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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三 (自动笺注)
欽定四庫全書
 唐鑑卷十三宋范祖禹
              吕祖謙
   德宗二
公元783年
建中四年正月關播李元平將相之器帝擢元平汝州别駕李希烈襲陷汝州捕之偽署御史中丞聞之詫曰元平事濟矣謂必覆賊而建功左右之無何賊偽署為宰相有告其貳者元平一指自誓帝患希烈問計於盧把把顔真卿對曰真卿為四方所信使宣慰希烈可不勞師旅而服帝以為然命真卿宣慰希烈希烈所留真卿叱責之竟為希烈所殺
 臣祖禹關播李元平盧把陷顔真卿宰相所好如此其事暴於天下(暴露也)非難見也而德宗不知惟其好直而好佞(好呼報切)所以蔽也相非人欲不亂其可得乎
五月初行稅間架除陌錢法時河東澤潞河陽朔方四軍魏縣神策永平宣武淮南浙西荆南江西沔鄂湖南黔中劍南嶺南諸軍淮寧之境(沔彌兖切)舊制諸道軍出境仰給度支(度徒各切)帝優恤將士每出加給酒肉本道糧仍給其家一人三人之給故將士利之各出境纔踰境而止月費錢百三十餘萬緍常賦不能判度支趙賛乃奏行二法所謂稅間架者每屋兩架者為間上屋稅錢二千中稅千下稅五百吏執筆握筭入人室廬計其數或有宅屋多而無它資者出錢動數百緍敢匿一間杖六十賞告者錢五十緍官所除陌錢公私給與賣買每緍官留五十錢給它物相貿易者約錢為率敢隱錢百杖六十罰錢二千賞告者錢十緍其賞錢皆出坐事之家於是愁怨聲聞逺近
 臣祖禹曰易剝之六四曰剝牀以膚凶(易曰剝牀以膚凶象曰剝牀以膚何可長也)夫牀者膚之所依也剝牀不已必害於膚剝民不已必害於君故象曰切近災也(見上註)德宗有平一海内之志而求欲速之功(語十三欲速則不達)不務養民而先用武軍食不足暴征横斂以繼之民愁兵怨激而成亂自古不固邦本攻戰不息者(書五子之歇民惟邦本本固邦寧)必有意外之患此後王之深戒
八月翰林學士陸贄以兵窮民困恐别生内變乃上奏其略曰將不能使兵國不能馭將非止費財翫宼之弊亦有不戢自焚之災又曰無紓目前之虞(紓音舒)或興意外之患人者邦之本財者人之心其心傷則其本傷其本傷則枝榦顛瘁矣又曰人揺不寧事變難測是以兵貴拙速不尚巧遲若不靖於本而務救於末則救之所為乃禍之所起也又論關中形勢畧曰今關輔之間興發已甚宫苑内備不全萬一將帥之中又如朱滔希烈負固邊壘誘致豺狼竊發郊畿驚犯城闕未審陛下復何以備之追還神策六軍明敕涇隴邠寧但令嚴備封守仍令更不徵發使知各保安居又降德音罷京城畿縣間架雜稅則冀已輸者弭怨見處者獲寧人心不揺邦本自固不能
 臣祖禹賢者之知國如良醫之知疾察其形以為病色視其脉理而識死生之變不待顛仆而後以為病也(仆音赴)陸贄論用兵之致亂蓍龜先見何其智哉夫豈如瞽史之知天道乎亦觀其事而知之也非獨賢者能知之意天下凡民亦必有知之者人君不覺天下之患在於莫敢言而君不得知言之而不聽末如之何也必亂而已
李希烈襄城危急帝發涇原等諸道兵救之十月涇原節度使姚令言將兵五千至京師軍士冒雨寒甚多攜子弟而來冀得厚賜遺其家既至一無所賜發至滻水京兆尹王翃犒師糲食菜餤衆怒蹴而覆之遂作亂還趨京城百姓狼狽駭走賊大呼告之曰汝曹勿恐不奪汝商貨僦質矣不稅汝間架陌錢
 臣祖禹曰昔秦逐匈奴五嶺陳勝大澤(前張耳陳餘傳耳為左右校尉諸縣說其豪傑曰秦為亂政北為長城之役南有五嶺之戍云云使天下父子不相聊今陳王奮臂天下倡始莫不嚮應)隋伐突厥高麗楊玄惑亂黎陽自古攻戰不已傾國以外向者必召内患民疲而本揺故也襄城之危德宗以為至憂故竭天下之力以救之而不知大盜之覆都邑譬之欲除疥而疾潰於腹心欲救四支而禍發於頭目兵革既起天下之變其可勝慮乎
神策軍使白志貞召募禁兵東征死亡志貞皆隠不以聞但受市井富兒賂而補之名在軍籍受賜而身居市[𨴻]為販鬻司農卿段秀實上言禁兵不精其數全少猝有患難何以待之不聽至是帝召禁兵以禦賊竟無一人至者帝乃出幸奉天
 臣祖禹周公立政以戒成王自左右常伯至於綴衣虎賁皆選忠良而勿以憸人(書立政周公立政周公若曰拜手稽首告嗣天子王矣用咸戒于王曰王左右常伯常任準人綴衣虎賁云云自今立政其勿以憸人其惟吉士勱相我國家)是時齊侯吕伋天下之兵故康王之立太保仲桓南宫毛取二干戈虎賁百人以逆周家以為天子心膂爪牙太公之子也(書顧命王崩太保仲桓南宫毛俾爰齊侯吕伋二干戈虎貴百人逆子南門之外)其發之也以宰相之命二諸侯往焉慎重如此王室其可亂乎晉悼公使弁紏御戎荀賓為右使諸御知義羣騶知禮故可用也(左氏傳)至漢之時宿衛者猶以忠力之臣與公卿之子蓋古之遺法也夫天子之尊必使諸侯與天下之賢者扞衛之訓其徒旅使知禮不如不足以為固後世苟簡人君多疑寧與小人不與君子德宗之世所任尤非其人至於變起京邑而無一卒之衛其後前之失委之宦者而其禍愈深夫聚天下不義人使利器環天子之居不以付之忠賢是以後世人主之不尊國家之無法也
翰林學士姜公輔叩馬言曰朱泚嘗為涇帥坐弟滔之故廢處京師臣嘗謂陛下不能推心待之則不如殺之母貽後患亂兵若奉以為主則難制矣請召使從行倉卒不暇用其言曰無及既而姚令言亂兵謀果迎而立之帝初至奉天詔徵諸道兵入援上言朱泚為亂兵所立且來攻城宜早脩守備盧把切齒言曰朱泚忠貞羣臣莫及奈何言其從亂大臣心臣請以百口保其不反帝亦以為然又聞羣臣勸奉迎乃詔諸道援兵至者皆營於三十里外姜公輔諫曰今宿衛軍寡防慮不可不深若竭忠奉迎何憚於兵多如其不然有備無患帝乃悉召援兵入城盧把及白志貞言於帝曰臣觀朱泚心迹不至為逆願擇大臣京城宣慰以察之帝以問從臣畏憚無敢金吾將軍呉溆請行既至所殺鳳翔營將李楚琳嘗事朱泚與其作亂節度使張鎰始帝奉天迫隘欲幸鳳翔户部尚書蕭復請見陛下大誤鳳翔將卒皆朱泚部曲其中必有與之同惡者臣尚憂張鎰不能豈得鑾輿不測之淵曰吾行計已决試為卿留一日明日聞鳳翔亂乃止是月以復為吏部尚書公輔為諌議大夫同平章事朱泚自將奉天十一月靈武留後杜希全四軍入援至上將相議道所從關播渾瑊曰漠谷道險狹恐為賊所邀不若乾陵北過附栢城行營城東雞子堆與城中掎角相應(掎居綺切偏引也)且分賊勢盧把曰漠谷路若為賊所邀則城中應接可也倘出乾陵恐驚陵寢渾瑊曰自圍城乾陵以夜繼晝其驚多矣今城中危急諸道救兵未至惟希全等來所繫非輕若得營據要地可破也杞曰陛下行師豈比逆賊若令希全等過自驚陵寢乃命希全等自漠谷進希全等果為賊所邀死傷甚衆城中出兵應接為賊所敗是夕四軍潰退邠州攻益急
 臣祖禹人君如欲知其臣聽其言而以事驗之則忠邪不肖可得而見矣姜公輔朱泚必反蕭復鳳翔必亂見幾知變何其明也盧杞百口請遣大臣宣慰呉溆没於賊又誤援軍奉天危宰相謀國乖刺如此則其人可知奉天之守實公輔與復是賴德宗雖以為不旋踵疎斥之(踵足後也)把幾亡社稷(幾平聲)至死以為自古禍難不悟(難去聲)鮮有如德宗者也(鮮上聲)
朱泚僭號秦皇帝百官樊系禮部侍郎系册文既成仰藥而死
 臣祖禹司馬遷有言曰知死必勇死者難也處死者難使樊系能拒朱泚不作册文而死豈不忠臣乎而文成乃死是亦為逆而已矣惜哉其為忠與在於作與不作而已不敢不過畏死而怯耳而卒不免於死其愚豈不甚哉能死而不能此特臧獲婢妾引决者耳(引决自經也)非能勇也士有不幸而身處危亂者其亦視此以為戒
朱泚攻圍奉天經月城中資糧俱盡帝嘗遣健步出城覘賊(覘癡亷切視也)其人懇以苦寒為辭跪奏乞一襦袴(上音儒下音跨)帝為之尋求不獲憫黙而遣之時供御纔有糲米二斛(糲米不精也音厲又郎脫粟也)每俟賊休息夜縋人於城外蕪菁根而進之帝召卿相將吏謂曰朕以不德自陷危亡固其宜也公輩無罪早降以救室家羣臣皆頓首流涕盡死故將士雖困急銳氣不衰
 臣祖禹曰德宗以飢羸之卒守一縣之地而當朱泚十萬之師備禦俱竭危不容所恃人心未去也卒能克復宗社不失舊物(先是少康不失舊物於此以為言)而况天下之大億兆之衆守之以道德用之以仁義其誰能敵之故人苟得民心則不在地廣狹兵之衆寡王天下反掌也湯以七十里文王百里(孟公孫丑不待大湯以七十里文王百里)豈不信哉
朱泚既據府庫之富不愛金帛以悦將士公卿家屬在城者皆給月俸神策六軍從車駕及哥舒曜李晟皆給其家糧加以繕完器械日費甚廣及長安平府庫尚有餘蓄見者皆追怨有司暴斂
 臣祖禹曰德宗欲剗滅藩鎮故聚天下之財因師出以為名而多殖貨利(書仲虺之誥惟王不殖貨利安國云殖生也貨資貨利資財)以為人主可欺天下而莫之知也夫匹夫不可以家之有無欺其鄰里人主内有餘富而可以不足天下得財失民將誰與守矣其失國宜哉而向之所積反為盜資貨悖而出猶不能先王不以為利而以義為利以此
 
 
 
 
 
 
 
 
 
 
 唐鑑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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