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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集编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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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钦定四库全书

  孟子集编卷六     宋 真德秀 撰

  滕文公章句下(凡十章)

  陈代曰不见诸侯宜若小然今一见之大则以王小则
以霸且志曰枉尺而直寻宜若可为也(王去声○陈代孟子弟子也小
谓小节也枉屈也直伸也八尺曰寻枉尺直寻犹屈己一见诸侯而可以致王霸所屈者小所伸者大也)孟
子曰昔齐景公田招虞人以旌不至将杀之志士不忘
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孔子奚取焉取非其招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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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如不待其招而往何哉(丧去声○田猎也虞人守苑囿之吏也招大夫以旌招虞
人以皮冠元首也志士固穷常念死无棺椁弃沟壑而不恨勇士轻生常念战斗而死丧其首而不顾也此二
句乃孔子叹美虞人之言夫虞人招之不以其物尚守死而不往况君子岂可不待其招而自往见之邪此以
上告之以不可往见之义)且夫枉尺而直寻者以利言也如以利则
枉寻直尺而利亦可为与(此以下正其所称枉尺直寻之非夫所谓枉小而所伸者
大则为之者计其利耳一有计利之心则虽枉多伸少而有利亦将为之邪甚言其不可也)昔者赵
简子使王良与嬖奚乘终日而不获一禽嬖奚反命曰
天下之贱工也或以告王良良曰请复之彊而后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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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而获十禽嬖奚反命曰天下之良工也简子曰我使
掌与汝乘谓王良良不可曰吾为之范我驰驱终日不
获一为之诡遇一朝而获十诗云不失其驰舍矢如破
我不贯与小人乘请辞(赵简子晋大夫赵鞅也王良善御者也嬖奚简子幸臣与之乘
为之御也复之再乘也彊而后可嬖奚不肯彊之而后肯也一朝自晨至食时也掌专主也范法度也诡遇不
正而与禽遇也言奚不善射以法驰驱则不获废法诡遇而后中也诗小雅车攻之篇言御者不失其驰驱之
法而射者发矢皆中其的今嬖奚不能也贯习也)御者且羞与射者比比而得
禽兽虽若丘陵弗为也如枉道而从彼何也且子过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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枉已者未有能直人者也(比阿党也若丘陵言多也或曰居今之世出处去就不必
一一中节欲其一一中节则道不得行矣杨氏曰何其不自重也枉己其能直人乎古之人宁道之不行而不
轻其去就是以孔孟虽在春秋战国之时而进必以正以至终不得行而死也使不恤其去就而可以行道孔
孟当先为之矣孔孟岂不欲道之行哉○南轩曰孟子非不欲道之行而不见诸侯者正以不如是则为枉其
道而无以行故也陈代不知此比之枉尺而直寻意谓枉已之事小而王霸之业则大故也此盖自春秋以来
一时风习习于霸者计较功利之说而有是言也又曰招虞人当以皮冠而景公招之以旌虞人守其官而不
敢往义有重于死故也义之所在事无巨细苟爱一身之死而隳天命之正则凡可避死者无不为而弑父与
君之所由生也充虞人之心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之心也人纪之所由立也是以夫子取之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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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比而获禽兽虽若丘陵弗为学者要当立此志而后可以守身也)○景春曰公孙衍张
仪岂不诚大丈夫哉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景春
人姓名公孙衍张仪皆魏人怒则说诸侯使相攻伐故诸侯惧也)孟子曰是焉得为大
丈夫乎子未学礼乎丈夫之冠也父命之女子之嫁也
母命之往送之门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无违夫
子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也(加冠于首曰冠女家夫家也妇人内夫家以嫁为归
也夫子夫也女子从人以顺为正道也盖言二子阿谀苟容窃取权势乃妾妇顺从之道耳非丈夫之事也)
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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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
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广居仁也正位礼也大道义也与民由之推其所得于人
也独行其道守其所得于已也淫荡其心也移变其节也屈挫其志也○何叔京曰战国之时圣贤道否天下
不复见其德业之盛但见奸巧之徒得志横行气焰可畏遂以为大丈夫不知由君子观之是乃妾妇之道耳
何足道哉○南轩曰廓然大同物我无蔽所谓居广居也视听言动各以其理所谓立正位也简易中直行所
无事所谓行大道也得志与民由之与其共由乎此不得志独行其道虽不得志其道未尝不行于己也)○
周霄问曰古之君子仕乎孟子曰仕傅曰孔子三月无
君则皇皇如也出疆必载质公明仪曰古之人三月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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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则吊(傅直恋反质与贽同下同○周霄魏人无君谓不得仕而事君也皇皇如冇求而弗得之意出
疆谓失位而去国也质所执以见人者如士则执雉也出疆载之者将以见所适国之君而事之也)三月
无君则吊不以急乎(周霄问也以己通太也后章仿此)曰士之失位也
犹诸侯之失国家也礼曰诸侯耕助以供粢盛夫人蚕
缫以为衣服牺牲不成粢盛不洁衣服不备不敢以祭
惟士无田则亦不祭牲杀器皿衣服不备不敢以祭则
不敢以宴亦不足吊乎(礼曰诸侯为藉百亩冕而青纮躬秉耒以耕而庶人助以终亩
收而藏之御廪以供宗庙之粢盛使世妇蚕于公桑蚕室奉茧以示于君遂献于夫人夫人副袆受之缫三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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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遂布于三宫世妇使缫以为黼黻文章而服以祀先王先公又曰士有田则祭无田则荐黍稷曰粢在器曰
盛牲杀牲必特杀也皿所以覆器者)出疆必载质何也(周霄问也)曰士之仕也
犹农夫之耕也农夫岂为出疆舍其耒耜哉(为去声舍上声)
晋国亦仕国也未尝闻仕如此其急仕如此其急也君
子之难仕何也曰丈夫生而愿为之有室女子生而愿
为之有家父母之心人皆有之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
言钻穴隙相窥踰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古之人
未尝不欲仕也又恶不由其道不由其道而往者与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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穴隙之类也(晋国解见首篇仕国谓君子游宦之国霄意以孟子不见诸侯为难仕故先问古之
君子仕否然后言此以风切之也男以女为室女以男为家妁亦媒也言为父母者非不愿其男女之有室家
而亦恶其不由道盖君子虽不洁身以乱伦而亦不徇利而忘义也○南轩曰士之欲仕亦其常理也然而必
也守道以待时可进而后进耳若谓仕为急而不由其道以求之则与儿女子之钻穴隙者何异)○彭
更问曰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以傅食于诸侯不以
泰乎孟子曰非其道则一箪食不可受于人如其道则
舜受尧之天下不以为泰子以为泰乎(更平声乘从皆去声傅直恋反
箪音丹食音嗣○彭更孟子弟子也泰侈也)曰否士无事而食不可也(言不以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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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泰但谓今之士无功而食人之食则不可也)曰子不通功易事以羡补不足
则农有馀粟女有馀布子如通之则梓匠轮舆皆得食
于子于此有人焉入则孝出则悌守先王之道以待后
之学者而不得食于子子何尊梓匠轮舆而轻为仁义
者哉(羡延面反○通功易事谓通人之功而交易其事羡馀也有馀言无所贸易而积于无用也梓人匠
人木工也轮人舆人车工也)曰梓匠轮舆其志将以求食也君子之
为道也其志亦将以求食与曰子何以其志为哉其有
功于子可食而食之矣且子食志乎食功乎曰食志(与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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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可食而食食志食功之食皆音嗣下同○孟子言自我而言固不求食自彼而言凡有功者则当食之)曰
有人于此毁瓦画墁其志将以求食也则子食之乎曰
否曰然则子非食志也食功也(墁武安反子食之食亦音嗣○南轩曰孟子当
战国之时以身任道其历聘诸国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夫岂尊己而自大乎哉亦时义所当然有不得而
避而彭更之徒疑傅食以为泰是以世俗利害贵贱之见观圣贤也孟子所以告之者盖常道耳夫非其道则
一箪食不可受于人如其道则舜受尧之天下而不以为泰所谓其道者天理之所安也故伯夷叔齐不食周
粟之心即舜禹受天下之心也而孟子后车数十乘从者数百人以傅食于诸侯之心亦颜子一箪食一瓢饮
在陋巷之心也皆以其道故也以为士无事而食不可观更之意亦许行之类与孟子又从而晓之以为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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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通功易事则农之馀粟女之馀布无所用之而人之饥寒者亦多矣此固不可也子而通功易事则梓匠
轮舆得以其技而食于子矣今有贤者而反不得食于子是以梓匠轮舆为有用而尊之以仁义者为无用而
轻之也墁墙壁之饰也毁瓦画墁言无功而有害也既曰食功则以士为无事而食者真尊梓匠轮舆而轻为
仁义者矣)○万章问曰宋小国也今将行王政齐楚恶而伐
之则如之何(恶去声○万章孟子弟子宋王偃尝灭滕伐薛败齐楚魏之兵欲霸天下疑即此时
也)孟子曰汤居亳与葛为邻葛伯放而不祀汤使人问
之曰何为不祀曰无以供牺牲也汤使遗之牛羊葛伯
食之又不以祀汤又使人问之曰何为不祀曰无以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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粢盛也汤使亳众往为之耕老弱馈食葛伯率其民要
其有酒食黍稻者夺之不授者杀之有童子以黍肉饷
杀而夺之书曰葛伯仇饷此之谓也(遗唯季反盛音成往为之为去声馈
食酒食之食音嗣要平声饷式亮反○葛国名伯爵也放而不祀放纵无道不祀先祖也亳众汤之民其民葛
民也授与也饷亦馈也书商书仲虺之诰也仇饷言与饷者为仇也)为其杀是童子而征
之四海之内皆曰非富天下也为匹夫匹妇复雠也(非富
天下言汤之心非以天下为富而欲得之也)汤始征自葛载十一征而无敌
于天下东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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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民之望之若大旱之望雨也归市者弗止芸者不变
诛其君吊其民如时雨降民大悦书曰徯我后后来
其无罚(载亦始也十一征所征十一国也馀己见前篇)有攸不为臣东征绥厥
士女匪厥玄黄绍我周王见休惟臣附于大邑周其君
子实玄黄于匪以迎其君子其小人箪食壶浆以迎其
小人救民于水火之中取其残而已矣(案周书武成篇载武王之言孟
子约其文如此然其辞特与今书文不类今姑依此文解之冇所不为臣谓助纣为恶而不为周臣者匪与篚
同玄黄币也绍继也犹言事也言其士女以篚盛玄黄之币迎武王而事之也商人而曰我周王犹商书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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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后也休美也言武王能顺天休命而事之者皆见休也臣附归服也孟子又释其意言商人闻周师之来各
以其类相迎者以武王能救民于水火之中取其残民者诛之而不为暴虐耳君子谓在位之人小人谓细民
也)太誓曰我武惟扬侵于之疆则取于残杀伐用张于
汤有光(太誓周书也今书文亦小异言武王威武奋扬侵彼纣之疆界取其残贼而杀伐之功因以张
大比于汤之伐桀又冇光焉引此以證上文取其残之义)不行王政云尔苟行王政
四海之内皆举首而望之欲以为君齐楚虽大何畏焉
(宋实不能行王政后果为齐所灭王偃走死○尹氏曰为国者能自治而得民心则天下皆将归往之恨其征
伐之不早也尚何彊国之足畏哉苟不自治而以彊弱之势言之是可畏而已矣)○孟子谓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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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胜曰子欲子之王之善与我明告子有楚大夫于此
欲其子之齐语也则使齐人傅诸使楚人傅诸曰使齐
人傅之曰一齐人傅之众楚人咻之虽日挞而求其齐
也不可得矣引而置之庄岳之间数年虽日挞而求其
楚亦不可得矣(戴不胜宋臣也齐语齐人语也傅教也咻欢也齐齐语也庄岳齐街里名也楚
楚语也此先设譬以晓之也)子谓薛居州善士也使之居于王所在
于王所者长幼卑尊皆薛居州也王谁与为不善在王
所者长幼卑尊皆非薛居州也王谁与为善一薛居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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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如宋王何(居州亦宋臣言小人众而君子独无以成正君之功)○公孙丑问曰
不见诸侯何义孟子曰古者不为臣不见(不为臣谓未仕于其国者
也此不见诸侯之义也)段干木踰垣而辟之泄柳闭门而不内是
皆已甚迫斯可以见矣(辟去声内与纳同○段干木魏文侯时人泄柳鲁缪公时人文
侯缪公欲见此二人而二人不肯见之盖未为臣也已甚过甚也迫谓求见之切也)阳货欲见孔
子而恶无礼大夫有赐于士不得受于其家则往拜其
门阳货瞰孔子之亡也而馈孔子蒸豚孔子亦瞰其亡
也而往拜之当是时阳货先岂得不见(欲见之见音现恶去声瞰音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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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又引孔子之事以明可见之节也欲见孔子欲召孔子来见己也恶无礼畏人以己为无礼也受于其家
对使人拜受于家也其门大夫之门也瞰窥也阳货于鲁为大夫孔子为士故以此物及其不在而馈之欲其
来拜而见之也先谓先来加礼也)曾子曰胁肩谄笑病于夏畦子路曰
未同而言观其色赧赧然非由之所知也由是观之则
君子之所养可知己矣(胁肩竦体谄笑小人侧媚之态也病劳也夏畦夏月治畦之人
也言为此者其劳过于夏畦之人也未同而言与人未合而强与之言也赧赧惭而面赤之貌由子路名言非
己所知甚恶之之辞也孟子言由此二言观之则二子之所养可知必不肯不俟其礼之至而辄往见之也○
此章言圣人礼义之中正过之者伤于迫切而不洪不及者沦于污贱而可耻)○戴盈之曰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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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去关市之征今兹未能请轻之以待来年然后己何
(盈之亦宋大夫也什一井田之法也关市之征商贾之税也已止也)孟子曰今有人日
攘其邻之鸡者或告之曰是非君子之道曰请损之月
攘一鸡以待来年然后己(攘物自来而取之也损减也)如知其非义
斯速已矣何待来年(知义理之不可而不能速改与月攘一鸡何以异哉)○公都
子曰外人皆称夫子好辩敢问何也孟子曰予岂好辩
哉予不得已也(好去声下同)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乱(治去声○
生谓生民也一治一乱气化盛衰人事得失反覆相寻理之常也)当尧之时水逆行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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滥于中国蛇龙居之民无所定下者为巢上者为营窟
书曰洚水警余洚水者洪水也(水逆行下流壅塞故水倒流而旁溢也下下地
上高地也营窟穴处也书虞书大禹谟也洚水洚洞无涯之水也警戒也此一乱也)使禹治之禹
掘地而注之海驱蛇龙而放之菹水由地中行江淮河
汉是也险阻既远鸟兽之害人者消然后人得平土而
居之(掘地掘去壅塞也菹泽生草者也地中两涯之间也险阻谓水之汜滥也远去也消除也此一治也)
尧舜既没圣人之道衰暴君代作坏宫室以为污池民
无所安息弃田以为园囿使民不得衣食邪说暴行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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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园囿污池沛泽多而禽兽至及纣之身天下又大乱
(暴君谓夏太康孔甲履癸商武乙之类也宫室民居也沛草木之所生也泽水所钟也自尧舜没至此治乱非
一及纣而又一大乱也)周公相武王诛纣伐奄三年讨其君驱飞
廉于海隅而戮之灭国者五十驱虎豹犀象而远之天
下大悦书曰丕显哉文王谟丕承哉武王烈佑启我后
人咸以正无缺(奄东方之国助纣为虐者也飞廉纣幸臣也五十国皆纣党虐民者也书周书
君牙之篇丕大也显明也谟谋也承继也烈光也佑助也启开也缺坏也此一治也)世衰道微邪
说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有作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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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为又古字通用○此周室东迁之后又一乱也)孔子惧作春秋春秋天子之
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
秋乎(胡氏曰仲尼作春秋以寓王法惇典庸礼命德讨罪其大要皆天子之事也知孔子者谓此书之作
遏人欲于横流存天理于既灭为后世虑至深远也罪孔子者以谓无其位而托二百四十二年南面之权使
乱臣贼子禁其欲而不得肆则戚矣愚谓孔子作春秋以讨乱贼则致治之法垂于万世是亦一治也)圣
王不作诸侯放恣处士横议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天
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
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公明仪曰庖有肥肉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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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杨墨之
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说诬民充塞仁义也仁义
充塞则率兽食人人将相食(杨朱但知爱身而不复知冇致身之义故无君墨子
爱无差等而视其至亲无异众人故无父无父无君则人道灭绝是亦禽兽而已公明仪之言义见首篇充塞
仁义谓邪说遍满妨于仁义也孟子引仪之言以明杨墨道行则人皆无父无君以陷于禽兽而大乱将起是
亦率兽食人而人又相食也此又一乱也)吾为此惧闲先圣之道距杨墨放
淫辞邪说者不得作作于其心害于其事作于其事害
于其政圣人复起不易吾言矣(闲卫也放驱而远之也作起也事所行政大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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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孟子虽不得志于时然杨墨之害自是灭息而君臣父子之道赖以不坠是亦一治也程子曰杨墨之害甚
于申韩佛氏之害甚于杨墨盖杨氏为我疑于义墨氏兼爱疑于仁申韩则浅陋易见故孟子止辟杨墨为其
惑世之甚也佛氏之言近理又非杨墨之比所以为害尤甚)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
平周公兼夷狄驱猛兽而百姓宁孔子成春秋而乱臣
贼子惧(抑止也兼并之也总结上文也○南轩曰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者乱臣贼子惧其情伪毕见
而讨绝之法著焉施于万世皆无所遁其迹故也)诗云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则
莫我敢承无父无君是周公所膺也我亦欲正人心息
邪说距诐行放淫辞以承三圣者岂好辩哉予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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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诐淫解见前篇辞者说之详也承继也三圣禹周公孔子也盖邪说横流坏人心术甚于洪水猛兽之灾
惨于夷狄篡弑之祸故孟子深惧而力救之再言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所以深致意焉然非知道之君子孰
能真知其所以不得已之故哉)能言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言苟有能为此距杨
墨之说者则其所趋正矣虽未必知道是亦圣人之徒也孟子既答公都子之间而意有未尽故复言此盖邪
说害正人人得而攻之不必圣贤如春秋之法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讨之不必士师也圣人救世立法之意其
切如此若以此意推之则不能攻讨而又唱为不必攻讨之说者其为邪诐之徒乱贼之党可知矣○尹氏曰
学者于是非之原毫釐有差则害流于生民祸及于后世故孟子辩邪说如是之严而自以为承三圣之功也
当是时方且以好辩目之是以常人之心而度圣贤之心也 南轩曰为我兼爱特其见之偏耳而比之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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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禽兽者盖为我则自私自私则贼义而君臣之分遂可废也兼爱则无本无本则害仁而父子之亲遂可夷
也人之异于庶物以其有君臣父子也无父无君则与禽兽冇异乎哉○愚案庄子以曾史杨墨并讥者凡数
焉曾子孔门之高弟史鱼亦孔子所与庄生非孔子者也其讥之宜矣并及于杨墨者以其兼爱之似仁为我
之似义故也孟子庄子同于非杨墨而其意不同盖庄子直以为仁义孟子则以其似仁义而实非仁义此所
以为不同也○孔子既没异端遂作至孟子时盛矣而孟子所深距者惟杨墨二氏何哉伊川尝论之曰杨氏
为我疑于义墨氏兼爱疑于仁故孟子辟之为其惑世之甚也夫为我之疑于义何也义者任理而无情杨朱
自一身之外截然弗恤故其迹似乎义兼爱之疑于仁何也仁者尚恩而主爱墨翟于亲疏之间无乎不爱故
其迹似乎仁殊不知天下之理本一而分则殊故君子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心无不溥而其施有序心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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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溥则非为我矣其施有序则非兼爱矣杨专于为我则昧乎理之一墨一于兼爱则昧乎分之殊若是而曰
仁义乃所以贼乎仁义也夫事君则致其身杨但知爱身而不知致身之义故无君立爱必自亲始墨爱无差
等而视其至亲无异众人故无父无父无君则人道灭绝是亦禽兽而已闲者防闲之义距杨墨放淫辞辟邪
说者即所以闲先圣之道也天下之治乱其源实出于人心邪说一溺于其心则发于心而害于事发于事而
害于政盖必然之势此邪说所以不可不辟人心所以不可不正也禹抑洪水周公兼夷狄驱猛兽孔子作春
秋事虽不同而其救天下之患立生民之极则一孟子之心亦三圣之心也衍义)○匡章曰陈
仲子岂不诚廉士哉居于陵三日不食耳无闻目无见
也井上有李螬食实者过半矣匍匐往将食之三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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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耳有闻目有见(于音乌下于陵同螬音曹咽音宴○匡章陈仲子皆齐人廉有分辨不苟
取也于陵地名螬蛴螬虫也匍匐言无力不能行也咽吞也)孟子曰于齐国之士吾
必以仲子为巨擘焉虽然仲子恶能廉充仲子之操则
蚓而后可者也(巨擘大指也言齐人中有仲子如众小指中有大指也充推而满之也操所守
也蚓蚯蚓也言仲子未得为廉也必若满其所守之志则惟蚯蚓之无求于世然后可以为廉耳)夫蚓
上食槁壤下饮黄泉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筑与抑
亦盗蹠之所筑与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树与抑亦盗蹠
之所树与是未可知也(槁壤乾土也黄泉浊水也抑发语辞也言蚓无求于人而自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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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仲子未免居室食粟若所从来或冇非义则是未能如蚓之廉也)曰是何伤哉彼身织
屦妻辟纑以易之也(辟音璧纑音卢○辟绩也纑练麻也)曰仲子齐之世
家也兄戴盖禄万钟以兄之禄为不义之禄而不食也
以兄之室为不义之室而不居也辟兄离母处于于陵
他日归则有馈其兄生鹅者已频蹙曰恶用是鹢鹢者
为哉他日其母杀是鹅也与之食之其兄自外至曰是
鹢鹢之肉也出而哇之(盖音閤辟音避频与颦同蹙与蹙同子六反恶平声鹢鱼一反
哇音蛙○世家世卿之家兄名戴食采于盖其入万钟也归自于陵归也己仲子也鹢鹢鹅声也频蹙而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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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兄受馈为不义也哇吐之也)以母则不食以妻则食之以兄之室则
弗居以于陵则居之是尚为能充其类也乎若仲子者
蚓而后充其操者也(言仲子以母之食兄之室为不义而不食不居其操守如此至于妻
所易之粟于陵所居之室既未必伯夷之所为则亦不义之类耳今仲子于此则不食不居于彼则食之居之
岂为能充满其操守之类者乎必其无求自足如蚯蚓然乃为能满其志而得为廉耳然岂人之所可为哉○
范氏曰天之所生地之所养惟人为大人之所以为大者以其有人伦也仲子避兄离母无亲戚君臣上下是
无人伦也岂有无人伦而可以为廉哉○南轩曰于陵仲子于所当享有所不安引而避之而其穷至于无以
食而食井上之螬李在当时或称其廉谓其能不以一介取诸人也曾不知伊尹之不以一介与人不以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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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诸人以非其义非其道之故耳若于其所当居而不居则反害于道义矣仲子齐之世家也兄戴盖禄万钟
仲子苟以为不当虚享其禄食则当与其兄共思社稷之计光辅其主治其国家保其民人则齐国有无穷之
业而仲子之家亦有无穷之闻斯为称焉耳今乃昧正大之见为狭陋之思以食粟受鹅为不义而不知避兄
离母之为非徒欲洁身以为清而不知废大伦之为恶小廉妨大德私义害公义原仲子本心亦岂不知母子
之性重于其妻兄之居为愈于于陵乎惟其私意所萌乱夫伦类至此极矣众人惑于其迹以其清苦高介而
取之而不知原其所萌若是其差殊也嗟乎世之贪冒苟得肆而为恶者多矣而孟子于仲子之徒独辟之之
深者盖世之为恶者其失易见而仲子之徒其过为难知也惟其难知故可以惑世俗而祸仁义孟子反覆辟
之盖有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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