得我説在這裏不㑹做底我做下様子在此只是持守這箇道理教他常立在世閒上拄天拄地如此端正一日無人維持便顚倒了便都壊了所以克相上帝寵綏四方天只得生你付得這道理與你做與不做都在你所以又為之立君師以作成之既撫養你又教導你使無一夫不遂性如堯舜之時眞箇寵綏四方只是世閒不好底人不定底事纔遇堯舜都安平定所以謂之克相上帝盖助上帝所不及也自秦漢以來講學不明世之人君固有因其才智做得功業無人明徳新民之事君道有得其一二而師之道則絶無矣○陳氏經曰後世之君刑政徒尚教化不立不知師道不盡不足以君道武王意謂不能君師之任任君師獨不在我乎我當相天以討有罪而綏定天下之無罪者所不得而私也○金氏履祥曰此章承上言失為君之道故天命我以君師之責則夫當伐與否不敢違天以用其心所以卒伐也○陳氏雅言曰天能與人耳目口鼻之形而不能使之無飢餓凍餒之患天能賦人以仁義禮智之性而不能使之無氣禀物欲之蔽為君師者當曰天之命我者非以君位貴我非以師位而尊我惟其相上帝之所不撫養之使無一之不遂其生教導之使無一之不成性然可以無負上天立君師之意盖是時曓虐君師之道廢故武王誓師之際首及乎此○潘氏士遴曰聨天下衆寡强弱聽令一人是謂作君聨天下之智愚賢不肖遵極一人是謂作師寵綏本其教養實心寵愛于民以不忍心不忍政湯曰克綏武又加一寵字寵則能盡君師之責使斯民靈性全而四方安故曰綏)
同力度徳同徳度義有臣億萬億萬心予有臣三千惟一心
公元前111年
 集傳度量度也徳得也行道有得於身也義宜也制事達時之宜也同力度徳同徳度義(孔氏安國曰力鈞則有徳者徳鈞秉義者强)意古者兵志之辭武王舉以眀伐商之必克也林氏左傳三十一年魯穆叔曰年鈞賢義鈞以卜昭二十六年王子朝年鈞以徳徳鈞以卜盖亦舉古人語文勢正與此同百萬曰億(陳氏櫟曰此謂百萬曰億洛誥中又謂十萬曰億韋昭楚語云十萬曰億古數也秦改制始以萬萬為億今觧尚書合主十萬為億之説百萬曰億未見所本)雖有億萬臣而有億萬衆叛親離寡助之至力且不同況徳與義
 集説(黄氏度曰雖有其徳必觀其義武王之行天惟其也故易常以時兼義而行○董氏夢程行道有徳於身身當作孟子曰道若大路然邵子曰道猶路也凡日用事物當然理決不可不由者是之謂道道衆人公共之路必須能行此道有得於吾然後可謂徳禮鄉飲酒曰徳者得也得於吾身也朱子暮年公堂取據於徳一條改有得於身為冇得於仍俾六經用此為通例禮記身已是切已終必曰心益見向裏下工夫耳○顧氏錫疇曰力就士卒同心説徳平日固結今日稱兵言)
商罪貫盈天命誅之予弗順天厥罪惟鈞
 集傳貫通盈滿也(王氏樵曰宣六年左傳晉侯將伐赤狄中行桓子曰使疾其民如盈其貫可以証此)言積惡如此天命誅之今不誅是長惡也其罪豈不鈞乎如律故縱與同罪也
 集説(朱子孟子稱取之而燕民不悦弗取文王是也只為商命未改之而民悦則取武王是也此事閒不容故予不奉天厥罪惟鈞然問命絶否何以卜之只是人情而已不期而合者八百當時豈由武王哉○張氏居正非是武王託天鼔衆聖人之心見得天理分明每事奉天而行不敢一毫私意叅乎其間故湯之伐桀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武王伐紂曰予弗順天厥罪惟鈞其義一也)
予小子夙夜祗懼命文考類于上帝宜于冢土以爾有衆厎天之罰
 集傳厎致也冢土大社祭社宜上文言不誅則罪與故此予小子畏天之威蚤夜敬懼不敢自寜受命文王之廟(孫氏繼有意行師之始卜於文廟吉故命中篇云朕夢協朕卜可見)告于天神地祗以爾有衆致天之罰於商王制曰天子將出類上帝宜乎社造乎禰命文考即造乎禰也王制以神尊卑為序此先言命文考者以伐紂之舉天本命文王武王特稟文王之命以卒其伐功而已
 集説(孔氏穎達曰釋天引詩云乃立冢土戎醜攸行即云大事大衆必先有事于社而後出謂之宜○林氏之竒古者祭於昊天上帝則有郊祀常禮苟非常祀而以其事告於天者則其禮依郊祀而為之舜堯之禪類乎上帝王制謂天子將出類上帝非常也是以其祭皆謂之類既以上帝為依郊祀而為之則宜于冢土王制宜于社其曰宜者亦當是祭祀常禮權其事宜以制禮則謂之宜也○黄氏度曰詩文王受命周書武王命文一意師祭皆以王者之禮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無疑也○時氏瀾曰此湯所謂昭告皇皇后帝也使武王一毫愧心不能對越而為之矣○陳氏經曰之惡在不敬上天文王之徳在肅將威武王之徳在夙夜祗懼敬與不敬聖狂分焉興亡判焉)
天矜民民之所欲天必從之爾尚弼予一人永清四海時哉弗可失
 集傳天矜憐于民民有所欲天必從之今民欲如此則天意可知爾庶幾輔我一人除其邪穢永清四海是乃天人合應時不可失
 集説(陳氏經曰四海本清汙濁伯夷太公所以避之以待天下之清也去而除其穢惡則清其天下清矣○王氏樵曰案時不可後世襲用其言而不識義將流于利害私夫聖人所謂時者義理之所當然而已上順天理下合人心故曰天人合應所以欲其不失者畏違乎理也不知其他違理違天也知予畏上帝之心則知時不可失之心矣)
 總論(林氏之竒曰天之所以立君者凡以為而已民欲以為君天必佑之民不欲以為君天則必棄之之居於民上以縱其淫而棄天地之性為己甚矣民之不欲以為君亦已乆矣宜其為天之所斷棄也故武王於此一篇之中尤致意篇首言元后作父母見其不足以父母矣又論天下民作之君師盖言失君之任而天遂以之命我國家則不可不克相上帝寵綏四方也又言天矜民民之所欲天必從之以見其伐之必克也其終始反覆意大抵言天之立君而託以民不能其所託而又曓虐之則其所以至於滅亡者皆其所自取武王私意而伐之也夫莫之為而為莫之致而至皆有不可失之時堯舜非輕以天下與人也天實與之堯舜不失其所以與之之時也湯武利於取人天下也天實奪之湯武不以其所取之時也取與皆天非人之所能為也故韓獻子文王率殷之叛國以事惟知時也盖當文王之時雖為不道猶有可存之理則文王叛國以事之為知時武王之時不道無復有可存之理則武王叛國以伐之為知時苟使文王先時而伐之武王後時不伐則俱為不知時矣禮運曰堯授舜舜授禹湯放桀武王伐紂時也)
  泰誓
惟戊午王次于河朔羣后以師畢㑹王乃徇師而誓
 集傳次止徇循也(黄氏度曰拊循其師而誓之)河朔河北也戊午以武成考之是一月二十八日
 集説(孔氏穎達曰莊三年左傳例云凡師一宿為舍再宿為信過信為次此次直取止舍之義非春秋三日之例也○林氏之竒曰漢律歴志周師初發則殷十一月戊子後三日得周正月辛卯朔戊午孟津孟津去周九百里師行日三十里凡三十一日而渡以是考之則武王宗周至於孟津其師行盖已踰月矣於是渡河北距商郊密邇三日之閒而三誓師上篇不明所以誓師之日然以中篇曰惟戊午王次于河朔則知上篇當是丁巳日尚在河南未渡孟津時所作既誓師渡河中篇則是戊午日既渡而次舍於河之北所誓也至下篇曰時厥明王大廵六師誓衆士則又是戊午明日己未啟行以趨商之郊既作此篇而後行也盖三令五申謹重其事而不敢忽也○武王先次舍於河北盖先諸侯而渡也諸侯之師既畢渡然後以其師來㑹武王於是廵行六師所以慰安渡河之勞也)
嗚呼西土有衆咸聽朕言
 集傳周都豐鎬其地在西武王渡河者皆西方諸侯故曰西土有衆
 集説(呂氏祖謙上篇友邦冢君御事庶士諸侯而後西土之人所以尊卑之分也中下篇先及西土立法自近者始○陳氏櫟曰伐紂之誓凡四上篇併諸侯從者誓之中下篇惟誓西伯所統者至牧誓又併諸侯從者誓之)
我聞吉人為善惟日不足凶人不善惟日不足今商王受力行無度播棄犂老昵比罪人淫酗肆虐臣下化之朋家作仇脅權相滅無辜籲天穢徳彰聞
 集傳惟日不足者言終日之而猶為不足也將言力行無度故以古人語發之無無法度之事播放也犂黧通黑而黄也微子所謂耄遜于荒是也老成之臣所當親近放棄罪惡所當斥逐親比之酗醉怒也肆縱臣下亦化惡各立朋黨相為仇讐脅上權命以相誅滅流毒天下無辜呼天告寃腥穢之徳顯聞于上呂氏為善至極至治馨香為惡至極穢徳彰聞
 集説(黄氏人性本相吉凶之習愈熟而愈逺○時氏瀾曰陷於為惡而善端猶存則惡力尚淺不至於肆惟私欲叢長火燎原故肆而莫知所禁君者民之樞紐然則臣下化之必然矣○王氏樵曰吉人一心在善凶人一心在惡善惡各無怠時所以吉凶不可相易使善有時而怠則將入于惡矣使惡有時而怠則將改而入于善昏迷朝無綱紀姦宄脅假在上之權以殺人私黨權威勢也立朋以相仇脅權以相滅聖言雖簡而於後世情狀無不包也)
惟天惠民惟辟奉天夏桀弗克若天流下國天乃佑命成湯降黜
 集傳言天惠愛斯民君當奉承天意昔不能順天流毒下國天命成湯降黜
 集説(林氏之竒曰古之人君堯舜以來無非愛民為事天之實故能祈天永命福祚無窮至於不能愛民故天為斯民而降黜之愛民故天為斯民佑命之其或予或奪凡以惠斯民而已○時氏瀾曰愛民者天之本心奉天者君之本職自其源而言也)
受罪浮于剝喪元良賊虐諫輔謂已有天命謂敬不足行謂祭無益謂㬥無傷厥鑒惟不逺在彼夏王天其以予乂民朕夢協朕卜襲于休祥戎商必克
 集傳浮過剝落喪去也古者去國為喪元良微子諫輔比干也謂已有天命如答祖伊我生不有命在天之類下三句所嘗言者鑒視其所鑒視不在有夏多罪天既命湯黜其命矣今多罪天其以我乂民乎襲重也言我之夢協我之卜重有休祥之應知伐商(胡氏一桂曰以伐訓戎謂以兵戎伐之也)而必勝之也此言天意有必克之
 集説(孔氏穎達禮記卜筮不相襲襲重合之義夢卜合於是必克之占也史記本紀武王伐紂龜兆不吉羣公皆懼惟太公强之太公六韜云卜戰龜兆焦筮又不吉太公枯骨不踰人矣彼言不吉六韜書後人所作史記採用六韜非實事也○林氏之竒曰桀猶不免亡故天以其所佑命成湯者而命我武以伐紂之事將使其奉天之罰而乂斯民其者未定之辭也猶盤庚曰天其永我命于兹新邑盖言之於未然之前者其辭當如此也○金氏履祥曰此重述受之惡盖以見惟日不足之意)
 附録(林氏之竒國語單襄公泰誓曰朕夢協朕卜襲于休祥三襲韋昭言武夢卜祥之合故遂克商有天下此説休祥氣候先見者也中庸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見乎蓍龜動乎四體動乎四體者夢也見乎蓍龜者卜也至於禎祥則此所謂休祥之將亡周之將興其吉之先見至於夢卜休祥三者皆合於是知其必克之理也案朕夢協朕卜襲于休祥蔡傳注疏重合之義以夢卜二者為休祥之應林氏則引國語夢卜休祥分而為三其説亦非無本見聞或有取焉)
億兆夷人離心離徳予有亂臣十人同心同徳雖有周親不如仁人
 集傳夷平夷人言其智識不相上下也(張氏九成曰言夷人無復君臣上下之等也)治亂曰亂(朱子馬氏云亂治也或曰亂本作乿古治字)十人周公旦召公奭公望畢公榮公大顚閎夭散宜生南宫其一文母孔子曰有婦人九人而已劉侍讀以為子無臣母之義盖邑姜也(陳氏師凱文母文王正妃是為太姒姜武王后也)九臣治外邑姜治内雖有夷人之多不如周治臣之少而盡忠周至雖有至親之臣不如仁人之賢而可恃也此言人事有必克之
 集説(時氏瀾曰十人當世之望經綸開濟之才去武王不逺天下耳目十人心徳既同友邦冢君以下皆同可知矣○金氏履祥曰夫以罪之多武王伐之理所必勝武王反覆計較彼已多寡以誓其師何也如林師徒不無懼衆之心故武王反覆曉之○王氏樵曰決之天意莫大奉天而受之罪浮于桀決之人事莫大有人而受之衆不可以當徳親不可以敵賢○劉氏應秋曰自其能克亂謂之亂臣自其能禁㬥謂之仁人皆指十人非有二也)
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百姓有過予一人今朕必往
 集傳過廣韻責也武王言天之視聽皆自乎民今民皆有責於我謂我不正商罪以民心而察天意則我之伐商斷必往矣盖百姓之虐望周之深而責武王不即拯已水火也如湯東面而征西夷南面而征北狄怨之意
 集説(王氏安石曰在予一人盖以其身任天下之責不如不足以天吏也○朱子曰天豈曾有耳目視聽只是自民之視聽便是天之視聽帝命文王豈天諄諄然命之只是文王恁地便是理合恁地便是帝命之也○若一件事民人以為便是以為是若民人歸往便是天命之也此處甚微故其理難看問天天聽謂天即理也曰天固是理然蒼蒼者亦是天在上有主宰者亦是天各隨他所説今既曰視聽即理又如何視聽雖説不同又卻只是一箇知其同不妨其為異知其異不害其為同○時氏瀾曰武王上畏天下畏民自視以為不得不往○王氏樵曰天矜于民以天之心言天視天聽以天之用言天矜云天至仁天視天聽云天至聰明也民之所欲天必從之見天無心而以民之心為心自我視聽見天無為而以民之神為用天從人予之從天不可後也故今朕必往)附録(孔氏安國曰己能無惡於民民有過在我教不至○陳氏櫟曰百姓有過不過萬方有罪不必訓為責案陳氏之言固王者天下為一之大㫖亦見湯武合徳同心以此節上下語脈繹之觧作民責望于周更為親切蔡傳所以不從注疏也)
我武惟揚侵于之疆取彼凶殘我伐用張于湯有光
 集傳揚侵入凶殘也猶孟子謂之殘賊武王弔民伐罪於湯之心為益眀白於天下也自世俗觀之武王伐湯之子孫覆湯之宗社謂之湯讎可也然湯放桀武王伐紂皆公天下為心非有私於己者武之事質之湯而無愧湯之心驗之武而益顯是則伐商之舉豈不於湯為有光也哉
 集説(孔氏安國曰桀流毒天下湯黜其命行凶殘之徳我以兵取之伐惡之道張設比於湯又有光明○朱子武王威武奮揚侵彼疆界取其殘賊殺伐之功因以張大比於湯之伐桀又有光焉案于湯有光孔傳屬武王説朱子取之以注孟子經義直捷顯亮蔡傳以為伐商之舉於湯之心為益明白於天下則以有光屬成湯非不深似多一曲折然總見湯武弔民伐罪皆以公天下為心原未嘗悖於孔傳朱注也)
勖哉夫子罔或無畏寧執非敵百姓懍懍若崩厥角嗚呼一徳一心立定厥功惟克永世
 集傳勖勉也夫子將士也勉哉將士無或不足寧執以為非我所敵也商民之虐懍懍崩摧頭角然言人心危懼如此汝當一徳一心立定厥功以克永世
 集説(董氏鼎曰勖哉數語固不以至仁伐至不仁而萌倖勝輕敵之心亦不以羣臣同心同徳而忘一徳一心之戒聖人之重用民臨事而懼如此馬氏森曰一徳同以救民為徳也一心同以誅㬥為心也立定厥功則掃除殘虐以拯天下水火之中商民自是長享太平之福而無復塗炭之懼矣)總論(林氏之竒曰考之孟子疑此二篇必有所增損潤色其字大抵相同意㫖則有不同者蓋康誥伏生所傳泰誓孔壁續出孔氏為隸古定其閒必有不能曉而以意增損者則今泰誓康誥與孟子所舉不同以此)
  泰誓
時厥明王大廵六師誓衆
 集傳厥明戊午明日古者天子六軍大國三軍是時武王未備六軍牧誓叙三卿可見此曰六師史臣之詞也(林氏之竒史官叙述總其多而言之葢泛指諸侯之師也)
 集説(劉氏應秋曰廵字與徇字不同徇只循而撫安之廵則有整肅戒嚴之意)
王曰嗚呼西土君子天有顯道厥類惟彰今商王受狎侮五常荒怠弗敬自絶于天結怨于民
 集傳天有至顯之理其義類甚明至顯之理即典常之理也君臣父子兄弟夫婦典常之道䙝狎侮慢荒棄怠惰無所敬畏自絶天下結怨于民結怨者非一之下文自絶結怨之實也
 集説(孔氏安國曰天有明道其義類明言王所法則孔氏頴達孝經則天明昭二十五年左傳云以象天明是治民之事皆法天之道天有尊卑之序人有上下之節三正五常在於天有其明道王所宜法則之將言商王不法天道故先標二句於前其下乃述商王違天之事○林氏之竒君子上下言越王句踐伐呉以其私卒君子六千人中軍士卒亦可言君子○時氏瀾曰顧諟天之明命見天之明也天有顯道武王見天之明也不知天者見天恍惚眇茫之中不可致詰蓋盡其心則知其性知其性則知天矣○五常者綱維人心之道也一有慢心則為狎侮武王之惡其本原在于狎侮也斯道森然天下當尊之畏之心有度有則玩心一生則滅天理窮人欲為人所不為矣太保旅獒諄諄狎侮狎侮衆惡之原也)
 附録(林氏之竒曰天有顯道二句但謂天道之於人其吉凶禍福各以其類而至厥理甚明也禹之征有苗益贊于禹曰滿招損謙受益時乃天道湯之伐桀其誥多方天道福善禍淫與此言天道其意正同但辭有詳略爾○張氏九成曰天有顯然之道其禍福各以類而彰善福之類也故善自取福惡禍之類也故惡自取禍以類相召夫豈有心哉案天有顯道厥類惟彰二句注疏對照下文狎侮五常説以見治民必本於法天其義㣲而顯無所不包蔡傳從之惟林氏張氏只就吉凶禍福言以為此誓師本意然不深求耳理亦可通)
朝渉之脛剖賢人之心作威殺戮毒痡四海崇信姦囘放黜師保屏棄典刑囚奴正士郊社不修宗廟不享竒技淫巧以悦婦人上帝順祝降時喪爾其孜孜予一人恭行天罰
 集傳斮斫也孔氏曰冬月朝渉水者謂其脛耐寒斫而視之史記比干强諫怒曰吾聞聖人心有七竅遂剖比干觀其心痡病也作刑威以殺戮為事毒病四海人言其禍之所及者逺也囘邪正士箕子也郊所以祭天所以祭地竒技竒異技能淫巧過度之巧(孔氏頴達曰技據人身巧指器物)列女傳銅柱下加炭令有罪者行輙墮炭中妲己乃笑夫欲妲己之笑至為炮烙之刑則其竒技淫巧以悦之者無所不至矣祝斷也(時氏瀾曰公羊子路孔子曰天祝予何休注祝斷也)言姦邪尊信師保放逐屏棄先王之法囚奴中正之士輕廢奉祀之禮專意汚䙝之行悖亂天常故大弗順而斷然降是喪亡也(鄒氏季友曰祝之訓斷乃斷絶之斷音與短同非斷決之斷音與煅同也蔡傳旣從孔云祝斷也又斷然降是喪亡是讀斷決之斷為短音矣宜定從一)爾衆士勉力不怠奉我一人而敬行天罰乎
 集説(林氏之竒朝渉寒者人情之至可憫而乃斮其脛賢人忠諫國家所頼以存者而至於剖其心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時氏瀾曰作威作之有力其毒逺及于四海終日由於小人之路與姦回人心同氣協故崇信師保不順已而禁制典刑者與已異而相束縳不知天下不知有地中不知祖宗無所用惟知作竒技淫巧以悦婦人耳)
古人有言曰撫我則后虐我則讎獨夫洪惟作威乃汝世讎樹徳務滋除惡務本予小子誕以爾衆士殄殲乃讎爾衆士尚廸果毅以登乃辟功多有厚賞不廸顯戮
 集傳洪大獨夫天命絶人已去但一獨夫孟子殘賊之人謂之一夫武王引古人之言謂撫我則我之君也虐我則我之讎也今獨夫大作威虐殘害于爾百姓乃爾世讎也務專力植徳則務其滋長去惡則務絶根兩句意亦古語衆惡之本在所當去故我小子大以爾衆士殄絶殲滅汝之世讎登成也殺敵為果致果為毅(孔氏頴達曰宣二年左傳文果敢毅謂強決言能果敢以除賊强決以立功)爾衆士庶幾蹈行果毅以成汝君若功多則有厚賞非特一爵一級而已不廸果毅則有顯戮謂之顯戮則必肆諸市朝以示衆庶
 集説(林氏之竒曰樹徳若植嘉禾必以雨露灌溉之去惡如除蔓草芟夷藴崇之絶其本根然後不至於滋蔓○黄氏度曰衆非元后何戴撫我則后也后非衆罔與守邦虐我則讎也舜禹湯武之言同天下畔之是為獨夫大惟作威酷害其民凡其民之子孫皆得讎之故謂之世讎眞氏徳秀武王古人言以明民之常情如此若君民之分豈以虐我而遂讎之哉然君民之分不可恃而民之常情不可不察也○金氏履祥曰此篇專誓周師故曰登乃辟其辭尊曰有顯戮其辭嚴與上中二誓不同)
嗚呼惟我文考日月照臨光于四方顯西土惟我有周誕受多方
 集傳若日月照臨言其徳之輝光也光于四方言其徳之逺被西土言其徳尤著于所發之地也文王地止百里文王徳達天下多方非周其誰受之文王徳實天命人心所歸武王誓師之末歎息而言之
 集説(時氏瀾曰歎息而言我周受命之本也文王之徳與堯之光宅天下舜之重華一也但文王未嘗中天而立西土者所治之地近而尤光華所自發也文王之徳既如此惟我有周所以大受多方陳氏雅言曰此武王稱文王聖徳輝光被於逺而著於近故天命得民心也○王氏樵曰上三節詳商受之惡為天人之所去見亡商之有由此節述文王之徳為天人所歸見造周之有本若日月照臨就徳之發用上説字皆於及人上見之四方文考所統之地謂之者徳之旁及所謂厥邦時叙西土文考所興之地謂之顯者之深所謂西土怗冒也)
予克非予武惟朕文考無罪克予非朕文考有罪予小子無良
 集傳無罪猶言無過無良猶言無善也商周不敵乆矣武王猶有勝負慮恐文王羞者聖人臨事而懼如此
 集説(林氏之竒曰此蓋其兢兢業業志不忘於夙夜故雖有必勝之理而反躬自責惟恐不勝也此與湯之誥多方曰俾予一人輯寜邦家兹朕未知獲戾上下慄慄危懼若將隕于深淵皆是聖人至誠畏懼之心充實中則發之於言自然如此一毫作偽其間也○金氏履祥善惡勝負類應必然武王不恃此而忘自責○董氏鼎曰事幸而集則文考之功不幸不集予小子之過善則稱親過則稱已禮所當然也又案三篇三數惡發萬民之氣天怒已極人怨已深不待牧野之戰天下已無商矣嗚呼豈非萬世永鑑哉○王氏樵曰前篇末舉湯此篇末文考蓋以萬古大義武王於湯任再起之責者也以一家世徳武王文王成終之責者也逺則欲無愧於湯近則欲無忝於文考武王所以臨事而懼也)
 總論(時氏瀾曰湯伐桀止於湯誓一篇武王伐紂泰誓乃至三篇湯伐桀之後止於湯誥一篇武王伐紂之後牧誓武成五誥武王之徳不如湯風氣之變也且伊尹太甲當時無有疑者至武王之時周公攝政管蔡流言世變日流如此夫○金氏履祥曰愚案湯武之事均為應天順人事勢不同湯當創業之初武承已盛之業湯舉事於天下望商之際而武王舉事於諸從周之餘鳴條之戰惟亳邑之衆而孟津會合諸侯師事不同繁簡宜異至若浮於桀周於商其為古今之變固不待論然泰誓三篇雖或出於當時潤色要皆武王之意今觀其書上發明君道為主首尾一意中篇首尾不同大意天命為主下篇善惡之類為主開説夭人之應其書明整決非後世所能附會武王之心光明正大豈必復效後世囘互之語哉讀書者知此當有見矣)
  牧誓
   集傳牧地名在朝歌即今衛州(皇輿衛州衛輝府)治之南也(地理今釋牧一作坶孔傳近郊三十里地名括地志云今衛州城牧野之地周武王伐紂築也水經注云雹水東南坶野朝歌以南南暨水土地平衍據臯跨澤悉坶野矣案都妹土在朝歌北隋置衛縣於此唐武徳時衛州即今淇縣牧野當在今淇縣迆邐以至汲縣九域志謂汲城亦牧野之地也)武王軍於牧野(孔氏頴達曰牧是郊上之地戰在平野故言野耳詩云于牧之野禮大傳牧之武王之大事繼言野明是牧地)臨戰誓衆既有泰誓三篇因以地名别之今文古文皆有
   集説(孔氏頴達武王兵戎之車三百兩虎賁之士三百人於商郊牧地之野將戰之時王設言誓衆史叙其事作牧誓)
甲子昩爽王朝至于郊牧野乃誓王左杖黄鉞右秉白旄以麾曰逖矣西土之人
公元前117年
 集傳甲子二月四日也昩冥爽明也昩爽將明未明之時也鉞斧也以黄金為飾王無自用之理左杖以為儀耳旄軍中指麾白則見逺麾非右手不能右秉白旄也(孔氏安國左手杖鉞無事於誅右手把旄示有事於教)案武成癸亥于商郊則癸亥日周師已陳牧野甲子昩爽武王始至而誓師焉曰者武王之言也逖逺也以其行役之逺而慰勞之也
 集説(孔氏頴達春秋主書動事編次為文法日月時年皆具其有不具史闕耳尚書記言直指設言日上戊午次于河朔洛誥戊辰王在新邑與此甲子皆有日無月史不為編次不具也是之月甲子之日是周之二月四日以厯推而知之也昧爽平旦時為下文朝至端朝昧爽時也)
王曰嗟我友邦冢君御事司徒司馬司空亞旅師氏千夫長百夫長
 集傳司徒司馬司空三卿武王是時尚為諸侯故未備六卿唐孔氏曰司徒民治徒庶政令司馬主兵治軍旅之誓戒司空主土壘壁營軍亞次旅衆也大國三卿下大夫五人二十七人亞者卿之貳大夫是也旅者卿之屬士是也師氏兵守門者周禮師氏王舉從者千夫長千人之帥百夫長百人之帥也
 集説(孔氏穎達周禮師氏中大夫使其屬帥四夷之隸各以其兵服守王之門外在野外則守内列鄭云内列蕃營在内者也○林氏之竒周禮施法官府乃建其正立其貳設其攷陳其殷置其輔亞即所謂立其貳也小司徒小司馬小司空是也旅即所謂陳其殷殷衆士師氏若大所謂尹氏洪範卿士惟月師尹惟日師尹盖又在卿士之下也千夫長百夫長主兵者漢孔氏師帥卒帥也據司馬法百人為卒以卒帥為百夫長誠是二千五百人為師以師帥千夫長則不可要皆是主兵之人但不可以司馬法所載之言也)
庸蜀羌髳微盧彭濮人
 集傳左傳庸與百濮伐楚庸濮在江漢南羌在西蜀髳微在巴蜀盧彭在西北(地理今釋杜預云今上庸縣上庸今湖廣鄖陽府竹山縣是蜀正義云大劉以蜀郡四川成都府是羌正義云蜀都分為三羌在其西故西蜀蘇氏先零枹䍐之屬當在今陜西甘肅西南蜀漢塞外也髳微正義云孔傳髳微在巴蜀者巴在蜀之東偏漢之巴郡所治江州縣江州縣巴縣地四川重慶府盧古盧戎國今湖廣襄陽府南漳縣東北中廬故城是文十六年左傳楚伐庸自廬以往杜預云楚廬邑今中廬縣水經注沔水中廬縣東縣春秋盧戎之國也彭正義云在東蜀西北蘇氏曰屬武陽縣有彭亡武陽四川眉州州北廢彭山縣有彭亡城是其地也濮案左傳文十六年庸人麇人率百濮伐楚疏孔安國庸濮在江漢之南是濮為西南夷釋例建寧郡南有濮夷無君長各以邑落自聚故稱百濮建寜故城在今湖廣荆州府石首縣地要石首之南也)武王伐紂不期㑹者八百國今誓師獨稱八國者盖八國近周西都素所服役乃受約束以戰者若上文所言友邦冢君泛指諸侯而誓者也
 集説(蘇氏軾曰楚飢庸與百濮伐之庸上庸縣濮即百濮又楚伐羅羅與盧戎両軍之盖南蠻之屬楚者羌先零开之屬彭今屬武陽有彭亡髳微缺則知此數國皆西南之夷○陳氏經曰文王化行江漢自北而南故八國皆來助舉其逺則近者可知)
稱爾戈比爾干立爾矛予其誓
 集傳稱戈㦸楯矛亦㦸之屬長二丈唐孔氏曰戈短人執以舉之故言稱楯則竝以扞敵故言比矛長立之於地故言立噐械嚴整士氣精明然後能聽誓命
 集説(王氏樵曰戈柲六尺六寸㦸長丈有六尺矛長二丈三者長短異而形制同干楯所以扞敵言比則竝列密布也)
王曰古人有言牝雞無晨牝雞之晨惟家之索
 集傳索蕭索牝雞而晨則隂陽反常是為妖孽家道索矣將言婦言是用先發
 集説(朱子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三代聖賢能修其政者莫不本於齊家盖男正位外女正位乎内而夫婦之别嚴家之齊也妻齊體於上妾承接於下而嫡庶之分定者家之齊也采有徳聲色嚴敬技能者家之齊也内言不出外言不入包苴不達請謁不行者家之齊也書曰牝雞之晨惟家之索傳曰福之興莫不本乎室家道之衰莫不始乎梱内)
今商王受惟婦言是用昬棄肆祀弗答昏棄厥遺王父母弟不廸乃惟四方多罪逋逃是崇是長是信是使是以大夫卿士俾㬥虐于百姓姦宄商邑
 集傳肆陳答報也婦妲己列女傳好酒淫樂不離妲己妲己所舉者貴之所憎者誅之惟妲己之言是用顛倒昏亂所以報本也(蘇氏軾曰祭所以報也故謂之答)昏亂其所當陳之祭祀不報昆弟先王之胤也昏亂棄其王父母弟(陳氏櫟曰厥遺王父母弟如昭三年左傳所謂先君之遺姑姊妹○王氏樵曰案文勢蓋謂王父弟與母弟王父弟即從兄弟也)而不以道遇之廢宗廟之禮無宗族之義乃惟四方多罪逃亡之人尊崇信使以為大夫卿士(王氏樵曰信任使令之是皆左右便辟用事又甚則使之有位而居大夫卿士之任)使㬥虐于百姓姦宄商邑惑於妲己之嬖背常亂理遂至流毒如此
 集説(孔氏頴達不事神祗之大者故泰誓及此三言之○孫氏覺曰泰誓惡終於悦婦人誓言之惡始於用婦言豈非終始於此乎○林氏之竒曰旣曰崇又曰長又曰信又曰使言其好用小人也○呉氏澄曰四方多罪之人逃亡而歸乃尊寵而任用之以之居顯位俾毒民為惡也此言反人道之常天罰所宜加也)
今予發惟恭行天之罰今日之事不愆六歩七歩止齊夫子勖哉
 集傳愆過勖勉也歩進趨也齊齊整今日之戰不過六歩七歩乃止而齊此告之以坐作進退之法(潘氏士遴六歩七歩作而進也乃止而齊坐而退也)所以戒其輕進
 集説(林氏之竒曰在易師之初六師出以律否臧凶蓋雖帝王之師其出也不可以紀律牧野之戰蓋決於甲子之日故肅之以紀律使齊其部伍擊刺不使爭利以徼一時之幸也)
不愆四伐五伐六伐七伐止齊焉勖哉夫子
 集傳伐擊刺也少不下四五多不過六七而齊此告之以攻殺擊刺之法所以戒其貪殺上言夫子勖哉此言勖哉夫子反覆成文以致丁寧勸勉意下倣此
 集説(黄氏度曰殺敵不過七伐必止而齊一之嚴重堅整務為不可擊刺四積七見其為不得已也○吕氏祖謙大司馬法伍兩卒旅各有其長使止齊之者使其部伍之長各自止其止各自齊其齊故當戰時井然有序不失紀律三軍一人○王氏炎曰六歩七歩足法六伐七伐手法也○王氏樵曰六歩七歩不知車法歩法邪蓋古者歩卒夾車行動相為用車不妄馳歩妄動歩法車法也至春秋時古法已亂如所謂輿曳柴而馳與視其轍亂望其旂靡之類則古法之亂不在毁車崇卒之後矣)
桓桓虎如如熊如羆于商郊弗迓克奔以役西土勖哉夫子
 集傳桓桓威武貎貔執夷虎屬欲將士如四獸之猛而奮擊于商郊也迓迎也能奔來降者勿迎擊之以勞役西土之人此勉其武勇而戒其殺降也
 集説(林氏之竒武王之戰于牧野志在為民除害不在殺人以逞其志故又戒之弗迓克奔以役西土蓋不欲其殺降以重傷也○時氏瀾曰桓桓師直為壯之意不直則餒安能虎如如熊如羆哉武王一毫愧心所謂對越在天也○陳氏大猷用兵節制為尚以武勇為主武王慮其或拘故喻以虎貔之勇又慮過於勇而妄殺故以殺降為戒)
爾所弗勖其于爾躬有戮
 集傳弗勖謂不勉於前三者愚案此篇嚴肅温厚湯誓相表裏眞聖人之言也泰誓武成一篇之中似非盡出於一人之口豈獨此為全書讀者其味之
 集説(王氏安石曰功多厚賞前誓已言此不再言而獨言有戮者軍事以嚴終亦威克厥愛之意○黄氏度曰商師誓皆有孥戮之罪蓋古法也此無之文王罪人不孥遂為周法)
 總論(王氏曰此篇是正與受對壘之時諸侯之師與本國之衆悉陳於郊於是軍容肅整號令精明其詞簡而要其法恕而嚴敎坐作進退不過六歩七歩敎其攻殺擊刺不過六伐七伐旣作其勇奮又戒其殺降三稱勖哉夫子其辭郁然總之以爾所弗勖其于爾躬有戮其辭凛然此亦誓師常法於是可以觀王者之兵矣○金氏履祥荀卿氏謂桓文節制不足以湯武仁義然而湯武仁義有以桓文節制吾於牧野之事見之上篇中篇其誓止於外清四海時不可失立定其功以克永世下篇登乃辟殄乃讎則為周人言不廸顯戮自勅士臣之辭非所以施於不期而會諸侯至于牧野則商郊也一人不謹易以敗事上下均于誓而爾所不勉其于爾躬有戮則臨戰之法不可以貴賤異罰也○董氏鼎曰杖鉞秉旄所以肅己之容稱戈比干立矛所以肅人之容軍容肅然發命則人無譁聽者審矣自古有言恭行天罰所以聲罪致討而激士卒之義也自今日之事至乃止齊所以明審法令而示行陣之禮也自勖以下勉之臨陣之勇撫衆之仁也以至仁伐至不仁謹畏戒懼如此斯其為王者之師歟)
  武成
   集傳史氏記武王往伐歸獸羣神羣后與其政事(時氏瀾曰往伐者一月戊午師渡孟津歸獸歸馬放牛政事列爵分土之事也)共為一書中有武成二字遂以名篇今文古文
   集説(朱子語類武成一篇諸家以為錯簡反覆讀之竊以為自王若曰以後皆是史官歴叙以前之事雖作武王告羣后之辭而實史官叙述之文故其閒如有道曾孫周王及昭我周王之語皆是史官之言非武王當時自稱如此也亦如五誥中王若曰以下多是周公之語若如此看則似不必改移亦自可讀又旣生魄恐是晦日既者言其魄之旣足也以歴推之當為四月晦未知此篇先生尋常如何看曰王若曰以下固是羣后之辭兼叙其致禱之辭亦與湯誥相類但此辭卻無結殺處只是叙其功烈政事之美又書戊午癸亥甲子日辰亦非誥命之體恐須是錯簡然自王氏程氏劉原父以下所定亦各不同舊嘗考之劉以為王語之末有缺文得之彼有七經小傳檢看漢書歴志謂是嵗有閏亦是也吕氏祖謙武成武王有取商之規模有定商之規模取商以至大義定商以常典成法馬氏森曰武成一篇雖在泰誓牧誓之後其所記之事則有在於泰誓牧誓之前惟一壬辰一節是記其出征之時厎商之罪至神羞是歴記其神之詞皆泰誓前事戊午中篇戊午甲子昧爽即牧誓之甲子日四月哉生明泰誓後事泰誓歴記其誓師節次武成歴記其伐紂始終故以此篇叙於牧誓之後)
惟一壬辰旁死魄翼日癸巳王朝自周于征伐商
 集傳一月建寅之月不曰正而曰一者建丑十二月正朔故曰一月也詳見太甲泰誓壬辰泰誓戊午推之當是一月二日死魄朔也二日故曰旁死魄翼明也先壬辰旁死魄然後癸巳伐商者猶後世某日必先言某朔也鎬京也在京兆鄠縣上林即今長安縣昆明池北鎬陂是也(地理今釋蔡傳鎬京鎬京在今陜西西安府長安縣南三十里三輔決録云鎬在豐水東豐豐水西相去二十五里自漢武帝穿昆明池於此鎬京遺址淪陷焉)
 集説(朱子漢志武成惟一壬辰旁死霸翼日癸巳武王朝步自周于征伐商又曰越若三月既死霸五日甲子咸劉商王又曰惟四月旁生霸六日庚戌武王于周翼日辛亥祀于天位五日乙卯乃以庶國祀馘于周畢命豐刑曰惟十有二年六月庚午王命作策豐刑今案伏生今文尚書武成獨孔氏古文尚書乃有此篇今顔氏注劉歆所引兩節其與古文不同遂皆以為今文尚書不知何所考也諸家推歴以為此年二月閏四月丁未十九日庚戌二十二日二日在生之後古文為倒而此志所引者為順但其言燎于周無理况古文此篇文皆錯謬安知既生魄庶邦冢君百工受命于周十四字非本在示天下弗服之下丁未于周之上而王若曰以下大告武成文邪陳氏師凱朔日日月相二象合沓陽上隂下月不明故謂之死魄然又謂之朔者朔之為言蘇也有死而復蘇之機也正義此月辛卯朔朔是死魄二日近死魄旁近朔後魄死望後明死而魄)
 附録(潘氏士遴朔後生魄死如前月大則次月初二日魄死而明矣此云旁死魄當在朔日案潘氏之説因傳中後世某日必先言某朔之語而推言之如是則朔日也後四月哉生明孔疏以為未必二日也其説皆通)
四月哉生明王來自商至于豐乃偃武修文歸馬華山之陽放牛桃林之野天下弗服
 集傳哉始也始生明三日也豐文王舊都也在京兆鄠縣(地理今釋豐邑在今陜西西安府鄠縣史記文王崇侯虎而作豐邑是也)即今長安縣西北靈臺豐水上周先王廟在焉山南曰陽桃林華隂縣潼闗也(地理今釋桃林今陜西潼關東南有牧牛山河南閿鄉縣界亦名夸父山海經夸父山北冇林焉名曰桃林水經注云湖水出桃林塞之夸父武王伐紂天下既定散牛桃林即此處也)樂記武王勝商渡河西馬散之華山之陽而弗復乗牛放桃林之野而弗復服(王氏安石軍行戰車用馬任載之車用牛服乗用也)車甲衅(鄭氏康成曰衅釁字也)而藏之府庫倒載干戈包以虎皮(鄭氏康成能以武服兵也)天下武王不復用兵也○此當在萬姓悦服之下
 集説(孔氏穎達生明死魄俱是月初上云死魄云生互言耳○王氏安石急於偃武如此見以兵定天下非其本心也○呂氏祖謙曰但歸放用以伐紂牛馬天子十二閑與邱甸之賦自不廢)
丁未于周邦甸侯衛駿奔走豆籩越三日庚戌柴望大告武成
 集傳駿爾雅曰速也周廟祖廟武王以克商之事祭告祖廟近而邦甸逺而侯衛駿奔走執事助祭祀豆木豆豆祭噐也既告祖廟燔柴祭天望祀山川以告武功之成由近而逺由親而尊也○此當在百工受命於周之下
 集説(時氏瀾曰武王伐紂武王之事乃天地山川有責于我我盡其責至於功成大告天地山川耳又以見武王心與天地神明為一○陳氏經曰歸馬放牛偃武之事祀于周以下修文之事○王氏肯堂曰告伐先受命文考而後類于上帝宜于冢土告成先祀于周而後柴望由近而逺由親而尊也)
既生魄庶邦冢君百工受命于周
 集傳生魄望後四方諸侯百官於周受命武王即位諸侯百官朝見新君所以正始也○此當在示天下弗服之下
 集説(孔氏穎達諸侯百官舊冇未屬周者今皆受政命于周於此時始天下一統也○朱子語類生明生魄如何曰日為魂月為魄魄是黯處魄死則明生書所謂哉生明是也老子所謂載營魄載如人載車車載人之載月受日之光魂加於魄魄載魂也明之生時大盡初二小盡則初三月受日之光常全人在下郤在側邉了故見其盈虧不同云月形如餅非也筆談云月形如彈丸其受光如粉塗一半去日近則光露一屑漸逺則光漸大且如月午日在酉則是一逺三謂之弦至日月相望則去日十矣故謂之望日在西而月在東人在下得以望見其光之全月中有影者盖天包地外地形小日在地下則月在天中日甚大從地四面光起其影則地影也地礙日之光所謂山河地是也如星亦受日光天地之光皆是日光也自十六日生魄之後其光之逺近前之弦謂之下弦晦則日與月相疉月在日後光盡體伏矣○陳氏櫟曰諸家多謂生魄望後也而不察既字以望與既望例之則哉生魄十六日既生魄十七日夏氏又謂既盡也與舜典既月同謂盡此生以後之日殊不知此既字乃已然之辭與食之既既月不同其實十七日受命十九日丁未周廟簡倒耳所以云此當在示天下弗服之下而丁未于周當在百工受命于周之下也)
若曰嗚呼羣后惟先王建啓土公劉克篤前烈至于大王肇基王迹王季勤王家我文考克成厥勲誕膺天命以撫方夏大邦畏其力小邦懐其徳惟九年大統未集予小子其承厥志
 集傳羣后諸侯也先王后武王追尊之也后稷始封於邰故曰建邦啓土公劉后稷曾孫史記云能修后稷之業(孔氏穎達本紀百姓懐之多徙而保歸焉是能厚先人之業也)大王古公亶父也避狄去邠居岐邠人仁之從之者歸市詩曰居岐之陽實始翦商大王未始翦商之志然大王始得民心王業之成實基於王季能勤以繼其業(孔氏穎達本紀王季修古公之道諸侯順之是能纉統大王之業勤立王家之基本也)至於克成厥功大受天命撫安方夏大邦畏其威而不敢小邦懐其徳而得自立自為西伯專征威徳益著於天下九年大統集者文王之徳不足以天下是時之惡未至於天下文王安天下為心故予小子亦以安天下為心○此當在大告武成之下
 集説(林氏之竒國語有云昔我先王后稷后稷非王而稱先王者尊之之辭也此盖既得天將欲諸侯于周追王其先世故其説如此朱子前軰定本更差一節王若曰一段或接于征伐商之下以為誓師之辭或連受命于周之下以為命諸侯之辭以為誓師固當錯連下説以為命諸侯之辭者此去祭日只爭一兩無緣有先誥命之理某看郤諸侯便教助祭此是祭畢臨遣之辭當在大告武成下比前軰只差此一節○周自積累以來其勢日大又當商家無道之時天下趨周其勢自爾若非文王亦須取了孔子至徳二人皆可為而不為者也○問文王更在十三四年将終事乎抑為武王牧野之舉乎曰看文王不是安坐做事底人如詩中言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既伐于崇作邑於豐則武功都是文王做來詩載武王武功郤少但卒其伐功耳文王度必不終竟休了一似果實文王待他十分黄熟自落下來武王郤似生拍破一般張子云天命未絶則是君臣當日命絶則為獨夫命之絶否何以知之人情而已諸侯不期而㑹者八百武王安得而止之哉詳考詩書所載則文武之心可見若使文王漢然無心天下三分之二亦不當有矣此等難説孔子可與立可與權到那時事勢自是要住不得○時氏瀾曰大邦畏力小邦懐徳非於大用力而小用徳也文王地止百里甲兵不多力亦有限獨徳為有餘固不以加人未嘗以徳而求人之懐也徳之所施各稱其冝于大邦自見徳威可畏小邦自見同仁可懐而已○陳氏經曰大邦以力自强文王而力無所故以可畏小邦徳望人遇文王而獲適所故以可懐文王初無心於徳力之辨也○陳氏櫟曰武王諸侯周之基業自后稷公大王王季文王建之之基勤之成之有自來矣我不過先志而為之耳意謂十五六世數千百年積徳累功前作後述以冇今日一朝一夕崛起以動諸侯之聽也)
厎商之罪告于皇天后土所過名山大川惟有曾孫周王將有大正于商今商王無道㬥殄天物害虐烝民天下逋逃主萃淵藪予小子既獲仁人祗承上帝遏亂華夏蠻貊罔不率俾
 集傳厎至也后土社也勾龍為后土周大祝王過大山川則用事焉孔氏曰名山謂華大川謂河盖自豐鎬往朝歌道華渉河也曰者舉武王告神之語有道指其父祖言周王二字史臣追增之也正即湯誓不敢不正之正(時氏瀾曰承祖宗之志將以大正商之不正)萃聚殄物害民天下逋逃罪人之主如魚之聚淵如獸之聚藪也(王氏安石曰歸之之謂主萃之之謂聚藏之之謂淵養之之謂藪)仁人孔氏曰大公周召之徒略謀略也俾廣韻曰從也仁人既得則可以敬承上帝遏絶亂謀内而華夏外而蠻貊無不率從或曰大公周在文王之世周召周之懿親不可謂之獲此盖仁人自商而來者愚謂獲者得之云爾泰誓所謂仁人非必自外來也不然經傳豈無傳乎○此當于征伐商之下集説(鄭氏康成仁人秉心與天一上臨汝無貳武王素有此矣又得仁而後祗承遏亂人之謀略亦如湯聿求元聖而後與爾有衆請命也○林氏之竒泰誓之罪其文諄複反覆陳其不善之迹盖將以曉衆庶未諭之情不得不然此禱於天地鬼神不必歴數其罪故其文簡而盡○曓殄天物使天下萬物鳥獸草木皆失其性而其害虐於民尤甚言㬥於天物則民亦其中人尤重於萬物故别言之○劉氏應秋曰伐其人而不數其罪則無以明伐商之意數其罪而不於神則無以天討之公)
天成命肆予東征綏厥士女惟其士女篚厥黄昭周王天休震動用附我大邑
 集傳成命黜商之定命也篚竹噐黄色幣也敬奉天定命故我東征安其士女女喜周之來筐篚盛其玄黄之幣(林氏之竒玄黄但謂其時所執之幣有此色耳)眀我周王之徳者是盖天休之所震動民用歸附大邑周也或曰黄天地之色篚厥黄者明我周王天地之徳也○此當在其承厥志之下
 集説(朱子商人而曰我周王商書所謂我后也○時氏瀾曰武王既以此安士女之心士女以此昭武王之心上祭祀此言民歸人民神之主民歸神亦歸也○陳氏經曰成命一定不易決於伐商也肆遂也武王西伯在東故曰東征)
惟爾有神克相予以兆民無作神羞戊午師逾孟津癸亥于商郊俟天休甲子昩爽率其旅若林㑹牧野罔有敵于我師前徒倒戈攻于後以北血流漂杵一戎衣天下大定乃反商政政由舊釋箕子囚封比干墓式商容閭散鹿臺之財鉅橋大賚四海萬姓悦服
 集傳休命勝商之命也武王頓兵商郊雍容不廹以待師之至而克之史臣謂之俟天休可謂形容者矣若林即詩所謂如林衆雖有如林之盛然皆無有肯敵我師之志前徒倒戈反攻在後之衆以走自相屠戮遂至血流漂杵(蔡氏清曰杵舂杵也凡古人行兵人各攜畚鍤版杵之屬為營塹備)史臣其實而言之盖離心離徳特劫於勢而未敢動耳一旦武王弔伐之師始乗機投隙奮其怨怒反戈相戮其酷烈至如此亦足以積怨于民若是甚而武王之兵則盖不待血刃也此所以一被兵甲天下大定乃者繼事之辭反虐政(王氏樵曰謂盡除其苛虐紊亂之政)由商先王之舊政也式車前横木有所敬則俯而憑之商容商之賢人族居里門也賚予也武王除殘去㬥顯忠遂良賑窮賙乏澤及天下天下之人皆心悦而誠服帝王世紀殷民言王之於仁人死者猶封其墓況生者乎王之於賢人亡者猶表其閭況存者乎王之於財也聚者猶散之況其復籍之乎唐孔氏曰是為悦服之事(地理今釋比干墓在今河南衛輝府汲縣十里鹿臺亦名南單臺在今衛輝府淇縣括地志云鹿臺衛縣西南二十二里是也鉅橋在今直隷廣平府曲周縣東北通典洺州曲周縣巨橋倉在此今河南衛輝府淇縣東北十五里亦有鉅橋非也)○此當在罔不率俾之下
 集説(林氏之竒曰俟天休命者不敢勝負自必必待天之佑我國家而能勝之此謂俟天休而已先儒以謂夜雨止畢陳盖過論也○血流漂杵武王實使之然哉盖由其多罪逋逃之人同惡相濟罪惡貫盈天道所不故使之至於此極也○黄氏度曰史記牧野諸侯者車四千乗亦發七十萬人武王孟子以至仁伐至不仁何至殺人血流漂杵孟子仁義齊梁之君抑揚其辭如此七十萬之衆前攻其後奔逐崩潰安得蹂踐殺傷故史不没其實以見征伐不如禪讓聖人之所深愧也○朱子孟子盡信書不如無書只緣恁地戰鬬殘戮當時以此口實故説此然看上文自説前徒倒戈攻于後以北不是武王殺他乃之人自蹂踐相殺荀子云所以殺之者非周人也商人也觀武王興兵初無意于殺人所謂今日之事不愆六伐七伐止齊是也杵或作鹵楯也○時氏瀾曰武王不别創為周政也止反商之舊使天下復見六七王作之君之政令而已○財在天下本流通之物天下養人之具下之供上九九職自有常數私為己有聚之鹿臺積之鉅橋武王散之發之使流通養人者各復其當然先儒或謂武王以此天下之心是以利心武王也利者天下之利私意聚之武王公心散之大賚四海萬姓悦服自然之理也○陳氏經曰先驅商之平民陳後惡黨民怨之深因此易鄉反攻之○陳氏櫟曰萬姓悦服總結乃反商以下數句大學平天下一章不過好惡財用二者與天下為公而已箕子四海皆反商之大者釋箕子以下好惡與民為公散財以下財用與民為公也○董氏鼎曰漢高入闗除苛觧嬈與父老約法三章武王反商之意獨不能由舊襲用秦法所以不愧商而漢有愧於周也)
列爵五分惟三官惟賢位事惟能重民五教惟食喪祭惇信眀義崇徳報功垂拱而天下治
 集傳列爵五公伯子男也分土惟三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之三等也建官惟賢不肖不得進位惟能不才不得五教君臣父子夫婦兄弟長㓜五典之教也食以養生喪以送死祭以追逺五教三事所以立人紀而厚風俗聖人之所甚重焉者惇厚也厚其信眀義信義立天下無不勵之俗有徳者尊之以官有功者報之以賞官賞行而天下無不勸之善夫分封有法官使有要五教修而三事舉信義立官賞武王於此復何為哉垂衣拱手天下自治史臣武王政治本末言約而事博也如此哉○此當在大邑周之下而上猶有缺文案此篇編簡錯亂先後失序考正其文于後
 集説(孔氏穎達曰爵五等地三武王於此從殷未知周公制禮亦然北宮錡問周之班爵如何孟子曰其詳不可得聞矣嘗聞其略天子制地方千里公侯方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漢書地理志亦云周爵五等其土三等公侯百里伯七十里子男五十里漢世儒者多以為包咸論語千乗之國百里之國也謂大國百里耳○王氏安石惇厚信使天下不趨於詐顯明其義使天下不狗於利崇徳使人所以尚賢報功使人所以勸忠○呂氏祖謙武王能還唐虞風俗於千載之下武成堯舜氣象不同終篇一語堯舜無為之治恍然若存焉○陳氏櫟曰所重教食喪祭四者證以堯曰可見重五教而次以食則斯民日用飲食為爾否則不君不臣雖有吾得而食諸食足矣即繼以慎終之喪報本之祭皆所以感發斯人良心維持天下教化也○王氏充耘列爵分土定制度法既定須人以守之故任賢使能得其人使之如何為政曰重教化使民知禮義重食喪祭使民養生喪死無憾而已惇信眀義是以率之其先崇徳報功是以勸賞激勵之於其後如此天下可不勞而治矣其言不一其間自冇次序○王氏樵曰封建之久矣上世皆冇功徳於民子孫世其土地聖人因而為之制列爵有等分土有限不可踰而又使之建官以賢位事必以能所謂建邦設都樹以君公承以大夫師長者也其維持之意深矣自王綱觧紐諸侯兼并土地踰制大夫世官於是争亂相尋至於戰國而其禍極矣此非封建之弊乃王制不行之咎也○上自王朝外則州牧侯伯下至侯國卿大夫士皆官也非賢能不任則安有敗事位事就在建官中使能治賦治賦能治財者治財能治禮樂者治禮樂有此官則有此事未有無事之官賢者之中因能而任故曰位事惟能非謂官事不相通而能為二途也○信者人之所難守而易渝故曰惇義者人之所難而易昩故曰惇之自上使天下不薄明之自上使天下不昧信立天下無相相背義晰於天下則無苟得苟免無不勵之俗○張氏居正分封有法萬邦官使要則政和五教則百姓親三事舉則民風厚信義立人心知所勵官賞行則人心所勸武王經理天下宏綱大要備舉盡善如此不必有所作為垂衣南面端拱穆清天下自治矣)
   今考定武成
 惟一壬辰旁死魄翼日癸巳王朝自周于征伐商厎商之罪告于皇天后土所過名山大川惟有曾孫周王發將有大正于商今商王受無道㬥殄天物害虐烝民天下逋逃主萃淵藪予小子既獲仁人祗承上帝遏亂華夏蠻貊不率俾惟爾有神克相予以兆民無作神羞戊午師逾孟津癸亥于商郊俟天休甲子昩爽受率其旅若林㑹牧野罔有敵于我師前徒倒戈攻于後以北血流漂杵一戎衣天下大定乃反商政政由舊釋箕子囚封比干墓式商容閭散鹿臺之財發鉅橋大賚四海萬姓悦服四月哉生眀王來自商至于豐乃偃武修文歸馬華山之陽放牛桃林之野天下弗服既生魄庶邦冢君百工受命于周丁未于周邦甸侯衛駿奔走豆籩越三日庚戌柴望大告武成王若曰嗚呼羣后惟先王建啓土公劉克篤前烈至于大王肇基王迹王季勤王家我文考克成厥勲誕膺天命以撫方夏大邦畏其力小邦懐其徳惟九年大統未集予小子其承厥志恭天成命肆予東征綏厥士女惟其士女篚厥玄黄昭周王天休震動用附我大邑列爵五分惟三官惟賢位事惟能重民五教惟食喪祭惇信眀義崇徳報功垂拱而天下治
  案氏王氏程子皆有改正次序參考讀如大略諸家所長四月生魄丁未庚戌一節以上文及漢志日辰推之其序當如此耳疑先儒以王若曰宜繋受命於周之下故以生魄丁未庚戌之後不知生魄之日諸侯百工請命武王以未祭祖宗未告天未敢命故且命以助祭乃以丁未庚戌祀于大告武功之成而後始告諸侯上下交神人之序固如此氏謂予小子其承厥志之下當缺文以今考之固所宜有而程子從恭天成以下三十四字屬於其下則已得其一節而用附我大邑周之下所謂缺文猶當有十數語也盖武王革命之初撫有區夏宜有退托之辭以示不敢當天命而求助於諸侯且以致交相警勅意略湯誥之文不應但止自序其功而已列爵惟五以下史官之詞非武王之語讀者詳之
 總論(朱子武成月日以孔注漢志參大抵多同但漢志二月既死魄越五日甲子為差速而四月既生魄丁未庚戌先後不同耳盖以上一月壬辰旁死魄推之則二月之死後五日且當辛酉壬戌而未得為甲子漢志之誤也又以一月壬辰二月甲子并閏推之則漢志言四月既生魄越六日庚戌當為二十二日而經以生魄丁未庚戌之後則恐經文倒也厯法雖無四月俱小之理然亦不過先後一二日耳不應所差如此之多也宗廟内事日用丁巳漢志乃無丁未而以庚戌于周則為剛日非所當用而燎又非宗廟之禮且以翼日辛亥祀于天位而粤五日乙卯又祀馘于周六日之間三舉大祭禮數而煩近於不敬抑亦經文無有不知劉歆何所据也顔注以為今文尚書伏生今文二十八篇無此篇顔氏之云又未知何所据也讀者詳之案武成錯簡二孔之後儒互有更張程朱而始定朱子更以漢志日辰及經之前文細推之移四月既生魄丁未周廟之前更為精密的當無可復議矣惟用附我大邑周之下缺文不可復補程子移反商政二句於其下稍結束但恐反商之政如救焚拯溺不容漢高祖入關便約法三章除秦苛政武王聖人仁民之心廹切實甚豈能待之歸豐之後二月以至四月程子不得已以此足其文勢耳然所缺實非一兩言了也今惟以朱子之更定者為據他家聚訟紛紛可以息矣)
 
 
 
 
 
 
 
 
欽定書經傳説彚纂卷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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