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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三 (自动笺注)
欽定四庫全書
 大學衍義卷四十三
            宋真徳秀
 齊家之要
  教戚屬
   外家謙謹之福
漢文帝后兄長君廣國少君聞后立上書自陳后言召見問之具言其故於是竇后持之而泣厚賜之家於長安絳侯(周勃)灌将軍(嬰)等曰吾屬不死命乃且縣(恐其後擅權将相大臣被害)此兩人所出不可不擇師又復吕氏大事也(放與倣同)於是乃選長者有節行者與居長君少君由此退讓君子不敢富貴驕人後景皇后皇太后乃封廣國章武侯長君先死封其子彭祖南皮侯
  臣按竇長君少君貧賤一旦椒房故驟居富貴常人之情鮮有不驕且侈者而當時大臣絳灌者乃能為擇師使長者之有節行者與居於是二人卒為退遜君子豈非教之力哉史稱景帝立乃封廣國等為侯則在文帝時未嘗封也文帝不私后戚如此豈不為後世法
公元前48年
史丹父任中庶子侍從十餘年元帝即位駙馬都尉侍中出常驂乗甚有寵上以舊臣皇考外屬親信之詔太子是時傅昭儀定陶共王材藝子母愛幸太子頗有失母王皇后無寵建昭之後元帝被疾不親政事留好音樂或置鼙殿下天子臨軒楹上隤銅丸以擿鼓聲中嚴鼔之後宫左右知音者莫能為定陶王亦能之上數稱其材進曰凡所謂材者敏而好學温故知新皇太子是也若乃噐人絲竹鼓鼙之間則是陳恵李㣲髙於匡衡相國也(陳恵李㣲當時知音匡衡元帝相也)於是黙然而笑其後中山哀王太子前弔哀王少弟太子遊學相長大上望見太子感念哀王不能自止太子既至前不哀上大恨曰安有人不慈仁而可奉宗廟為民父母者乎上以責誚免冠謝上曰臣誠見陛下哀痛中山王至以感損向者太子進見臣竊戒屬涕泣感傷陛下迺在臣當死上以為然意迺觧輔相皆此類也竟寜元年寢疾傅昭儀定陶王常在左右皇后太子希得進見上疾稍侵忽忽不平數問尚書景帝時膠東王故事(景帝太子榮為臨江王膠東王太子)親宻臣得侍視疾候上間獨寢時直入卧内頓首伏青蒲上(以青規地曰青蒲皇后不得至此)涕泣言曰皇太子適長立積十餘年名號繫於百姓天下莫不歸心臣子定陶王雅素愛幸今者道路流言以為太子揺動議審若此公卿以下必以死爭奉詔臣願先賜死以示羣臣天子素仁不忍涕泣言又切至上意大感喟然太息曰吾日困劣而太子兩王幼少意中戀戀亦何不念乎然無有此議且皇后謹慎先帝又愛太子豈可違指駙馬都尉安所受此語却頓首曰愚臣妄聞罪當死上因納謂曰吾病寖加恐不能自還善輔導太子毋違我意嘘唏而起太子由是為嗣為人足知(音智)愷悌愛人貌若儻蕩不備(儻蕩疎放也)然心甚謹宻故尤得信於上
公元904年
傅喜哀帝祖母定陶傅太后從父少好學問有志哀帝即位衛尉右将軍傅太后始與政事數諫由是傅太后不欲令輔政黄金百斤上将軍印綬光祿大夫養病大司空何武尚書令唐林上書行義修潔忠誠愛國内輔之臣也今以寢病一旦遣歸衆庶失望皆曰傅氏賢子議論不合於定陶太后故退百僚莫不為國恨之忠臣社稷之衛魯以季友治亂楚以子玉輕重魏以無忌折衝百萬之衆不如一賢立於朝陛下光輝傅氏之廢興也上亦自重之明年大司馬髙武侯丁傅驕奢皆嫉喜之恭儉傅太后欲求稱尊號(哀帝定陶王入繼成帝後而傅太后定陶王之母也故事稱定陶太后不得稱帝太后傅太后欲稱之非禮也)丞相孔光大司空師丹共執正議(言不當太后也)傅太后大怒先免師丹感動終不順後數月遂䇿免傅太后又自詔丞相御史還國後欲免侯上不聼平帝即位王莽用事免傅氏官爵歸故郡下詔曰髙武侯喜姿性端慤議論忠直雖與故定陶太后有屬終不順指從邪介然守節以故斥逐就國傅不云乎嵗寒然後之後彫也其還喜長安特進奉朝請後遣就國以夀
 班固賛曰史丹父子相繼髙以重厚位至三公輔道副主掩惡揚善傅㑹善意宿儒達士無以加焉及其厯房闥卧内至誠犯顔色動萬乗轉移大謀卒成太子安母后之位無言不讐終獲忠貞之報傅喜守節不傾亦蒙後凋之賞
  臣按二人皆賢戚也而傅喜之所立尤難蓋傅太后近屬常人之情孰不私其親者而太后欲與政事則爭之欲稱尊號則又爭之寜獲怒太后斥逐之譴不肯公議阿附之譏其後王氏得權追治前事丁傅之家皆罹患害惟獨全且受褒賞豈非守正之福哉
公元25年
樊宏世祖之舅(世祖光武也)世祖即位光祿大夫特進三公夀張侯宏為人謙柔畏慎不求苟進常戒其子曰富貴盈溢未有能終者吾非不榮勢天道惡盈而好謙前世貴戚明戒保身全已豈不樂哉每當朝㑹輒迎期先到俯伏待事帝聞之常勅騶騎臨朝乃告宏所上便宜及言得失輒手自書寫毁削草本公朝訪逮不敢衆對宗族染其化未嘗犯法病困車駕臨視問所欲言頓首自陳無功享食大國誠恐子孫不能保全厚恩令臣魂神慙負黄泉願還夀張食小鄉亭悲傷其言竟不許二十七年遺令薄葬一無所用以為棺柩一藏不宜復見如有腐敗孝子之心使與夫人同墳異藏帝善其令以示百官因曰今不順夀張侯無以彰其徳且吾萬嵗之後欲以為式賜錢千萬布萬匹諡為恭侯帝悼不已復封少子茂為平望侯
子儵謹約有父事後至孝及母卒哀思過禮毁病不自支世祖常遣中黄門朝暮送饘粥建武中禁網尚闊諸王既長各招引賔客以儵外戚爭遣致之而清静自保無所交結沛王輔發貴子弟多見收捕以不豫得免其後弟鮪為子賞求楚王英女敬鄉公主儵聞而止之曰建武時吾家並受榮寵一宗五侯特進一言(特進也)女可以配王男可以尚主但以貴寵過盛即有禍患不為也且爾一子何棄之於楚乎鮪不從其後楚事發覺楚王英謀反顯宗追念謹恪又聞其止鮪婚事其諸得不坐焉
公元26年
隂興光武光烈皇后母弟建武二年期門僕射典将武騎從征平定郡國每從出入常操持小蓋障風雨躬履塗泥率先期門光武所幸之處輒出入清宫見親宻雖好施接賓然門無侠客與同張宗上谷鮮于不相好知其有用猶稱所長而達之友人張紀杜禽與厚善以為華而少實但私之以財終不為言是以世稱其忠平第宅苟完裁蔽風雨九年侍中賜爵闗内侯後召欲封之置印綬前興固讓曰臣未有先登陷陣之功而一家數人並蒙爵土天下觖(音决)望誠為盈溢嘉興之讓不奪其志貴人問其故(貴人時未為后)貴人不讀書記亢龍有悔外戚家苦不知謙退嫁女欲配侯王取女盼睨公主愚心不安富貴有極人心知足夸奢益為觀聴所譏貴人感其言深自降挹卒不為宗親求位十九年衛尉輔導皇太子明年疾甚侍中顧命雲䑓廣室㑹疾瘳召見欲以代呉漢為大司馬叩頭流涕固讓曰臣不敢惜身虧損聖徳不可苟冒至誠發中感動左右帝遂聴之二十三年素與從兄不相能然敬其威重疾病親臨問以政事及羣臣能否頓首臣愚不足以知人伏見議郎席廣謁者隂嵩並經行明深踰於公卿後帝思其言遂擢光祿勲中郎将羽林十餘年以謹勅見幸顯宗即位詔曰故侍中衛尉闗内侯興典領禁兵平天下當以軍功受封爵又諸舅比例蒙恩固讓安乎里巷輔導朕躬周昌之直在家仁孝曽閔之行不幸早卒朕甚傷之賢者子孫宜加優異其以汝南鮦陽封興子慶為鮦陽侯慶弟博為强隠侯博弟員丹並為郎田宅財物悉與丹員帝以義讓擢為黄門侍郎隂識光烈皇后之前母兄建武元年封隂鄉侯二年征伐軍功増封叩頭讓曰天下初定將帥有功衆臣託屬掖庭加爵不可以天下帝甚美之顯宗立為皇太子執金吾輔導東宫帝每廵郡國常留鎮守京師入雖極言正議及與賔客未嘗國事敬重之常指識以敇戒貴戚激厲左右
  臣按樊隂二氏皆漢中興外戚而能以忠謹自持全其寵祿宏之言曰富貴盈溢未有能終興之言曰富貴有極人當知足皆可為後世戚里法臣故表而出之
唐呉溆章敬皇后弟也(章敬肅宗后)徳宗時金吾大將軍朱泚反據長安盧杞白志貞言於上曰臣觀朱泚心迹不至大逆願擇大臣京師宣慰以察之上問從臣畏憚莫敢請行上說退而告人曰食其祿而違其難何以為臣吾幸託肺腑非不知徃必死但舉朝無蹈難臣使聖情慊慊耳遂奉詔謀反已決陽受詔館客省尋殺之
  臣按呉溆可謂知君臣之義矣自昔外戚未聞以死狥其國者而能之賢矣哉
穆宗大漸太子監國宦者郭太后臨朝稱制(后憲宗正妃)太后曰昔武氏稱制㡬覆社稷吾家守忠義(太后汾陽王子儀之孫也)非武氏之比也太子雖少但得賢宰相輔之卿等勿預朝政何患國家不安自古豈有女子天下主而能致唐虞之理乎取制書手裂之太后太常卿釗聞有是議宻上牋曰若果徇其請臣請先率諸子納官歸田太后泣曰祖考之慶鍾於吾兄
  臣按以房闈干大政以戚里而豫朝權國家令典也故懿安太后不肯内臣欲以臨朝郭釗亦有納官歸田里之請其賢於人逺矣哉以上外家謙謹之福
  教戚屬
   外家驕恣之禍
公元前51年
漢宣帝甘露三年太子所幸司馬良娣太子悲恚不樂帝乃令皇后後宫家人子可以侍太子者得元城王政君送太子宫政君故繡衣御史賀之孫女也是嵗生成帝甲館畫堂為世適皇孫愛之自名曰驁字大孫元帝初元元年太子驁為皇太子竟寜元年五月帝崩六月己未太子皇帝位元舅中衛尉陽平侯王鳳大司馬大將軍尚書事(領尚書事今之宰相職也)
  臣按此王氏用事之始也
公元前85年
成帝建始元年春正月封舅諸吏光祿大夫闗内侯王崇安成侯賜舅譚商立根逢時闗内侯夏四月黄霧四塞詔博問公卿大夫無有所諱諫大夫楊興博士駟勝等對皆以為隂盛侵陽之氣也髙祖之約非功臣不侯今太后諸弟皆以無功為侯外戚未甞有也故天為見異於是大将軍鳳懼上書乞骸骨辭職優詔不許
  臣按是時王氏之權雖寖盛而權未専也故諸舅無功而侯楊興猶能言之
公元前51年
三年上専欲委任王鳳八月䇿免車騎将軍許嘉特進侯就朝位四年夏上悉召前所直言之士詣白虎殿對䇿是時委政王鳳議者多歸咎谷永方見柄用隂欲自託乃曰方今四夷賓服為臣妾北無薫粥冒頓之患南無趙佗吕嘉之難三垂晏然靡有兵革之警諸侯大者乃食數縣漢吏制其權柄不得有為呉楚燕梁之勢百官盤互親疏相錯骨肉大臣申伯之忠洞洞屬屬小心畏忌重合安陽博陸之亂三者無毛髪之辜竊恐陛下昭昭白過天地明戒晻昧瞽說歸咎無辜倚異政事重失天心不可大者也上擢光祿大夫
  臣按是時王氏之權浸専故已有隂自附託谷永
公元前80年
河平二年六月上悉封諸舅王譚平阿侯商為成都侯立為紅陽侯根為曲陽侯逢時髙平侯五人同日封世謂之五侯
公元前51年
三年劉向以王氏權位太盛而上方嚮詩書古文乃因尚書洪範集合上古以來春秋六國至秦漢符瑞災異之記推迹行事運傳禍福著其占騐比類相從各有條目凡十一篇號曰洪範五行論奏天子心知忠精故為兄弟起此論也然終不能奪王氏權
  臣按王氏權位至此益専雖劉向言之天子亦知之而終不能剪其權者不可奪也易曰履霜堅氷隂始凝也馴致其道至堅氷也隂之始凝猶可為也至於堅氷不可為建始之初王氏六人無功而封天為見異於是時也王氏之權未専猶可奪也至是則雖欲奪之有不能然則人君豈可輕以權假人哉
公元前77年
陽朔元年冬京兆尹泰山王章下獄死時大將軍用事謙讓無所左右甞薦光祿大夫劉向少子通達異材召見誦讀詩賦甚說之欲以中常侍召取衣冠臨當左右皆曰未曉大将軍上曰此小事何須闗大将軍左右叩頭爭之上於是語鳳鳳以為不可乃止
  臣按一中常侍之拜天子不得於是祿去王室
王氏子弟皆卿大夫侍中諸曹分據勢官滿朝廷杜欽見鳳専政太重戒之曰願將軍周公謙懼穰矦之威(魏冉)放武安之欲(田蚡)毋使范睢之徒得間其說鳳不聼
  臣按范睢之說秦昭王曰臣之入闗也人知有穰侯不知王漢是人知有王氏不知天子矣故杜欽以此戒之
時上繼嗣體常平定共王來朝太后上承先帝意遇共王甚厚賞賜十倍於它王留京師不遣歸國上謂共王未有子人不諱一朝有他且不復相見長留侍我矣其後天子疾益有瘳共王因留國邸旦夕侍上上親重大将軍鳳心不便共王京師㑹日食鳳因言日食隂盛之象定陶王雖親於禮當奉藩在國今留侍京師詭正非常故天見戒宜遣王之國不得已於鳳而許之共王辭去上與相對涕泣而决王章剛直敢言雖為鳳所舉非鳳専權不親附鳳封事日食之咎皆鳳専權蔽主之過上召見延問以事對曰天道聰明佑善而災惡以瑞異符效陛下未有繼嗣引近定陶王所以承宗社稷上順天心下安百姓正義善事當有祥瑞何故災異災異之發為大臣顓政者也今聞大將軍猥歸日食之咎於定陶王建遣之國苟使天子孤立於上専擅朝事以便其私非忠臣也且日食隂侵陽臣顓君之咎今政事大小皆自鳳出天子曽不舉手鳳不内省責反歸咎善人推逺定陶王且鳳誣罔不忠非一事也前丞相樂昌侯商以先外屬内行篤有威重厯位将相國家柱石臣也其人守正不肯屈節隨鳳委曲卒用閨門事為鳳所罷身以憂死衆庶愍之又鳳知其小婦張美人已甞適人於禮不宜配御至尊以為宜子内之後宫苟以私其妻弟張美未甞任身就館也且羌胡尚殺首子以盪腸正世况於天子而近已出之女也此三者皆大事陛下所自足以知其餘及它所不見者鳳不可令乆典事宜退使就第忠賢以代之自鳳之白罷後遣定陶王也上不能天子感悟納之謂曰㣲京兆尹直言吾不聞社稷計且唯賢知賢君誠為朕求可以自輔者於是章奏封事信都王瑯琊太守馮野王忠信質直智謀有餘上自為太子時數野王名方欲以鳳章每見召上輒辟左右太后從弟侍中音獨側聴知章言以語鳳鳳聞之甚憂懼杜欽令鳳稱病就第上疏乞骸骨辭㫖甚哀太后聞之為垂涕御食上少而親倚鳳弗忍廢乃優詔報鳳彊起之於是鳳起視事上使尚書劾奏野王前以王舅出補吏而私薦之欲令在朝阿附諸侯又知張美人體至尊妄稱羌胡殺子盪腸非所言下廷尉致其大逆以為比上夷狄欲絶繼嗣之端背畔天子私為定陶王死獄妻子合浦自是公卿見鳳側目而視
  臣按成帝本導使言既不忍退鳳乃使尚書是誘而陷之於罪也又何其不忍㺯權之臣而忍於為國忠言之士也忠言之士為誰計而略無愛惜心邪
公元前52年
二年夏四月侍中太僕王音御史大夫於是王氏愈盛郡國守相刺史皆出其門下五侯羣弟爭為奢侈賂遺珍寳四面而至皆通敏人事好士養賢財施予以相髙尚賓客滿門競為之聲譽劉向陳湯曰今災異如此而外日盛其漸必危劉氏吾幸得同姓末屬累世䝉漢厚恩身為宗室遺老厯事三主上以我先帝舊臣進見常加優禮吾而不言當言者遂上封事極諫曰夫大臣操權柄持國政未有不為害者也今王一姓朱輪華轂二十三人青紫貂蟬充盈幄内魚鱗右大將軍秉事用權五侯驕奢僭盛作威福撃斷自恣行汙而寄治身私而託公依東宫之尊假甥舅之親以為威重尚書卿州郡守皆出其門筦執樞機朋黨比周稱譽登進忤恨誅傷遊談者助之說執政者為之言排擯宗室孤弱公族其有智能者尤非毁而不進逺絶宗室之任不令給事朝省其與分權數稱燕王蓋主以疑上心避諱吕霍而弗肯稱内有管蔡之萌外假周公之論兄弟據重宗族盤互上古至秦漢外戚僣貴未有如王氏者也物盛必有非常之變先見為其人徵象孝昭帝時冠石立於泰山栁起上林孝宣帝即位今王先祖墳墓濟南者其梓柱枝葉扶疏上出屋根□地中立石起栁無以過此之明也事勢不兩大王氏與劉氏亦且不並如下泰山之安則上有累卵之危陛下為人子孫守持宗廟而令國祚移於外親降為皂𨽻縱不為身奈宗廟婦人夫家而外父母家此亦非皇太后之福也孝宣皇帝不假平昌侯所以全安也夫明者起福無形銷患未萌發明詔吐徳音援近宗室親而納信黜逺外戚毋授以政皆罷令就第則效先帝之所行安外戚全其宗族東宫意外家之福也王氏永存保其爵祿劉氏長安不失社稷所以褒睦外内之姓子子孫孫無疆之計也如不行此䇿田氏復見於今六卿必起於漢為後嗣憂昭昭甚明唯陛下深留聖思書奏天子召見歎息悲傷意謂曰君且休矣吾将思之然不能用其言
  臣按劉向斥言王氏専權之咎可謂切至至今讀者猶為流涕當日乎而成帝歎息悲傷不用其言是樂以祖宗天下與人而不之惜也異哉
公元前51年
三年王鳳天子數自臨問親執其手涕泣将軍病如有不可言平阿侯譚將軍頓首泣曰等雖與臣至親行皆奢僭無以率導百姓不如御史大夫謹勅臣敢以死保之及且死上疏上復固薦音自代言五人不可用天子然之初不肯而音敬卑恭如子故薦之八月九月王音大司馬車騎将軍王譚特進城門
  臣按劉向有言成帝未能退猶有可諉者既幸而自斃收還威柄考論輔相大司馬大将軍尚書之職而歸之廟朝此一機也乃復用其所薦者付以政事國家大柄無時而可收而使漢業終移於王氏而後已也吁
公元前20年
鴻嘉元年王音安陽侯三年王氏五侯爭以奢侈相尚成都侯商甞病欲避暑上借明光宫後又穿長安城引内灃水第中大陂以行船上幸第見穿城引水意恨内銜之未言㣲行出過曲陽侯根第又見園中土山漸臺白虎殿於是上以讓車騎将軍音兄弟欲自黥劓謝太后上聞大怒使尚書責問司𨽻校尉京兆尹成都侯商等奢僣不軌藏匿姦猾阿縱不舉奏正二人頓首省户下又賜車騎将軍音䇿書外家甘樂禍敗而欲自黥劓戮辱太后前傷慈母之心以危亂國家外家宗族上一寖弱日乆今将一施之君其召諸侯令待府舍是日尚書奏文帝将軍薄昭故事車騎将軍音藉槀請罪立皆負斧質謝良乆乃已上特欲恐之實無誅意
  臣按成帝既知外家奢侈過度未即誅亦當奪其職任各遣就國乃所以警飭安全也曽不行威怒徒發祗足以取其侮玩而已果何益哉
公元前16年
永始元年太后八人獨弟曼早死不侯太后憐之曼寡婦供養東宫子莽幼孤不及等比其羣兄弟将軍五侯乗時侈靡輿馬聲色佚遊髙莽折節恭儉勤身博學被服儒生事母及寡嫂養孤兄子行甚勅備外交英俊内事諸父有禮大将軍鳳病莽侍疾親甞亂首垢面不觧衣連月鳳且死以託太后拜為黄門郎射聲校尉乆之叔父成都侯商上書願分戸邑以封莽長樂少府戴崇侍中金渉中郎陳湯等皆當世名士咸為莽言上由是賢莽太后又數以為五月封莽為新都侯騎都尉光祿大夫侍中宿衛謹敕爵位益尊操節愈謙施賓客無所收贍名士交結将相卿大夫甚衆故在位更相推薦虚譽隆洽其諸父矣
  臣按此新莽飾詐盗名之始也
公元前15年
二年春正月安陽侯王音三月成都侯王商大司馬衛将軍
  臣按鳳死而繼之死而繼之是漢家将相之任為王氏世襲之私矣
二年十二月南昌九江梅福上書方今君命犯而主威奪外戚之權日以益隆陛下不見其形願察其景建始以來日食地震以率言之三倍春秋水災亡與比數隂盛陽㣲金鐵為飛此何景也漢興以來社稷三危霍上官母后之家也親親道全之為右當與之賢師良傅教以忠孝之道今乃尊寵其位授以魁柄使之驕逆至於夷滅此失親親大者也自霍光之賢不能為孫慮權臣世則危書曰毋若火始燄燄勢陵於君權隆於主然後防之亦無及已上不納
  臣按王章坐言王氏以死之後前惟以劉向宗室遺老盡言後惟梅福一尉盡言成帝不能用也非所謂樂其所亡者邪吁可歎
公元前28年
元延元年十二月王商大將軍薨薦弟光祿勲曲陽侯根大司馬車騎將軍
安昌侯張禹家居特進天子國家每有大事必與定議時吏民上書災異之應譏切王氏専政所致上意頗然之未有明見車駕第辟左右親問天變因用吏民所言王氏事以示自見年老子孫弱又與曲陽侯不平恐為所怨則謂上曰春秋日食地震或為諸侯相殺夷狄中國災異之意深逺難見故聖人罕言利命不語怪神與天道自子貢之屬不得何况淺見鄙儒之所言陛下宜修政事善應之與下同福善經義意也新學小生亂道誤人無信用以經術斷之上雅信由此不疑王氏後曲陽侯根諸王子弟聞知言皆喜說親就槐里朱雲上書求見公卿在前雲曰今朝大臣不能匡主下無以益民皆尸位素餐孔子所謂鄙夫不可與事君苟患失無所不至者也臣願尚方斬馬劔斷佞臣一人頭以厲其餘上問誰也對曰安昌侯張禹上大怒曰小臣居下訕上廷辱師傅罪死不赦御史雲下殿攀殿檻折雲呼曰臣得下從龍逢比干遊於地下足矣未知聖朝何如御史遂将雲出於是右将軍辛慶忌免冠解印叩頭殿下曰此臣素著狂直於世使其言是不可誅其言非固當容之臣敢以死爭慶忌叩頭流血上意然後得已及後當治檻上曰勿易因輯之以旌直臣
  臣按張禹帝師傅而附下罔上如此可謂不忠也矣宜朱雲之廷斥也
公元前14年
三年春正月蜀郡岷山崩壅江三日江水劉向大惡之曰昔岐山三川竭而幽王岐山者周所興也漢家本起於蜀漢今所起之地山崩川竭星孛又入攝提大角從參至辰殆必亡矣
公元前24年
綏和元年十月王根病免薦莽自代以莽為大司馬年三十八莽既㧞出前列四父輔政令名譽過前人克己不倦聘諸賢良以為掾吏賞賜邑錢悉以享士愈為儉約母病公卿列侯夫人問疾莽妻迎之衣不曵地蔽膝之者以為僮使問知夫人皆驚其飾名如此
公元前15年
二年三月成帝四月哀帝即位七月莽罷就第哀帝建平二年莽就國
公元前17年
元夀二年六月哀帝太皇太后即日駕之未央宫收取璽綬公卿舉可大司馬者莽故大司馬辭位避丁衆庶以為賢又太皇太后近親大司徒孔光以下舉朝皆舉莽獨前将軍何武左将軍公孫祿二人相與以為徃時恵昭世外戚吕霍上官持權㡬危社稷孝成孝哀比世無嗣方當選立近親幼主不宜外戚大臣持權親疏相錯為國便於武舉公孫祿大司馬祿舉武太皇太后自用莽為大司馬尚書事迎中山王即位九嵗
公元前16年
  臣按何武公孫祿之言忠言也使太后聴而用之選外臣以當大司馬之任而迎宗室之賢且長者以繼哀帝之後一舉而劉氏安矣后乃私其所親付莽以政迎立幼君於是秉國百官總已以聴之越一年安漢公二年以女配帝四年加號宰衡五年䇿命九錫明年居攝又為假皇帝明年即真矣及是劉向梅福之言亡一弗騐者漢四百年之統緒於是中絶原其始由成帝諸舅以權而元后外家政長其羽翼成簒盗之謀然居位㡬何天怨人畔義兵四起僇死漸䑓肢體分宗翦滅後之人主觀此當以漢成為戒而居戚里者亦以為戒則臣主俱全之道也己見簒臣篇復略著于此
公元77年
漢章帝建初二年竇勲女為貴人有寵三年貴人竇氏為皇后
公元83年
八年皇后兄憲為侍中虎賁中郎将弟篤為黄門侍郎並侍宫省賞賜累積交通賓客司空第五倫上疏伏見虎賁中郎將竇憲椒房之親典領禁兵出入省闥年盛志美卑讓樂善此誠其好士結交之方然諸出入貴戚類多瑕釁禁錮人尤守約安貧之節士大夫無志之徒更相販賣雲集其門蓋驕佚所從生也三輔議論者至云以貴戚廢錮當復以貴戚浣濯之猶觧酲當以酒也詖險趨勢之徒誠不可親近臣願陛下嚴敕閉門自守無妄交通士大夫防其未萌慮於無形永保福祿君臣交歡纎介之隙此臣之所至願也
  臣按是時竇氏之埶未大盛也而第五倫已為章帝言之忠臣之心防㣲杜漸每每如此人君不可以不察
憲恃宫掖聲勢王主隂馬諸家莫不畏憚憲以賤直請奪沁水公主田園畏逼不敢後帝出過園指以問憲憲隂喝不敢對後發覺大怒召憲切責深思前過奪主田園何用趙髙指鹿為馬乆念使人驚怖永平中常用隂博鄧疊三人更相糾察故諸豪戚莫敢犯法者今貴主尚見枉奪何况小民國家棄憲如孤雛腐䑕耳憲大懼皇后毁服深謝良乆得觧使以田還主雖不繩其罪然亦不授以重任
 司馬光人臣之罪莫大欺罔是以明君疾之孝章竇憲何異指鹿為馬善矣然卒不能憲則姦臣安所懲哉夫人主之於臣下患在不知其姦苟或之而復赦則不若不知之為愈也何以言之彼或為姦而上不之知猶有所畏既知之而不能討彼知其不足也則放縱無所顧矣是故知善而不能用知惡而不能人主深戒
  臣按成帝五侯之罪而不能討而王氏益肆孝章憲之罪而不能討而竇氏益横故容姦長惡者人主大戒
公元86年
元和三年三月太尉鄭弘陳侍中竇憲權埶盛言苦切疾之㑹尚書張林雒陽陽光在官貪殘書奏吏與光故舊因以告之光報大臣漏泄宻事詰讓夏四月印綬自詣廷尉詔勅出之因乞骸骨歸未許病篤上書陳謝竇憲姦惡貫天達地海内疑惑賢愚疾惡何術以迷主上近日王氏之禍昞然可見陛下天子之尊保萬世之祚而信讒佞之臣不計存亡機臣雖命在晷刻死不忘忠願陛下四凶之罪以厭人鬼憤結望帝省章遣醫比至已薨
  臣按鄭弘垂殁而陳竇氏之患有昔人尸諫之風矣章帝乃不之察悲夫
公元88年
章和二年春正月太子即位十嵗皇后皇太后臨朝竇憲侍中内幹機宻出宣誥命弟篤為虎賁中郎将篤弟景瓌並為中常侍兄弟皆在親要之地崔駰以書戒曰傳曰生而富者驕生而貴者傲生富貴而不驕傲者未之有也今寵祿初隆百僚觀行豈可庶㡬夙夜永終譽乎昔馮野王以外居位稱為賢臣近隂衛尉克己復禮終受多福外戚所以獲譏於時埀愆於後蓋在滿而不挹位有餘而仁不足漢興以来迄於哀平外家二十保族全身四人而已書曰鑒於有殷可不慎哉
  臣按崔駰所謂四人景帝王皇后也(王后武帝)宣帝許皇后王皇后哀帝丁姬也然甞攷之田蚡驕横蓋僅而獲免(王后異母兄)而丁氏之禍亦
 見於身後(王莽時丁姬塚)其獲全無患平恩(許后父廣漢也)卭成(王后封卭成侯)二家而已然則戚里上恩者其可不兢兢自保
秋七月單于上言出兵共討北匈奴太后議欲從之㑹齊殤王都鄉侯暢來弔國太后召見竇憲懼暢分宫省之權遣客刺殺暢於屯衛之中而歸罪於暢弟利侯剛乃使侍御史青州刺史雜考尚書韓稜以為賊在京師不宜捨近問逺恐為姦臣所笑太后怒以切責固執其議何敞宋由獨奏案之乃許焉二府行皆遣主者隨之於是推舉得事太后怒閉内宫懼誅因求撃匈奴自贖
公元89年
和帝永元元年春竇憲将征匈奴三公九卿朝堂上書以為匈奴不犯邉塞無故勞師逺渉損費國用徼功萬里社稷之計書連上輒寢宋由不敢署議諸卿自引止唯任安固爭前後十上羣僚百姓皆言不可陛下奈何一人之計棄萬人之命不恤其言乎太后不聼
 臣按竇太后以私一弟之故横興師旅以挑逺夷
  公卿言之一切不聴徒欲憲之有功贖罪不知適以重其罪也
夏六月竇憲朔方雞鹿塞分遣副校尉閻盤等破北單于於嵇落山
秋九月竇憲大將軍竇氏兄弟驕縱執金吾尤甚奴客緹騎强奪財貨簒取罪人妻略婦女商賈閉塞避冦讎又擅發縁邉諸郡突騎有才力者有司莫敢舉奏袁安劾景擅發邉兵驚惑吏民二千石不待符信而輒承景檄當伏顯誅又奏司𨽻校尉河南尹阿附貴戚不舉劾請免官案罪並寢不報尚書敝上封事曰昔鄭武姜之幸叔段衛莊公之寵州吁愛而不教終至凶戾由是觀之愛子若此猶饑而食之以毒適所以害之也伏見大将軍始遭大憂公卿比奏欲令典幹國深執謙退固辭盛位懇懇勤勤言之深至天下聞之莫不恱喜今踰年無㡬大禮未終卒然中改兄弟専朝三軍之重篤景總宫衛之權而虐用百姓奢侈僭逼誅戮無罪肆心自快今者議論訩訩咸謂叔段州吁復生漢臣公卿持兩端不肯極言以為等若有匪懈之志則已受吉甫申伯之功如䧟於罪辜自取陳平周勃吕后之權終不以吉凶為憂也臣敞區區誠欲計䇿兩安絶其綿綿塞其涓涓上不欲令皇太后文母之號陛下誓泉之譏下使等得長保其福祐也駙馬都尉瓌比請退身願抑家權可與參謀聴順其意誠宗廟至計竇氏之福時濟南王康尊貴驕甚乃白出敞為濟南太傅違失敞輒諫争不能從然敬重無所嫌牾焉
  臣按何敞之言非獨忠於漢室是亦忠於竇氏也而乃公孫弘汲黯故智黜之以相諸侯王貴驕者是欲䧟而殺之也不仁之人可與言哉
公元91年
三年春二月竇憲左校尉耿䕫等破北單于於金㣲山竇憲立大功威名益盛以耿夔任尚等為爪牙鄧疊郭璜心腹班固傅毅之徒典文章刺史守令皆出其門競賦斂吏民共為賂遺司徒袁安司空任隗舉奏二千石并所連及貶秩免官四十餘人竇氏大恨但素行髙亦未有以害之尚書僕射邉恢刺舉無所囬避等疾之恢上疏陛下富於春秋纂承大業諸舅不宜幹正王室以示天下私方今之宜上以義自割下以謙自引四舅長保爵土榮皇太后無慙宗廟之憂誠䇿之上者也書奏不省稱疾乞骸骨長陵風厲州郡迫脅飲藥於是朝臣震慴望風承㫖無敢違者袁安天子孤弱外戚擅權每朝進見及與公卿國事未嘗喑嗚流涕天子大臣恃賴
  臣按竇氏之埶至此横使袁安任隗直道朝廷重少折其姦萌憲之包藏未可知也然折之不能去之則以三公之權素輕故耳光武貽謀之失可勝歎哉
公元92年
四年廬江周榮袁安舉奏竇景爭立單于事皆具草竇氏客太尉掾徐齮惡之脅曰子為袁公腹心之謀排奏竇氏竇氏悍士刺客滿城中謹備之矣曰榮江淮孤生得備宰士總為竇氏所害誠所甘心因敕妻子若卒遇飛禍毋得殯殮冀以區區腐身覺悟朝廷
  臣按竇氏手握大權又布悍士刺客於都城以脅異己者其志果何為也臣故曰其包藏未可知也
夏四月竇憲還至京師
  臣按既破匈奴奏凱言旋則其埶燄愈熾不可復制
竇氏父子兄弟並為卿校充滿朝廷穰侯疊疊歩兵校尉磊及母元女婿射聲校尉郭舉舉父長樂少府共相交結元舉並出入禁中舉得幸太后遂共圗為殺害隂知其謀是時兄弟専權帝與内宫臣僚莫由親接所與居者閹宦而已帝以朝臣上下莫不中常侍鈎盾鄭衆謹敏有心不事豪黨遂與定議誅在外慮其為亂忍而未發㑹與鄧疊皆還京師清河王慶恩遇尤渥常入省宿止帝将發其謀欲得外戚傅懼左右不敢使令私從千乗王求夜獨内之又令傳語鄭衆求索故事庚申帝北宫執金吾校尉勒兵屯衛北宫城門收捕郭璜郭舉鄧疊鄧磊皆下獄死遣謁者僕射大将軍印綬更封為冠軍侯與篤景瓌皆就國帝以太后故不欲名誅為選嚴能督察篤景到國皆迫令自殺河南尹張酺數以正法繩治竇景及竇氏敗上疏曰方寵貴羣臣阿附唯恐不及皆言顧命託懐伊吕忠至復比夫人文母嚴威既行皆言當死不復顧其前後考折厥衷臣伏夏陽侯瓌每存忠善前與臣言常有盡節之心檢敕賓客未敢犯法臣聞王政骨肉之刑有三宥之議過厚不過薄今議者欲為嚴能相恐迫切必不完免宜裁加貸宥以崇厚徳帝感其言由是獨得全竇氏宗族賓客為官者皆免歸故郡
  臣按養竇氏之惡不制於其微者章帝不治擅殺人之罪而使立功自贖功成而益驕以横者竇后也及其逆節既萌不獲已而誅之勒兵屯衛如防大敵僅而克之豈不危哉况不謀公卿近臣而謀之閹寺就僇閹寺之權遂由此起其禍有甚外戚故臣以為章帝與竇后之罪也
公元132年
順帝陽嘉元年梁氏皇后后父梁商加位特進頃之執金吾梁商子冀襄邑侯尚書令左雄諫曰梁冀之封事非機急宜過災戹之運然後平議可否於是父商讓還封書十餘上從
夏六月帝引公卿所舉敦樸之士問以當世之敝為政所宜李固對曰夫后妃家所以少完全者豈天性當然但以爵位尊顯顓總權柄天道惡盈不知自損故至顛仆先帝寵遇閻氏位號太疾故其受禍不旋時孟子曰其進銳者其退速也今梁氏戚為椒房所不臣尊以髙爵尚可然也而子弟羣從榮顯兼加永平建初故事不如此宜令歩兵校尉及諸侍中還居黄門之官使權去外戚歸國豈不休乎
  臣按梁氏貴盛未及期年不過榮顯兼加而已左雄諫止其封李固又乞抑止其寵忠臣心慮未形大抵如此使順帝能早從其言則國家異時弑逆之禍梁氏亦免赤族之誅豈不休哉
公元136年
永和元年執金吾梁冀河南尹嗜酒逸遊自恣居官縱暴非法
公元141年
六年梁商薨以河南尹大将軍弟不疑河南尹
 司馬光成帝不能選任賢俊委政舅家可謂闇矣猶知王立之不材棄而不用順帝大柄之后梁冀頑嚚凶暴著於平昔而使之繼父之位終於悖逆蕩覆漢室校於成帝益甚
公元142年
漢安元年侍中杜喬周舉光祿大夫周栩馮羡欒巴張綱郭遵劉班等分州郡表賢良顯忠勤貪汚有罪者刺史二千石驛馬上之墨綬以下便輒收舉受命之部張綱獨埋其車輪雒陽都亭豺狼當道問狐狸劾奏大将軍河南尹不疑以外戚蒙恩阿衡之位而専肆貪叨縱恣無極多樹諂䛕以害忠良天威所不大辟所宜加也謹條其無君之心十五事斯皆臣子切齒者也書奏京師震悚皇后寵方盛諸梁姻族滿朝帝雖知言直不能用也八使劾奏梁冀宦者親黨互為請救事皆寢遏張綱有以中傷之時廣陵賊張嬰冦亂揚徐間積十餘年二千石不能乃以廣陵太守以書喻嬰面縛歸降
  臣按是時后寵方盛而姻族滿朝其埶駸駸不可制者故帝雖知言直而不能用也傳曰禁微者易抑末者難臣以是李固之言不行陽嘉之際也後之人主深戒
公元144年
建康元年秋八月帝崩太子皇帝位二嵗皇后皇太后太后臨朝九月京師鴈門太原地詔舉賢良方正之士䇿問皇甫規對曰伏惟孝順皇帝勤王逺近翕然望見太平災異不息冦賊縱横殆以姦臣權重所致也其常侍無状者宜急黜遣披掃凶黨收入財賄以塞痛怨以荅天誡大将軍河南尹不疑亦宜増修謙節輔以儒術省去遊娯不急之務割减廬第無益之飾夫君者舟也民者水也羣臣乗舟者也将軍兄弟操檝者也若能平志畢力以度元元所謂福也如其怠弛淪波可不慎乎夫徳不稱祿猶鑿墉之址以益其髙量力審功安固之道哉凡諸宿猾酒徒戯客皆宜貶斥以懲不軌令冀等深思得賢之福失人之累梁冀忿之以為下第拜郎中託疾免歸州郡㫖㡬䧟死者再三沈廢於家積十餘年
  臣按皇甫規舟檝之喻可謂忠矣使能以全國家為心諮諏善道惟新令圗濟國家於險則同舟之人其有不安者乎同舟之人安矣操檝之人其有不與者乎顧方忿其忠言寘之死所安危利菑而樂其所以亡也不仁之人可與言哉
公元145年
冲帝永嘉元年春正月崩徵清河王蒜渤海孝王鴻之子纉皆至京師清河為人嚴重動止有法公卿歸心李固大将軍曰今當立宜擇長年髙明有徳親政事者願將軍詳審大計察周霍之立文宣戒鄧閻之利幼弱不從太后定䇿禁中持節青蓋車迎纉入南宫封為建平侯其日即皇帝位八嵗
公元146年
質帝本初元年少而聰慧甞因朝㑹梁冀曰此䟦扈将軍聞深惡之䦌六月使左右置毒於煮餅以進之苦煩甚使促召太尉李固固入前問得患所由尚能言曰食煮餅今腹中悶得水尚可活時亦在側曰恐吐不可飲水語未絶而崩伏尸號哭推舉侍醫恐其事泄大惡之将議立嗣司徒胡廣司空趙戒先與書逺尋先世廢立舊儀近見國家踐阼前事未嘗詢訪公卿廣求羣議令上應天心下合衆得書乃召三公中二千石列侯大議所立大鴻臚杜喬以為清河王蒜明徳著聞又屬最尊親宜立為嗣朝臣莫不歸心中常侍曹騰甞謁不為宦官由此疾之初平原王翼既貶歸河間其父請分蠡吾縣以侯之順帝許之卒子志嗣梁太后欲以女弟妻志徵到夏門亭㑹梁冀欲立衆論既異憤憤不得意未有以相奪曹騰等聞之夜徃将軍累世椒房親秉萬機賓客縱横有過清河王嚴明若果立則将軍受禍不乆不如蠡吾侯富貴長保然其言明日㑹公意氣凶凶言辭激切胡廣趙戒而下莫不懾憚皆曰惟大将軍令獨李固杜喬堅守本議厲聲曰罷㑹猶望衆心可立復以書勸激怒太后先䇿司徒胡廣太尉司空趙戒司徒大将軍錄尚書事迎蠡吾侯志入南宫其日即皇帝位年十五太后臨朝
  臣按梁冀冲帝幼弱立之既又惡其聰慧而弑之及其立主則舍清河而取蠡吾人君廢置一出其手矣雖有一李固如之何
秋七月大将軍掾朱穆奏記勸戒梁冀専心公朝割除私欲廣求賢能斥逺佞惡皇帝師傅小心忠篤敦禮之士将軍與之俱入參勸講授師賢法古此猶倚南山平原也誰能傾之又薦种暠欒巴不能
  臣按朱穆之言美矣謹選師傅開導人主忠臣愛君者之所為之心方利人主之愚且闇然後已得以自専其肯進忠賢以輔君徳哉宜其不能用也
公元147年
桓帝建和元年光祿勲杜喬太尉李固之廢内外䘮氣羣臣側足而立唯喬正色無所囬撓由是朝臣倚望秋七月以定䇿功益封梁冀萬三千户封弟不疑潁陽侯喬諫曰古之明君皆以用賢賞罰為務陛下藩臣即位天人屬心不急忠賢之禮而先左右之梁氏一門宦者微孽並帶無功之紱裂勞臣之土其為乖濫胡可勝言夫有功不賞為善失其望姦囬不詰為惡肆其凶書奏不省
  臣按桓帝之立梁冀之力也而杜喬以為不當何哉蓋人君之得天位天之命也命出於天而人臣竊之以為功人君舉其功歸之臣下是皆不知天命者也杜喬之言不亦正乎
八月皇后梁氏梁冀欲以厚禮迎之杜喬據執舊典不聴由是日忤於九月京師地災異䇿免
宦者唐衡左悺共譛杜喬於帝曰陛下當即李固抗議以為不堪奉漢宗社帝亦怨之㑹清河劉文與南郡妖賊劉鮪謀立清河王蒜事覺伏誅因誣李固杜喬云與文鮪交通死獄
  臣按是時公卿大臣能與同異李固杜喬而已二人既以非罪而死則餘皆媮合苟容莫敢正言其罪者矣宜梁氏之益横也
公元150年
和平元年春正月太后歸政於帝始罷稱制二月太后梁氏増封大将軍萬户前合三萬户封孫夀襄城君夀善為妖態以蠱惑寵憚對街為宅殫極土木互相誇競金玉珍怪充積藏室又廣開園圃採土築山十里九阪深林絶澗有若自然竒禽馴獸飛走其間共乗輦車遊觀第内多縱倡伎酣謳竟路或連日繼夜騁娯恣客到門不得通皆請謝門者門者千金又多拓林苑周徧近縣兔苑河南城西經數十移檄所在調發生兔刻其毛以為識人有犯者罪至死言多斥奪諸梁在位者外以示謙讓而實崇孫氏孫氏宗親冒名為侍中卿郡守長吏十餘人貪饕凶淫各遣私客籍屬縣富人被以他罪閉獄掠考使出錢自贖貲物少者至於死徙又遣客周流四方逺至塞外廣求異物使人乗埶横暴妻略婦女毆擊吏卒所在怨毒侍御史朱穆自以故吏奏記諫曰夫将相大臣體元首共輿而馳同舟而濟輿傾舟覆患實共之豈可以去明即昧履自安主孤時困而莫之䘏乎不納専朝縱横而猶交結右宦官任其子弟賔客以為州郡要職欲以自固恩寵奏記極諫終不悟報書如此僕亦無一可邪然素重不甚罪也
  臣按梁氏之罪至是已滔天朱穆惓惓欲止其末流忠賢之心如此然不㡬於不可與言而與之言者乎吁有如是之故吏能聴忠言幡然改過縱未得為善人或庶㡬免於喪元覆族之禍而迷不自悟其可謂下愚不移也夫
公元151年
元嘉元年帝欲褒崇梁冀使中朝二千石以上㑹議其禮特進胡廣等咸稱勲徳宜比周公錫之山川土田附庸黄瓊獨曰可比鄧禹合食四縣朝廷從之於是有司入朝不趨劔履上殿謁讃不名禮儀蕭何悉以定陶陽城餘户増封四縣鄧禹賞賜金錢奴婢綵帛車馬衣服甲第霍光以殊元勲每朝㑹與三公絶席十日一入尚書宣布天下萬世猶以所奏禮薄意不恱
  臣按自昔權臣用事必有佞䛕之士張大功徳惑人主欺天下然後權臣之燄愈熾不可遏故在王莽時有如孔光者以周公此以居攝而簒埶成梁冀凶愎是亦一也則有如胡廣者以周公是将復導以居攝簒奪之事也賴黄瓊獨持正議少殺其禮然合鄼侯髙宻博陸功臣之寵以加之亦可謂過矣曽不自揆而猶以為是必欲如周公後己也吁可謂至愚也哉
公元158年
延熹元年夏五月甲戌晦日有食之太史令陳授因小黄門徐璜日食變咎大将軍聞之諷雒陽收考授死於獄帝由是
  臣按弑君矣而帝不怒也又甞殺大臣矣而帝亦不怒也迨陳授之死而後怒者授因黄門而陳日食之變是必中常侍素善者也授之死中常侍有為言者故帝於是始怒與然則非為陳授而怒直為黄門而怒耳臣甞謂桓靈之為君非天下之君黄門之君也此亦其一端
冬十二月京兆尹陳龜度遼将軍大将軍陳龜有隙譛其沮毁國威挑取功譽不為北兵所畏坐徵還遂乞骸骨歸田復徵尚書暴虐日甚上疏言其罪状請誅之帝不省自知必為所害不食七日而死二年六月梁皇后恃姊兄䕃埶恣極奢靡兼倍前世専寵妬忌六宫莫得進見太后恩寵浸衰后既無子每宫人孕育得全者帝雖廹畏梁冀不敢譴怒進御轉稀后益憂恚秋七月梁冀一門前後七侯三皇后貴人二大将軍夫人食邑稱君者七人尚公主三人其餘卿将尹校五十七人専擅威柄凶恣日積宫衛近侍並樹所親禁省起居纎㣲必知其四方調發嵗時貢獻皆先輸上第乗輿乃其次焉吏民貨求請罪道路相望百官遷召皆先到門牋謝恩然後敢詣尚書下邳呉樹之官賔客縣界請託小人姦蠧比屋可誅明将軍上將之位宜崇賢善以補朝闕侍坐以來未聞稱一長者而多託非人誠非敢聞黙然不恱到縣遂誅殺為人害者數十人樹後荆州刺史鴆之出死車上
郎中汝南袁著年十九詣闕上書曰夫四時運功成則退髙爵厚寵鮮不致災今大将軍極功成可為至戒宜遵縣車之禮髙枕頤神傳曰木實繁者披枝害心若不抑損盛權将無以全其身矣聞而宻遣掩捕乃變姓易名託病死結為人市棺殯送知其詐求得笞殺
涿郡崔琦文章所善作外戚箴白鵠賦以風曰昔管仲相齊樂聞譏諫之言蕭何佐漢乃設書過之吏今將軍累世台輔任齊伊周徳政未聞黎元塗炭不能結納貞良救禍敗反欲鉗塞士口杜蔽主聴將使玄黄改色馬鹿易形無以對因遣懼而亡匿捕得殺之
  臣按人臣之罪莫大弑君既甞犯之矣則其擅殺士大夫細故末節耳而臣於邊恢之死陳龜之死呉樹之死袁著崔琦之死不之略者於以光武明章崇奨節誼一代風俗雖權彊之臣殺生在手士大夫未甞少有畏懾之心昌言勁論直指其惡死者相屬於前而來者復奮於後漢祚雖㣲而姦臣有所顧忌不敢動者其此之故與
秉政㡬二十年威行天下天子拱手不得所親與帝既不平之及陳授死帝愈怒因如厠獨呼小黄門唐衡左右外舍不相得者誰乎中常侍單超
小黄門左悺梁不疑有隙中常侍徐璜黄門令具瑗私忿外舍放縱不敢於是帝呼入室謂曰梁將軍兄弟専朝廹脅内外公卿以下從其風㫖今欲誅之於常侍如何超等對曰誠國姦賊當誅日乆臣等弱劣未知聖意何如耳帝曰審然常侍宻圗之對曰圗之不難但恐陛下狐疑帝曰姦臣脅國當伏其罪何疑乎於是更召瑗等五人共定其議帝齧出血為盟超等陛下今計已決勿復更言恐為人所疑心疑超等八月丁丑使中黄門張惲入省宿以防其變具瑗勅吏收以輒從外入欲圗不軌帝御前殿召諸尚書入發其事使尚書令尹勲持節丞郎以下操兵省閤斂諸符節送省中使具瑗将左廐騶虎賁羽林都候劍㦸士合千餘人與司𨽻校尉張彪共圍第使光祿勲袁旴持節大将軍印綬及妻夀即日自殺悉收梁氏孫氏中外宗親詔獄無長少皆棄市太尉胡廣司徒韓縯司空孫朗皆坐阿附梁冀免為庶人百姓莫不稱慶財貨縣官斥賣合三十餘萬萬以充王府用減天下稅租半散苑囿以業窮民單超徐璜具瑗左悺唐衡皆為縣侯世謂之五侯
  臣按桓帝昏庸之主也然能不梁冀援立私恩勇於天下之大賊惜其不謀公卿近臣而謀之閹寺雖誅而五侯復横卒以趣漢於亡吁可嘆
公元274年
晉武帝泰始十年皇后楊氏鎮軍大将軍胡奮女為貴嬪有寵於帝后疾篤恐帝立貴嬪為后枕帝膝泣曰叔父駿女芷有徳色願陛下以備六宫帝許之咸寜二年冬十月皇后楊氏帝初聘后后叔父珧(音姚)上表自古一門二后未有能全其宗者乞藏此表於宗廟異日如臣之言得以免禍帝許之十二月以后父駿為車騎将軍臨晉尚書補䂮(音略)郭奕皆表駿小器不可社稷之重帝不從太康二年帝既平呉頗事遊宴怠於政事后父楊駿及弟珧濟始用事交通請謁埶傾内外時人謂之三楊
  臣按楊珧一門二后未有能全其宗矣盍亦戒懼脩省以求自免可也而乃權用交通請謁致有三楊之目他日之禍是自取之也尚何尤焉
十年帝極聲色遂至成疾楊駿汝南王亮排出永熙元年(恵帝年號)春三月武帝疾篤未有顧命侍中車騎将軍楊駿侍疾禁中大臣不得左右駿因輒以私意改易要近樹其心腹夏四月武帝太子皇帝位(是為恵帝)尊皇后楊氏皇太后立妃賈氏為皇后(賈充女)
  臣按楊駿獨受顧命而以私意改易要近其所楊氏禍始乎此矣
楊駿入居太極殿梓宫将殯六宫出辭駿不下殿以虎賁百人自衛
  臣按太極天子路寢非人所得虎賁天子爪牙非人所得自衛駿至是不容誅矣
汝南王亮駿不敢臨䘮哭於大司馬門外出營城外表求過葬而行駿弟濟勸駿不從濟謂尚書左丞傅咸家兄若徵大司馬(謂也)退身避之門户可全宗室外戚相恃而安但召大司馬還共崇至公輔政無為避也濟又使侍中石崇駿言之駿不從
  臣按宗室外戚共輔朝政雖非先王令典以外獨専其任又曷若宗室共之為公駿大政一出已故觝排汝南王亮不使居内其心本擅寵也而不知禍亂之階乃由此起吁可戒哉
五月詔以太尉駿為太傅大都督假黄鉞朝政百官總已以聴傅咸駿曰諒闇不行乆矣主上謙冲委政於公而天下不以為善懼明公未易當也周公大聖猶致流言聖上春秋成王之年乎山陵畢明公當悉思進退之宜駿不從
  臣按傅咸之言可謂忠於駿者也而駿不從自甘禍敗
楊駿賈后險狠權畧忌之故以其甥段廣為散騎常侍管機宻張劭中䕶軍禁兵凡有詔命帝省訖入呈太后然後行之
  臣按惟至公能服天下之心駿躬秉大政又以将相之任付之二甥其能服賈后之心乎是其布置周宻適足召禍而已
駿王彰司馬逃避不受其友怪而問之自古一姓二后未有不敗况楊太傅昵近小人疏逺君子専權自恣無日矣吾踰海出塞以避之猶恐及禍柰何應其辟乎且武帝不惟社稷大計嗣子不克負荷受遺者復非其人天下之亂可立待也
  臣按晉室之亂王彰數言足以蔽之矣蓋恵帝昏庸不足以大業楊駿愚愎不足以大政愚臣而輔昏主雖欲不亂得乎此武帝詒謀之罪也
秋八月廣陵王遹皇太子太子母謝氏為淑媛賈后甞置謝氏於别室不聴太子相見
公元291年
元康元年賈后之為太子妃也甞以妬手殺數人又以㦸擲孕妾子隨刄堕武帝大怒将廢之荀朂馮紞楊珧共營救之楊后曰賈公閭(字)有大勲社稷(謂魏髙貴鄉公而成晉之篡也)妃其親女正復妬忌豈可遽忘其先徳邪妃由是得不廢后戒厲妃妃不知后之助已反恨之及帝即位賈后不肯婦道太后又欲干預政事而為太傅楊駿所抑遂謀誅駿太后殺駿於馬廐駿濟皆夷三族太后永寜宫廢為庶人董養遊太學升堂歎曰朝廷建斯堂将以何為天人之理既滅大亂将至矣
  臣按外戚之禍未有楊氏之烈者原於駿受遺非人顓恣自用也駿之受禍所自至於母后亦罹廢辱毋乃已甚天人之理於焉掃滅識者所以知其大亂之將作也
賈后族兄車騎司馬模從舅右衛将軍女弟之子賈謐並預朝政賔客盈門驕奢好客喜延士大夫石崇陸機弟雲潘岳等皆附於二十四友諂事每候皆降望塵而拜
  臣按楊氏前日榮寵今移之賈郭氏則楊氏前日賓客亦移之賈郭氏之門矣是其可懼而非可喜者豈謐之驕豪所能知哉
太宰汝南王亮太傅衛瓘錄尚書輔政賈后二公執政已不専政使帝作手詔賜楚王瑋使誅之二公死又以専殺誅之於是賈后専朝委任親黨賈模散騎常侍侍中張華侍中中書監裴頠侍中並管機要
九月賈后淫虐日甚賈模恐禍及已甚憂之裴頠旦夕說從母廣城君戒諭賈后(廣城君郭槐賈后之母也)以親厚太子賈模亦數為后禍福不能用反以為毁已而疎之不得志憂憤而卒
  臣按賈氏之門唯為可語憂憤而死則后家無復賢者
為人戇騃常在華林園蝦蟆左右曰此鳴者為官乎為私乎時天下荒饉百姓餓死帝聞之曰何不食肉由是權在羣下政出多門勢位之家更相薦託有如互市賈郭恣横貨賂公行南陽魯褒錢神論以譏之曰錢之為體有乾坤之象親之如兄字曰孔方無徳而尊無勢而熱排金門紫闥危可使安死可使活貴可使賤生可使殺是故忿爭非錢不勝幽滯非錢不㧞怨讎非錢不解令聞非錢不發洛中朱衣當塗之士愛我家兄皆無己巳執我之手抱我終始凡今之人惟錢而已
  臣按是時君徳庸闇外戚擅權貨賂公行刑政
  日紊如此雖欲不亂得乎魯褒之論雖同俚諺然可來者戒故錄焉
廣城君郭槐賈后無子常勸后使慈愛太子賈謐驕縱無禮太子廣城君切責之及廣城臨終后手盡忠太子言甚切至又曰趙粲賈午必亂汝家我死後勿復聴入深記吾言后不從更與粲謀害太子太子有令名及長不好學惟與左右嬉戯賈后復使黄門輩誘之為奢靡威虐由是名譽浸减驕慢益彰太子性剛知賈謐中宫驕貴不能假借時為侍中東宫或捨之於後庭遊戯詹事裴權諫曰所親一旦交搆則事危矣不從太子於后曰太子多畜私財以結小人者為賈氏也若宫車晏駕彼居大位楊氏故事誅臣等廢后金墉城如反手不如早圗更立慈順者可以自安后納其言乃宣揚太子之短布於逺近又詐為有娠内藁物産具取妹夫韓夀子養欲以太子於是朝野咸知賈后有害太子之意中䕶軍趙俊太子廢后太子不聴十二月太子長子病篤太子為之禱祝求福賈后聞之乃詐稱不豫太子入朝既至不見置于别室遣婢以帝命賜酒三升使飲盡之大醉后使黄門郎潘岳作書草因太子醉稱詔使書之其字半不成后補成之以呈帝(詳見前䜛臣篇)帝幸式乾殿召公卿入示之廢為庶人幽於金墉城殺其母謝淑妃
  臣按賈謐以后戚而讒廢太子動摇國家之本也其能免乎
公元300年
永康元年太子既廢衆情憤怒衛督司馬雅常從許超皆甞給事東宫與殿中郎士猗等謀廢賈后太子張華裴頠安常保位難以權右軍将軍趙王倫兵柄貪冒可假以濟事乃說孫秀中宫凶妬無道賈謐等共誣廢太子今國無嫡嗣社稷将危大臣将起大事而公奉事中宫賈郭善太子之廢皆云預知一朝起禍相及何不先謀之乎許諾言於倫倫納焉事起孫秀言於倫曰太子聰明剛猛若還東宫不受制於人不若遷延緩期賈后必害太子後廢賈后太子復讎豈徒免禍更可得志倫然之使人反間殿中人欲皇后太子賈后聞之甚懼倫因遣等早除太子以絶民望后使太醫令程據和毒藥詔使黄門孫慮許昌太子太子不肯藥杵椎殺有司請以庶人禮葬賈后表請以廣陵王禮葬之
夏四月趙王倫矯詔将兵入斬賈謐西鐘下收賈后廢為庶人幽之於建始殿尚書捕賈氏親黨斬之未㡬相國矯詔尚書劉弘金屑酒賈后死於金墉諡故太子曰愍懐
  臣按晉氏以不得天下立國之基未固也而外相繼用事凶殘不道趣國於亡蓋愍懐廢而賈后賈后死而趙王由是諸王舉兵迭相攻討劉淵石勒乗時而起遂據中原由晉氏骨肉相殘先為戎狄之行故戎狄得以滅之也然則兆斯亂者非楊賈而誰哉
外戚傳序外戚成敗視主徳何如主賢則共其榮主否則先受其禍故太宗檢貴倖裁賞賜貞觀時戚里敗家髙中二宗柄移豔私亂朝廷武韋諸族耄嬰頸血一日同汚鐡刄玄宗初年法行近親表裏修敕天寳奪明委政妃宗階召反虜遂喪天下楊氏之誅噍類不遺數十年之寵不償一日之慘甲第厚貲無救同坎之悲寧不哀哉代徳而降閹尹參嬖後宫雖多無赫赫顯門亦無刀鋸大戮故用福甚者禍酷取名少者蒙責輕理所固然
公元705年
唐武后稱帝改唐為周立承嗣魏王三思梁王餘為郡王者數人承嗣三思親王又為宰相又求為太子狄仁傑言而止諸武各任事恣横張柬之尊奉太子誅后所幸張易之昌宗太子復位改周為唐改神龍元年洛州長史薛季昶張柬之敬暉二凶雖除産祿猶在(謂武三思等也)去草不去根終當復生二人大事已定彼猶机上肉耳夫何能為季昶歎曰吾不知死所矣朝邑劉幽求亦謂桓彦範武三思尚存公輩終無葬地若不早圗噬臍無及不從上官婉兒者在武后時婕妤用事於中三思通焉故黨於武氏又薦三思韋后引入禁中上遂三思圗議政事張柬之皆受制於三思矣上使韋后三思雙陸(博戯也)而自居旁為之㸃籌三思遂與后通由是武氏之埶復振張柬之等數勸上誅諸武不聴柬之革命之際宗室諸李誅夷略盡賴天地之靈陛下返正而武氏濫官僣爵安堵如故逺近所望耶願頗抑損祿位以慰天下不聴柬之等或撫床歎憤彈指出血主上昔為英主時稱勇烈所以不誅諸武者欲使上自誅之以張天子之威耳今反如此事埶已去知復柰何上數幸三思監察御史崔皎宻疏諫曰國命初復則天在西宫人心猶有附㑹周之舊臣列居朝廷陛下柰何有外不監豫且之禍上洩三思之黨切齒武三思司空同中書門下三品(宰相也)敬暉等帥百官上表以為天授革命之際(天授武后年號)宗室誅竄殆盡豈得與諸武並封今天惟新而諸武封建如舊並居京師開闢以來未有斯理願陛下社稷計降其王爵安内不許
三思韋后日夜恃功専權不利社稷上信三思等因上畫不若等為王罷其政事不失尊寵功臣内實奪之權上以為然以敬暉平陽王桓彦範扶陽王張柬之漢陽王袁恕己南陽王玄暉博陵王並罷知政事三思百官復修則天之政不附武后者斥之為五王所逐者復之大權盡歸三思
張柬之請歸襄州養疾
公元300年
是年十一月則天遺制帝號則天大聖皇后
公元301年
二年春正月武三思敬暉桓彦範袁恕已尚在京師忌之出為滑洛豫三州刺史
武三思韋后日夜敬暉不已皆坐貶處士月将上書武三思潜通宫掖必為逆亂上大怒命斬之黄門侍郎宋璟奏請推按上益怒不及巾屣履出側門曰朕謂已斬乃未耶曰人言中宫私於三思陛下不問而誅之臣恐天下必有竊議固請按之上不許曰必欲斬月将請先斬臣不然臣終不敢奉詔上怒少觧乃命與杖流嶺南秋分斬之
武三思宋璟出之檢校貝州刺史
武三思使鄭愔敬暉謀逆崖州彦範瀧州柬之新州恕已竇州玄暉白州司馬員外
武三思隂令人疏皇后穢行天津橋請加廢黜上大怒命御史大夫李承嘉窮覈其事承嘉敬暉使人為之雖云廢后實謀大逆族誅之上以等嘗賜鐵劵以不死乃長流等於瓊瀼諸州
三思又諷太子上表請夷三族上不許中書舍人崔湜三思等異日北歸終為後不如遣使矯制殺之三思問誰可使者大理正周利用乃命攝右臺侍御史以徃柬之玄暉已死遇彦範貴州殺之極其慘毒恕己亦然
武三思既殺五王權人主常言不知世間何者謂之善人何者謂之惡人但於我善者則為善人於我惡者則為惡人
公元707年
景龍元年皇后太子重俊其所生惡之武三思尤忌太子上官婕妤三思每下制勅推尊武氏安樂公主與駙馬武崇訓陵侮太子或呼為奴崇訓又教公主言於上請廢太子立己為皇太女太子不能七月太子左羽林大将軍李多祚矯制羽林千騎兵殺武三思崇訓于其第并親十餘人重俊又欲誅婕妤不克衛兵所殺二年上以安樂公主左衛中郎将武延秀崇訓尚公主延秀數得侍宴延秀美姿儀善歌舞公主恱之及崇訓死遂以延秀尚焉
公元709年
三年定州郎岌上言韋后将為逆亂后白杖殺許州司兵參軍燕欽融言皇后淫亂干預國政宗族强盛安樂公主武延秀宗楚客圗危宗社上召欽融面詰欽融頓首抗言神色不撓黙然宗楚客矯制飛騎撲殺之上雖不窮問意頗怏怏不恱由是韋后及其黨始憂懼
安樂公主皇后臨朝自為皇太女乃合謀餅餤進毒六月壬午中宗韋后秘不發喪自總庶政諸府兵五萬使韋捷韋璿韋錡韋播等分領之皇后臨朝攝政武延秀等及諸韋共勸韋后請遵武氏故事南北衛軍臺閣要官皆以韋氏子弟領之廣聚徒衆内連結深忌相王(睿宗也)謀去之相王臨淄王隆基(玄宗也)先罷潞州别駕京師隂聚才勇之士謀匡復社稷韋播等數搒捶萬騎(楚軍兵)欲以立威萬騎皆怨果毅福順陳玄禮隆基訴之隆基諷以誅諸韋皆踴躍請以死自効於是勒兵入斬韋璿等以狥又斬韋后安樂公主武延秀上官婕妤捕索諸韋在宫中及守諸門并諸韋親黨及素為韋后所親信者皆誅之尸韋后於市武氏宗屬誅死流竄殆盡睿宗即位臨淄王隆基太子追削武三思崇訓爵諡斵棺暴尸平其墳墓追復太子重俊位號敬暉桓彦範玄暉張柬之袁恕己等罪復其官爵追廢韋后庶人安樂公主悖逆庶人
  臣按武曌(后名)反易天常僣穢宸極其時諸武疏王爵相印布列中外肆騁凶悖承嗣三思其最焉至求為太子規取神噐忠賢反復開寤中宗得復儲位未㡬五王奮忠入誅二孺迎帝返正斯時也列武曌移唐社稷宗枝之罪告於九廟處别宫而丹其族宜也諸賢失機顧以中宗英主三思輩弗誅使之藉手未㡬嬪御以進自媚於賊后因復用事屠揃忠勲濁亂宫掖以成韋庶人弑逆之禍蓋自武曌革命以來三辰翳掩者凡二十餘年頼明皇奮自諸王討除内難於是武韋二氏殄僇殆盡人神之憤乃始蘇快垂之千古為后黨之戒焉臣是以剟著於篇云
    以上外家驕恣之禍臣按西漢戚屬其以權寵致敗者十有六家而臣所著者吕氏王氏(吕氏見臨朝篇)後漢至唐戚里不克終者甚衆而臣於東都獨著梁竇氏於晉獨著楊賈氏於唐則著武韋氏蓋其尤章章焉者也人主能鑒於此必思所以外族外族而能戒懼於此必思所以自全者固不待盡述往事而後足以永鑑
 
 
 
 
 
 
 
 
 
 
 大學衍義卷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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