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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二 (自动笺注)
欽定四庫全書
 大學衍義卷四十二
            宋真徳秀
 齊家之要
  定國
   嫡庶分宜
春秋左氏傳桓十八年周公欲莊王而立王子克(莊王桓王太子王子克莊王弟子)辛伯告王遂與王殺周公黒肩王子克奔燕(辛伯周大夫)初子儀有寵於桓王桓王屬諸周公辛伯諌曰並后(妾如后)匹嫡(庶如嫡)兩政(臣擅命)耦國(都如國)亂之本也周公弗從故及(及於難也)
  臣按莊王嫡也子儀庶也桓王子儀周公是有私之之心也周公欲弑莊王而立子儀是成桓王之私也君臣共成其私而不顧天下正理其得免乎宜周公及難
齊侯(襄公)使連稱管至父葵丘(二人齊大夫葵丘齊地)瓜時而徃(以食瓜為候)及瓜而代(戍之明年又食瓜則代還)期戍公問不至(代還之問不至)請代弗許故謀作亂僖公母弟曰夷仲年(夷仲字年其名)生公孫無知有寵於僖公衣服禮秩如適(適太子)襄公絀之(謂降其禮秩)二人因之以作亂(二人連稱管至父二人本謀亂因無知之怨遂作亂)連稱從妹在公宫無寵使間公(伺公之間隙)曰㨗吾以女為夫人(㨗克也言無知事成則以女為夫人也女音汝)冬十二月君立無知
  臣按兄弟之子猶子愛之一則可而衣服禮秩皆與適同則不僖公之寵無知宜若厚於兄弟之子者而不知古人異世嫡之禮非以自私所以尊卑之分杜僭忒之源也其召後日之禍宜哉
漢成帝時傅昭儀及子定陶王愛幸寵於皇后太子(言昭儀之寵過於皇后定陶王之寵過於太子)丞相匡衡上疏曰聖王必慎妃后之際别適長之位(適讀曰嫡)禮之於内也卑不踰尊新不先故所以人情而理隂氣也(禮屬隂理得隂氣順故曰理隂氣)其尊適而卑庶適子冠乎阼禮之用醴(醴甘酒也貴於衆酒)衆子不得與列所以貴正體而明嫌疑也非虚加禮文而已中心與之殊異故禮探其情而見之外也如當親者疏當尊者卑則佞巧之姦因時而動以亂國家故聖人謹防其端禁於未然不以私恩公義
  臣按匡衡古人冠禮以明適子之重衆子不得而並焉㫖哉斯言人君不可以不知
公元242年
三國呉大帝赤烏五年立子和為太子霸為魯王霸母弟也呉主權愛之與和無異其傅是儀諌曰魯王兼資文武出鎮四方為國藩輔且使二宫有所降殺以正上下之序不聴八年呉太子和與魯王同宫禮秩如一羣臣多以為言呉主權命分宫列僚二子由是有隙曲意交結名士於是仇黨疑貳舉國中分太子日衰從而毁之權惑焉陸遜諫曰正統藩臣當使寵秩有差彼此得所上下獲安矣書三四上辭情危切權不恱太常顧譚上疏曰有國家者必明嫡庶之端異尊卑之禮使髙下有差等級踰邈則骨肉之恩全覬覦望絶矣臣之所陳非有所偏誠欲以安太子而便魯王由是全悰亦惡之相與譛之呉王交州權以魯王霸楊竺之譛數遣使責問憤恚而卒初潘夫人有寵於呉主權少子亮權愛之全公主既與太子有隙欲豫自結數稱亮美權以魯王霸結朋黨以害其兄心亦惡之謂侍中孫峻子弟不睦将有袁氏之敗為天下若使一人立者安得不亂乎遂有廢和立亮之意然猶沉吟厯年至是乃幽太子和将軍朱據諫曰太子國之本根加以雅性仁孝天下歸心昔晉獻用驪姬申生不存漢武江充戾太子寃死臣竊懼太子不堪其憂雖立思子之宫無及不聴尚書僕射屈晃率諸将吏泥頭自縛連日詣闕請和無難督陳正及五營陳象上書切諫呉主大怒族誅正象入殿叩頭流血詞氣不撓權杖之一百遂廢和為庶人故鄣立子亮為太子
  臣按呉主不監匹嫡之戒既立太子又寵魯王禮秩如一陸遜顧譚力諫不聴卒以基禍至於兩廢焉此人主所宜戒也
公元626年
唐武徳九年太宗皇子中山承乾太子貞觀七年太子嬉戱頗虧禮法左庶子于志寜右庶子孔頴達直諫上聞嘉之賜金一斤絹五百匹十四年太子乆不出見官屬右庶子張玄素諫曰朝廷俊賢至徳今動經時不見宫臣何以禆益萬一不聴
公元252年
十五年太子宫室農功又好鄭衛樂詹事于志寜不聴寵昵宦官常在左右又引突厥達哥入宫志寜上書切諫太子刺客殺之二人不忍殺而止十六年魏王泰拓地好學司馬蘇朂以古之賢王皆招士著書奏請修之於是大開館舍廣延時俊人物輻凑門庭如市月給踰於太子諌議大夫褚遂良上疏以為聖人制禮尊嫡卑庶世子用物不㑹王者共之庶子雖愛不得踰嫡所以嫌疑之漸除禍亂之源也昔漢竇太后梁孝王卒以憂死宣帝淮陽王㡬至於敗今魏王出閤宜示以禮則訓以謙儉乃為良噐所謂聖人之教不肅而成者也上又令徙居武徳殿魏徵上疏以為陛下魏王常欲使之安全宜每抑其驕奢不處嫌疑地上遽遣歸第
秋八月上曰當今國家何事最急褚遂良曰今四方無虞太子王宜定分最急上曰此言是也太子承乾失徳魏王泰有寵羣臣日有疑議上聞而惡之謂侍臣曰今羣臣忠直無踰魏徵我遣侍太子使絶天下之疑九月太子太師表辭上手詔諭以周幽晉獻廢嫡立庶危亡國家漢髙祖㡬廢太子四皓然後定我今賴公即其義也乃受詔
公元281年
十七年春正月上謂羣臣曰聞外間士民以太子有足疾魏王頴悟多從遊幸遽生異議徼幸之徒已有附㑹太子雖病足不廢歩履且禮嫡子立嫡孫太子男已五嵗朕終不以孽代宗窺窬之源也
太子承乾喜聲畋獵所為夸靡魏王泰藝能有寵於上見太子有足疾潛有奪嫡之志折節下士聲譽上命黄門侍郎韋挺事後工部尚書杜楚客代之二人俱為要結朝士楚客懐金賂權貴因說以魏王聰明宜為上嗣文武之士各有附託潛為朋黨太子畏其逼遣人詐為典籖上封其中皆言罪惡敕捕之不獲太子隂養刺客謀殺魏王泰吏部尚書侯君集之壻賀蘭楚石為東宫千牛太子君集怨望數令楚石君集東宫問其自安之術君集太子暗劣欲乘釁圗之因勸之反漢王元昌亦勸太子駙馬都尉杜荷太子所親暱預其反謀太子齊王祐反於齊州紇干承基曰我宫西牆去大内正二十歩耳與卿為大事豈比齊王夏四月承基上變太子謀反長孫無忌大理中書門下參鞫之反形已具上謂侍臣何以承乾羣臣莫敢通事舍人來濟進曰陛下不失為慈父太子終天年則善矣上從之詔廢承乾庶人幽於右領軍府漢王元昌自盡侯君集等皆伏誅承乾獲罪魏王泰入侍奉上靣許立為皇太子長孫無忌請立晉王上謂侍臣曰昨青雀(小字)投我懐云臣今日始得為陛下子臣有一子臣死之日當陛下殺之傳位王人誰不愛其子朕見如此甚憐褚遂良陛下大失審思勿誤也安有陛下萬嵗後魏王據天下肯殺其愛子傳位王者陛下日者既立承乾太子復寵魏王禮秩過於承乾以成今日之禍前事不逺足以為鑒陛下今立魏王願先措置晉王始得安全耳上流涕曰我不能爾因起入宫魏王泰恐上立晉王治謂之曰汝與元昌元昌今敗得無憂乎治由是憂形於色上怪屢問其故治乃以状告憮然悔立泰之言矣上面承乾承乾曰臣為太子復何求但為所圗時與朝臣自安之術不逞之徒遂教臣為不軌耳今若立為太子所謂落其度内承乾既廢上御兩儀殿羣臣俱出獨留長孫無忌房玄齡李世勣褚遂良謂曰我三子一弟所為如是我心誠無聊賴自投於床無忌等争前扶抱上又抽佩刀欲自刺遂良奪刀授晉王治無忌請上所欲上曰我欲立晉王無忌曰謹奉詔異議者臣請斬之上御建極殿召文武六品以上謂曰承乾悖逆凶險不可立朕欲選諸子為嗣誰可立者卿輩明言之衆皆讙呼晉王仁孝當為上說遂立晉王治太子上謂侍臣曰我若立則是太子之位可經營而得自今太子失道藩王窺伺者皆兩棄之傳之子孫永為後
  臣按太宗不世出之主也而於太子魏王之事其失與孫權本末一同㡬至危國褚遂良太子王宜定分之說帝是之矣使其因此大正嫡庶之分車服禮秩立等約敕魏王峻其交通賓客之禁則太子志安不軌之謀塞矣不是之思而乃魏王之寵終不之損由是承乾日以疑忌日以窺覦雖欲禍亂之不生不可得已原其本皆太宗溺於私愛不能自克之故也然承乾雖廢不立因是為後世之法太子失道藩王窺伺者兩棄之於失之中而有得雖然與其有得於終孰若無失於初故人正家之道不可以不謹
    以上嫡庶分宜
 定國
   廢奪之失宜
史記幽王嬖愛褒姒生子伯服褒姒幽王欲廢太子太子申侯女而為后幽王褒姒愛之欲廢申后并去太子宜臼以褒姒為后伯服太子太史伯陽曰禍成矣幽王虢石父為卿用事國人皆怨又廢申后去太子申侯怒與繒西夷犬戎幽王幽王舉烽徵兵莫至遂殺幽王驪山下虜褒姒於是諸侯乃即申侯共立幽王之子宜臼是為平王
  臣按幽王正后易太子其禍至於如此故錄以為本篇之首云
春秋五年公及齊侯宋公侯衛侯鄭伯許男曹伯㑹王世子於首止(恵王太子鄭也不名而殊㑹尊之也首止衞地)
 傳㑹於首止謀寜周杜預恵王以恵后故将太子而立王子帶故齊桓帥諸侯王世子以定其位胡安國曰王将以愛易世子桓公有憂控大國小國㑹於首止以定其位太子踐阼是為襄王一舉父子君臣之道皆得焉故夫子稱之曰管仲桓公一匡天下民到於今受其賜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中國之為中國有父君臣大倫一失無人道矣故首止之盟美之大者
晉獻公烝於齊姜(齊姜武公妾)生秦穆夫人太子申生又娶二女於戎大戎狐姬重耳(大戎叔子孫别在戎狄者)小戎子生夷吾(小戎允姓之戎子姓也)伐驪戎驪戎男女驪姬(驪戎其君姬姓其爵男也)歸生奚齊其娣生卓子驪姬欲立其子賂外嬖梁五東闗(姓梁名閨闥之外東闗五别闗塞者亦名大夫獻公嬖幸視聴外事)使言於公曰曲沃君之宗也(曲沃桓叔所封先君宗廟所在)蒲與二屈君之疆也不可以無主宗邑無主則民不威疆場無主則啟戎心戎之生心民慢其政國之患也若使太子曲沃重耳夷吾蒲與屈則可以威民而懼戎且旌君伐(旌章也伐功也)晉侯說之使太子曲沃重耳蒲城夷吾居屈羣公皆鄙(鄙邉邑)唯二姬之子在絳二五卒與驪姬羣公而立奚齊晉人謂之二五耦(二耜相耦一尺共起相伐二人俱共墾傷晉室若此)
公元301年
元年晉侯二軍(晉本一軍)公将上軍太子申生将下軍趙夙御戎畢萬為右(為公御右趙衰畢萬魏犫祖父)以滅耿滅霍滅魏還為太子城曲沃趙夙耿賜畢萬以為大夫士蒍太子不得立矣分之都城而位以卿先為之極又焉得立(位以卿得将下軍)不如逃之無使罪至為呉太伯不亦可乎(太伯周太王之適子知其父欲立季厯讓位適呉)猶有令名與其及也(言雖去猶有令名勝於留而及禍)且諺曰心苟無瑕何恤乎無家天若太子其無晉乎
公元302年
二年十二月晉侯使太子申生伐東山臯落氏(赤狄别種臯落氏族)里克諫曰太子冢祀社稷粢盛(里克大夫大也)以朝夕視君膳者也(膳厨膳)故曰冢子君行則守有守從從曰撫軍守監國古之制也夫帥師専行謀(帥師者必専謀軍事)誓軍旅(宣號令也)君與國政之所圖也非太子之事也(國政正卿)師在制命而已(命将軍所制)禀命則不専命則不故君嗣適不可以師君失其官帥不威将焉用之(太子師是失其官也専命則不孝是為帥必不威也)且臣聞臯落氏将戰君其舍之公曰寡人有子未知其誰立焉不對而退見太子太子曰吾其廢乎對曰告之以臨民(謂居曲沃)教之以軍旅(謂将下軍)不共是懼何故廢乎且子懼不孝無懼弗得立脩已而不責人則免於難太子師公衣之偏衣(偏衣左右異色半依公服)佩之金玦(以金為玦)太子将戰狐突諌曰不可辛伯周桓公内寵並后外寵二政嬖子配適大都耦國亂之本也周公弗從故及於難今亂本成矣立可必乎孝而安民子其圗之與其危身速罪
僖四年公将立奚齊(立為太子也)既與中大夫成謀(中大夫里克也)姬謂太子君夢齊姜必速祭之(齊姜太子母)太子祭於曲沃歸胙於公(胙祭之酒肉)公田姬寘諸宫六日公至毒而獻之(毒酒經宿輒敗而經六日明公之惑)公祭之地地墳與犬犬斃小臣小臣亦斃姬泣曰賊由太子太子新城(曲沃)公殺其傅杜原欵或謂太子子辭(勸之自辯)君必辨焉(以六日之状自理)太子曰君非姬氏居不安食不飽我辭(辯也)姬必有罪君老矣吾又不樂(吾自理則姬死姬死則君必不樂不樂由吾也)曰子其行乎(勸之出奔)太子君實不察其罪被此名也以出人誰納我十二月縊於新城
公元305年
五年晉侯殺其世子申生(書晉侯惡用䜛書從告)
  臣按晉獻公驪姬䜛殺太子申生蓋将私其子也又公薨奚齊里克弑之又弑之姬之子不能享有晉國而徒以滋晉之亂蓋五君二十餘年而後定然國本可以輕摇哉
公元前197年
漢髙祖十年戚姬有寵於上生趙王如意以太仁弱如意類已雖封為趙王常留之長安上闗東戚姬常從日夜啼泣欲立其子吕后年長常留守益疏上欲太子而立趙王大臣爭之皆莫能得御史大夫周昌廷爭之强上問其說為人吃又盛怒曰臣口不能言然臣期期知其不可陛下欲廢太子期期奉詔欣然而笑吕后側耳東廂聴旣罷見跪謝曰微君太子㡬廢十二年十一月上從黥布歸疾益甚愈欲易太子張良不聴因疾不視事叔孫通諌曰昔者晉獻公驪姬之故廢太子立奚齊國亂數十年為天下笑秦以不蚤定扶蘓趙髙得以詐立胡亥自使滅祀陛下所親見今太子仁孝天下皆聞之吕后陛下攻苦食淡其可背哉陛下必欲廢而立少臣願先伏誅頸血汚地帝曰公罷矣吾直戯耳叔孫通太子天下本本一摇天下振動奈何天下為戯乎上欲廢太子立趙王如意大臣多爭未能得吕后不知所為或謂吕后留侯善畫上信用之吕后乃使建成侯吕澤曰君常為上謀臣上日易太子安得髙枕而卧曰此難以口舌爭也顧上有所不能致者四人四人年老矣皆以上嫚侮士故逃匿山中不為漢臣然上髙此四人公誠能毋愛金玉璧帛令太子為書卑辭安車因使辯士固請來來以為客時從入朝令上見之則一助於是吕后吕澤使人太子卑辭厚禮迎此四人四人至客建成侯所上從破歸愈欲易太子良諫不聴孫太傅死爭上陽許之猶欲易之及宴置酒太子四人者從太子年皆八十有餘須眉皓白衣冠甚偉上怪問曰何為四人前對各言其姓名上乃驚曰吾求公避逃我今何自從吾兒遊乎四人陛下輕士善罵臣等義不辱故恐而亡匿今聞太子孝恭敬愛天下莫不延頸願為太子死者故臣等來上曰煩公幸卒調䕶太子四人為夀已畢趨去上目送之召戚夫人指視曰我欲易之彼四人為之輔羽翼已成難動矣竟不易太子者良本招此四人之力也
是年帝崩太子皇帝位皇后皇太后太后永巷戚夫人髠鉗赭衣令舂召趙王長安
公元前401年
恵帝元年冬十二月晨出趙王不能蚤起太后使人持酖飲之黎明帝趙王已死太后戚夫人手足去眼煇耳飲瘖藥使居厠中命曰人彘
 程頤曰坎六四納約自牖自牖言自通明處人臣以忠信善道結於君心必自其明處乃能入也人心有所蔽有所通所蔽者暗處也所通者明處也當就其明處告之求信則易也自古能諫君者未有不因其所明者漢髙戚姬易太子其所蔽也羣臣爭之者衆矣嫡庶之義長幼之序非不明也如其蔽而不察四老髙祖素知其賢而重之此其不蔽之明心也故因其所明而及其事則悟之如反手四老人之力孰與張良羣公卿其言之切孰若周昌叔孫通然而不從彼而從此者由攻其蔽與就其明之異耳
 胡寅張良招致四皓羽翼儲宫方之齊桓公㑹合八國王世子事簡而力不勞其績尤偉而世之君子致疑焉謂審有此是為子結黨以拒父是蓋未知聖人深許首止之盟而稱管仲相齊一匡天下之美也
公元600年
隋文帝受周禪以太子勇為皇太子開皇二十年初上使太子參决軍國政事時有損益上皆納之勇性寛厚率意任情矯飾之行上性節儉勇嘗文飾蜀鎧上見而不恱戒之曰自古帝王未有奢侈而能長乆者汝為儲后當以儉約為先乃能奉承宗昔日衣服留一時復觀之以自警戒後遇冬至百官皆詣勇勇張樂受上知之問朝臣近聞至日内外百官相率東宫此何禮也太宰少卿辛亶對曰於東宫乃賀也不得朝上曰賀者正可三數十人隨情各去何乃有司徵召一時普集太子法服設樂待之可乎因下詔停㫁自是恩寵衰漸猜阻勇多内寵昭訓雲氏尤幸其妃元氏無寵遇心疾二日而薨獨孤后意有他故責望自是雲昭訓内政生子等數人后不平遣人伺察求勇過惡晉王廣知之彌自矯飾唯與蕭妃居處後庭有子皆不育由是數稱大臣用事傾心與交上及后每遣左右所無貴賤必與蕭妃迎門接引為設美饌申以厚禮婢僕徃來無不稱其仁孝上與后嘗幸其第屏匿美姬别室唯留老醜者衣以縵綵給事左右屏帳改用縑素故絶樂噐之絃不令拂去塵埃上見之以為不好聲色還宫以語侍臣意甚喜侍臣稱慶由是愛之特異諸子揚州總管入朝還鎮入宫后伏地流涕后亦泣下廣曰臣性識愚下常守平生昆弟之意不知罪失東宫欲加屠䧟每恐䜛譖生於投杼鴆毒遇於杯勺后忿自是决意欲廢勇立安州總管宇文述素善問計於皇太子失愛已乆四海望實歸大王然廢立國家大事處人父子骨肉之間誠未易謀也能移主上意者楊素所與謀者唯其弟約知約朝京師與約相見共圗之大恱多齎金寳入闗時為大理少卿凡有所為皆先籌於約而行之請約盛陳噐玩與之酣暢因而共博每陽不勝所齎金寳盡輸之約所得既多稍以謝述因曰此晉王之賜令與公為歡樂耳約大驚何為因通意說之曰公之兄弟功名蓋世當塗用事有年朝臣足下家所屈辱可勝數哉又儲后以所欲不行切齒執政公雖自結人主而欲危公者亦多矣主上一旦棄羣臣亦何以取庇今皇太子失愛於皇后主廢黜之心此公所知者也今若請立晉王賢兄之口耳誠能因此時建大功王必銘骨髓斯則去累卵之危太山安也之因以白素素聞大喜曰吾之智思不及此約知其計行復曰今皇后之言上無不用宜因機㑹早自結託則長保榮祿傅祚子孫兄若遲疑一旦有變令太子用事禍至無日之後數日入侍宴微稱晉王孝悌恭儉有類至尊用此揣后意后泣曰公言是也吾兒大孝愛每聞至尊及我遣内使迎於境首言違離未嘗不泣又其新婦大可憐我使婢常與同寢共食豈若睍他伐(勇小字)與阿雲(謂雲昭訓)對坐終日酣宴昵近小人疑阻骨肉我所以益憐阿𡡉(小字)者常恐其譖殺既知后意因盛言太子不才后遂使賛上廢立勇頗知其謀憂懼計無所出上知勇不自安仁夀宫使楊素觀勇所為東宫偃息未入束帶待之素故乆不進以激怒勇勇銜之形於言色還言怨望恐有他變深願防察上聞譛毁甚疑之后遣人伺覘東宫纎介事皆奏聞加誣飾以成其罪上遂疎忌勇廼於玄武門至徳門置候人以伺動靜隨事奏聞東宫宿衛之人侍官以上名籍悉令屬諸衛府有勇健者咸屛去太史令袁充言於上曰臣觀天文皇太子當廢上曰玄象乆見羣臣不敢言耳晉王廣又令督王府軍事段達私賂東宫幸臣姬威令伺太子動靜密告楊素於是内外諠謗過失日聞段達因脅姬威東宫過失主上皆知之矣已奉宻詔定當廢立君能告之則大富許諾上書告之秋九月壬子上至仁夀宫翌日大興殿謂侍臣曰我新還京師應開懐歡樂不知何意邑然愁苦吏部尚書牛弘對曰臣等不稱職至尊憂勞上既數聞譛毁朝臣悉知之故於衆中發問冀聞太子之過對既失㫖上因作色東宫官屬曰仁夀宫去此不逺而令我每京師嚴仗衛如入敵國豈非爾輩欲害我國家於是太子左庶子唐令則等數人付所司訊鞫楊素陳東宫事状告近顯言云云上曰此兒不堪承嗣乆矣皇后勸我廢之我以布衣所生地復居長望其漸改隠忍至今我雖徳慚堯舜終不以萬姓不肖子今欲廢之以安天左衛大将軍元旻諫曰廢立大事詔㫖若行後悔無及䜛言罔極陛下察之上不應姬威陳太子罪惡云云泫然曰誰非父母乃至於此朕近覧齊書見髙歡縱其兒子不勝忿憤安可效尤於是禁勇及諸子部分收其黨與楊素舞文巧詆鍛鍊以成其獄先是見老枯槐問此堪何用或對曰古槐尤宜取火衛士備火燧勇命工造數千枚欲以分賜左右至是獲於庫又藥藏局貯艾數斛得之以為怪以問姬威太子此意别有所在至尊仁夀宫太子常飼馬千匹云徑徃守城門自然餓死言詰勇勇不服曰竊聞公家馬數萬匹勇忝備太子千匹乃是反乎又發東宫服翫以加琱飾者悉陳之於庭以示文武羣官為太子之罪上及皇后遣使責問勇勇不服冬十月乙丑使人召勇勇見使者驚曰得無殺我耶上戎服陳兵武徳殿集百官立於東面諸親立於西面引勇及諸子列於殿庭命内史侍郎薛道衡宣詔廢勇為庶人再拜言曰臣當伏尸都市将來鑒戒幸䝉哀憐得全性命言畢泣下流既而舞蹈而去左右莫不閔黙雲昭訓定興出入東宫無節數進其竒服異器以求恱媚左庶子裴政屡諫不聴唐令則為勇所狎昵每令以絃歌内人右庶子劉行本責之曰庶子當輔太子正道何有取媚於房惟之間哉令則慙而不能改勇嘗得良馬欲令行本乗而觀之行本正色至尊置臣於庶子欲令輔導殿下不令殿下作㺯臣也勇慚而止及勇敗二人已卒上歎曰向使裴政劉行本在勇不至此勇嘗宴宫臣唐令則彈琵琶娬媚洗馬李綱起白勇曰令則身為宫卿職當調䕶乃於廣坐自比倡優淫聲視聴事若上聞令則罪在不測豈不殿下之累邪臣請速治其罪勇曰我欲為樂耳君勿多事趨出及勇廢上召東宫官切責之皆惶懼無敢對者獨曰廢立大事今文大臣皆知不可莫敢發言何敢畏死不一陛下别白言之乎太子性本中人可與為善可與為惡向使陛下正人輔之足以嗣守鴻業今乃以唐令則左庶子文騰家令二人唯知以絃歌鷹犬娯恱太子安得不至於是邪此乃陛下之過非太子之罪也因伏地流涕嗚咽慘然良乆李綱責我非為無理知其一未知其二我擇汝為宫臣而勇不親任雖更得正人何益哉對曰臣之所以不被親任姦臣在側故也陛下但斬令則文騰更選賢才以輔太子安知臣之終見疎棄自古國家廢立冢嫡不傾危願陛下深留聖思無貽後悔不恱十一月戊子晉王廣皇太子天下地震囚故太子勇於東宫太子掌之勇自以廢非其罪頻請見上申寃而遏之不得勇於升樹大叫聲聞帝所冀得引見楊素因言勇情志昏亂癲鬼所著不可復收以為不得見(立是煬帝遂以亡隋)
  臣按隋文以術數天下操制羣下亦以術數宜非臣子所能欺也而太子任情率直則疑之晉王廣矯情飾詐則信之夫勇之天資中人耳使博選名儒責以輔導切磋琢磨未必不為令徳則大賊也方其平時自媚后欲為奪嫡之計乆矣一聞后意有所不於是緣飾者彌工而傾擠彌巧觀廣之所以取謀於宇文述而述之輸貨楊約以自通於楊素者其安排布置一如戰國縱横之徒徒知勇之當廢而不知其所罪戾者成於諸織組之手也徒知廣之可立不知所謂美者於諸開闔之口也而其實安在至是如聾如瞶不復能自辨是非一廢一立以為楊素鬻賣地耳不知平時所謂術數者果焉在耶升儲又以勇付於其手迨其垂沒乃始知廣之不足付而出召勇之言則徒以殺其身而已矣(事見通鑑文帝末年)吁後之人主其於䜛言罔極際可不察
唐玄宗開元末武恵妃太子瑛於上曰太子隂結黨與将害妾母子(恵妃夀王瑁也)亦指斥至尊上大怒以語宰相欲皆廢之張九齡諫曰太子天下不可輕揺昔晉獻公驪姬䜛殺申生三世大亂漢武帝信江充之誣罪戾太子京城流血晉恵帝賈后之譛廢愍懐太子中原塗炭隋文帝獨孤后之言黜太子勇立煬帝遂失天下由此觀之不可不陛下欲為此臣不敢奉詔恵妃宻使宫奴牛貴兒謂九齡曰有廢有興(言太子瑛廢則夀王瑁太子)公為之援宰相長處九齡叱之以其語白上上為之動色故終九齡罷相太子得無九齡既貶又有譛太子鄂王瑶光王琚異謀者上召宰相問之李林甫曰此陛下家事非臣等所宜上意决遂使宦官宣制宫中瑛瑶庶人賜死太子瑛既死李林甫數勸立夀王瑁上以忠王璵長且仁孝恭謹又好學意欲立之猶豫嵗餘不决自念春秋三子同日誅死繼嗣未定忽忽不樂寝膳為之减髙力士乗問問其故上曰汝我家老奴豈不能揣我意力士豈非郎君未定耶但推長而立誰敢爭上曰汝言是也由是遂定太子(餘己見姦臣篇)
 范祖禹明皇三子之廢繋於李林甫一言其得未廢繋於張九齡之未罷相賢則父子得以相保相佞則天性滅於仇讐置相可不慎哉
公元779年
大厯十四年(代宗年號)徳宗即位宣王誦皇太子
公元787年
貞元三年初郜國大長公主駙馬都尉蕭升公主不謹詹事李昇出入主第主女為太子妃或告主淫亂且為厭禱上大怒幽主於禁中切責太子太子不知所對請與蕭妃昏上李泌告之且曰舒王近已長立孝友温仁陛下惟有一子奈何一旦疑之欲廢之而立姪得無失計乎上曰卿不愛家族乎對曰臣惟愛家族不敢不盡言若畏陛下盛怒而為曲從陛下明日悔之必尤臣云吾獨任汝為相不力諌使至此必復殺而子臣老矣餘年不足惜若寃殺臣子使臣以姪為嗣未知得歆其祀乎因嗚咽流涕上泣曰事已如此使朕如何可對曰此大事陛下審圗自古父子相疑未有亡國覆家者上曰貞觀開元皆易太子何故不亡對曰昔承乾屢嘗監國託附者衆東宫甲士甚多宰相侯君集謀反事覺太宗使其舅長孫無忌朝臣數十人鞫之事状顯白然後百官而議之當時言者猶云願陛下不失為慈父使太子終天太宗從之并廢魏王泰陛下從容三日究其端緒而思之陛下釋然太子之無他矣若果有其迹當召大臣知義理者二十人與臣鞫其左右必有實狀陛下貞觀法行之廢舒王而立皇孫則百之後天下者猶陛下子孫至於開元之時武恵妃太子兄弟之海寃憤此乃百代所當戒又可法乎且陛下昔嘗令太子見臣於蓬萊池觀其容表非有蠭目豺聲商臣之相也正恐失於柔仁耳又太子貞元以來嘗居少陽殿正寢殿之側未嘗外人外事安得異謀乎彼譛人巧詐百端雖有手書晉愍懐衷甲太子瑛猶未可信况但以妻母有罪為累乎幸賴陛下臣臣敢以宗族太子不知向使楊素許敬宗李林甫之徒承此㫖已就舒王定䇿之功矣上曰此朕家事於卿而力爭如此對曰天子四海為家臣今獨任宰相之重四海之内一物失所歸於臣况坐視太子寃横不言臣罪大矣上曰為卿遷延明日思之抽笏叩頭而泣曰如此臣知陛下父子慈孝如初矣然陛下還宫當自審思勿露此意於左右露之則彼皆欲樹功舒王太子危矣上曰具曉卿意太子遣人謝泌曰吾必不可救欲先自仰藥何如曰必無此慮願太子起敬起孝苟不存則事不可知耳間一日上開延英殿獨召流涕闌干撫其背曰非卿切言今日無及矣皆如卿言太子仁孝實無他也自今軍國及朕家事皆當謀於卿矣拜賀因曰陛下聖明太子無罪報國畢矣願乞骸骨上曰朕父子賴卿得全方屬子孫使卿代代富貴報徳何為出此言乎詔李昇等及公主五子皆流嶺南逺州(太子立是順宗)
  臣按自古輕廢儲貳未有不由宰相非人故里克成申生楊素懐姦子勇囚林甫趨利瑶琚戮而子瑛之得未廢者以九齡舒王不得奪嫡者以李泌然則為國者其可無忠賢之相哉觀告徳宗之言忠誠懇篤宜其卒能感悟也後之為相者不幸而遇此要當為法
    以上論廢奪之失宜
 
 
 
 
 大學衍義卷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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