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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十三 列传第四十三 (自动笺注)
庾亮
庾亮字元規,明穆皇后之兄也。
父琛,在《外戚傳》。
美姿容,善談論,性好《莊》《老》,風格峻整,動由禮節,閨門之內,不肅而成,時人以為夏侯太初陳長文之倫也。
年十六,東海王越辟為掾,不就,隨父在會稽嶷然自守
時人皆憚其方儼,莫敢造之。
元帝為鎮東時,聞其名,辟西曹掾
引見風情都雅過於所望,甚器重之,由是妹為皇太子妃
固讓不許
丞相參軍
預討華軼功,封都亭侯,轉參丞相軍事掌書記
中興初,拜中書郎,領著作侍講東宮
其所論釋,多見稱述。
溫嶠俱為太子布衣之好。
時帝方任刑法,以《韓子》賜皇太子諫以申韓刻薄傷化不足聖心太子甚納焉。
累遷給事中黃門侍郎散騎常侍
王敦蕪湖使籌事
談論不覺改席而前,退而歎曰:「庾元規賢于裴顧遠矣!
」因表為中領軍
公元322年
明帝即位以為中書監上書讓曰:
凡庸固陋,少無殊操,昔以中州多故舊邦喪亂隨侍先臣,遠庇有道,爰容逃難,求食而已
不悟徼時之福,遭遇嘉運
先帝龍興,垂異常之顧,既眷同國士,又申以婚姻,遂階親寵,累忝非服
弱冠濯纓沐浴芳風頻煩省闥出總六軍,十餘年間,位超先達
無勞受遇,無與臣比。
小人祿薄福過災生止足之分,臣所宜守。
偷榮昧進,日爾一日謗讟既集,上塵聖朝
始欲自聞,而先帝登遐區區微誠,竟未上達
陛下踐阼,聖政惟新宰輔賢明庶僚咸允,康哉之歌,實存於至公
國恩不已,復以臣領中書
臣領中書,則示天下以私矣。
何者
臣于陛下,后之兄也。
姻婭之嫌,與骨肉中表不同
太上至公聖德無私,然世之喪道有自來矣。
悠悠六合,皆私其姻,人皆有私,則天無公矣。
是以前後二漢,咸以抑后党安,進婚族危。
向使西京七族東京六姓皆非姻族,各以平進,縱不悉全,決不盡敗。
今之盡敗,更由姻昵
曆觀庶姓在世無党於朝,無援于時植根之本輕也薄也。
苟無大瑕,猶或見容
至於外戚憑托天地連勢四時根援扶疏,重矣大矣
而或權寵四海側目,事有不允罪不容誅
身既招殃,國為之弊。
其故何邪?
姻媾私群情之所不能免,是以疏附則信,姻進則疑。
疑積于百姓之心,則禍成於重閨之內矣。
此皆往代成鑒,可為寒心者也。
萬物所不通,聖賢因而不奪。
冒親求一寸之用,未若防嫌以明至公
今以臣之才[1],兼如此之嫌,而使內處心膂,外總兵權以此求治,未之聞也;以此招禍可立待也。
陛下二相明其愚款朝士百僚頗識其情,天下人安門到戶說使皆坦然邪!
富貴榮寵,臣所不能忘也;刑罰貧賤,臣所不能甘也。
恭命則愈,違命則苦,臣雖不達何事背時違上,自貽患責邪?
實仰覽殷鑒量己知弊,身不足惜為國取悔,是以悾悾屢陳丹款
微誠淺薄,未垂察諒,憂惶屏營不知所措
陛下垂天地之鑒,察臣之愚,則臣雖死之日,猶生之年矣。
疏奏,帝納其言而止。
王敦既有異志內深忌亮,而外崇重之。
憂懼,以疾去官
復代王導中書監
舉兵,加亮左衛將軍,與諸將距錢鳳
沈充之走吳興也,又假亮節都督東征諸軍事,追
事平,以功封永昌縣開國公賜絹五千四百匹,固讓不受
護軍將軍
及帝疾篤,不欲見人,群臣無得進者。
撫軍將軍南頓王宗右衛將軍虞胤等,素被親愛,與西陽王羕將有異謀
亮直臥內見帝,流涕不自勝
既而正色等謀廢大臣,規共輔政社稷安否將在今日辭旨切至
深感悟,引亮升御座,遂與司徒王導受遺詔輔幼主
加亮給事中,徙中書令
太后臨朝政事一決於亮。
先是王導輔政,以寬和得眾,亮任法裁物,頗以此失人心。
先帝遺詔褒進大臣,而陶侃祖約不在其例[2]疑亮刪除遺詔並流怨言
亮懼亂,於是溫嶠江州以廣聲援,修石頭備之
南頓王宗復謀廢執政,亮殺而廢宗兄
帝室近屬國族元老,又先帝保傅天下咸以亮翦削宗室
琅邪人卞咸,宗之黨也,與俱誅。
咸兄闡亡奔蘇峻,亮符送闡,而保匿之。
又多納亡命專用威刑,亮知必為禍亂,徵為大司農
舉朝謂之不可平南將軍溫嶠亦累書止之,皆不納。
遂與祖約舉兵反。
溫嶠不受詔,便欲下衛京都三吳又欲起義兵,亮並不聽,而報書曰:「吾憂西陲過於曆陽足下無過雷池一步也。
既而將韓晃寇宣城,亮遣距之,不能制,乘勝至於京都
詔假亮節都督征討諸軍事,戰于建陽門外[3]
未及陣,士眾棄甲而走。
亮乘小船西奔亂兵剝掠,亮左右射賊,誤中柂工應弦而倒船上失色欲散。
亮不動容,徐曰:「此手何可使著賊!
眾心乃安。
亮攜其三弟懌、條、翼南奔溫嶠欽重亮,雖在奔敗,猶欲推為都統
固辭,乃與陶侃盟主
尋陽既有憾於亮,議者咸謂欲誅執政謝天下。
亮甚懼,及見引咎自責風止可觀
不覺釋然,乃謂亮曰:「君侯石頭以擬老子今日反見求耶!
」便談宴終日
亮啖,因留白
問曰:「安用此為?
」亮云:「故可以種。
於是相稱歎云:「非惟風流,兼有為政之實。」
既至石頭,亮遣督護王彰討峻党張曜,反為所敗。
送節傳以謝答曰:「古人三敗君侯始二。
當今事急不宜數耳。
」又曰:「朝政多門,用生國禍
喪亂之來,豈獨由峻也!
」亮時以二千人白石壘,峻步兵萬餘,四面來攻,眾皆震懼
激厲將士,並殊死戰,峻軍乃退,追斬數百級。
峻平,帝幸溫嶠舟,亮得進見稽顙鯁噎,詔群臣與亮俱升御坐
明日泥首謝罪乞骸骨,欲闔門投竄山海
帝遣尚書侍中手詔慰喻:「此社稷之難,非舅之責也。
」亮上疏曰:
凡鄙小人,才不經世階緣戚屬,累忝非服叨竊彌重,謗議彌興。
皇家多難未敢告退,遂隨牒輾轉便煩顯任
先帝不豫,臣參侍醫藥,登遐顧命,又豫聞後事,豈云德授,蓋以親也。
臣知其不可,而不敢逃命,實以田夫之交猶有寄託,況君臣之義,道貫自然哀悲眷戀不敢違距
先帝謬顧,情同布衣,既今恩重命輕,遂感遇忘身
加以陛下初在諒闇,先後親覽萬機宣通外內,臣當其地,是以激節驅馳不敢依違
雖知無補,志以死報
而才下位高,知進忘退,乘寵驕盈,漸不自覺
不能撫寧外內,退不能推賢宗長,遂使四海側心謗議沸騰
祖約蘇峻不堪其憤,縱肆凶逆事由臣發。
社稷傾覆宗廟虛廢先後憂逼登遐陛下旰食逾年四海哀惶肝腦塗地,臣之招也,臣之罪也。
朝廷寸斬之,屠戮之,不足以祖宗七廟之靈;臣灰身滅族不足以四海之責。
負國家,其罪莫大,實天所不覆,地所不載。
陛下矜而不誅有司縱而不戮。
自古及今豈有不忠不孝如臣之甚!
不能伏劍北闕偷存視息,雖生之日,亦猶死之年,朝廷復何理齒臣於人次,臣亦何顏自次於人理
臣欲自投草澤思愆之心也,而明詔謂之獨善其身
聖旨垂矜察,所以重其罪也。
陛下先朝謬授之失,雖垂寬宥,全其首領,猶宜棄之,任其自存自沒,則天粗知勸戒之綱矣。
疏奏,詔曰:
省告懇惻,執以感歎誠是仁舅處物宗之責,理亦盡矣。
若大義既不開塞,舅所執理勝,何必區區相易奪!
賊峻奸逆書契未有也。
天地所不容,人神所不宥。
今年不反明年當反,愚智所見也。
舅與諸公勃然而召,正是不忍無禮於君者也。
論情與義,何得謂之不忠乎
若以己總率征討,事至敗喪,有司宜明直繩,以肅國體,誠則然矣。
且舅遂上告方伯,席捲來下,舅躬貫甲胄,賊峻梟懸
大事既平,天下開泰,衍得反正社稷乂安宗廟有奉豈非舅二三方伯忘身陳力之勳邪!
方當策勳行賞,豈復議既往之咎乎!
天下大弊,死者萬計,而與桀寇對岸
且當上奉先帝顧托之旨,弘濟艱難,使衍沖人有憑賴,則天幸甚
亮欲遁逃山海,自暨陽東出
詔有司錄舟船
亮乃求外鎮自效,出為持節都督豫州揚州江西宣城諸軍事平西將軍假節豫州刺史,領宣城內史
亮遂受命,鎮蕪湖
頃之,後將軍郭默湓口以叛,亮表求親征,於是本官征討都督,率將軍路永、毛寶趙胤、匡術、劉仕等步騎二萬,會太尉陶侃討破之。
亮還蕪湖不受爵賞
移書曰:「夫賞罰黜陟,國之大信竊怪矯然,獨為君子
」亮曰:「元帥指捴,武臣效命,亮何功之有
」遂苦辭不受
進號鎮西將軍,又固讓
初,以誅王敦功,封永昌縣公
亮比陳讓疏數十上,至是許之。
陶侃薨,遷亮都督江、、益、雍六州諸軍事領江豫三州刺史進號征西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假節
固讓開府,乃遷鎮武昌
王導輔政,主幼時艱,務存大綱不拘細目委任趙胤、賈甯等諸將,並不奉法大臣患之。
陶侃嘗欲起兵,而郗鑒不從,乃止。
至是,亮又欲率眾,又以諮,而不許
亮與箋曰:
昔於蕪湖反覆謂彼罪雖重,而時弊國危,且令方嶽道勝,亦足有所鎮壓,故共隱忍,解釋陶公
自茲迄今,曾無悛改
主上自八九歲以及成人,入則在宮入之手,出則唯武官小人,讀書無從音句顧問未嘗君子
侍臣雖非俊士,皆時之良也,知今顧問,豈與殿中將軍司馬同年而語哉!
不雲當高選侍臣,而雲高將軍司馬督,豈合賈生人主之美,習以成德之意乎!
秦政欲愚其黔首天下猶知不可況乃欲愚其主哉!
主之少也,不登進賢哲以輔導聖躬
春秋既盛,宜復子明辟
不稽歸政,甫居師傅之尊;成人之主,方受師臣之悖。
主上知君臣之道不可以然,而不得不行殊禮之事。
萬乘之君,寄坐上九亢龍之爻,有位無人
震主之威臨制百官百官莫之敢忤。
先帝顧命之臣,勢屈於驕奸而遵養之也。
趙賈之徒有無君之心,是而可忍,孰不可忍!
往日之事,含容隱忍,謂其罪可宥,良以時國危兵甲不可屢動,又冀其當謝往釁,懼而修己
頃日之縱,是上無所忌,下無所憚,謂多養無賴足以維持天下
公與下官並蒙先朝厚顧,託付之重,大奸不掃,何以先帝地下
願公深惟安國家、固社稷遠算,次計公之與下官負荷輕重,量其所宜。
鑒又不許,故其事得息
石勒新死,亮有開復中原之謀,乃解豫州輔國將軍毛寶,使與西陽太守樊峻精兵一萬[4],俱戍邾城。
又以陶稱南中郎將江夏相,率部曲五千人入沔中。
亮弟翼為南蠻校尉南郡太守,鎮江陵
武昌太守陳囂輔國將軍梁州刺史,趣子午
又遣偏軍,至江陽,執偽荊州刺史李閎[5]巴郡太守黃植,送於京都
亮當率大眾十萬,據石城[6],為諸軍聲援,乃上疏曰:「蜀胡二寇凶虐滋甚內相誅鋤眾叛親離
蜀甚弱而胡尚強,並佃並守,修進取之備。
襄陽北接宛許,南阻漢水,其險足固,其土足食
臣宜移鎮襄陽石城下,並遣諸軍羅布江沔
比及數年,戎士習練乘釁齊進,以臨河洛。
大勢一舉,眾知存亡,開反善之路,宥逼協之罪,因天時,順人情,誅逋逆,雪大恥,實聖朝之所先務也。
陛下其所陳,濟其此舉
淮泗壽陽所宜進據,臣輒簡練部分
槐棘參議以定經略
」帝下其議。
王導與亮意同,郗鑒以資用未備,不可大舉
亮又上疏,便欲遷鎮。
會寇陷邾城,毛寶赴水而死。
陳謝自貶三等,行安西將軍
有詔復位
尋拜司空,餘官如故固讓不拜
公元340年
亮自邾城陷沒,憂慨發疾
王導薨,征亮為司徒揚州刺史錄尚書事,又固辭,帝許之。
咸康六年薨,時年五十二。
追贈太尉諡曰文康
喪至,車駕親臨
及葬,又贈永昌印綬
亮弟冰上疏曰:「臣謹詳先事,亦會聞臣亮對臣等之言,懇懇於斯事。
是以自陳請,將迄十年
豈直好讓而不肅恭,顧曩時之釁近出宇下,加先帝神武算略兼該是以不逾時,而凶強馘滅。
計之以事,則功歸聖主,推之於運,則勝非人力。
至如亮等,因聖略之弘,得效所職,事將何論
功將何賞!
及後傷蹶,責逾先功是以陛下優詔聽許
亮實思自效以報天德何悟身潛聖世微志長絕存亡哀恨痛貫心膂
陛下發明詔,遂先恩,則臣亮死且不朽
」帝從之。
亮將葬,何充會之,歎曰:「埋玉樹土中使人情何能已!」
初,亮所乘馬有的顱,殷浩以為不利於主,勸亮賣之。
亮曰:「曷有己之不安而移之於人!
慚而退。
亮在武昌,諸佐吏殷浩之徒,乘秋夜共登南樓俄而不覺亮至,諸人將起避之。
亮徐曰:「諸君少住老子於此興復不淺
」便據胡床談詠竟坐
坦率行己,多此類也。
三子彬、羲、龢。
三子
年數歲,雅量過人
溫嶠嘗隱暗怛之,彬神色恬如也,乃徐跪謂曰:「君侯何至於此!
」論者謂不減於亮。
蘇峻之亂,遇害
少有時譽,初為吳國內史。
穆帝愛文義,羲至郡獻詩,頗存諷諫
上表曰:「陛下聖明之德,方隆唐虞之化,而事役殷曠百姓凋殘
以數州之資,經瞻四海之務,其為勞弊豈可具言
漢文隆盛之世,躬自儉約斷獄四百,殆致刑厝
賈誼歎息,猶有積薪之言。
以古況今所以益其憂懼
陛下明鑒天挺無幽不燭弘濟之道,豈待瞽言
受恩奕世,思盡絲發
受任到東,親臨所見,敢緣弘政,獻其丹愚
伏願聽斷之暇,少垂察覽。。
」其詩文多不載。
羲方見授用而卒。
子准,太元中,自侍中桓石虔豫州刺史、西中郎將,鎮曆陽,卒官。
准子悅,義熙中江刺史
准弟楷,自有傳。
龢字道季好學有文章
叔父翼將遷襄陽龢年十五,以書諫曰:「承進據襄陽耀威荊楚且田且戍,漸臨河洛,使向化之萌懷德而附,凶愚之徒畏威反善太平之基,便在於旦夕。
昔殷伐鬼方三年而克;樂生守齊,遂至曆載
皇朝雖隆,無有殷之盛;凶羯雖衰,猶丑類有徒。
沔漢之水,無萬仞之固;方城雖峻,無千尋之險。
加以運漕供繼有溯流之艱,征夫勤役有勞來之歎。
窮寇慮逼,送死一決東西互出,道尾俱進,則廩糧抄截之患,遠略率然之勢。
進退惟思不見其可。
明暗所共見,賢愚所共聞,況於臨事者乎!
回師反旆詳擇全勝修城池,立壘壁,勤耕農練兵甲。
若凶運有極天亡此虜,則可泛舟北濟方軌齊進,水陸騁邁,亦不逾旬朔矣。
詳思遠猷,算其可者
」翼甚奇之。
升平中,代孔岩丹陽尹,表除重役六十餘事[7]
太和初,代王恪為中領軍,卒於官。
子恆,尚書僕射,贈光祿大夫
庾懌
字叔預,少以通簡為兄亮所稱。
弱冠西陽王羕辟,不就
東海王沖為長水校尉清選綱紀,以功曹,除暨陽,又為沖中軍司馬,轉散騎侍郎,遷左衛將軍
以討蘇峻功,封廣饒男出補臨川太守,曆監雍二州軍事,轉輔國將軍梁州刺史假節,鎮魏興
時兄亮總統六州,以寬厚容眾,故授以遠任,為東西勢援
尋進監秦州氐羌諸軍事
牙門霍佐迎將妻子,佐驅三百餘口亡入石季龍
亮表上,貶建威將軍
朝議欲召還,亮上疏曰:「御眾簡而有惠,州戶雖小,賴其寬政
等同惡,大數不多
名號大不可以小故輕議進退
文武之心轉已安定賊帥艾秀遣使歸誠上洛附賊降者五百餘口,冀一安隱,無復怵惕
」從之。
後以所鎮險遠糧運不繼,詔將軍率所領還屯半洲
尋遷輔國將軍豫州刺史進號西中郎將、監宣城廬江曆陽安豐四郡軍事假節,鎮蕪湖
嘗以白羽扇成帝,帝嫌其非新,反之
侍中劉劭曰:「雲構大匠先居其下;管弦繁奏夔牙先聆其音。
之上扇,以好不以新。
」後聞之,曰:「此人宜在帝之左右
」又嘗以毒酒江州刺史王允之
王允之覺其有毒,飲犬,犬斃,乃密奏之。
帝曰:「大舅已亂天下小舅復欲爾邪!
聞,遂飲鴆而卒,時年五十。
侍中衛將軍[8]諡曰簡
統嗣
統字長仁少有令名司空太尉辟,皆不就
調補撫軍會稽王司馬,出為建威將軍甯夷護軍尋陽太守
年二十九,卒,時人稱其才器,甚痛惜之。
子玄之,官至宣城內史。
庾冰
字季堅
兄亮以名德流訓,雅素垂風諸弟相率莫不好禮,為世論所重,亮常以為庾氏之寶。
司徒辟,不就,征秘書郎
預討華軼功,封都鄉侯
王導請為司徒右長史出補吳國內史。
[9]
蘇峻作逆遣兵能御,便棄郡奔會稽
會稽內史王舒奮武將軍,距別率張健于吳中
時健党甚眾,諸將莫敢先進
率眾健走之,於是乘勝西進,赴於京都
又遣司馬滕含攻賊石頭城,拔之。
勳為多,封新吳縣侯固辭不受
給事黃門侍郎,又讓不拜
司空郗鑒請為長史不就
出補振威將軍會稽內史。
徵為領軍將軍,又辭。
尋入為中書監揚州刺史都督揚豫兗三州軍事征虜將軍假節
是時王導新喪,人情恇然。
兄亮固辭不入眾望
既當重任經綸時務不舍夙夜賓禮朝賢升擢後進由是朝野注心,咸曰賢相
初,輔政,每從寬惠任威刑。
殷融諫之,曰:「前相之賢,猶不堪其弘,況吾者哉!
范汪曰:「頃天文錯度,足下宜盡消御之道。
曰:「玄象豈吾所測,正當盡人事耳。
」又隱實戶口,料出無名萬餘人,以充軍實。
詔復論前功上疏曰:「臣門戶不幸,以短才贊務,釁及天庭,殃流邦族,若晉典休明夷戮久矣
于時顛沛刑憲暫墜,遂令臣等復得為時陳力
徇國之臣,因之而奮,立功於大罪之後建義顛覆之餘,此是臣等所以復得視息天壤王憲不復必明於往愆也。
此之厚幸可謂弘矣,豈復得計勞納封受賞司勳哉!
陛下曲降靈澤哀恕由中申命有司,惠臣所乞,則愚臣之願于此畢矣。
」許之。
公元342年
成帝疾篤,時有妄為尚書[10],敕宮門宰相得前左右失色
神氣自若,曰:「是必虛妄
推問,果詐,眾心乃定。
進號左將軍
康帝即位,又進車騎將軍
權盛,乃求外出
會弟翼當伐石季龍於是本號都督江荊甯益梁交廣七州豫州四郡軍事、領江州刺史假節,鎮武昌以為翼援。
臨發,上疏曰:
因循家寵,冠冕當世,而志無殊操,量不及遠。
皇家多難釁故頻仍朝望國器與時殲落,遂令天眷下墜,降及臣身
俯仰伏事於今五年
不能光贊聖猷,下不能緝熙政道,而陛下遇之過分,求之不已,復策敗駕之駟,以冀萬里之功,非天眷之隆,將何以至此
是以敢竭狂瞽,以獻血誠,願陛下暫屏旒纊,以弘聽納
強寇未殄,戎車未戢,兵弱於郊,人疲於內,寇之侵逸,未可量也;黎庶之困,未之安也群才之用,未之盡也。
陛下崇高,事與下隔,視聽察覽,必寄之群下
群下宜忠,不引不進;百司宜勤,不督不勸
是以古之帝王勤於降納,雖日總萬機,猶兼聽將相;或借訟輿人,或求謗芻蕘,良有以也。
況今日之弊,開闢之極,而陛下歷數屬當其運,否剝之難嬰之聖躬普天所以痛心既往傾首將來者也。
實冀否終而泰,屬運在今。
誠願陛下天覆之量,深地載之厚,宅沖虛以為本,勤訓督以為務。
引時彥,詢於政道朝之得失關聖聽,人之情偽達天聰。
然後覽其大當,以總國綱,躬儉節用,堯舜豈遠!
大布之衣,衛文何人
是以古人有云:「非知之難,行之難;非行之難,安之難也。
」願陛下思日側于勞謙,納其起予之情,則天幸甚矣。
朝夕伏膺,猶不能暢,臨疏徘徊不覺辭盡。
頃之,獻皇后臨朝,征冰輔政,冰辭以疾篤
尋而卒,時年四十九。
冊贈侍中司空諡曰忠成,祠乙太牢
冰天清慎,常以儉約自居
中子襲嘗貸官絹十匹,冰怒,捶之,市絹還官
臨卒,謂長史江[A170]曰:「吾將逝矣,恨報國之志不展,命也如何
死之日,斂以時服,無以官物也。
」及卒,無絹為衾。
又室無妾媵,家無私積,世以此稱之。
七子:希、襲、友、蘊、倩、邈、柔。
子希等
希字始彥
初拜秘書郎累遷司徒右長史黃門侍郎、建安太守,未拜,復為長史右衛將軍,遷侍中,出為輔國將軍吳國內史。
既後戚屬,冰女又為海西公妃,故兄弟顯貴
太和中[11]為北中郎將、徐兗二州刺史,蘊為廣州刺史,並假節,友東陽太守,倩太宰長史,邈會稽王參軍,柔散騎常侍
倩最有才器,桓溫深忌之。
初,慕容厲圍梁父,斷澗水,太太守諸葛攸奔鄒山,魯、高平等數郡皆沒,坐免官。
頃之,徵為護軍將軍
怒,固辭
初免時,多盜北府軍資有司劾之,復以罪免,遂客于晉陵暨陽
初,郭璞筮冰云:「子孫必有大禍,唯用三陽可以有後
」故希求山陽,友為東陽,家于暨陽
海西公廢,桓溫陷倩及柔以武陵王黨,殺之。
聞難,便與弟邈及子攸之逃於海陵陂澤中。
蘊于廣州飲鴆而死。
及友當伏誅,友子婦桓秘女也,請,故得免。
青州刺史武沈,希之從母兄也,潛餉給經年
後知逾之,遣兵
武沈之子遵與聚眾海濱,略漁人船,夜人京口城
平北司馬卞耽逾城奔曲阿吏士散走
城內囚徒數百人,配以器杖,遵於外聚眾,宣令逆賊廢帝殺王,稱海西公密旨誅除凶逆
京都震擾內外戒嚴屯備六門
平北參軍劉奭高平太守郗逸之、遊軍督護郭龍等集眾距之。
卞耽又與典阿人弘戎發諸縣兵二千,並力屯新城以擊
戰敗,閉城自守
東海太守周少孫討之,城陷,被擒。
、邈及子侄五人斬于建康市,遵及黨與伏誅,唯友及蘊諸子獲全
子叔宣,右衛將軍
蘊子廓之,東陽太守
庾條
字幼序
初避太宰府累遷黃門郎、豫章太守
徵拜秘書監賜爵亭侯,出為冠軍將軍臨川太守
豫章黃韜自稱孝神皇帝臨川人李高為相,聚黨數百人,乘犢車,衣皁袍,攻郡縣討平之。
兄弟最凡劣,故祿位不至
卒官,贈左將軍
庾翼
字稚恭
風儀秀偉少有經綸大略
京兆杜乂陳郡殷浩才名冠世,而弗之重也,每語人曰:「此輩束之高閣,俟天下太平然後議其任耳。
」見桓溫總角之中,便期之以遠略,因言于成帝曰:「桓溫英雄之才,願陛下勿以常人遇之,常婿畜之,宜委以方邵之任,必有弘濟艱難之勳。」
蘇峻作逆時年二十二,兄亮使白衣數百人,備石頭
高敗,與俱奔。
事平,始辟太尉陶侃府,轉參軍累遷從事中郎
在公府,雍容諷議
頃之,除振威將軍鄱陽太守
建威將軍西陽太守
撫和百姓,甚得歡心。
南蠻校尉,領南郡太守,加輔國將軍假節
及邾城失守石城被圍,設奇兵,潛致糧杖。
石城得全,翼之勳也。
賜爵都亭侯
卒,授都督江荊雍梁六州諸軍事安西將軍荊州刺史假節,代武昌
以帝舅,年少超居大任遐邇屬目,慮其不稱
每竭志能,勞謙匪懈戎政嚴明經略深遠,數年之中,公私充實人情翕然,稱其才幹
由是自河以南懷歸附,石季龍汝南太守開率數千人降。
遣使東至遼東西到涼州,要給二方,欲同大舉
慕容皝張駿並報使請期
雅有大志欲以滅胡平蜀己任言論慷慨形於辭色
將兵都尉錢頎陳事合旨,拔為五呂將軍,賜谷二百斛。
東土賦役百姓乃從海道廣州刺史鄧岳大開鼓鑄,諸夷因此造兵器。
表陳東境國家所資,侵擾不已逃逸漸多,夷人伺隙,若知造鑄之利,將不可禁。
殷浩征命無所就,而請為司馬軍司,並不肯赴。
書,因致其意。
先是,浩父羨為長沙,在郡貪殘,,兄冰與書屬之。
報曰:「殷君始往,雖多驕豪,實有風力之益,亦似由有佳兒、弟,故不令物情難之。
自頃以來奉公更退,私累日滋,亦不稍以此寥蕭之也。
雅敬洪遠,又與親善,其父兄得失,豈以小小計之。
大較江東政,以傴儛豪強以為民蠹,時有行法,輒施之寒劣
往年石頭倉米一百萬斛,皆是豪將輩,而直打殺倉督監以塞責
山遐余姚鬥年,而為官出二千戶,政雖不倫公強官長也,而群共驅之,,不得安席
紀睦、徐甯王使罪人船頭到渚,桓逸還復,而二使免官
雖皆前宰之惛謬江東事去,實此之由也。
兄弟不幸,橫陷此中,自不能拔腳風塵之外,當共明目而治之。
荊州統一二十郡,唯長沙最惡。
惡而不黜,與殺督監者復何異耶!
風力格裁,發言立論如此
康帝即位率眾北伐上疏曰:
季龍年已六十,奢淫理盡,丑類怨叛,又欲決死遼東
皝雖驍果未必能固。
若北無掣手之虜,則江南不異遼左矣。
所以輒發良人不顧忿咎。
東西形援未必齊舉,且欲北進,移鎮安陸,人沔五百,溳水通流
輒率南郡太守王愆期江夏謝尚尋陽太守袁真西陽太守曹據精銳三萬,風馳上道,並勒平北將軍桓宣撲取黃季,欲並丹水搖盪秦雍
御以長轡用逸待勞比及數年,興復可冀
臣既臨許洛,竊謂恆溫可渡戍廣陵何充可移淮灑赭圻,路永進屯合肥
伏願表御之日便決聖聽,不可廣詢同異,以乖事會
兵聞拙速,不聞工之久也
於是併發所統六州奴及車牛驢馬百姓嗟怨
時欲向襄陽,慮朝遷不許故以安陸為辭。
帝及朝士遣使譬止車騎參軍孫綽致書諫。
不從,遂違如輒行
夏口,復上表曰:
臣近以胡寇有弊亡之勢,暫率所統,致討山北,並分見眾,略復江夏數城。
臣等以九月十九日武昌,以二十四日夏口,輒簡卒搜乘停當上道
而所調借牛馬來處皆遠,百姓所蓄,穀草不充,並多羸瘠難以涉路。
加以向冬,野草漸枯,往反二千,或容躓頓輒便隨事籌量,權停此舉
山南諸城,每至秋冬水多燥涸運漕用功,實為艱阻
襄陽荊楚之舊,西接益梁,與關隴咫尺北去洛河不盈千里土沃田良方城險峻水路流通轉運無滯,進可以掃蕩秦趙,退可以保據上流
臣雖不武意略淺短,荷國重恩,志存立效。
是以受任四年,唯以習戎為務,實欲上憑聖朝威靈高略下藉士民義慨之誠,因寇衰弊,漸臨逼之。
八年上表請據樂鄉,廣農蓄穀,以伺二寇之釁,而值天高聽邈,未垂察照,朝議紛紜,遂令微誠不暢
自爾以來上參天人之征,下采降俘之言,胡寇衰滅,其日不遠
臣雖未獲長驅中原馘截凶醜,亦不可以進據要害,思攻取之宜。
是以輒量宜入,徙鎮襄陽
謝尚王愆期等,悉令還據本戍,須到所在,馳遣啟聞。
翼時有眾四萬,詔加都督征討軍事[12]
師次襄陽大會僚佐,陳旌甲親授弧矢,曰:「我之行也,若此射矣。
」遂三起三疊徒眾屬目,其氣十倍
初,翼遷襄陽,舉朝謂之不可,議者或謂避衰,唯兄冰意同,桓溫譙王無忌贊成其計。
至是,冰求鎮武昌,為翼繼援
朝議謂冰不宜出,冰乃止。
又進翼征西將軍領南校尉
胡賊五六百騎出樊城,翼遣冠軍將軍曹據追擊於撓溝北,破之,死者近半,獲馬百匹
翼綏來荒遠,務盡招納之宜,立客館,置典賓參軍
桓宣卒,翼以長子方之為義成太守[13]代領眾,司馬應誕龍驤將軍襄陽太守參軍司勳建威將軍梁州刺史,戍西城
康帝崩,兄冰卒,以家國情事,留方之戍襄陽還鎮夏口,悉取冰所領兵自配,以兄子統為尋陽太守
詔使翼還督江州,又領豫州刺史,辭豫州
復欲移鎮樂鄉,詔不許
繕修軍器大佃積穀,欲圖後舉
益州刺史周撫西陽太守曹據伐蜀,破蜀將李桓于江陽
[14]
公元345年
翼如廁,見一物方相俄而發背
疾篤,表第二子爰之行輔國將軍荊州刺史司馬硃燾南蠻校尉,以千人巴陵
永和元年卒,時年四十一。
追贈車騎將軍諡曰肅
翼卒未幾部將干瓚[15]、戴羲等作亂,殺將軍曹據
長史江[A170]、司馬硃燾將軍袁真等共誅之。
爰之有翼風,尋為桓溫所廢。
既廢爰之,又以征虜將軍劉惔監沔中軍事,領義成太守,代方之。
而方之。
而方之、爰之並遷徙豫章
史評
史臣曰:外戚之家,連輝椒掖舅氏之族,同氣蘭閨,靡不憑寵私階緣險謁
門藏金穴,地使其驕;馬控龍媒,勢成其逼。
古者右賢左戚,用杜溺私之路,愛而知惡,深慎滿覆之災,是以厚贈瓊瑰罕升津要
塗山在夏,靡與禼稷同驅;姒氏居周,不預燕齊等列
聖人慮遠,殊有旨哉!
搢昵元規,參聞顧命
其筆敷華藻,吻縱濤波方駕搢紳,足為翹楚
智小謀大,昧經邦遠圖;才高識寡,闕安國長算
璿萼見誅,物議稱其拔本牙尺垂訓,帝念深於負芒
是使蘇祖尋戈宗祧殆覆。
已而猜嫌上宰,謀黜負圖
向使郗鑒協從,必且戎車犯順,則與夫台、產、安、桀[16]亦何以異哉!
幸漏吞舟,免淪昭憲,是庾宗之大福,非晉政之不綱明矣。
懌恣凶懷,鴆加連率再世之後三陽存僅,餘殃所及,蓋其宜也
贊曰:元規矯跡,寵階椒掖
識暗厘道,亂由乘隙
下拜長沙,有慚忠益
季堅清貞毓德馳名
處泰逾約,居權戒盈。
稚恭慷慨,亦擅雄聲
校勘
  • 今以臣之才 冊府三0五「才」上有「不」字,似是
  • 不在其例 通志一二七及冊府三三八「例」作「列」。
  • 戰于建陽門外 斠注:成帝紀云亮敗于宣陽門,此「建」字爲「宣」之訛。
  • 樊峻 成紀「峻」作「俊」。
  • 李閎 石季龍載記作「李宏」。
  • 石城 原作「據石頭城」。
    商榷下文上疏言「臣宜移鎮襄陽石城下」,時亮北伐石城襄陽,故足爲諸軍聲援
    按:王說是。
    蔡謨傳、通鑑九六、建康實錄並作石城」,今據刪「頭」字。
  • 表除重役六十餘事 宋本通志一二七「重」作「眾」。
  • 贈侍中衛將軍 各本脫「中」字,今據殿本補。
  • 吳國內史 局本殿本等「吳國」作「吳興」,今從宋本
    通志一二七、冊府三三0、三五0、通鑑九四並作吳國」。
  • 妄爲尚書符 「尚書符」,局本殿本等作中書符」,今從宋本
    通鑑九七、通志一二七、冊府三二0亦均作「尚書符」。
  • 太和中 周校:「太和中當作隆和初」。
  • 都督征討軍事 通鑑九七、御覽七四四引「軍事」上有「諸」字。
  • 義成太守 「義成」,各本作「義城」,今從殿本
    義成立郡桓宣傳。
  • 李桓 勞校:康紀作「李」。
  • 部將于瓚 「干」,各本誤作「于瓚」,今從宋本
  • 桀 「桀」,各本誤作「傑」,據漢書昭紀、上官皇后傳等改。
  • 背景地图 当代地名
    文中地点一览(电脑自动提取,难免有误,仅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