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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庸纂笺卷二 (自动笺注)
  欽定四庫全書
  中庸纂箋卷二
  元詹道傳
  或問名篇之義程子以不偏為吕氏専以無過
及為説二者固不同矣子乃合而言之何也曰中一名而有二義程子固言之矣今以其説推之不偏不倚云者程子所謂在中之義未𤼵之前無所偏倚之名也無過不及程子所謂中之道也見(形甸反)諸行(去聲)事各得其中之名也盖不偏不倚猶立而不近四旁心之體地之中也無過不及猶行而不先不後理之當(去聲)事之中也故於未𤼵之大本則取不偏不倚之名於己𤼵而時中則取無過不及之義語固各有當也然方其未𤼵雖未有過不及之可名而所以為無過不及體實在於是及其𤼵而得中也雖其所不能不偏於一事其所以無過不及者是乃無偏倚者之所為而於一事之中亦未嘗有所偏倚也故程子又曰言和則中其中言中則含喜怒哀樂其中吕氏亦云當其未𤼵此心至虛無所偏倚故謂之中以此心而應萬物之變無往而非中矣是則二義雖殊而實相體用此愚於名篇之義所以不得取此而遺彼也曰庸字之義程子以不易言之而以為常何也曰惟其平常故可常而不可易若驚世駭俗之事則可暫而不得為常矣二説雖殊其致一也但謂之不易必要(平聲)於乆而後不若謂之平常則直驗於今之無所詭(古委反)異而其常乆不可易者可兼舉也况中庸云上髙明為對而下無忌憚者相反其曰庸徳之行庸言之謹又以見(形甸反)夫(音扶)雖細㣲不敢忽則其名篇之義以不易而為言者又孰若平常之為切乎曰然則所謂平常不為淺近苟且云乎不然所謂平常亦曰事理之當然無所詭異云爾固非有甚髙難行之事而亦同流合汙(音烏)之謂哉既曰當然則自君臣父子日用之常推而至於堯舜之禪(時戰反)授湯武放伐其變無窮亦無適而非平常
 曰此篇首章先明中和之義次章乃及中庸之説
至其名篇不曰中和而曰中庸何哉中和之中其義雖精而中庸中實體用其所謂庸者又有平常之意焉則比之中和其所該者尤廣而於一篇大指精粗本末無所不盡其所以不中和而曰中庸也曰張子之言如何曰其曰須句理㑹使其言互相𤼵明者讀書之要法不但可施於此篇也曰吕氏為己為人之説如何為人程子以為見知於人者是也吕氏以志於功名之而謂今之學者未及乎此則是以為人為及物之事而渉獵徼幸求濟其私者又下此一等殊不知夫子所謂為人者正指此下等人若曰未能成己而遽欲成物此特可坐以不能知所先後之罪原其設心猶愛而公視彼欲求人知以濟一己之私而後學者不可同日語矣至其所謂立喜怒哀樂未𤼵之中以為使學者擇善固執之者亦曰欲使學者務先存養以為窮理地耳而語之未瑩(烏定反)乃似聖人强(上聲)立此中以為大本使人以是為準而取中則中者豈聖人之所强立而未𤼵之際亦豈容學者有所擇取其間哉但其全章大㫖有以切中(去聲)今時學者之病覽者誠能三(去聲)復而致思焉亦可以感悟興起
  或問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何也曰此
先明性道教之所以名以見(形甸反)其本皆出乎天而實不外於我也天命之謂性言天之所以命乎人者是則人之所以為性盖天所以賦與萬物不能自已者命也吾之得乎是命以生而莫非全體者性也故以命言之則曰元亨利貞四時五行庶類萬化莫不由是而出以性言之則曰仁義禮智而四端五典萬物萬事之理無不統於其間盖在天在人雖有性命之分而其理則未嘗不一在人在物雖有氣禀之異而其理則未嘗不同此吾之性所以純粹至善而非若荀揚韓子之所云也(荀揚韓子論性詳見孟子告子集注)率性之謂道言其所得乎天以生者則事事物物不自然各有當行之路是則所謂道也盖天命之性仁義禮智而已循其仁之性則自父子之親以至於仁民愛物皆道也循其義之性則自君臣之分(扶問
反)以至於敬長(上聲)尊賢亦道也循其禮之性則恭敬辭讓之節文皆道也循其智之性則是邪正分别亦道也盖所謂性者無一理不具故所道者不待外求無所不備所謂性者無一物不得故所道者不假人為無所不周鳥獸草木之生僅得形氣之偏而不能有以通貫全體然其知覺運動榮悴開落亦皆循其性而各有自然之理焉至於虎狼父子蜂蟻君臣豺(牀皆反)獺(他達反)之報本雎(七余反)鳩之有别則其形氣之所偏又反有以存其義理所得(莊子天運商太宰蕩問仁於莊子莊子虎狼仁也曰何謂莊子父子
相親何為仁化書曰蜂有君禮也螻蟻之有君也一拳之宫與衆處一塊之臺與衆臨之一粒之食與衆蓄之一蟲之肉與衆咂之一罪無疑與衆戮之禮季月季秋之月豺乃祭獸戮禽孟春之月魚上冰獺祭魚詩傳雎鳩水鳥江淮間有之生有定偶而不相亂偶常並逰而不相狎故毛傳以為摰而有别摰字與至通言其情意深至也)尤可以見天命之本然初無間(去聲)隔而所謂道者未嘗不在是也豈有待於人為而亦豈人之所得為哉修道之謂教言聖人因是道而品節之以立法垂訓天下是則所謂教也盖天命之性率性之道皆理之自然人物之所同得者也人雖得其形氣正然清濁厚薄之稟亦有不能不異者是以賢知(去聲)者或失之過愚不肖者或不能及而得於此者亦或不能無失於彼是以私意人欲或生其間而於所謂性者不免有所昬蔽錯雜無以其所受之正性不全則於所謂道者因亦有所乖戾舛(尺淺反)逆而無以適乎所行之宜惟聖人之心清明純粹天理渾然無所虧闕故能因其道之所在而為之品節防範立教天下使夫(音扶)過不及有以取中焉盖有以辨其親疎之殺(所戒反)而使之各盡其情則仁之為教立矣有以别(彼列反)其貴賤之等而使之各盡其分(扶問反)則義之為教行矣為之制度文為使之有以守而不失則禮之為教得矣為之開導禁止使之有以别而不差則知(去聲)之為教明矣夫如是是以無知愚事無大小皆得有所持據守以去(上聲)其人欲之私而復乎天理之正推而至於天下物則亦順其所欲違其所惡(去聲)因其材質之宜以致其用制其取用之節以遂其生皆有政事之施焉此則聖人所以財成天地而致其彌縫輔賛之功然亦未始外乎人之所受乎天者而强(上聲)為之也子思以是三言著於篇首雖曰姑以釋夫三者之名義學者能因其所指而反身以驗之則其所豈獨名義之間而已哉盖有得天命説則知天之所以與我者無一理不備釋氏所謂空者性矣有以得乎率性之説則知我所得乎天者無一物不該老氏所謂無者有以得乎修道説則聖人所以教我者莫非因其所固有而去(上聲)其所本無其所至難而從其所甚易(去聲)而凡世儒之訓詁詞章管商權謀功利老佛清浄寂滅與夫百家衆技支離偏曲所以為教矣由是以往其所固有不可昧者而益致其學問思辨之功因其所甚易之不能已者而益致其持守推行之力則夫天命之性率性之道豈不昭然日用之間而修道之教又將由我而後立矣
 曰率性修道之説不同為是邪曰程子之論率
性正就私意人欲未萌之處指其自然𤼵見(形甸反下同)各有條理者而言以見道所以得名非指修為而言也吕氏良心之𤼵以下安能致是一節亦甚精宻但謂人雖受天地之中以生而梏於形體又為私意小知(去聲)所撓故與天不相似而𤼵不中(去聲)節必有以不失其所受乎天者然後為道所謂道者又在修為之後而反由教以得之非復(扶又反)子思程子所指人欲未萌自然𤼵見之意矣游氏所謂無容私焉則道在我楊氏所謂之而已者似亦皆有
吕氏之病也至於修道程子養之以福修而求復(如字)之云却未合子思本文之意獨其一條所謂循此修之各得其分(扶問反)而引舜事以通結之者為得其㫖故其門人亦多祖之但所引舜事或非論本文之意耳吕氏所謂先王制禮達之天下之後世者得之但其説率性之道處已失其指而於此推本以為率性而行雖已中節而所稟不能過不及若能心誠求之自然不中不逺但欲達之天下之後所以修道而立教焉則為太繁複(音福)而失本文之意耳改本以時不同為言似亦不親切也曰楊氏所論王氏之失如何曰王氏之言固為多病然此所云天使我有是者猶曰上帝降衷云爾豈真以為有或使之者哉其曰在天為命人為性則程子亦云而楊氏又自言之盖無悖於理者今乃指為王氏之失不惟似同浴而譏裸(魯果反)裎(音呈)亦近於意有不平而反為至公之累矣且以率性之
性命理文意亦不相似若游氏以遁天倍(音佩)情為非性則又不若楊氏人欲性之云也曰然則吕游楊侯四子之説孰優曰此非後學之所敢言也但以程子言論之則於吕稱其深潛縝(止忍反)密於游稱其頴悟温厚謂楊不及而亦毎稱其頴悟侯生之言但可隔壁聽今且熟復其言究覈(下革
反)其意而以此語證之則其髙淺深亦可見矣過此以往則非後學敢言
  或問既曰道也者不可須㬰也可非道也是故君
戒慎其所不睹恐懼其所不聞矣而又曰莫見乎隠莫顯㣲故君子慎其獨也何也曰此因論率性之道以明由教而入者其始當如此兩事其先言道不可離而君子戒謹恐懼其所不睹不聞者所以言道無所不在無時不然學者無須豪忽不謹周防之以全其本然之體也又言莫見乎隠莫顯乎㣲而君子必慎其獨者所以隠㣲間人所不見而己獨知之則其事之纎悉無不顯著有甚他人知者學者尤當隨其念之方萌而致察焉以謹其善惡之幾(平聲)也盖所謂道者率性而已無不有故無不在大而父子君臣小而動静食息不假人力之為而莫不各有當然不易理所也是天下人物之所共由充塞(先則反)天地貫徹古今而取諸至近則常不外乎吾之一心循之則治失之則亂盖無須㬰之頃可得而暫離也若其可以暫合暫離而於事無所損益則是人力私智所為者而非率性之謂矣聖人之所修以為教者因其不可離者而品節之也君子所由以為學者因其不可離者而持守也是日用之間須㬰之頃持守工夫一有不至所謂不可離者雖未嘗不在我而人欲間(去聲)之則亦判然二物不相管矣是則雖曰有人之形而其違禽獸也何逺哉是以君子戒慎乎其目之所不及見恐懼乎其耳之所不及聞瞭然心目之間常若見其不可離者而不敢有須㬰之間(去聲)以流於人欲之私而䧟於禽獸之域若書之言怨而曰不見是圖禮之言事親而曰聽於無聲視於無形(五子之歌一人三失怨豈在明不見是圖曲禮云凡為人子者居不主奥坐
不中云云聽於無聲視於無形)盖不待其徴於色𤼵於聲然後有以用其力也夫(音扶)既已如此矣則又以謂道固無所不在幽隠之間乃他人所不而已獨見道固無時不然細㣲之事乃他人所不而已獨聞是皆常情所忽以為可以欺天罔人不必謹者而不知吾心之靈皎如日既已知之則其豪髮之間無所潛遁有甚他人之知矣又况既有心藏伏之乆則其見(形甸反)於聲音容貎之間𤼵於行事施為之實必有暴著而不可揜者又不止念慮之差而已也是君子戒懼耳目所不及則此心常明不為物蔽而於此不敢不致其謹焉必使其幾㣲之際無一豪人欲之萌而純乎義理之𤼵則下學功盡全美無須㬰之間(去聲)矣二者相須反躬為(去聲)已遏人欲天理實事體道之功莫有先於此者亦莫有切於此者故子思於此以為言以君子之學由此而入也曰諸家之説皆以戒慎不睹恐懼不聞即為謹獨之意子乃分之以為兩事無乃破碎支離之甚耶曰既言道不可則是無適不在矣而又言莫見乎隠莫顯乎㣲則是要切之處尤在於隠㣲也既言戒謹不睹恐懼不聞則是無處不謹矣又言謹則是其所謹者尤在於也是不容不異若其同為一事則其為言何必若是之重(平聲)複邪且此書卒章潛雖伏矣不愧屋漏兩言之正與此相首尾但諸家皆不之察獨程子嘗有不愧屋漏謹獨持養氣象之言其於二者之間特加與字是固已分為兩事時聽者有未察耳曰子又安知不睹不聞之不為獨乎曰其所不睹不聞者己之所不睹不聞也故上言不可而下君子自其平常之處無所不用戒懼極言以至於此也獨者人之所不睹不聞也故上言莫見乎隠莫顯乎㣲而下君子之所謹者尤在於幽隠之地也是語勢自相倡和(去聲)各有血脉理甚分明如曰是兩條者皆為謹獨之意則是持守之功無所施於平常之處而専在幽隠之間也且雖免於破碎之譏而其繁複偏滯無所(去聲)亦甚矣曰程子所謂隠㣲之際若與吕氏改本及游楊氏不同而子一之何邪曰以理言之則三家不若程子之盡以心言之則程子不若三家之密是固若有不同者矣然有是理然後有是心有是心而後有是理則亦初無異指也合而言之亦何不可之有哉曰他説如何吕氏論道不可離者得之但専以過不及為離道則似未盡耳其論天地之間性與天一節最其用意深處經文所指不睹不聞隠㣲間者乃欲使人戒懼乎此而不使人欲之私得以萌動其間耳非欲使人虚空其心反觀於此求見夫(音扶)所謂中者而遂執之以為應事準則吕氏既失其指而所引用不得於言有事參前倚衡之語亦非論孟本文之意至謂隠㣲間有昭昭不可欺感之而能應者則固心之謂矣而又曰正惟虚心以求則庶乎見之是又别以一心而求此一心見此一心豈不誤之甚哉若楊氏無適非道之云則善矣然其言似亦有所未盡衣食作息視聽舉履皆物也其所如此義理準則若曰所謂道者不外乎物而人在天地之間不能違物而獨立是以無適不有義理準則不可頃刻之而不由則是中庸之㫖也若便指物以為而曰人不能頃刻而離此百姓日用不知則是不惟昧於形而上下之别(列反)而墮於釋氏作用性之且使學者誤謂無不在雖欲離之不可得吾既知之則雖猖(音昌)狂妄行亦無適而不為道則其為害將有不可勝(平聲)言者不但文義之失而已也曰吕氏之書今有二本子所謂本則無疑所謂改本陳忠肅公所謂程氏明道夫子之言而為之序者子於石氏集解雖嘗辨之而論者猶或以為非程夫子不能及也奈何是則愚嘗聞之劉李二先生矣舊吕氏太學講堂初本改本其後修之别本也陳公之序盖為傳者所誤而失之及其兄孫幾(平聲)叟具以所聞告之然後自覺其非則其書已行而不及改矣近見胡仁仲所記侯師聖語亦與此合盖幾叟之師楊氏實與吕氏同出門師聖則程子内弟而劉李之於幾叟仁仲之於師聖又皆親見而親聞之是豈胷臆私見口舌浮辨所得而奪哉若更以其言考之則二書詳畧雖或不同然其語意相表裏如人之形貎昔腴(音㬰)今瘠(音夕)而其部位神采不異豈可不察而遽謂之兩人哉又况改本前之詳而有意於畧故其詞雖約而未免反有刻露峭急之病至於詞義之間失其本指則未能改於其舊者尚多有之挍(音教)之明道平日之言平易(去聲)從(七容反)容而自然精切者又不翅(通作啻施
智反)碔砆(音武夫)之與美玉於此而猶不辨焉則其於道之淺深不問可知
  或問喜怒哀樂之未𤼵謂之中(至)萬物育焉何也曰此
推本天命之性以明由教而入者其始之所𤼵端終之所至極皆不外於吾心也盖天命之性萬理具喜怒哀樂各有攸當(去聲)方其未𤼵渾然在中無所偏倚故謂之中及其𤼵而皆得其當無所乖戾故謂之和謂之中者所以性之徳道之體也以其天地萬物之理無所不該故曰天下大本謂之和者所以著情之正道之用也以其古今人物之所共由故曰天下達道盖天命之性純粹至善而具於人心者其體用全本如此不以聖愚而有加損也然静而不知所以存之則天理昧而大本所不立矣動而不知所以節之則人欲肆而達道所不行矣惟君子自其不睹不聞之前所以戒謹恐懼者愈嚴愈敬以至於一豪偏倚而守之常不失焉則為有以致其中而大本之立日以益固矣尤於隠㣲幽獨之際而所以謹其善惡之幾(平聲)者愈精愈密以至於一豪差謬(靡㓜反)而行之每不違焉則為有以致其和而達道行日以益廣矣致者用力推致極其至之謂致焉而極其至至於静而無一息不中則吾心正天地之心亦正故隂陽動静各止其所天地於此乎位矣動而無一事不和則吾氣順而天地之氣亦順故充塞無間(去聲)驩(與歡通)欣交通萬物於此乎育矣此萬化本原一心妙用聖神能事學問極功固有非始學所當議者然射者之的行者之歸亦學者立志之初所當知也故此章雖為一篇開巻之首然子思之言亦至此後己焉其指深矣曰然則中和二物乎曰觀其一體一用之名則安得不二察其一體一用實則此為彼體彼為此如耳目之能視聽視聽之由耳目初非有二物也曰天地萬物諸家皆以其理言子獨以其事論然則自古衰亂之世所以病乎中和者多矣天地之位萬物之育豈以是而失其常邪曰三辰失行(䟽云昭十七年有星孛大辰公羊大辰者何大火也伐為大辰北辰亦為
公元前780年
大辰三大辰也又記鄉飲酒云紀之以日月參之以三光三光三大辰也)山崩川竭(國語周幽王二年西周三川岐山伯陽父曰夫國依山川山崩川竭亡之徴也)則不天翻地覆然後為不位矣兵亂凶荒胎殰卵殈則不人消物盡然後為不育矣(樂記胎生不殰卵生者不殈)凡若此豈非不中不和所致而又安可誣哉今以事言者以為有是理而後是事彼以理言者亦非以為是事而徒有是理也但其言之不備有以後學之疑不若直以事言而理在其中之為盡耳曰然則當其不位不育之時豈無聖賢生於其世而其所以致夫(音扶)中和者乃不能有以救其一二何邪曰善惡感通之理亦及其力之所至而止耳彼達而在上者既曰有以病之則夫災異之變又豈窮而在下者所能救也哉但能致中和一身則天下雖亂而吾身之天地萬物不害安泰不能天下雖治(去聲)而吾身之天地萬物不害乖錯其間一家一國莫不皆然此又不可不知耳曰二者之為實可也而分中和以屬焉將不又破碎之甚邪曰世固未有致中不足於和者亦未有致和而不本於中者也未有天地己位而萬物不育者亦未有天地不位而萬物自育者也特據其效而推本所以然則各有所從來而不可紊耳曰子思之言中和如此周子之言則曰中者和也中(去聲)節也天下達道也(周子通書中語)乃舉中而合之於和然則又將何以天下大本也邪子思所謂中以未𤼵而言也周子之所謂以時中而言也愚於篇首已辨之矣學者涵泳而别(筆列反)識之見其並行不相悖焉可也
 曰程吕問答如何曰考之文集則是其書盖不完
矣然程子初謂凡言心者皆指己𤼵而言而後書乃自以為未當(去聲)向非吕氏問之之審而不完之中又失此書則此言之未當學者何自而知之乎以此又知聖賢之言固有𤼵端而未竟學者尤當虚心悉意以審其歸未可執其一言而遽以為定也其説中字因過不及而立名又以併指時中之中而與在中之義少異盖未𤼵之時在中之義謂之無偏倚可謂之無過不及方此之時未有中節不中節之可言也無過不及之名亦何而立乎又其下文皆以不偏不倚為言則此語者亦或未得為定論吕氏又引允執厥中以明未𤼵之㫖則程子説書也固謂允執厥中所以行之盖其所謂中者乃指時中之中而非未𤼵之中也吕氏又謂求之喜怒哀樂未𤼵之時則程子所以蘇季明之問又已有既思即是已𤼵之説矣凡此皆其決不以吕説為然者獨不知於此何故畧無辨學者亦當詳之未可見其不辨而遽以為是也然則程子卒以赤子之心為已𤼵何也曰衆人之心莫不有未𤼵之時亦莫不有已𤼵之時不以老稚賢愚而有别(筆列反)也但孟子所指赤子之心純一無偽者乃因其𤼵而後可見若未𤼵則純一無偽不足以之而亦非獨赤子之心為然是以程子雖改夫(音扶)心皆已𤼵之一言赤子之心為已𤼵則不可得而改也曰止水之云固以聖人之心為異乎赤子之心然則此其為未𤼵者邪曰聖人之心未𤼵則為水鏡之體既𤼵則為水鏡之用亦非獨指未𤼵而言也曰諸説如何程子備矣但其答蘇季明之後記録失本答問不相對值如耳無聞目無見之答以下文若無事時須見須聞之説參之其誤必矣盖未𤼵之時但為未有喜怒哀樂之偏耳若其目之有見耳之有聞則當愈益精明而不可豈若心不在焉而遂廢耳目之用哉其言静時既有知覺豈可言静而引復以見天地之心為説亦不可曉盖當至静之時但有能知覺者而未有所知覺也故以静中物則可而便以纔思即是已𤼵為比未可以為坤卦純隂不為無陽可而便以復之一陽已動為比未可所謂無時不中所謂善觀者却於已𤼵之際觀之者則語雖要切而其文意不能無斷至於上求静之云則問者又轉而之他矣其答動字静字問答何以用功問答思慮不定之問以至若無事時須見須聞之説則精當(去聲)但其曰當祭祀無所見聞古人之制祭服而設旒纊(杜佑通典黄帝
垂旒目不視邪也充纊不聽讒言黈纊黄色緜為之)雖曰欲其不得廣視雜聽而致其精一然非以是為真足以全蔽其聰明使之一無見聞若曰履之有絇以為行戒(周禮天官屨人
注屨有絇有繶有純者飾也絇謂之拘繩著舄屨之頭以為行戒)尊之有禁以為酒戒(周禮春官尊彛職掌六尊六彛皆有尊皆有罍注下臺今時承槃滿則覆所以
沈湎也)然初未嘗以是而遂不行不飲也若使當際之時真為旒纊所塞(先則反)遂為聾瞽則是禮容樂節不能知亦將何以致其誠意交於鬼神程子之言泱不如是之過也至其答過而不留之問則又有若不相值而可疑大抵此條最多謬誤盖聽他人之問而從旁竊記非惟未了答者之意而亦未悉問者之情是以致此亂道誤人然而猶幸其間紕(篇夷
反)漏顯尚可尋繹(音亦)以别(筆列反)其偽獨㣲言之湮(音因)没者遂不復傅為可惜吕氏此章之説尤多可疑如引屢空貨殖及心為甚者其於彼此兩失之其曰由空而後見夫(音扶)中是又前章虚心以求之説也其不䧟而入浮屠幾希矣盖其病根正在欲於未𤼵之前求見所謂中者而執之是以屢言之而病愈殊不知經文所謂致中和者亦曰當其未𤼵此心至虚如鏡之明如水之止則但當敬以存之而不使小有偏倚至於事物之來此心𤼵見(賢遍反)喜怒哀樂各有攸當(去聲)則又當敬以察之而不使小有差忒(他得反)而已未有如是之説也且曰未𤼵之前則宜其不待箸(陟略反)意推求而瞭(音了)然心目之間矣一有求之之心則是便為已𤼵固己不得而見之况欲從而執之則其為偏倚亦甚矣又何中之可得乎且夫未𤼵已𤼵日用之問固有自然之機不假人力方其未𤼵本自寂然固無所事於執及其當𤼵則又當即事即物隨感而應亦安得塊(苦怪苦潰二反)然不動而執此未𤼵之中邪此為義理根本於此有差無所不差矣此吕氏之説所以條理紊(音問)亂援引乖剌不勝可疑程子譏之以為不識大本豈不信哉楊氏所謂未𤼵之時以心驗之則中之義自見執而勿失無人欲之私焉則𤼵必中節矣又曰須於未𤼵之際能體所謂其曰驗之體之執之則亦吕氏之失也其曰其慟(音洞)其喜固自若疑與程子所云言和則中其中相似然細推之則程子之意正謂喜怒哀樂已𤼵之處見得未𤼵之理𤼵見在一事一物無偏過不及之差乃時而非渾然在中之中也若楊氏云中固自若而又引莊周出怒不怒之言以明之(莊子庚楚篇敬之不喜之而不怒者
惟同乎天地為然出怒不怒則怒出於不怒矣出為無為則為出於無為矣)則是以為聖人方當喜怒哀樂之時其心漠然同於木石而姑外示如此之形凡所云為不復出於中心之誠矣大抵楊氏之言多雜於佛老故其失類如此其曰當論其中(去聲)否不當論其有無至論
  或問此其稱仲尼曰何也曰首章夫子意而子思言
故此以下又引夫子言以證之也曰孫可以字其祖乎曰古者生無爵死無諡(神至反正作諡二句禮記郊特牲篇)則子孫之於祖考亦名之而已矣周人冠(去聲)則字而尊其名死則諡而諱其名則固已彌文矣然未有諱其字者也故儀禮饋食祝詞適爾皇祖伯某父(音甫)乃直以字而面命之況孔子不應(平聲)諡而子孫不得稱其字以别(筆列反)之則將謂何哉若曰孔子則外之之辭而又孔姓之通稱若曰夫子則又當時衆人相呼之通號不曰仲尼而何以哉曰君子所以中庸小人所以反之者何也曰中庸者無過不及平常之理盖天命人心之正也惟君子為能知其在我而戒謹恐懼無失當然故能隨時得中小人則不知有此而無所忌憚故其心每反乎此而不中不常也曰小人中庸王肅程子悉加反字盖疊上文之語然諸説皆謂小人實反中庸不自知為非敢自以為中庸居之不疑如漢之胡廣唐之吕温柳宗元者則其所中庸是乃所以無忌憚也如此則不煩増字而理亦通矣(胡廣字伯
始位至太傅温厚謹素遜言色達練事明解朝章雖無謇直之風屢有補闕之益故京師諺曰萬事不理伯始天下中庸胡公吕温和叔一字化光陸質治春貞元末進士第後進戸部員外郎藻翰精富一時推尚險躁謫詭好利言宰相李吉甫陰事憲宗均州再貶道州後徙衡州柳宗元子厚精敏絶倫為文卓偉精緻一時推仰進士博學宏詞科校書郎後遭貶柳州刺史)曰小人情狀固有若此者矣但以文藝考之則恐未然盖論一篇通體則此章乃引夫子所言之首章且當畧舉大端分别(筆列反)君子小人趨向未當及此意之隠㣲也若論一章語脉上文方言君子中庸小人反之其下且當平解兩句之義以盡其意不應偏解上句不解下句遽别他説也故疑王肅所傅之為得其正而未必肅之所増程子從之亦不為無所據而臆決也諸説皆從鄭雖非本文之意然所以𤼵小人情狀則亦曲盡其妙足以警乎鄉原亂徳之姦矣今存吕氏備觀考他不能盡録也
  或問民鮮能乆或以為民鮮能乆於中庸之徳而以下
不能朞月守者證之何如不然此章方承上章小人中庸意而泛論之未遽及夫(音扶)不能乆也下章自能擇中庸者言之乃可責其不能乆耳兩章各是𤼵明一義不當遽以彼而證此也且論語無能字而所謂矣者又已然之辭故程子釋之以為民鮮有此中庸之徳則其與不能朞月守者不同文意益明白矣曰此書非一時之言也章之先後安得次序乎曰言之固無序矣子思之而於此其次第行(音杭)列決有意不應雜置而錯陳之也故凡此書之例皆文斷而意屬(音燭下同)讀者先因其文之所斷以求本章之説徐次其意之所屬以考相承之序則有以各盡其一章意而不失夫(音扶)全篇之㫖矣然程子亦有乆行説則疑出於其門人之所記盖不能差繆(與謬同音)而自世教衰之一條論語解而程子手筆諸家之説固皆不察乎此然吕氏所謂厭常喜新質薄氣弱者有以切中(去聲)學者不能固守之病讀者合諸朞月之章而自省(悉井反)焉則亦足以有警矣侯氏所謂不識中故鮮能乆若識得中則動足無非中者則其踈闊益甚矣如曰若識得中則動足履皆有自然之中而不可離則庶幾
  或問此其言道不行不明何也曰此亦承上章民鮮
乆矣之意也曰知(去聲)愚之過不及宜若道之所以不明也賢不肖過不及宜若道之所以不行也今其互言之何也曰測度(待洛反)深㣲揣(楚委反)摩事變能知君子所不知者知(去聲)者之過乎中也昬昧蹇淺不能知君子之所當知者愚者之不及乎中也知(去聲)之過者既惟知是務而以道為不足行愚者又不知所以行也此道所以不行刻意尚行(去聲)驚世駭俗能行君子所不行者賢者之過乎中也卑汚(音烏)苟賤不能君子之所當行不肖者之不及乎中也賢之過者既惟行是務而以道為不足不肖者又不求所以知也此道所以不明也然道之所謂中者是乃天命人心正當然不易之理固不外乎人生日用之間特行而不著習而不察是以不知其至而失之耳故曰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知味之正則必嗜(時利反)之而不厭知道中則必守之而不失
  或問此其稱舜之大知(去聲)何也曰此亦承上章意言
如舜之知而不過則道之所以行也盖不自恃聰明而樂(音洛)取諸人如此則非知者之過矣又能執兩端而用其中則非愚者之不及矣此舜之知所以為大而非他人之所及兩端之説吕楊為優程子以為執持過不及兩端使民不得行則恐非文意矣盖當衆不同之際未知其孰為過孰為不及而孰為中也故必兼總衆説以執其不同極處而求其義理至當(去聲)然後有以知夫(音扶)無過不及之在此而在所當行若其未然則又安能先識兩端者之為過不及不可行哉
  或問七章之説曰此以上句下句如詩之興(虚應反)耳
或以二句各為一事言之則失之也
  或問此其稱囘之賢何也曰承上章不能朞月守者而
言如囘之賢而不過則道之所以明也盖能擇乎中庸則無賢者之過矣服膺不失非不肖者之不及然則兹賢也乃其所以為知(去聲)也歟曰諸説如何程子所引屢空張子所引未見其止皆非論語之本意吕氏之論顔子有曰隨其所至盡其所得據而守之則拳拳服膺不敢失勉而進之則既竭吾才而不敢緩此所以恍惚前後不可為求見聖人之止欲罷而不能也此數言者乃為親切確(克角反)實而足以見其深潛縝(止忍反)密之意學者所宜諷誦服行也但求見聖人之止一句文義亦末安耳侯氏中庸豈可擇擇則二矣其務為過髙而不顧經文義理之實也亦甚矣哉
  或問中庸不可能何也曰此亦承上章之意以三者之
明中庸之尤難也盖三者之事亦知仁勇之屬而人之所難然皆必取於行而無擇於義且或出於氣質之偏事勢之迫未必從(七恭反)容而中節若曰中庸則雖無難知難行之事然天理渾然過不及苟一豪之私意有所未盡則雖欲擇而守之而擬議之間忽已墮於過與不及之偏而不自知矣此其所以雖若甚易(去聲)而實不可能也故程子克己最難之其㫖深矣游氏以舜為絶學無為楊氏亦謂有能斯有為之者違道逺矣循天下固然之理而行其所無事焉夫(音扶)何能之有則佛老之餘緒而楊氏下章所論不知不能為逺人意亦儒者二公學於程氏之門號髙弟而其如此不可也已
  或問此其記子路之問强何也曰亦承上章之意以明
中庸而守之非强不能所謂强者非世俗之所謂强也盖强者有以勝人之名也凡人和而無節必至於流中立無依必至於倚國有道而富貴不能不改其平素無道貧賤不能乆處(上聲)乎窮約持守之力有以勝人者其孰能及之故此四者汝子路之所當强也南方之强不及强者北方之强過乎强者也四者之强强之中也子路好勇聖人之言所以長(上聲)其善而救其失者類如此曰和與物同故疑於流而以不為强中立本無所依又何疑於倚而以不為强哉曰中立固無所依也然凡物之情惟强者能無所依而獨立弱而無所依則其不傾側而偃仆(音赴)者幾希矣此中立所以疑於必倚而不倚之所以為强也曰諸説如何大意則皆得之惟以矯為矯揉之矯以南方之强為矯哉之强與顔子之强以抑而强者子路强與北方之强者為未然
  或問十一章素隠之説曰吕氏鄭注以素為愫(音素)固
有未安惟其説有無徳而隠為素隠者於義畧通又以遯世不見知之語反之似亦有據但素字之義與後章素其位之素不應頓異則又若有可疑者獨漢書藝文志劉歆(虚今反)論神仙家流引此而以素為索顔氏又釋之以為求索隠暗之事(箋見章句)則二字之義既明而與下文行怪二字語勢相類其説近是當時傳本猶未誤至鄭氏時乃失之耳游氏所謂離人而立於獨與夫未免有念之云皆非儒者之語也
  或問十二章之説曰道之用廣而其體則㣲宻而不可
所謂費而隠也即其近而言之男女居室人道之常雖愚不肖亦能知而行之極其逺而言之則天下之大事物之多聖人亦容有不盡盡能者也然非獨聖人有所不知不能也天能生覆(敷救反)而不能形載地能形載不能生覆至於氣化流行隂陽寒暑吉凶災祥不能盡得其正者尤多所以雖以天地之大而人猶有憾也夫(音扶)自夫婦之愚不肖所能知行至聖人天地所不能盡道盖無所不在故君子之語道也其大至聖人天地所不能盡而道無不則天下莫能載矣其小至愚夫愚婦之所能知能行而道無不則天下莫能破矣道之在天下其用之廣如此可謂費矣而其所用之體則不離(去聲)乎此而有非視聽所及者此所以為費而隠也子思之言至此極矣然猶以為不足以盡其意也故又引詩以明之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所以言道體用上下昭著無所不在造端夫婦極其近小而言也察乎天地極其逺大而言也盖夫婦之際隠㣲之間尤見道不可離處知其造端乎此則其所戒謹恐懼實無不至矣易首乾坤而重咸恒(胡登反)詩首闗雎而戒淫泆書記釐(陵之反)降禮大昬(記哀公問篇注大昬國君娶妻禮也)皆此意也曰諸説如何程子至矣張子以聖人夷惠之徒既已失之又曰君子道達諸天聖人有所不知夫婦之智淆(音肴)諸物故聖人所不與(去聲)則又析其不知不能而兩之皆不可也已諸家皆以夫婦之能知能行者為道之費聖人所不不能天地有憾者為道之隠其於文義協矣若從程子説則使章内専言費而不及隠恐其有未安也曰謂不知不能為隠似矣若天地有憾鳶飛魚躍察乎天地而欲亦謂之隠則恐未然且隠之為言正以其非言指陳可及耳故獨舉費而隠常黙具乎其中若於費外别有隠而可言已不得為隠矣程子之云又何疑邪曰然則程子所謂鳶飛魚躍子思喫緊為人處(緊居忍反為去聲)與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意同活潑潑地者何也曰道之流行𤼵見於天地之間無所不在在上則鳶之飛而戾於天者此也在下則魚之躍而出於淵者此也其在人則日用間人倫之際夫婦所知所能而聖人所不不能者亦此也此其流行𤼵見於上下間者可謂著矣子思於此指而言之惟欲學者於此黙而識之則為有以洞見道體之妙而無疑程子以為子思喫𦂳為人處者正以示人之意為莫切於此也其曰與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意同活潑潑地則又以明道體用流行𤼵見充塞天地亘(居鄧
反)古亘今雖未嘗一豪之空(去聲)闕一息間斷然其在人而見(賢遍反)諸日用間者則初不外乎此心故此心之存而後有以自覺有事焉而勿正心活潑潑地亦曰此心之存而全體呈露妙用顯行無所滯礙(牛代反)云爾仰而視乎鳶之飛俯而觀乎魚之躍然可以得之也抑孟子此言固為精宻然但為(去聲)學者集義氣而𤼵耳至於程子借以為言則又以𤼵明學者洞見道體之妙非但孟子意而已也盖此一言雖若二事其實有事焉半詞之間已盡其意善用力者苟能於此超然黙㑹道體之妙已躍如何待下句而後足於言邪聖賢特恐學者用力之過而反為所累故更以下句解之欲其雖有所事不為所累耳非謂有事焉之外又别設此念以為正心之防也曰然則其所活潑潑地者毋乃釋氏遺意邪曰此但俚(音里)俗之常談釋氏盖嘗言之而吾亦言之耳彼故不得而専之也况吾之所言雖與彼同而所形容實與彼異若出於吾之所謂則夫(音扶)道之體用固無不在然鳶而戾於天魚於淵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止其所不可亂也若如釋氏之云則鳶可以而魚可以戾天矣是安可同日而語哉且子思夫婦言之所以明人事之至近而天理在焉釋氏則舉此而絶之矣又安可同年而語哉曰吕氏以下如何吕氏此以上論以下論庸又謂費則常道隠至道恐皆未安謝氏既曰非是極其上下而言矣又曰非指鳶魚而言盖曰子思之引此詩姑借二物明道無所不在之實非以是為窮其上下之極而形其無所不包之量(去聲)也又非以是二物専為形其無所不在之體而欲學者之必觀乎此也此其𤼵明程子之意盖有非一時同門之士所得聞者而又别以夫子與㸃之意明之則其為説益以精矣但所謂察見天理者恐非本文之訓而於程子意亦未免小失之耳游氏之説其不可曉者尤多如以良知良能所自為道之費則良知良能不得為道在道之外矣又以不可知不可能為道之隠則所謂道者無用之長(去聲)物而人亦無所頼於道矣所引天地明察似於彼此文意兩皆失之至於所謂七聖皆迷之地則莊生邪遁荒唐之語尤非所以論中庸也(莊子徐無鬼黄帝將見大隗乎其茨之山方明為御昌寓驂乘張若謵朋前馬昆闖滑
後車至於襄城之野七聖皆迷無所問途)楊氏大而化之智力所及聖人不知不能祁寒暑雨天地不能易其節為道不可能而人所以有憾於天地則於文義既有所不通而又曰人雖有憾而道固自若則其失愈逺矣其曰非體物而不遺者其孰能察之其用體字察字又皆非經文正意也大扺此章若從諸家聖人不知不能為隠則其為説之弊至於而後嘗試循其説而體驗之若有以使人神識飛揚眩(音縣)瞀(茂務二音)迷惑無所底止(底音㫖)子思之意其不出此也矣惟侯氏不知不能之説最為明白但所引聖而不可知孟子謂人所不能測耳非此文之意也其他又有大不可曉者亦不足深論
  或問十三章説子以為人治人為彼人之道還
彼人善矣又謂責其所能知能行而引張子之説以實之則無乃流於姑息之論而所謂人之道者不得為道之全也邪上章固言之矣夫婦之所能知能行者道也聖人所不不能天地猶有憾者亦道也然自人而言則夫婦之所能知能行者人之所切於身而不可須㬰離者也至於天地聖人所不能及則其求之當有漸次而或日用所急然則責人而先其切於身之不可離者後其有漸而不急者是乃行逺自邇升髙自卑之序使其由是不已焉則人道之全亦將可以馴致今必以是姑息而遽欲盡道以責於人吾見其失先後之序違緩急宜人受責者將至於所不堪而道之無窮則終非一人一日之所能盡也是兩失之而焉爾
 曰子臣弟友之絶句何也曰夫子之意盖曰我之
所責乎子之事己者如此而反求乎己之所以事父則未能如此也所責乎臣之事己者如此而反求乎己之所以事君則未能如此也所責乎弟之事己者如此而反求乎己之所以事兄則未能如此也所責乎朋友之施己者如此而反求乎己之所以先施於彼者則未能如此於是其所以責彼者自責庸言庸行之間盖不待求之於他而吾之所以自修之則具於此矣今或不得其讀(音豆)而以父君兄友四字絶句則於文意所不通而其義亦何所當(去聲)哉曰諸説如何諸家説論語者多引此章以明一以貫之義説此章者又引論語以釋違道不逺之意一矛(莫侯反)一盾(食尹反)終不相謀牽合不置學者盖深病之及深考程子之言有所謂動以天者然後知二者之為忠恕其迹雖同而所以忠恕者其心實異非其知徳深知言之至其孰能判然如此無疑哉然盡已推己乃忠恕所以名而正為此違道不逺之事若動以天而一以貫之則不待盡已而至誠者自無息不待推己而萬物各得其所曽子之言盖指其不可名之妙而借其可名之粗以明之學者黙識言意表則足以互相𤼵明而不害其為同也餘説雖多大㮣放(上聲)此推此意以觀之則其為得失自可見矣違道不逺如齊師違穀七里違非背(音佩)而去之之謂愚固己言之矣諸説於此多所未合則不文義而强(上聲)為之説之過也夫(音扶)齊師違榖七里榖人不知則非昔已在榖而今始去之也盖曰自此而去以至於榖纔七里孟子所云夜氣不足以存則其違禽獸不逺非謂禽獸而今始違之也亦曰自此而去以入於禽獸不逺耳蓋所謂道者當然之理而已根於人心而見(賢遍反)諸行(去聲)事不待勉而能也然惟盡己之心而推以及可以得其當然之實而施無不當(去聲)不然則求之愈逺而愈不近矣此所以自是忠恕而往以至於道獨為不逺其曰違者非背而去之之謂也程子又謂事上之道莫若忠待下之道莫若恕此則不可曉者若姑以所重言之則似亦不為無理若究其極則忠之與恕初不相離(去聲)程子所謂要除一箇不得而謝氏以為形影意可見矣今析為二事兩用則是有無恕之忠無忠之恕而所以事上接下者皆出於强(上聲)為而不由乎中矣豈忠恕之謂哉是於程子他説不相似意其記録之或誤不然一時有為(去聲)言之而非正為忠恕𤼵也張子二説皆深得之但虚者仁之原忠恕與仁俱生之語若未瑩(縈定反)耳吕氏改本太畧不盡經意推張子之言而詳實有味但柯猶在以下未盡善若易之曰所謂則者猶在所執之柯而不在所伐之柯故執柯者必有睨視之勞而猶以為逺也若夫人治人則異於是衆人道止衆人之身若以其所知者責其知以其所行者責其行人即止厚望則不睨視之勞而所以治之之則不逺於彼而得之矣忠者誠有是心而不自欺也恕者推待己之心以及人也推其誠心以及於人則其所愛人之道不逺於我而得之至於父事君事兄交友皆以所求乎人者責乎己之所未能則其所以治己之道亦不逺於心而得之矣夫四者固皆衆人之所能而聖人乃自謂未能者亦曰未能如其所以責人者耳此見聖人之心純亦不已而道之體用大天下莫能載其小天下莫能破舜之所以事親之道必至瞽瞍底豫者蓋為(去聲)此也如此然後屬(音燭)乎庸者常道之云則庶乎其無病矣且其曰有餘而盡之則道難繼而不行不若游氏所引恥不逮為得其文意也謝氏侯氏所論(去聲)論語忠恕獨得程子之意但程子所謂天地之不恕亦曰天地化生不窮特以氣機闔(戸臘反)闢(毗亦反)有通有塞故當其通也天地變化草木蕃(音煩)則有似於恕當其塞也天地閉賢人隠則有似於不耳其曰不若人之閉於私欲而實有忮(支義反)害之心也謝氏推明其説乃謂天地之有不因人然則説有未究者蓋若以為不致中則天地有時而不位人不致和則萬物有時不育是謂天地之氣因人之不有似於不則可若曰天地因人之不而實有不之心則是為人既以忮心自絶於天矣為天地者反效其所為以自己其於(音烏)穆之命也豈不誤哉游氏之説其病尤多至謂道無物我之間(去聲)而忠恕以至於忘己物則為己違道而猶未逺也是老莊遺意逺人甚矣豈中庸之㫖哉楊氏又謂以人為道則與道二而逺於道故戒人不可以為道執柯伐柯則與柯二故睨而視之以為逺則其違經背理有甚焉使經而曰人而為道逺人故君不可以為道則其説信矣今經文如此而其説乃如彼既於文義所不通而推其意又將使道為無用之物人無入道之門而聖人教人以為道者反為誤人有害於道是安有此理哉既又曰自道言之則不可為自求仁言之則忠恕者莫近焉則已自知其有所不通而復為是説以救之然終亦矛盾無所合是皆流於異端之説不但豪釐(陵之反)之差而已侯氏固多踈闊其引顔子樂(音洛)道之説愚於論語已辨之矣至於四者未能之説獨以為若止謂恕己以及則是聖人將使天下無父君臣矣此則諸家所不及蓋近世果有不得其讀(音豆)而輒為之説曰此君子以一己難克而知天下皆可之人也嗚呼非所謂將使天下無父君臣者乎侯氏之言於是乎驗矣
  或問十四章之説曰此章文無可疑者而張子所謂
當知無天下國家皆非之理者尤為切至吕氏説雖不免時有小失然其大體則皆平正慤(克角反)實而有餘味也游氏説亦條暢存亡得喪(去聲)窮通好醜之説尤善楊氏反身而誠為不願乎外則本文之意初未及此而詭遇得禽亦非行險徼幸之謂也侯氏所辨常總黙識自得之説甚當(去聲)近世佛者妄以吾言傅(音義附同)著其説而指意乖剌(郎反)如此類者多矣甚可笑也但侯氏所以自為説者却有未善若曰識者知其理之如此而已得者無所不足於吾心而已豈不明白真實足以服其心乎
  或問十五章之説曰章首二句上章言道雖無所
不在而其進之則有序也其下引詩與夫子之言乃指一事以明之非以二句之義為止於此也諸説惟吕氏詳實然亦不察此而反以章首二言𤼵明引詩之意則失之矣
  或問鬼神之説其詳奈何鬼神之義孔子所以告宰
予者見於祭義之篇其説已詳而鄭氏釋之亦已明矣其以口鼻之嘘吸者為魂耳目精明者為魄蓋指血氣之類以明之程子張子更以隂陽造化説則其意又廣而天地萬物屈伸往來皆在其中矣蓋陽魂為神隂魄為鬼是以其在人也隂陽合則魄凝魂聚而有生隂陽判則魂升為神魄降為鬼易大傅(去聲)所謂精氣為物逰魂變故鬼神情狀者正以明此而書所謂徂(業胡反)落者亦以其升降為言耳若又以其往來者言之則來者方伸而為神往者既屈而為鬼蓋二氣之分實一氣之運故陽主隂主屈而錯綜(子宋反)以言亦各得其義焉學者熟玩精察之如謝氏所謂題目思議者則庶乎有以識之矣曰諸説如何吕氏推本張子之説尤為詳備改本有所屈者不亡一句乃形潰反原之意張子他書亦有是説而程子數(音朔)辨其非東見録中所謂不必以既反之氣復為方伸之氣者其類可考也謝氏説則善矣但歸根之云似亦㣲有反原之累耳游楊之説皆有不可曉者惟妙萬物無不一語近是而以其他語考之不知於是理之實果何如侯氏鬼神形而下者非誠也鬼神之徳則誠也按經文鬼神之徳之盛如下文所云而結之曰誠之不可如此則是以為鬼神之徳所以盛者蓋以其誠耳非以誠自為一物而别為鬼神之徳也今侯氏乃析鬼神與其徳為二物而以形而上下言之乍讀如可喜者而細以經文事理求之則失之逺矣程子所謂只好隔壁聽者其謂此類也夫曰子之以幹事體物何也曰天下之物莫非鬼神所為故鬼神為物之體而物無不待是而有者然曰為物之體則物先乎氣必曰體物然後見其氣先乎物而言順耳幹猶木之有幹必先有此而後枝葉有所附而生焉貞之幹事亦猶是也
  或問十七章之説曰程子張子吕氏之説備矣楊氏
孔子不受命之意則亦程子所謂非常理者盡之侯氏所推以謂舜得其常而孔子不得其常者尤明白也至於顔跖夀夭不齊則亦不得其常而已(史記伯夷七十子之徒仲尼獨薦顔淵好學屢空糟糠不厭而卒早夭天之報施善人其何
如哉盗跖日殺不辜肝人之肉暴戾恣睢聚黨數千人横行天下以夀終是遵何徳哉)楊氏忘其所以孔子意而更援老聃(他談反)之言以顔子雖夭而不亡者存則反為衍(廷面反)説而非吾儒之所宜言矣且其所謂不亡者何物若曰天命之性則是古今愚公共之物而非顔子所能専若曰氣散而其精神魂魄猶有存者則是物而不化之意猶有滯於冥漠之間尤非所以語顔子侯氏所謂孔子不得其常者善矣然又以為天於孔子固已培之則不免有自相矛盾處蓋聖人者固孔子所以為栽者也至於禄也位也夀也則天之所當以培乎孔子者而以適丁氣數之衰是以雖欲培之而所不能及爾是亦所謂不得其常者何假復為異説以汩(音骨)之哉
  或問十八章十九章之説曰吕氏楊氏之説於禮之節
度數詳矣其間不同讀者詳之可也游氏引泰誓武成以為文王未嘗稱王之證深有補於名教歐陽蘇氏之書亦已有是説矣郊禘吕游不同然合而觀之亦表裏之説也曰昭穆昭世讀為韶今從本字可也曰昭之為言明也以其南面向明也其讀為先儒以為避諱而改之(晉避司馬昭諱)然禮書亦有作佋(與韶同音)字者則假借通用耳曰其為向明何也曰此不可以空言曉也今且假設諸侯之廟以明之蓋周禮建國神位左宗廟則五廟在公宫之東南矣其制則孫毓(余六反)以為外為都宫太祖在北二昭二穆以次而南是也太祖之廟始封之君居之昭之北廟二世之君居之穆之北廟三世之君居之昭之南廟四世之君居之穆之南廟五世之君居之廟皆南向各有門堂寢室牆宇四周太祖之廟百世不遷自餘四廟六世之後一易世而一遷其遷之也新主祔於其班之南廟南廟之主遷於北廟北廟親盡則遷其主於太廟西夾室而謂之祧(音挑)凡廟主在本廟之室中東向及其祫于太廟室中則惟太祖東向自如而為最尊之位羣昭之入乎此者皆列於北牖下而南向穆之入乎此者皆列於南牖下而北向南向者取其向明故謂之北向者取其深逺故謂之穆蓋羣廟之列則左為而右為穆祫祭之位(祫音洽)則北為南為穆也曰六世之後二世之主既祧則三世四世為穆五世六世為穆乎曰不然昭常昭穆常為穆禮家之説有明文矣蓋二世祧則四世遷昭之北廟六世祔(音附)昭之南廟矣三世祧則五世穆之廟七世祔穆之南廟矣者祔則穆者不遷穆者祔則者不動此所以祔必以班尸必以孫而子孫之列亦以為序(禮記祭統篇云夫祭之道孫為王父所使為尸者於祭者子
行也父北面而事之所以明子事父之道也)若武王文王為穆考成王武王考則自其始祔而已然而春秋傳(去聲)以管蔡郕(音成)霍為文邘(音于)晉應(平聲)韓為武之穆(見左
僖二十四年)則雖其既逺而猶不易豈其交錯彼此若是紛紛哉曰廟之始立二世三世四世五世穆則固當以左為尊而右為卑矣今乃三世穆而四世五世穆而六世是則右反為尊而左反為卑矣而可乎曰不然宗廟之制但以左右昭穆不以昭穆尊卑五廟同為都宫則昭常在左穆常在而外有以不失其序一世自為一廟不見穆穆不見而内有以各全其尊必大祫而㑹於一室然後序其尊卑之次則凡已毁未毁之主又畢陳而無所易惟四時之祫不陳毁廟主則髙祖有時而在穆其禮未有考焉意或如此髙之上無而特設位於祖之西禰(乃禮反)之下無穆而特設位於曽之東也與(羊諸反)曰然則毁廟云者何也曰春秋傳曰壊(音怪)廟之道易檐(余亷反)可也改塗可也説者以為納新主示有所加耳非盡徹而悉去(上聲)之也(所引春秋傳見二年)曰然則天子之廟其制若何曰唐之文祖虞之神宗商之七世三宗其詳今不可考(書舜典云受終文祖大禹謨云受命神宗商書咸有一徳七世之廟可以觀徳三宗太甲
太宗太戊中宗武丁號髙宗是也)獨周制猶有可言然而漢儒之記又已有不同矣謂后稷封文武受命而王(去聲)故三廟不毁與親廟四而七者諸儒之説也謂三昭三穆太祖之廟而七文武為宗不在數中劉歆(虚今反)之説也雖其數之不同然其位置遷次宜亦與諸侯之廟無甚異者但如諸儒之説則武王初有天下之時后稷太祖而組(音祖)紺(古暗反)居昭之北廟太王穆之北廟王季居昭之南廟文王穆之南廟猶為五廟而已成王時則組紺祧王季遷而武王祔至康王時太王文王遷而成王祔至昭王時王季武王遷而康王自此以上(上聲)亦皆且為五廟而祧者藏於太祖之廟至穆王時文王親盡當祧而以有功當宗故别立一廟西北而謂之文世於是成王昭王祔而為六廟矣至共(音恭)王時武王親盡當祧而亦有功當宗故别立一廟東北謂之武世室於是康王穆王祔而為七廟矣(文世室武
公元前221年
世室見禮明堂位)自是之後穆之祧者藏於文世室昭之祧者藏於武世室不復藏於太廟矣如劉歆説則周自武王克商即増立二廟二昭二穆之上以祀髙圉(音語)亞圉如遞遷至於懿王始立文世室於三穆上至孝王時始立世室三昭之上此為少不同耳曰然則諸儒與劉歆之説孰為是前代説者多是劉歆愚亦意其或然也曰祖功宗徳之説尚矣而程子以為如此則是子孫者得擇其先祖而祭之也子亦嘗考之乎曰商之三宗周之世室見(賢遍反)於經典皆有明文功徳有無之實天下後世自有公論若必以此為嫌則秦政之惡(去聲)夫(音扶)子議父臣議君而除諡法者不為過矣(史記始皇紀二十六年制曰
太古有號死而以行為如此則子議父臣議君也甚無謂朕弗取焉其除諡法)且程子晚年嘗論朝(音潮)廟制亦謂太祖太宗當為百世不遷之廟以此而推則知前説若非記者之誤則或出於一時之言而未必終身定論也曰然則大夫士之制奈何大夫三廟則視諸侯而殺(色界下同)其二然其太祖昭穆之位猶諸侯也適(音的)士二廟則視大夫而殺其一官一廟則視大夫而殺其二然其門堂寢室之備猶大夫也曰廟之為數降殺以兩而其制不降何也曰降也天子山節藻梲複(音福)廟重(平聲)檐(與簷同)諸侯固有所不得為者矣諸侯之黝(於九反)堊(音惡)斲(角反)礱大夫不得為者矣大夫之倉楹(音盈)斲桷(音角)士又不得為矣曷為而不降哉(記明堂山節藻梲
公元236年
複廟重檐刮楹達鄉夫子之廟飾也又穀梁莊二十四年云禮天子諸侯黝堊大夫倉士黈註士黈者士則黄飾之也丹桓宫刻桷非禮也禮天子之桷斲之礱之加密石焉諸侯之桷斲之礱之大夫斲之士斲刻桷非正也)獨門堂寢室之合然後可名於宫則其制有不得而殺耳蓋由命士以上(上聲)父子皆異宫生也異宫而死不得異廟則有不得盡其事生事存之心者是以不得而降也曰然則後世公私之廟皆為同堂異室而以西為上者何也曰由漢明帝也夫(音扶)漢之為禮畧矣然其始也諸之廟皆自營之各為一處雖其都宫之制穆之不復如古然猶不失獨専一廟之尊也至於明帝不知禮義之正而務為抑損之私遺詔藏主光烈皇后更(平聲)衣别室而其臣子不敢有加焉魏晉循之遂不能革而先王宗之禮始盡廢矣(魏明帝青龍四年髙堂隆上疏云今圜丘方澤南北郊明堂社稷神
公元266年
未定之制未為禮晉武泰始二年春正月丁亥即用魏廟祭征西府君以下征西將軍司馬鈞并景帝七室)降及近世諸侯無國大夫無邑則雖同堂異室之制猶不能備獨天子之尊可以無所不致顧乃梏(姑沃反)於漢明非禮之禮而不得以致備物之孝蓋其别為一室深廣之度或不足以鼎俎而其合為一廟所以尊其太祖者既䙝而不嚴所以事其親廟者又厭(於甲反)而不尊是皆無以盡其事生事存之心而當世宗之禮亦為虛文之禮既為虚文而事生事存之心有終不能自己於是原廟之儀不得不盛然亦至於我朝(音潮下同)而後都宫别殿前門後寢始畧如古者之制是其沿襲(音習)之變不惟窮鄉賤士不得聞而自南渡之後故都淪没權宜草創無復舊章則雖朝廷之上禮官愽士老師宿儒亦莫有能知其原者幸而或有一二知經學古之人乃能私議而竊歎之然於前世則徒知譏孝惠飾非叔孫通之舞禮而於孝明亂命與其臣子苟從未有正其罪者(前漢叔孫通孝惠即位乃謂通曰
公元74年
先帝園陵寢廟羣臣莫習徙通為奉常儀法又稍定漢諸儀法皆通所論著惠帝東朝長樂宫及間往數蹕煩民作複道方武庫南通奏事請問陛下何自複道髙寢衣冠月出髙廟子奈何道上行哉惠帝懼曰急壊之通曰人主無過舉今已作百姓皆知之矣願陛下原廟渭北衣冠月出遊之益廣宗大孝之本上乃詔有司原廟後漢明帝紀十八年秋八月壬子崩於東宫前殿年四十八遺詔無起寢廟藏主光烈皇后更衣别室掃地而祭杆水脯糒而已百日四時設奠吏卒數人供給洒掃勿開修道敢有所興作者以擅議法從事前書曰擅議弃市)於今世則又徒知論其惑異端流俗之為陋而不知本其事生事存之心有不得伸於是以不能不自致於此也抑嘗觀於陸佃之議而知神祖之嘗有意於此然而考於史籍未見其有紀焉若曰未及營表不得書則後日之秉史筆者即前日承詔討論之臣也所宜深探遺㫖特書總序以昭示來世畧無一詞以及之豈天未欲使斯人者復見二帝三王制作之盛故尼(女一反)其事而嗇(音色正作□)其傅邪嗚呼惜哉然陸氏所定穆之次又與前説不同張琥之議庶幾近之讀者詳考之則當知所擇矣
  或問二十章蒲盧之説何以廢舊説而從沈氏也曰蒲
公元266年
盧之為果臝(魯果反果臝細腰蜂也)他無所考且於上下文義亦不甚通惟沈氏之説乃與地敏樹云者相應不得不從耳曰沈説為善矣然小正十月雉入于淮為蜃(時忍反大蛤也)而其傅(去聲)曰蜃者蒲盧也則似亦以蒲盧變化意而未為無所
也曰此亦彼書之傅文耳其他蓋多穿鑒不足信疑亦出於後世迂儒之筆或反取諸此而附合之決非孔子所見夏時本文也且又以蜃為蒲盧則不二物一名若以蒲盧變化則又不必解為果臝矣况此等瑣碎既非大義所繫又無明文可證則姑闕之其亦可也何必詳考而深辨之邪曰達道達徳三知三行不同而其至則一何也曰此氣質之異而性則同也生而知者生而神靈不待教而於此無不知也安而行者安於義理不待習而於此無所咈(音佛)也此人之氣禀清明賦質純粹天理渾然無所虧喪(去聲)者也學而知者有所不知則學以知之雖非生知不待困也利而行者真知其利而必行之雖有未安而不待勉也此得清之多而未能無蔽得粹之多而未能無雜天理小失而能亟反之者也困而知者生而不明學而未達困心衡(與横同)慮而後之者勉强行者不獲安未知其利勉力强矯而行之者也此則昬蔽駮(音剥)雜天理幾(平聲)亡乆而後反之者也此三等者其氣質之禀亦不同矣然其性之本則而已故及其知之而成功也則其所所至無少異焉亦復其初而已矣曰張子吕楊侯氏皆以生知安行為仁學知利行為知(去聲)困知勉行為勇其善矣子之不從何也曰安行可以為仁矣然生而知之則知之大而非仁之屬也利行可以為知矣然學而知之則知之次而非知之大也上文三者之目固有次序篇首諸章以舜明知以囘明仁以子路明勇其語知也不卑矣夫(音扶)豈專以學知利行者足以當之乎故今以其分(去聲)而言則三知為智三行為仁所以勉而不息至於知之成功之一為勇以其等而言則以生知安行者主於知而為智學知利行者主於行而為仁困知勉行者主於强而為勇又通三近而言則又以三知為智三行為仁而三近為勇之次則亦庶乎曲盡也歟九經奈何不一其内無以其外不齊其外無以其内静而不存無以立其本動而不察無以勝其私故齊明盛非禮不動則内外交養動静不違所以修身之要也信讒邪任賢不専貨色則好(去聲)賢不篤賈捐之所謂後宫盛色賢者隠㣲佞人用事諍臣杜口(見前漢賈捐之傳)蓋持衡之勢此重則彼輕理固然故去逺色賤貨而一於貴徳所以為勸賢之道也親之欲其貴愛之欲其富兄弟婚姻欲其無相逺故尊位重禄同其好惡所以為勸親親之道也大臣不親細事則以道事君者得以自盡官屬衆盛任使令(平聲)所以為勸大臣之道也盡其誠而恤其私則士無仰事俯育之累而樂(音洛)趨事功故忠信重禄所以為勸士之道也人情莫不欲逸亦莫不欲富故時使薄斂所以為勸百姓之道也日省月試以程其能既稟稱事以償其勞則不信度淫巧無所容惰者勉而能者勸矣為(平聲)之授節以送其往待以委(去聲)積(子賜反)以迎其來因授任以嘉其善不强(上聲)其所欲以矜其不能則天下之旅皆恱而願出於其塗矣無後者續之己滅者封之治其亂使上下相安持其危使大小相恤朝聘有節不勞其力貢賜有度而不匱(求位反)其財則天諸侯皆竭其忠力以蕃(方煩反亦作藩)衛王室而無倍畔之心矣凡此九經其事不同然總其實不出修身尊賢親親三者而已大臣體羣臣則自尊賢之等而推之也子庶民百工柔逺人懐諸侯自親親之殺而推之也至於所以尊賢親親則又豈無所自而推之哉亦曰修身之至然後有以各當(去聲)其理而無所悖耳曰親親不言任之以事者何也曰此親親尊賢並行不悖之道也苟以親親之故不問賢否而輕屬(音燭)任之不幸而或不勝(平聲)焉治之則傷恩不治廢法是以富之貴之親之厚之而不曰任之以事是乃所以親愛保全之也若親而賢則自當置之大臣之位而尊之敬之豈但富貴之而已哉觀於管蔡監(古衘反)商而周公不免有過及其致辟(毗亦反)之後則惟康叔聃(他談反)季相夾輔王室五叔有土無官焉(書蔡仲命篇云乃致辟管叔于商左定四年武王母弟八人周公
太宰康叔司冦聃季為司空五叔無官尚年五叔管叔鮮蔡叔度成叔武霍叔處毛叔聃也)則聖人意亦可見矣曰子謂信任大臣無以間(去聲)之故臨事不眩使大臣而賢也則可其或不幸而有趙髙朱异(音)虞世基李林甫之徒焉(趙髙秦始皇時
二世時官至丞相恃思専恣私怨殺人指鹿為馬二世望夷宫子嬰殺之朱异彦和梁武帝時官至中領軍貪財冒賄欺罔視聽蔑弄朝權作威福死贈尚書左僕射虞世基茂世隋煬帝朝官金紫光禄大夫參掌鬻官賣獄賄賂公行宇文化及弑逆世基見害李林甫唐玄宗朝官中書令晉國公隂宻誅殺排搆大臣蕩覆天下固寵市權蔽欺天子耳目死贈太尉揚州大都督)則鄒陽所謂偏聽生姦獨任成亂范睢(許規反)所謂妬(都故反)賢嫉(音疾)能御下蔽上以成其私而主不覺悟者(見史記鄒陽范雎傳)亦安得而不慮邪曰不然彼其所以至此正坐不知九經之義而然耳使其明於此義而能以修身本則固視明聽聰不可欺以賢否矣能以尊賢為先則其所以為大臣者必不雜如是之人矣不幸而或失之則亦亟求其人以易之而豈有知其必能為姦以敗國顧猶置之大臣之位使之姑以奉行文書職業而又恃小臣之察以防之哉夫(音扶)勞於求賢而逸於得人則不疑而疑則不任此古之聖君賢相(去聲)所以誠意交孚兩盡其道而有以共成正大光明之業也如其不然吾恐上之所以猜(倉才反)防畏備者愈宻而其為眩愈甚下之所以欺罔蒙蔽者愈巧而其為害愈深不幸而臣之姦遂則其禍固有可勝(平聲)言者幸而主之威勝則夫所謂偏聽獨任御下蔽上之姦將不在大臣而移於左右為國家之禍尤不可勝言者矣嗚呼危哉曰子以何言柔逺人之為無忘賓旅也曰以其列於懐諸侯之上也舊説以為蕃(方煩反)國之諸侯則以逺先近而非其序書言柔逺能邇而又言蠻夷率服所謂柔逺不止謂服四夷也況愚所謂授節委積者比(毗至反)長(上聲)遺(維季反)人懐方氏之官掌之於經有明文邪楊氏説有虛器云者二而其指意所出若有不同者焉何也曰固也是前段主於誠意故以為有法度而無誠意法度虚器正言以𤼵之也其後段主於格物故以為若但知誠意不知治天下國家之道則是以先王之典章文物虚器而不之講反語以詰(喫吉反)之也此其不同審矣但其下文所引明道先生之言則又若主於誠意而與前段相應其於本段上文之意則雖亦可以宛轉説合之然終不免於迂囘而難通也豈記者之誤邪然楊氏書首相衡(與横)決亦多有類此者殊不可曉也曰所謂前定何也曰先立乎誠也先立乎誠則言有物而不躓(音致)矣事有實而不困矣行有常不疚矣道有本而不窮矣諸説惟游氏誠定之云得其要張子以精義入神為言是則所謂明善者也曰在下獲上明善誠身之説奈何曰夫(音扶)在下位而不獲上則無以安其位而行其志故民不可治然欲獲乎上又不可以諛(音臾)説(音悦)取容也其道在信乎友而已不信乎友則志行(去聲)不孚名譽不聞故上不見知然欲信乎友又不可以便(平聲)佞苟合也其道在悦乎親而已不悦乎親則所厚者薄而無所不薄故友不見信然欲順乎親又不可以阿意曲從也其道在誠乎身而已反身不誠則外有事親之禮而内無愛敬之實故親不見悦然欲誠乎身又不可以襲取强(上聲)為也其道在明乎善而已不能格物致知真知至善所在則好(去聲)善必不能好好色惡(去聲)惡必不能惡惡臭雖欲勉焉以誠其身而身不可得而誠矣此必然之理也故夫子言此而其下文即以天道人道擇善固執者繼之蓋擇善所以明善固執所以誠身擇之之明則大學所謂物格知至也執之之固則大學所謂意誠而心正身修也知至則反諸身者將無一豪不實誠心正而身修則順親信反獲上治民將無所施而不利達道達徳九經凡事一以貫之無遺矣曰諸説如何曰此章之説雖多然亦無大得失惟楊氏反身之説為未安耳蓋反身而誠者物格知至反之於身則所明之善無不實有如前所謂如惡惡臭如好好色者而其所行自無内外隠顯之殊耳若知有未至則反之而不誠者多矣安得直謂但能反求諸身則不待求之於外而萬物之理皆備於我而無不誠哉況格物之功正在即事即物而各求其理今乃反欲離去事物専務求之於身尤大學本意矣曰誠之為義其詳可得而聞乎曰難言也姑以其名義言之則真實無妄之云也若事理之得此名則亦隨其所指之大小而皆有取乎真實無妄之意耳蓋以自然理言則天地之間惟天理為至實而無妄天理得誠之名若所謂天地之道鬼神之徳是也徳言之則有生之類惟聖人之心為至實而無妄聖人得誠之名若所謂不勉而中(去聲)不思而得者是也至於隨事而言則一念之實亦誠也一言之實亦誠也一行(去聲)之實亦誠也是大小雖有不同然其義之所歸未始不在於實也曰然則天理聖人所以若是其實者何也曰一則二則雜純則誠雜則妄此常物大情也夫(音扶)天之所以為天也沖漠無朕(直忍反)而萬理兼該無所不具然其為體則一而已未始有物以雜之也是無聲無臭無思無為一元之氣春秋冬夏晝夜昬明百千萬年未嘗一息之繆(靡㓜反)天下之物洪纎巨細飛潛動植莫不各得其性命之正以生而未嘗一毫之差此天理所以為實而不妄者也若夫人物生性命之正固亦莫非天理之實但以氣質之偏口鼻耳四肢之好(去聲)得以蔽之私欲生焉是以當其惻隠之𤼵而忮(去義反)害雜之則所以仁者不實矣當其羞惡(去聲)之發而貪昩雜之則所以為義者有不實矣此常人心所以雖欲勉于為善内外隠顯不免二致其甚致於詐偽欺罔而卒墮於小人之歸則以其二者雜之故也惟聖人氣質清純渾然天理初無人欲之私以病之是以仁則表裏皆仁而無一豪不仁義則表裏皆義而無一豪不義其為徳也固舉天下之善而無一事之或遺而其為善也又極天下之實而無一豪不滿其所以不不思從(七容反)容中(去聲)道而動容周旋莫不中禮也曰然則常人未免私欲無以實其徳者奈何聖人固己言之亦曰擇善固執之耳夫於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如為善不能不為知其如是為惡而不能不去(上聲)則其為善去惡之心固己篤矣於是而又加以固執之功雖其不睹不聞之間亦必戒謹恐懼不敢懈(居隘反)則凡所謂私欲者出而無所施於外入無所藏於中自將消磨泯(弭盡反)滅不得以為吾之病而吾之徳又何患不實是則所謂之者也曰然則大學小人隂惡善而以誠於中者目之何也曰若是者自其天理大體觀之則其為善也誠虚矣自其人欲私分(扶問反)觀之則其為惡也何實之而安得不謂之誠哉但非天理真實無妄本然則其誠也適所以虛其本然之善而反為不誠耳曰諸説如何曰周子至矣其上章以天道言下章以人道言愚於通書之説亦既畧言之矣程子無妄云至其他説亦各有所𤼵讀者深玩而黙識焉則諸家是非得失不能出乎此矣曰學問思辨亦有序乎曰學之博然後有以備事物之理故能參伍之以得所疑而有問問之審然有以師友情故反復(芳服反)之以𤼵其端而可思思之謹則精而不雜能有所自得而可以施其辨辨之明則斷(都喚反)而不差能無疑惑可以見於行行之篤則凡所學問思辨得之者又皆必踐其實不為空言矣此五者之序也曰吕氏之説之詳不亦善乎曰吕氏此章最為詳實深考之則亦未免有病君子之於天下必欲無一理不通一事不能不可以不學而其學不可以不博及其積累(魯水反)而貫通然後有以深造(七到反)手約而一以貫之非其博學之初已有造約之心而姑從事於博以為之地至於學而不能無疑不可以不問而其問也或粗畧不審則其疑不能盡決而與不問無以矣故其問之不可以不審若曰成心而後可進則是疑之説也非疑而問問而審之説也學也問也得外者也若専恃此而不反之心以驗其實則察之不精信之不篤而守之不固矣故必思索(山客反)以精之然後心與理熟而彼此為一然使其思也或太多不専則亦泛濫無益或太深而不止則又過苦而有傷皆非思之善也故其思也又必貴於能謹非獨反之於身知其為何何物而已也其餘則皆得之而所論變化氣質者尤有功
 曰何以言誠為此篇之樞紐也曰誠者而已
天命云者實理之原也性其在物之體道當然實用而教也者又因其體用品節之也不可離者此理之也隠之見㣲之顯實之存亡不可揜者也戒謹恐懼而謹其獨焉所以乎此理之中和云者所以狀此實理體用天地萬物育則所以極此實理功效中庸云者實理之適可而平常者也過與不及不見實理妄行者也費而隠者實理之用廣而體㣲鳶飛魚躍流動充滿夫(音扶)豈無而有是哉道不逺人以下至於大舜武周公之事孔子之言皆理應用之當然鬼神不可揜則又其𤼵見之所以然聖人於此固以其無一豪不實至於此之盛其示人也亦欲其必以其實而無一豪之偽也蓋自然者天也必期於者人而天也誠明以下累章之意皆所以反復乎此而語其所以至於大經而立大本參天地而賛化育則亦真實無妄極功卒章尚絅之云又本其務實初心而言也内省謹獨克已之功不愧屋漏戒謹恐懼無已可克之事皆所以乎此之序也時靡有争變也百辟刑之化也無聲無臭又極乎天命之性實理之原而言也蓋此篇大指専以𤼵明實理本然欲人之此理而無妄故其言雖多而其樞紐不越乎誠之一言嗚呼深哉
  或問誠明之説曰程子諸説皆學者所傅録其以内外
道行誠明不親切惟先明諸心一條以知語明以行語誠為得其訓乃顔子好(去聲)學論中語程子手筆也亦可以見彼記録者之不能無失張子蓋以性教分為學之兩塗不以聖賢品第故有誠至明之語程子之辨雖己得之然未究其立言本意所以失也其曰誠即明也恐亦不能無誤吕氏性教二字得之而於誠字以至簡至易(去聲)行其所無事説則似未得其本㫖也且於性教皆以至於實然不易之地為言至於云者非所以言性之之事而不易云者亦非所以實然之説也然其過於游楊則逺矣
  或問至誠盡性諸説如何程子以盡已之忠盡物
信為盡其性蓋因其事而極言之非正解此文之意令不得而録也其論賛天地化育而曰不可以賛助言論窮理盡性以至於命而曰只窮理便是至於命則亦若有可疑者蓋嘗竊論之天下之理未嘗不一而語其分(扶問及)則未嘗不殊自然之勢也蓋人生天地之間稟天地之氣其體即天地之體其心即天地之心以理而言是豈有二物哉故凡天下之事雖若人所為其所以為之者莫非天地所為也又况聖人純於義理無人欲之私則其所以代天而理物者乃以天地之心而賛天地之化尤不見其有彼此之間(去聲)也若以其分言之則天所為固非人之所及而人之所為又有天地所不及者其事固不同但分殊之狀人莫不知而理之一致多或未察程子之言𤼵明理一之意多而及於分殊者少蓋抑揚之勢不得不然然不無小失其平矣惟其所謂只是一理天人所為各自有分乃為全備而不偏而讀者亦莫之省(悉井反)也至於窮理至命盡人盡物説則程張之論雖有不同然亦以此而推之則其説初亦未嘗甚異也蓋以理言之則精粗本末初無二致不容漸次當如程子之論若以其事而言則其親疎逺近淺深先後不容無别(筆列反)當如張子之言也吕游楊説皆善而吕尤確(克角
反)實楊氏萬物皆備云者前章格物誠身之意然於此論之則反求於身又有所不足言也胥失之矣
  或問致曲之説曰又性雖同而氣稟或異自其性而言
之則人自孩提聖人之質悉已完具以其氣而言之則惟聖人為能舉其全體無所不盡上章所言至誠盡性是也若其次則善端所𤼵隨其所稟之厚薄或仁或義或孝或弟而不能同矣自非各因其𤼵見之偏一一推之以至乎其極使其薄者厚而異者同則不能有貫通全體而復其初即此所謂致曲孟子所謂擴充四端是也程子之言大意如此其所不詳且以由基之射為説故有疑於専務推致氣質之所偏厚而無隨事用力悉有衆善之意又以形為參前倚衡所立卓爾之意則亦若以為己之所自見而無與(音預)於人也豈其記者之畧而失之與(羊諸反)至於動變化之説則無以易矣若張子之説以明為兼照動為徙義變為通變化為無滯則皆以其進乎内者言之失其㫖矣蓋進徳之序由中達外乃理之自然如上章之説亦自己而人自人而物各有次序不應専於内而遺其外且夫進乎内之節目安得如是繁促哉游氏説亦得之但説致曲二字不同本意楊氏既以光輝𤼵外為明矣而又引明則誠矣則似以通明既以鶴鳴子和(去聲)為動矣而又曰化非學問篤行所及則似以化為大而化之之化此其文意不相承續且於動之本文之外别生無物不誠一節以就至誠動物之意尤不可曉今固不能盡録然亦不可不辨也
  或問至誠如神之説曰吕氏得之矣其論動乎四體
威儀之則者尤為確實游氏心合於氣合於神之云非儒者之言也且心無形而氣有物若之何而反以是為妙哉程子便近二之蓋因異端之説如蜀山人五經之徒亦有能前知者故就之而論其優劣非以其不用不知為真可貴而賢於至誠之前知也至誠前知乃因其事理朕(直忍反)兆之已形而得之所謂逆詐不億不信而常先覺者非有術數推驗之煩意想測度(待洛反)之私也亦何害其為一哉
  或問二十五章之説曰自成自道如程子説乃與下文
相應游楊皆以無待而然論之其説雖髙然於此無所當(去聲)且又老莊遺意也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之義亦惟程子之言為至當然其言太畧故讀者不能曉請得而推言之蓋誠之為言而已矣然此篇之言有以理之實而言者如曰誠不可揜之類是也有以心之實而言者如曰反身不誠之類是也讀者各隨真文意之所指而尋之則其義各得矣所謂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者以理言則天地之理至實而無一息之妄故自至今一物不實一物之中自始至終實理所為也以心言之則聖人之心亦至實而無一息之妄故從生至死一事不實一事之中自始至終實心所為也此所謂誠者物之終始者然也苟未至於聖人而其本心之實者猶未免間斷(間去聲斷徒玩反)則自其實有是心之初以至未有間斷之前所為無不實者及其間斷則自其間之後以至相接之前凡所云為無實可言雖有其事亦無以異於無有矣如曰三月不違三月之間所為皆實而三月之後未免無實不違終始即其事之終始日月至焉則至此之時所為皆實而去此之後未免無實蓋至焉之終始即其物之終始也是所謂不誠無物者然也以是言之則在天者無不實之理故凡物之生於理者必有是理方有是物未有無其理而徒有不實之物者也在人者或有不實之心故凡物之出於心者必有是心之實乃有是物之實未有無其心之實而能有其物之實者也程子所謂徹頭徹尾者蓋如此其餘諸説大抵皆知誠之在天為實理而不知其在人為實心是以為説太髙而往往至交互差錯以失經文本意正猶知愛不足以盡仁而凡言仁者遂至於無字之可訓其亦誤矣吕氏所論子貢子思所言之異亦善而猶有未盡者蓋子貢之言主於知子思之言主於行故各就其所重而有實主之分亦不但成徳入徳之殊而已楊氏説物之終始直以天行二字為解蓋於易終則有始天行也之説假借依託無所𤼵明楊氏之言蓋多類此説經大病也又謂誠則有形而有物不誠則輟(陟劣反)而無物亦未安誠之有物蓋不待形而有不誠之無物亦不待其輟而後無也其曰由四時之運已則成物之功廢蓋亦輟而後無之意而又直以天無不實之理喻夫(音扶)人有不實之心其取譬也亦不親切矣彼四時運夫豈有時而已者哉
  或問二十六章之説曰此章之説最為繁雜游楊
不息之辨恐未然若如其言則不息則乆以下至何地位然後無息邪游氏又以得一形容不二意亦假借之類也字雖宻而意則踈矣吕氏所謂不已其命不已徳意雖無爽而語亦有病蓋天聖人所以不息實理自然雖欲已之而不可得今曰不已其命不已其徳則是有意不已非所明聖人天道之自然矣又以積天之昭昭以至於無窮譬夫(音扶)人之充其良心以至於與天合徳則甚而此所謂至誠無息以至於博厚髙明聖人乆於其道而天下化成之事其所積而成者乃其氣象功效之謂若鄭氏所謂至誠之德著於四方者是已非謂在已之徳亦待積而後成也故章末引文王之詩以證之夫豈積累漸次之謂哉若如吕氏説則是因無息然後至於誠由不已然後純於天道也失其㫖矣揚氏動以天故無息之語甚善其曰天地之道聖人之徳無二致焉顧方聖人之事而又曰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蓋未覺其語之更(平聲)端耳至謂天之所以為天文王所以為文皆原於不己則亦猶吕氏之失也大抵聖賢之言内外精粗各有攸當(去聲)而無非極致近世諸儒乃或不察乎此而於其外者皆欲引而納之於内於其粗者皆欲推而致之於精若致曲之明動變化此章之博厚髙明不勝(平聲)其煩碎穿鑿而於其本指失之愈逺學不可以不察
  或問二十七章之説曰程張備矣張子所論逐句為義
一條甚為切於文義吕氏因之然須更以游楊二説足之則其義始備耳游氏分别(筆列反)至道至徳得之優優大哉之説為未善而以無方無體離(去聲)形去智為極髙明之意又以人徳地徳天徳徳性廣大髙明分則其失愈逺矣楊氏之説亦不可曉蓋道者自然路徳者人之所得故禮者道體節文必其人之有徳然後乃能行之也今乃以禮為徳而欲以疑夫(音扶)道則既誤矣而又曰道非禮則蕩而無止非道則梏於儀章器數之末而有所不則是所謂道者乃為虛無恍惚無準則之物所謂徳者又不足以凝道而反有所待於道也其諸老氏之言乎誤益甚温故知新敦厚崇禮諸説但以二句相對明其不可偏廢大意固然然細分之則温故然後有以知新而温故不可不知新敦厚然後有以崇禮敦厚不可不崇禮此則諸説之所遺大抵五句章首道體大小而言故一句之内皆具大小二意徳性廣大髙明也故也厚也道之大也問學精㣲中庸也新也禮也道之小也尊之道之致之盡之極之道之温之知之敦之崇之所以修是徳而凝是道也以其於道之大小無所不體居上居下在治(去聲)在亂無所不宜此又一章之通㫖也
  或問子思時周衰㣲禮樂失官制度不行天下
乆矣其曰同軌同文何邪曰當是時周室雖衰而人猶以為天下共主諸侯雖有不臣之心然方彼此争雄不能相尚下及六國未亡未有能更(平聲)姓改物定天下一者也則周之文軌孰得而變之哉曰周之車軌書文何以若是同也曰古之有天下正朔服色徽號新天下之耳目而一其心志三代之異尚其見於書傅(去聲)者詳矣軌者車之轍迹也周人尚輿而制作之法領於冬官(周禮冬官有虞氏上陶夏后氏上匠殷人上梓周人上輿故一器百工聚焉者車為多)其輿之廣六尺六寸故其轍迹在地相距之間廣狹如一無有逺邇莫不齊同凡為車者合乎而後可以行乎方内無不不合乎此則不惟有得以之而其行於道路自將偏倚杌(音兀)陧(倪結反)而跬(大委反)歩不前亦不待禁而自不為矣古語所謂閉門造車出門合轍蓋言其法之同而春秋所謂同軌畢至者則以言其四海内政所及無不來也文者書之㸃畫形象周禮司徒教民道藝而書居其一又外史達書名於四方大行人法則又每九歳而一諭焉其制度之詳如此是以雖其末流海内分裂而猶不得變也(周禮地官大司徒以鄉三物萬民而賔
興之三曰六藝禮樂射御書數春官史掌書外令四方之志掌三皇五帝之書掌達書名於四方若以書使去聲四方則書其令大行人王之所以撫邦諸侯嵗徧存三嵗徧五嵗徧省七嵗象胥言語辭命九歳瞽史書名)至於秦滅六國而其號令法制有以同於天下然後車以六只為度(史記始皇始皇
齊人奏上鄒衍五徳之運以周得火秦代周從所不勝水六數服色皆上黒數以六為紀輿六尺六馬)書以小篆𨽻書為法(按書斷周宣王時太史史籀作大篆與古文小異後人
公元274年
籀文秦丞相李斯増損大篆異同而為小篆𨽻書者下邳程邈所作也得罪雲陽獄中覃思十年小篆方圖而為𨽻書三千卷奏之始皇以為𨽻人佐書故曰𨽻書)而周制始改爾孰謂子思時而遽然
  或問二十九章之説曰三重諸説不同程子亦因鄭
注然文義不通吕氏一説得之至於下焉者吕氏亦失之惜乎其不因上句以推之而為是矛盾(食允反)也曰然則上焉者以時下焉者以位言宜不得一説且又安知下焉者不為霸者事邪曰以王天下者而言則位不可以復上矣以霸者之事而言則其善又不足稱也亦何疑哉曰此章文義多近似而若可以相易者其有辨乎曰有三王以迹言者也故曰不謬言與其行者無所差也天地道言者也故曰不悖與其自然無所拂也鬼神無形而難知故無疑謂幽有以驗乎明也後聖未至而難料故曰不惑謂逺有以驗乎近也動舉一身兼行與言而言之也道者人所共由兼法與則而言之也法謂法度人之所當守也則準則人之所取正也逺者悦其徳之廣被故企而慕之近者習其行(去聲)之有常故乆而安之也
  或問小徳大徳之説曰以天地言之則髙下㪚殊者小
徳之川流於(音烏)穆不己者大徳敦化聖人言之則物各付物小徳川流純亦不已大徳敦化以此推之可見諸説之得失矣曰子之所謂内外本末言者何也曰是不可以一事言也姑以夫子已行之迹言之則由其書之有得夏時周易也由其行(去聲)之有不時不食迅雷風烈必變也以至於仕止乆速之皆當其可也其所以律天時意可見矣(得夏時出記禮運見論八佾篇)由其書之有序禹貢述職方也由其行之有居魯而逢掖(音亦)也居宋而章甫以至於用舍(上聲)行藏之所遇而安也而其襲水土意可見矣(述職方以除九丘尚書職方周禮職方氏也記儒行孔子
居魯衣逢掖之衣長居冠章甫之冠逢掖深衣章甫商之冠名)若因是以推之則古先聖王所以迎日推筴(與䇿同)頒朔授民(史記黄帝
本紀迎日推䇿䇿數也迎數之也日月朔望未來而推之故曰迎日頒朔見論語第三篇告朔注)而其大至於禪(善去聲)授放伐各以其時者皆律天時之事也其所體國經野方設居方(周禮王建辨方正位體國
經野注體猶分也經謂為之里數亡虞書序云帝釐下土方設居方言帝舜四方諸侯隨方别其居方之法也)而其廣至於昆蟲草木各遂其性者皆襲水土之事也使夫子而得邦家也則亦何慊(口㸃反)於是
  或問至聖至誠之説曰楊氏聰明睿知為君徳者得
之而未盡寛裕以下則失之蓋聰明睿知生知安行首出庶物之資也容執敬别則仁義禮智之事也經綸以下諸家之説亦或得其文義不知經綸之為致和本之致中知化之為窮理以至於命且上於至誠無所繋下於焉有所倚者無所屬(音燭)則為不得綱領耳游氏以上為言至聖之徳下章為言至誠道者得之其説自徳者其用以下皆善
  或問卒章之説曰承上三章既言聖人之徳而極其
子思懼夫(音扶)學者求之於髙逺玄妙之域輕自大而反失之也故反於其至近者而言之以示入徳之方欲學者先知用心於内不求人然後可以謹獨誠身馴致乎其極也君子篤恭天下平而其所以平者無聲臭之可尋此至誠盛徳自然之效而中庸極功故以是而終篇焉蓋以一篇而論之則天命之性率性之道修道之教與夫天地所以萬物所以育者於此可見其實以此章論之則所謂淡而不厭簡而文温而理知逺之近知風之自知㣲顯者於此可見成功皆非空言也然其所以入乎此者無他焉亦曰反身謹獨而已矣故首章以𤼵其意此章又申明極言之其㫖深哉其曰不顯充尚絅之心以至其極耳與詩之訓義不同蓋亦假借而言若大學敬止之例也諸説如何程子至矣吕氏既失其章㫖又不得綱領條貫而於文義尤多未當(去聲)如此上文聖誠之極致反之下學初心推言以至其極而後已也而以為皆言徳成本之事則既失其章㫖矣此章凡八引詩自衣錦尚絅以至不顯維徳凡五條始學成徳踈密淺深之序也自不大聲以至無聲無臭三條所以夫不顯之徳也今以不顯維徳通前三義而并言之又以後三條者亦通為進徳工夫淺深次第則又失其條理矣至以知風自為知見動作由心出以知㣲之顯為知心精㣲明達以不動而敬不言而信為人敬信之以貨色親長(上聲)達諸天下為篤恭天下平以徳為誠之之事而猶有聲至於無聲無臭然後誠一於天則文義未當者然也然近世説者乃有深取知風之自之説而以為非程夫子不能言者蓋習於佛氏作用性之談而不察了翁序文之誤耳學之不講其陋至此亦可憐也游氏所謂無藏於中無交於物泊然純素獨與神明居所離人而立於獨者皆非儒者之言不失足於人不失色於人不失口於人則又審於接物之事而非簡之謂也其論三知未免牽合之病其論徳輶如毛以下則其失與吕氏楊氏知風之自與吕氏本之畧同而其取證又皆太逺要(去聲)參取吕氏改本去(上聲)其所見聞者而益以言語得失動作是非皆知其有所從來而不可不謹則庶乎其可耳以徳輶如毛為有徳而未化則又吕游之失也侯氏説多踈闊以此章為再叙入徳成徳之序者獨為得之
  中庸纂箋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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