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钦定古今储贰金鉴卷六

　　明

　　惠帝

　　惠帝讳允炇太祖洪武二十五年立为皇太孙太祖子
懿文太子标第二子也先是太子卒帝谓群臣曰太子
不幸至此古云国有长君社稷之福朕意欲立燕王何
如燕王名棣太祖第四子也时学士刘三吾进曰皇孙

年富世嫡之子子殁孙承嫡统礼也即立燕王置秦晋
二王于何地帝大哭而罢然以三吾言遂立允炇为皇
太孙三十一年闰五月太祖崩太孙即位先是黄子澄
以翰林院修撰充东宫伴读方帝为太孙时尝语之曰
诸王尊属拥重兵奈何对曰诸王护卫兵仅足自守倘
有变临以六师其谁能支及即位命子澄与齐泰同参
国政是年秋七月周王橚子有熏告橚谋不轨辞连燕
齐湘三王帝问泰与子澄泰欲先图燕子澄曰不然周

燕之母弟削周是剪燕之手足而燕可图也谋定乃命
李景隆以备边为名猝至开封执周王以归废为庶人
时用事者多议削藩燕王棣自帝为太孙时即怀窥觊
及是僧道衍劝棣举事棣一切阴事皆与道衍谋久之
事益露上变者日甚帝用齐泰议更置守臣以工部侍
郎张炳为北平布政使都指挥使谢贵张信掌北平都
司并受密命伺察燕事会燕山卫百户倪谅告变帝下
诏让棣遣中官逮王府僚属谢贵张炳以军士列九门

防守张信叛附于棣以情输之棣乃用道衍计潜纳勇
士入府守卫及朝使至棣伪縳官校置庭中绐贵炳入
执杀之举兵反乃上书于朝指齐泰黄子澄为奸臣请
入清君侧称其兵曰靖难书闻帝削棣属籍废为庶人
命耿炳文帅兵讨之八月炳文败绩召还以李景隆为
征虏大将军代炳文二年夏四月景隆兵败奔德州冬
十月诏景隆还三年冬棣大举南犯四年六月棣兵渡
江犯京师谷王橞及李景隆迎降京师陷宫中火起帝

不知所终

　　(臣)等谨按明祖以名都大邑封诸子致燕王恃其
强盛骨肉相残遂成篡逆之祸论者知其误于建
藩而不知更误于立孙也惠帝以柔懦之姿仔肩
重器设果在位永年其措施远不如成祖当时太
祖盖预料及之乃狃于经生之言虽属意长君不
敢轻违古制其实立孙本非经训且建储密议亦
非廷臣所宜参预明祖心知其不可顾委曲迁就

不得已而立之真所谓徒博虚名而昧于远虑者
也

　　御批通鉴辑览谓神器当择贤而畀燕王素称才武明
祖自当内断于心付托得人可弭他日骨肉之衅
况父子世及本三代以下之常经既知长君为社
稷之福复有何疑豫向廷臣婉转曲询三吾不过
乐太孙宽厚乃敢伪托礼文阴挠大计罪不容诛
明祖不知慎始虑终轻于授受当断不断实阶之

厉敬诵之下仰见

　　皇上洞灼几微穷原探本为从来史论所未及至太孙
在东宫时即以诸王尊属拥重兵为虑嗣位以后
轻信齐泰黄子澄诸人自速覆败诚不知度德量
力者燕王阴险猜忌当太孙未立时即萌觊觎迨
削藩议起更得藉以有辞遂致躬行篡夺肆意诛
戕殊无人理

　　御批于燕王之罪不稍宽假而建文之柔闇失德齐黄

之辅导无术咎无可辞要其致乱之故实由明祖
轻易建储自贻伊戚

　　御批以建储建藩二事皆必不可行为天下后世计至

　　深远矣

　　仁宗

　　成祖永乐二年夏四月立子高炽为皇太子封高煦为
汉王高燧为赵王帝初起兵高煦常从战有功帝喜以
为类己高煦亦以此自负谋夺嫡及议建储邱福等言

高煦有功宜立独金忠力争以为不可帝召解缙问之
缙称皇太子仁孝天下归心帝不应缙又顿首曰好圣
孙谓皇孙瞻基也复问黄淮伊昌隆对与缙同帝意乃
决七年二月帝北巡命吏部尚书蹇义兵部尚书金忠
右春坊大学士黄淮右谕德杨士奇辅太子监国诏惟
文武除拜边军调发上请行在自馀常务悉启太子处
分九年十一月立长孙瞻基为皇太孙十一年帝如北
京皇太孙从仍命皇太子监国太子遣使迎稍缓帝入

高煦谮悉徵东宫官属下诏狱杨士奇杨溥金问皆坐
系特宥士奇复职时兵部尚书兼詹事金忠以勋旧不
问密令审察太子事忠言无有帝怒忠免冠顿首愿举
家连坐保之以故太子得无废而宫僚杨溥黄淮等亦
获全十五年三月汉王高煦有罪将废为庶人皇太子
力救得免徙封乐安帝北巡复命皇太子监国十六年
秋宦寺黄俨等党赵王高燧阴谋夺嫡谮太子擅赦罪
人帝怒下赞善梁潜司谏周冕于狱杀之二十年春帝

自将征额鲁特命皇太子监国九月帝还京师太子屡
遭谗搆帝以杨士奇辅导无状下锦衣狱礼部尚书吕
震婿张鹏朝参失仪太子宥之帝怒震命与吏部尚书
兼詹事蹇义同下狱罪义不匡正也寻皆䆁之二十二
年春正月复诏北征大学士杨荣金幼孜从杨士奇等
留京辅太子秋七月帝有疾至榆木川崩八月太子高
炽即位是为仁宗在位一年崩太子瞻基即位是为宣
宗宣德元年汉王高煦反帝亲征高煦自徙国乐安益

怨望帝即位与其党日夜造军器籍丁壮为兵破狱出
死囚厚养之集旁近无赖子弟及逋逃赐金币编队甲
夺府州县官民畜马立五军四哨除授尚书都督侍郎
遣人约山东都督蔪荣为助期先取济南然后犯阙御
史李浚家居变姓名诣京白其事高煦遣亲信入京约
英国公张辅为内应辅立絷以闻帝遣中官赐高煦书
高煦盛兵见之遣百户陈刚赍奏至索诛奸臣多所指
斥帝与夏原吉张辅定议亲征帝至乐安高煦降帝以

廷臣劾章示之令为书召诸子同归京师筑室西安门
内谓之逍遥城并其诸子锢之以预谋诛死者六百四
十馀人戍边者一千五百馀人后数年宁王权上书请
赦高煦不从一日帝往视之高煦伸足勾帝仆于地帝
大怒命舁铜缸覆之缸重三百觔高煦顶负之辄动乃
令积炭于上燃之逾时火炽铜镕高煦死诸子亦死

　　(臣)等谨按成祖以英鸷之姿入承大统起事之初
深器高煦以为类己本无知人先见及乎即位建

储不内断于心顾与廷臣展转定计虽太子仁孝
与好圣孙之对出于公论然储位重器本非可宣
言册立集群议而用之也成祖每值巡行即敕太
子监国事权所系讵免擅专高煦入谮于前高燧
进谗于后屡撄帝怒谴及宫僚成祖于父子之间
几不能谅其心迹幸太子贤孝辅佐有人得以濒
危即安否则迹涉嫌疑未有不遭诬搆者伏读

　　御批通鉴辑览谓立储已鲜善全监国尤易招疑衅即

总师以出大事固可由行在亲裁庶务亦可简重
臣分理何必令在潜勿用之人总摄朝政使媒孽
者藉以有词允为古今至鉴至高煦赋性凶顽当
仁宗监国时逆迹已著赖太子营救得免乃夺嫡
之念未尝一日忘洎乎洪熙短祚宣德改元即显
然谋叛可云稔恶不悛

　　御批谓太子不念谮害之恶曲示包容虽称大度然国
典所在岂容参以私情坐使枭獍性成他日逍遥

见系身陨铜釭则先朝姑息实贻之害所以厚责
太子者至当不易总由成祖建储伊始机事不密
高煦窥测有素是以潜蓄异谋历数十年曾不少
息成祖既明立太子又预立太孙自谓贻谋甚善
不知两朝之乱即基于此

　　御批谓太孙名号惟唐高宗之立重照尝一用之彼时
武氏专政事出宫闱岂可㨿为典要况建文之鉴
匪遥成祖尤不宜循革除故事若逆料高煦他日

必为不靖预正名分以杜之则已既蔑成命而萌
逆志又安禁其子之不效尤

　　圣人立论之精垂训之切诚万世所宜法守也

　　光宗

　　光宗讳常洛神宗长子母王皇后初封恭妃先是神宗
无嫡嗣郑妃有殊宠生常洵进封皇贵妃而王恭妃生
皇长子已五岁不益封中外籍籍疑帝将立爱给事中
姜应麟首抗疏请立元嗣为东宫贬广昌典史大学士

申时行率同列再请建储不听时帝以旱霾下诏求直
言郎官刘复初李懋桧等显侵贵妃帝下诏禁诸曹言
事而廷臣以建储请者益多十八年正月帝宣皇长子
出见时行请早定大计帝犹豫久之乃曰朕不喜激聒
近阅诸臣所奏恶其离间父子故概置之若诸臣不复
奏扰当以后年册立否则俟皇长子十五岁举行时行
因戒廷臣无渎扰二十年春礼科给事中李献可疏请
豫教太子贬秩调外于是六科给事中各具疏论救而

孟养浩言尤力诏削籍为民二十一年春王锡爵入阁
密请建储以践大信帝手诏欲待嫡子令元子与两弟
且并封为王命有司具仪諌者甚众帝迫于公议追寝
前命命少俟二三年举行是年冬王锡爵复力请定国
本帝曰中宫有出奈何对曰此说在十年前犹可今元
子已十三尚何待况自古至今岂有子弟十三岁犹不
读书者帝颇感悟锡爵因复言外廷以固宠阴谋归之
皇贵妃恐郑氏举族不得安惟陛下深省帝益心动次

年遂命皇长子出阁讲学辅臣侍班词臣六人侍讲读
俱如东宫仪二十八年冬给事中王德完复疏请立太
子帝震怒廷杖除名廷臣论救者甚众帝谕廷臣慎无
渎扰如必欲为德完则再迟册立一岁廷臣乃不复言
二十九年冬始立常洛为皇太子时太子年二十群臣
屡请册立冠婚并行沈一贯草敕请下礼部具仪而廷
议有欲先冠婚后册立者一贯不可曰不正名而苟成
事是降储君为国王也帝意亦悟命即举行同日封常

洵为福王并册封诸王营福王邸第费二十八万路费
三十万十倍常制廷臣请王之国者数十百奏置勿省
三十一年获妖书初刑部侍郎吕坤尝撰闺范图说太
监陈矩购入禁中帝以赐郑贵妃妃重刻之或为之跋
名曰忧危竑议言坤书首载汉明德马后由宫人进位
中宫意以颂妃而妃之刋刻实藉此为夺嫡地妃兄国
泰以给事中戴士衡尝纠坤全椒知县樊玉衡并纠贵
妃疑出自二人手言于帝帝重谪二人事遂寝至是续

忧危竑议复出朱赓于寓门外获之其词假郑福成为
问答郑福成者谓郑氏子福王当成也大略言帝立东
宫出于不得已他日必当更易其用朱赓为内阁者以
赓更同音寓更易之意词极诡妄时皆谓之妖书帝大
怒敕有司大索奸人沈一贯素衔郭正域又恶沈鲤相
逼欲因是倾之给事中钱梦皋直指为正域鲤所造先
后捕逮杂治竟无所得最后锦衣卫获顺天生员皦生
光生光性险贼多胁取人财又尝为妖诗倾戚里疑书

出其手遂下狱拷讯钱梦皋康丕扬令引正域生光仰
面大骂曰死则死耳奈何教我迎相公指妄引郭侍郎
乎久之狱不能具会皇太子在东宫数语近侍曰何为
欲杀我好讲官诸人闻之皆惧而陈矩提督东厂屡会
法司拷讯心念狱无主名帝必怒甚恐辗转攀累无已
遂与法司归狱生光磔之四十一年春廷臣交章力请
福王之国帝以明春为期会锦衣百户王曰乾讦奏郑
贵妃内侍与奸人用厌胜术诅咒皇太后皇太子死欲

拥立福王帝震怒叶向高请帝以静处之因言曰乾疏
不宜发而别语法司治诸讦人罪且速定福王明春之
国以息群喙帝不得已始令就藩历年矿税使所进珍
奇赢羡悉以资之赐庄田二万顷中州腴土不足取山
东湖广田益之王又奏乞淮盐数千引开市洛阳四十
三年夏太子居慈庆宫有不知姓名男子持梃入宫门
击伤内侍至殿前阶下被执皇太子奏闻帝命法司案
问巡视皇城御史刘廷元鞫奏犯名张差蓟州人按其

迹若涉风癫请下法司严讯时东宫虽久定帝待之薄
中外方疑郑贵妃与其兄国泰谋危太子及差被执举
朝惊骇廷元既以风癫奏刑部即中胡士相等覆讯一
如廷元指按律当斩加等立决奏定未上会提牢主事
王之采散饭狱中私诘差得口词甚悉之寀备揭其语
因侍郎张问达以闻且言差不癫狂乞敕九卿科道三法
司会问疏入未下廷臣连章趣之而即中陆大受疏
有奸戚二字帝怒之与之采疏俱不报御史过庭训言

福王肘腋宜亟剪除亦不报庭训遂移文蓟州踪迹之
知县戚延龄具言其致癫始末于是原问诸臣㨿为口
实遂以风癫为定案越数日问达令员外郎陆梦龙与
十三司会鞫众咸嗫嚅梦龙独详讯之具得内监庞保
刘成主使状于是刑部行蓟州道提差所供马三道等
疏请法司提庞保刘成对质保成皆贵妃内侍多侵国
泰语国泰惧出揭自白给事中何士晋直毁国泰且侵
贵妃帝心动谕贵妃善为计贵妃窘乞哀皇太子自明

无他帝令太子白之廷臣太子亦以事连贵妃大惧请
帝速具狱无株连帝乃御慈宁宫太子侍御座右三皇
孙雁行列左阶下召大学士方从哲吴道南及文武诸
臣入责以离间父子因执太子手谓诸臣曰此儿极孝
朕极爱惜使朕有别意何不早更置因命内侍引三皇
孙至石级上令诸臣熟视曰朕诸孙俱已长成更何说
顾问太子有何语与诸臣悉言无隐太子具言风癫之
人宜速决并责诸臣议论纷如尔等为无君之臣使我

为不孝之子帝复谓诸臣曰尔等听皇太子语否复连
声重申之诸臣叩头出遂磔差于市掠死成保禁中马
三道等皆议流其事遂止四十八年秋七月帝崩太子
即位改元泰昌在位一月崩

　　(臣)等谨按神宗以郑妃之故宠爱福王光宗地居
冢嗣至十三岁尚不令出阁讲学维时在廷诸臣
纷纷建议请立太子坐争国本得罪窜谪者踵相
继盖神宗当皇太子未立之时即宜于诸子中慎

简辅佐养德深宫然后察其材地徐择贤而立之
即果属意福王尤宜教之以正俾小心敛抑勿致
骄盈即不明立太子中外谁得而测之乃徇私溺
爱于元子待遇殊薄遂令廷臣妄生窥测斤斤以
册封储贰为当时急务及储位已定犹以保护东
宫动兴大狱究之廷议呶呶不过随声附和未有
能深思远虑善谋家国者也

　　御批通鉴辑览以其时举国若狂惟李献可疏请豫教

其语近理神宗惑于内宠于养正育德概置弗问
何怪光宗身处危疑毫无动忍一临御而不能自
主福王出就藩封侈逾常制膏腴盐筴适足启骄
奢贪吝之渐厥后群盗生心卒以象齿自焚可谓
贻谋不善大哉

　　圣言于明代君臣之失衡断不爽若妖书诅咒事涉暧

　　昧而梃击一案尤莫须有之事

　　御批谓福王之国定期屡易廷臣疑其逗遛意在夺储

交章敦促已属过当乃奸人从而效尤逞其簧鼓
实由法令之弛至妄男子阑入禁门罪有应得风
癫与否本无事深求当时好名者欲以安储自任
遇事生风妄生荆棘必待至尊临轩剖晰东宫委
曲求全君臣父子之间以文伪调停建储流弊无
所不至所以

　　垂示方来者切矣

　　钦定古今储贰金鉴卷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