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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十七 (自动笺注)
欽定四庫全書
 懷麓堂集巻六十七
            明李東陽
 文後稿七
  記
   新修平陽府城
公元1370年
平陽城國朝洪武三年都督馮公某所建也厯百有餘年日益圯廢都察院右僉都御史魏公紳詢於布按二司曰是不可不修也於是知府杜君忠領厥事通判王鐸董治㑹物為費計直受餼丈累尺積刻日而卒肇工於庚申之春辛酉之冬而成凢為城四面周袤二十里面一門門各為樓一四隅樓亦各一而差小門又各為二廂共五十有六楹鋪舎九十有六門馬道八十有九丈城之上有垣為丈五百九十有六惟東一面衛指揮張璿錢清所修而功實居其三皆因舊為新増卑為崇拓隘為閎土石山積畚鍤雲布及其成而觀之嶄然而髙截乎其方堅厚嚴縝卓為巨麗回視曩昔未始有者而吏忘其勤民不知君子謂是役者役之善者也按漢郡國河東平陽實堯之都晉地道記云堯城在焉説文括地志又稱陶丘濮州皆有堯城去古既逺未知孰是而平陽之説為近然戰守版築之事二典所不書而茅茨土階見諸傳記則雖宫闕所不暇於城何有博物志以城為禹所作平成之後武衛之奮理或有之堯之地或以都邑故名之曰城亦未可知也世殊勢異不得已外攘設險守國之義至周大備散見於易詩春秋禮記間者不絶以為不如不足以為國也論者乃謂在徳不在故城不修以為非國之災然則此以為治者亦末矣今天下藩類多城郭西北尤備平陽披山帶河背負關陜戎衛所在餽運集城之制尤所不可闕為有司者遭際承平狃於無事坐視廢墜不加意而顧以勞民為解或不能説以使民而以無益之事勞之其視此豈不逺哉於此廵撫之善令藩憲之美政有司之各舉其職也且平陽之民舊稱勤儉服勞温恭克讓有堯之遺風是以徃富而教之則凡利用厚生之功親上死長之效將無不至不止乎守内攘外之具已惟天下之事難成而易壊事事舉時時而然後可以言治是役之難亦豈非後來者之責哉通判君以書來請紀嵗月具述其事如此
   重修尼山宣聖廟
公元1418年
尼山在今兖州鄒縣曲阜闕里宣聖廟六十餘里峙為五峯其中峯則宣聖所取以為字與名者也五代周顯徳間魯守趙某始建聖廟宋慶厯間文宣公宗愿修而復廢元至順間衍聖公思晦請復之後至元間乃建廟置書院季世兵燬無復存者國朝永樂戊戌衍聖公彦縉私財修之嵗久皆壞弘治已未今衍聖公弘泰復議修之巡撫右副都御史何公鑑曰此有司之事吾徒之責也乃以屬知府龔君弘㑹財庀工規畫綜治既精既宻廓大成殿為間五為寢殿亦如之増啟聖王後殿泗水沂國公毓聖侯諸殿又増書院為後堂及左右廡其為間若干以及庖庫亭井之類皆偹凢為殿與院各為門垣以相限别而為大門一以通出入總名之曰尼山宣聖廟者從其重也竊惟天地之氣絪緼變化為人為物天主生地主成時運嵗月屬乎天山川土壤麗乎地時與地各異而所以為人物者不同得氣靈聖人又得其最靈者故於時與地不可以常得由堯舜至於湯由湯至於文王皆五百有餘嵗而後一見又自文王至於宣聖亦然夫以二帝三王間世迭出道之廢也旋相為興及周以後天將聖治不復見也宣聖之生於此固宜宣聖者雖不得位然修道立教以貽萬世古帝王所不及是固元氣藴結之深且久亦獨非鍾萃孕育之厚有以致之然乎魯以周公所封遺風善教為諸國望其山之大者岱宗尼山者岱之攴而秀者也宣聖之出於此宜然則顔氏之禱載諸史傳徵諸名字葢亦有之而非待此而生也宣聖之道徧天下後世故凢衣被光澤者皆祀而報之上自朝廷下至州縣著為恒典闕里林廟則以嗣衍聖公主其事尼山之廟以二月為生九月忌日一嵗再祭而山之神亦附祭焉夫魂氣飛揚固非體魄歸復比然因生遡原報本反始之舉有之而不敢廢兹廟之制誠不可以或弛也為孔氏後者聖人音容不可得則求之廟庭廟庭不得則求之林墓林墓而不得則又於兹山兹廟求之仰止景行念爾聿修意可油然而生聖澤所庇不愈逺而無窮哉况天下學者仕者或游或寓之此而求焉其為益不亦大且博哉若謂聖人之道無所不有聖人之神亦無所不在不專此者則論其理之凢而非所以論祭之義也東陽之女實歸於今公之從子聞韶故公廟事屬為記以告後之莅兹土者
   修建易州學記
公元1498年
州學之敝久矣弘治戊午新安戴侯敏來知州事修建焉葢自下以來觀於學之西南有道屹然而峙勢若相掩乃起而歎曰吾不能而彼能之何心哉㑹風大作廟之椽瓦益壞不可監察御史陳君玉提學畿郡興教作人己任諸有嚴飭學舎侯意益决又值嵗旱重煩民力取官之贏財不足於是州之老長偕大夫士之家居者爭輦巨木助之肇工於庚申春三月於學召窶民百輩食而傭之趨者踵接既而邊報沓至軍需甚亟侯應答之暇不忘兹役迨秋九月而成其為制則舊廟學堂之左為楹數倍髙廣稱之東西為間三十六㦸門為間三外為泮池旁翼以庖庫南為櫺星門若堂若齋及講室饌舎射圃諸制皆因舊為新宏敞壯麗恒制所不及約其費若不貲綜理規畫各中其㑹故不勞而事集其速且大如此嗟乎孔子稱性近而習逺自非上智未有不成於習者其所謂習又有時與地之異必久而後成焉易州在古為慷慨悲歌之地厯漢及唐不過弓矢甲胄之區石晉以後羣雄遞興輾轉竊據而淪在邊徼旋亦失之我國朝地在甸服王化所先被漸涵浸漬百有餘年世仁之澤不止勝殘去殺而已章縫衿佩之士誦詩書而服禮義者彬彬其盛習之善於此固可徵也顧法久則玩學久則荒提撕警厲以成其習者必資乎教而所謂教必以明倫復性為本而誘掖導示之方禁治防遏之制皆不可闕然非有地以施之則亦無所用其力者兹役也獨非有司施教變習之地哉士之生得其時又得其地又得良有司者起而治之其不力去汙勉加修治求成習復其性以為天下用則誰之責也世之為者毎患於學之不成為學者則諉於教之未至予於兹役葢嘉有司之賢而不能不厚望於士也某某京師介州人請予記於是乎
   楚觀樓
公元1499年
武昌譙樓楚王府後布政司前數十武黄鵠山之上宋元以來故址尚在負隂面陽得地國朝洪武初既建以藩議弗協未久而廢厯百餘年莫有復者弘治己未布政使徐公源朱公瓚謂鐘鼔無節無以警衆出令乃請於今王國復其舊規制甚偉及徐公擢去今布政韓公鎬踵而成之撫按諸君實主其議知府某君某以下董其役㑹工命徒不亟不徐越三年辛酉某月而畢鼖皷既設厥聲孔揚晨昏蚤暮之候出入作息之節若令於一人㑹於一庭凭闌而眺南則武昌山左右環列藩府雄峙㕓闠分布北則大江西來沃野長袤殿庭宫宇隱約遙空逺漢韓公乃名其樓曰楚觀落成燕客在坐者舉琖而問曰樓之作凢為皷設也軍法金鼔為耳旌旗為目彼鐘與皷者皆耳之事也而以觀名無乃類乎公曰古之樓以譙名者取嶕嶢之義以其髙也後乃寘鐘皷以為警備然其為制則非特尚耳而目之義存焉葢耳目所在虚空洞徹四達不蔽而後能發使凢卑湫隘之區阨塞掩蔽之處則雖鼕𪔴鏜鞳日相尋而不絶其有聞焉者寡矣唐虞所謂明目達聰二者葢不可以偏廢故自漢京置皷於樓以偹警盗齊之李崇宋之張希顔皆以善政載在國史唐之李磎韋慶復為樓著記詞文苑侈言之逮今後世自京師以達天下未有能廢焉者也且皷之為器本樂之類也顧名同而用異用之樓者非直以節出入内外所以號令政事於此乎助斯樓也固政之不可闕者乎今夫連山大江曠野空谷禽魚草樹風雲月霧百凢形狀不出几席得之目睫荆楚大觀也聲之發於此者必能超塵壒而出烟霄凢有耳者皆得之以為提撕振厲地葢一舉二義關焉若任耳而棄目非吾輩之所為計也客乃頷之而去退而詢諸湖之人皆稱韓公為政勤外精内博觀而廣聽葢欲振一方之治以紓九重南顧之憂因指斯樓而謂曰此其一事也客上京師謂予亦湖人則以告予予舊與韓公同朝方喜其為父兄宗族之福因憶曩時經過未有見者壯公所為記所由始寓而歸之俾近者刻之堅珉寘之樓以告後來布政按察諸公能贊相先後以成嘉績而撫按風裁於是徵焉若府縣羣屬有事於斯役者彚而書之碑後
   景州廟學重修
公元1496年
監察御史陳君玉督學北畿檄諸郡縣興教育才為事乃至廟學廨舎㒺不注意比為予道馬景州馭之賢而及其廟學之勝既而景州訓導率其諸生公務京師所為圖請紀其事於石葢景為河間要地舊有學學有廟嵗久敝陋不過十二弘治丙辰馬君始知是州圖新其故顧公帑匱竭無能為養民畜財三年有成效曰可矣乃㑹材僦工拓地絫址構大成殿八楹左右廡各二十有一楹前㦸門門之東為神厨神庫為宰牲之所其楹各四西為致齋之所其楹八又前為櫺星門門東西綽楔四又前為屏墻數丈以障行者總之屋以間計者七十有四焉廟之東為學門轉而西至殿之後泮池池有橋橋之後為堂曰泮宫其楹四又後為明倫之堂又為後堂楹皆如殿之數而差小堂之左右肄業齋㑹饌之堂楹皆如泮堂後堂之左右號舎楹各視廡之半環南為東西倉楹皆如齋一又其後隟地廨宇號舎之楹幾倍學之東隟為射圃圃有亭曰觀徳之亭楹亦如齋而差廣屋以間計者一百一十有七焉夫自唐虞設官教胄子而天下化之學校之法至周乃備其間聖人者皆以其道為治為教治衰則教亦隨之羣聖之道至孔子而明故天下舉其道而歸之孔子所為學皆孔子之道也因其道而報本反始於是祭之義生焉道在萬世萬世祀之天下學者不得徧祀羣聖而得祀孔子以及萬世者其教存焉耳故學之有廟雖不待禁令而莫之敢闕豈非秉彛好徳之心無以異哉且祭起於學而所謂祭者亦學之所有事故自觀孚萃聚以至於升降作止之節必學而後能由是而推之生三一之義則定省甘㫖以事其親冠裳職位以事乎君者皆於此焉得而况養志循理之孝致命盡節之忠又其所以為本者乎孔子亦謂郊禘之禮可以治國以此也若徒日誦月課以為髙拱長揖以為禮則為學末務後世通弊豈獨於祭然哉而况并此而失之者方今天子謁廟視學孔子道治天下天下之賢有司者皆勉承之不怠畿郡之地教澤之所深被如是州者宜有所感發振厲成真著實不徒觀美之具於此也願諸士子相與成之因次第始末以為
   植本堂記
慈谿姚氏有堂曰植本堂葢自宋郡守嗣宗居越之雲樓四傳有曰者為鄉隱君子始遷慈谿構室於聯桂坊之右以居而斯堂作焉為是名者以示祖徳垂世訓也又十有八傳而其堂猶存厯元國朝前後百數十年甲第簪紱之華不絶登斯堂而姚氏之文獻可識也夫物以植名者必其本深而後末茂天下之植皆然矧人乎哉夫人本乎祖者又必植徳樹業而後可傳父以傳之子子以傳之孫士有恒農工商有定業各視其所植以有成子孫者能保其所植而不廢葢亦鮮矣若越世出類不待植而自發者幾人哉姚氏以文學發於累代圖史之具絃誦之業自髫丱至於頒白少者壯壯者老其所研究礱習之者皆是物也用是科第登宦藉若灌而茂稼而穫然固子孫之盛且賢而其始之植之者亦惡可忘哉故登斯堂而文獻所自出者可遡而見也古者堂構家國葢徵諸一再世之間已以為難况厯若干年而所謂堂者固存即其小可以徵其大然則姚氏之所當保者不獨斯堂而堂也亦其一也故以次第世系官職名堂之義為記
   山行
公元1503年
弘治癸亥冬十月有事於申邸之園園在都城西五十里蘭山之麓丙申朏晨出郭㳂官河北堤西湖至甕山圓靜寺憶昔所登皛菴者停肩輿縁石而上則有平甃新構屋前櫛比層波逺樹平田曠野已不復見慨然感之乃遽去轉湖西功徳寺葢宣徳間所建甚弘敞後殿極精殿柱藏經笥皆錐金錐金者布金於地髹綵其上以錐畫為人花鳥狀若繪畫然又有刻絲觀音一軸縣於梁際刻絲者以絲刻為畫非繡非織别為一法殿後毘盧閣閣兩簷八角髙七八丈而已時予壻衍聖公聞韶知徳聞予兹行乃與偕南至泉亭宣廟駐蹕泉寒不可飲勺而翫之又至華嚴寺寺有洞五其下洞鑿為方室深可二三丈東壁元耶律楚材詩刻尚存縁厓上數折徑僅容足半里許至絶頂乃昔楊都憲應寧所登有一僧結草為衣出洞揖客西壁有予所題詩已為人滌去予笑曰吾詩固非紗籠中物也因憶予嘗數游實不知有上洞吾子先時為童從予游忽自上趨下云更有佳處自是始知之而不可黙然自傷久之諸君不識旋降至下洞欲徃香山日已昃知徳輩還宿功徳獨嚮西南可十五里厯重岡杏子至善應寺宿焉丁酉登平山雨不絶僕𨽻皆畏莫敢予决徑徃出門而霽乗輿入雲左右澗水深不可測數折始及寺寺乃元故刹宣徳間修之改名圓通斬石為址凢為殿五層最上有小殿極峻險前俯巨壑無涯際僧言每日霽則見都城九門三殿隱隱識真一方竒觀予昔所未到蓋為羣議所尼為之一快寺距申園不數里既竣事日復昃不可歸乃循翠㣲山而北求所謂香山者再失道抵暮始至則知徳輩已在若相迓然因共宿永安寺來青軒軒山半俯瞰巖樹青黄相雜僧曰山中授衣候惟視此耳戊戌徧觀寺宇中鑿石為磴數十級級僅容跬勢甚峻予憶嘗徑陟下且半進退不可幾若韓昌黎華山絶陘狀乃巡廊而上見其殿閣崇麗平坡并峙出自北門縁厓二里許至洪光寺地益峻上有碑稱成化間太監鄭同所建凢費銀七十萬兩因詢知香山為正統間太監范弘所建視此尤倍其費當益多然不可紀也降而東北十餘里由華嚴山後經諸公主園入金山口復過功徳不入折而北西登妙應寺凭欄湖水如圓靜舊址空闊過之東北行二十餘里又北至靜虛觀登土山山可百步髙四三丈有樹數百風𥰡𥰡有聲髪盡豎不可久駐亟降至畏吾村墓舎少憩而還抵家日又晡矣噫漢之五陵唐之曲江神州名勝詞人墨客侈言西山本朝勝概予實京産顧限於官守不得時至自備臺閣以來如兹遊者僅一見而已孤登獨眺固不若羣遊衆樂之為慊舞雩童冠非仕者所有信宿之際為興已不則是行也誠不可以不紀詩五言十首彚録於後共為巻
   重建福州府孔子
公元1502年
本朝孔子天下然不設設必於學葢自國學以至於州縣皆然隆替舉廢則存其人視其所為政而莫有同者焉福州府舊有廟在學宫之西洪武初僧寺為之制頗隘監察御史衛輝君玉來按其地既廟謁帥師生環而瞻之曰是不可以不治乃謀於布按下若縣公帑聚財物命工役伐木鑿石冶鐡陶瓦卜而將事殿以間計者増五之二廣以丈計者増十之二崇増六之一廡為間各十有一闢而廣之遷其所學舎㦸門櫺星門崇廣皆有加易神厨泮宫門之東其南為書樓以貯舊籍别置鄉賢名宦祠於㦸門之外以其地為庫貯俎豆金石諸器又纍甎為垣覆以瓦墁赤埴表裏鉅細秋毫故物於是亷陛髙聳周阿嚴峻髹采煥發蔚為偉觀用金兩計為二千八百工以日計為二萬一千而時以月計者九自壬戌之七月癸亥四月朔七日釋奠先聖告成教諭某某輩曰是不可以不紀乃具書遣使以請於予夫孔子之道在人心無逺近古今之間故自家國達於天下無所徃而不可當講道杏壇轍環天下之者大抵鄒魯之士也然天下之人苟暴不至陽虎不至桓魋未始不傾心焉盖閲二千年之久五服九州之逺非獨官署所在法制當為凢有血氣有知覺具秉彛好徳之心者皆然也顧其訓法六經者或剽竊以為文辭憑藉以取功名所謂道若判不相涉則雖廟庭以為尊俎以為富徒以為具文觀美而止而亦何益哉且自科舉法行士之用世不能不文辭以出然其所為用者舎是道其奚以哉閩自秦漢以來未見史冊唐常衮觀察始用文學教之乃有登名進士歐陽詹之徒者嘗考遺文韓昌黎所為叙述固以文辭功名者而止爾及道學之説興若楊龜山李延平先生皆能推尊孔子之道至朱子大發之後見於道學傳者甚衆至有海濵鄒魯之稱焉福古閩地為今藩㑹每鄉薦多至數十人繇是倫魁華要後先相望仁者之謂仁智者之謂智隨所見建功立業以是道用天下者亦有矣聖天子師尊孔道治必由之闕里之廟聿新舊制天下固有徯志而從好者而大藩首學適值其時是非興學弘化幾乎陳君嚮道崇教志圖作人藩臬之所規畫郡縣之所服役可謂善乎其職矣命工立石特書之而諸司百執事則備書於石之後
   贈固原伯劉公世墓修建
公元1495年
予每聞縉紳士夫畿甸塋墓莊墅之勝云盧溝樹村有固原伯劉毅敏公墓尤為卓絶葢公之仲子錦衣君武修治者也其中毅敏公玉及夫人某氏次左為公長子都指揮同知諱文及淑人某氏次右為武之配某氏而虛其壙之半又次左為公季子錦衣衞指揮僉事斌而諸子及婦皆以次袝焉入其門為池為橋為綽楔其中重門則有誥命諭祭之碑及神道之碑饗祭之堂培築堅厚締構閎壯而工製甚精雖尺木片石無朽缺弗稱者其東偏為别墅為茂園長得其半廣得其三之一而封樹之事皆備逺而望之蓊鬰巃嵸藹為佳城周而觀之森聳明秀甲第無異近時所鮮見者也武字廷弼年十八即幹蠱為養天順初迎鑾功授錦衣正千户坐累解官南游襄漢入雲東抵遼陽北厯大同府西延安臨夏南至建寧後居於淮揚徃返動萬餘里皆應募金穀以濟邊需既踰六十始擕貲歸京師慨然曰吾半生逺涉川陸備嘗險囏者以圖養計也今父母既逝吾將復何為哉於是徜徉墓林日夕哀慕所以用其情者盡於此乎致之數年而後成愈久而益底其極焉夫聖人之論孝曰生則盡養没則盡哀衾襚含斂之為終萊犧俎簋之為逺皆是也墓之事則兼終與逺之義而有之自墨氏之流以薄為道其弊遂至於無親而後有識者又以厚葬親累二者葢將取衷焉然制之所得為與力之所可為徃徃不能以皆備備矣而或少艾妻子移易則亦有弗暇者於其所弗暇而諉曰葬不可厚亦名教罪人廷弼謝官以來其圖養未盡者日蓄月積皆以為追逺之計是富而善用其財席家廕遵國式所得為而力必自致是華而不過其制雖親之貴無待其顯揚親之夀不逮奉事而其為孝亦可謂自盡耳矣且有堂焉以饗則儀物可陳有田焉以耕則粢盛可備即祭祀之事揆之以堂構播穫之義為劉氏子孫可不所以勿替之哉劉氏本磁州望族毅敏公累官左都督固原伯豐功大爵實開厥家文為寧夏副總兵俄僉錦衣衛宣力中外有志修墓未果廷弼無所事事故得竟其所為而所以其後者亦逺矣工始於弘治乙卯畢於甲子告成廷弼締造之艱慮其久而廢也屬翰林張吉士詮叙始末請記於予將刻石墓前以示來裔近識其人許其信義不啻兹舉者因備書之而世系履厯詳載碑誌者可互見
   羅氏興復龜舊業記
公元1412年
翰林侍讀南城羅君景鳴興復龜舊業乃自叙其事請記於予其略曰磁龜者有石蹲於溪心若龜然其石磁石也在南城南八十里其地多重岡複嶺北阻芙蓉峰又北為臨川西阨連珠峰右西為宜黄南連軍都屬於南豐之境東則靈峰北迤中通一徑以達南城四達之㑹也其産多穀間出為赭堊石脂雲母為礦為蜯或孕而為珠故其民有自食且能食四方之來主者唐宋以來户至千四百樓觀相望絃誦之聲不絶元季燬於兵灌莾蒙翳鬼嘯於木虎兕豺豕於野過者惻然之國永樂間吾祖耕隱府君披荆棘立門户招集逋徙吾父封編修公益安輯於是土著僑寓者販者游者日源源相續而舊基遺跡漫然莫之省也地既有名籍大夫士道吾地者去郡邑甚逺案牘胥𨽻不可不為之所於是為館於衢之北曰駐驂其南曰寅賔堂室庖湢寢食具供給之役若驛舎然寅賔之北百十武折而西為御書樓樓之西二百武為聚奎橋橋之上為望逺樓樓南為坊於門曰翰林者吾先世所居也登於斯樓則連珠諸峯之屬於芙蓉舉目盡下蒼翠石嶺峽水東流其中鑿壁為磴縁而為徑又跨峽為逍遙樓樓下門西出為里之委巷駐驂之西築土堂隍上為迎暉樓當里之㑹其東為解元坊坊左右鼎新復古二亭又前為市區區之外橋南折並山而東三百武登坂之上為義倉圭峯書院又東二百武跨溪為龍門橋橋之上為屋十七楹中為濟川樓又折而北二百武兩山復合於是為迎恩亭亭之西迤於逍遙之東為門六皆跨於溪為樓五跨衢及橋者各二凢衢皆甃以甎石凢坊於樓皆塗以丹雘雖稍復其舊而實有舊所未備者焉既又曰此吾祖若父之志也而也繼為之之子孫又繼為之則前日之盛可復也然其盛而衰衰而復至於盛者不可以不記而記之者可以天下後世之言猶不記也吾之里其亦有遭乎予聽其言察其意若將以屬予者因為之歎曰天下盛衰相尋無窮此理與數有不得不然者而亦存乎其人故屯與蠱皆有亨之道而非道焉則莫之亨也昔人洛陽名園繫天下盛衰然則一鄉一邑亦有關於世運國家一統百有餘年休養涵育深至厚故凢遐陬僻壤徃徃都邑相類建昌東南文獻地其關於天下固宜若磁龜所自盛則處士孝友封君勤儉然非刻志礪操以文學鳴世如吾景鳴者亦惡能善繼而肯構之其盛如此哉且蔡邕魯靈光十年不成王延夀所作而為之輟翰蘇子瞻欲述錢塘風物晁補之所作而為之閣筆何以於景鳴哉然則景鳴之言雖謂其自信天下可也羅氏之子孫覩今日之盛而思累世興復之勞且難者未必無感於斯焉因畧為詮次俾刻之貞石以建於所謂磁龜者
 
 
 懐麓堂集巻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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