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柳河东集卷二十五
　　　　　　　　　　　　唐　柳宗元　撰
　序十七首
　　凌助教蓬屋题诗序(凌助教考唐史年表皆无所/见观序辞公尚在京师时作)
儒有蓬户瓮牖而自立者河间凌士燮穷讨六籍皆有
著述而尤邃春秋为儒官守道端庄植志不回在京师
十二年家本吴也欲归而不可得遂构蓬室以备揖让

之位栋宇简易仅除风雨盖大江之南其旧俗也由是
不出环堵坐入吴甸包山震泽若在牖外所谓求仁而
得仁斯固然欤与夫南音越吟慕望而不获者异日道
也夫厚人伦怀旧俗固六义之本群公是以有发德之
什书在屋壁余叙而引之
　　送韩丰群公诗后序(春秋羊舌氏四族铜鞮伯华/叔向叔鱼叔虎兄弟四人伯)
　　　(华名赤叔向名肸叔向仕晋鲁昭公十四年晋/邢侯与雍子争鄐田叔鱼摄理受雍子之女而)
　　　(蔽罪邢侯邢侯怒杀叔鱼与雍子于朝宣子问/其罪于叔向叔向曰施生戮死可也乃施邢侯)

　　　(而尸雍子与叔鱼于市孔子曰叔向古之遗直/也治国制刑不隐于亲又曰杀亲益荣犹善也)
　　　(夫伯华为铜鞮大夫鲁襄公三年代其父为中/军尉家语孔子閒处叹曰向使铜鞮伯华无死)
　　　(天下其有定矣其所称道者如此韩丰安平之/兄也安平名泰新史附王叔文传贞元二十年)
　　　(与公同为监察御史故云与安平遇于上京追/用古道交于今世以是知吾兄矣序云今将浮)
　　　(游淮湖观艺诸侯/盖在京师时作)
春秋时晋有叔向者垂声迈烈显白当世而其兄铜鞮
伯华(鞮音题春秋注铜/鞮晋别县在上党)匿德藏光退居保和士大夫其
不与叔向游者罕知伯华矣然仲尼称叔向曰遗直由

义(左氏作犹/家语作由)又称伯华曰多闻内植进退两尊荣于策
书故羊舌氏之美至于今不废宗元常与韩安平遇于
上京追用古道交于今世以是知吾兄矣兄字茂实敦
朴而知变弘和而守节温淳重厚与直道为伍尝绩文
著书言礼家之事条综今古(综作/弄切)大备制量遗名居实
澹泊如也他日当为达者称焉(连上文意达者谓孔子/也史记吾闻圣人之后)
(虽不当世必有达者今孔/丘年少好礼其达者欤)在吾侪乎则韩氏之美亦将
焜耀(上胡本切/下弋笑切)于后矣今将浮游淮湖观艺诸侯凡知

兄者咸出祖于外天水赵佶秉翰序事殷勤宣备词旨
甚当余谓春秋之道或始事或终义大易之制序卦处
末然则后序之设不为非经也于是编其饯诗若干篇
纪于末简以贶行李遂抗手而别丰之季弟泰知名与
余善
　　送娄图南秀才游淮南序(图南师德曾孙也师德/当武后时以抚定河北)
　　　(进纳言世称长者公永贞元年自礼部员外郎/贬永州司马永州零陵也序云自尚书郎谪来)
　　　(零陵见娄君又云为余留三年则序疑在元和/三年作然集有序饮在元和四年尚云客有娄)

　　　(生图南意其见娄君之岁非谪零陵初也集又/有酬娄秀才病中见寄及将之淮南之作当与)
　　　(此序同时皆在元/和五六年间欤)
仆未冠求进士闻娄君名甚熟其所为歌诗传咏都中
通数经及群书当时为文章若崔比部于卫尉相与称
其文众皆曰纳言曾孙也而又有是咸推让为先登后
十馀年仆自尚书郎谪来零陵觏娄君犹为白衣居无
室宇出无僮御仆深异而评之乃曰今夫取科者交贵势
倚亲戚合则插羽翮生风涛沛然而有馀吾无有也不

则餍饮食驰坚良以欢于朋徒相贸为资相易为名有
不诺者以气排之吾无有也不则多䈥力善造请朝夕
屈折于恒人之前走高门邀大车矫笑而伪言卑陬而
姁媮(上音吁下音/俞说文美也)偷一旦之容以售其伎吾无有也自
度卒不能堪其劳故舍之而游逾湖江出豫章至南海
复由桂而下也少好道士言饵药为寿未尽其术故往
且求之仆闻而愈疑往时观得进士者不必若娄君之
言又少能类娄君之文学又无纳言之大德以为之祖

无比部卫尉以为之知而升名者百数十人今娄君非
不足也顾不乐而遁耳因为余留三年他日又曰吾所
以求于心者未克今其行也余既异其遁于名而又德
其久留于我也故为之言夫君子之出以行道也其处
以独善其身也今天下理平主上亟下求士之诏娄君
智可以任职用事文可以宣风歌德行于世必有合其
道而进荐之者遽而为处士吾以为非时将曰老而就
休耶则甚少且锐羸而自养耶则甚硕且武问其所以

处咸无名焉若苟焉以图寿为道又非吾之所谓道也
夫形躯之寓于土非吾能私之幸而好求尧舜孔子之
志唯恐不得幸而遇行尧舜孔子之道唯恐不慊(苦簟/切说)
(文不满也/一曰惬也)若是而寿可也求之而得行之而慊虽夭其
谁悲今将以呼嘘为食咀嚼为神无事为閒不死为生
则深山之木石大泽之龟蛇皆老而久于其道何如也
仆尝学于儒持之不得以陷于是以出则穷以处则乖
其不宜言道也审矣以吾子见私于仆而又重其去故

窃言而书之而密授焉
　　送易师杨君序(杨君不详其名崔公崔能也史有/传时为永州刺史公集中有湘源)
　　　(二妃庙碑云州刺史御史中丞崔公能/在元和九年序之作亦在永州时也)
世之学易者率不能穷究师说本承孔子而妄意乎物
表争伉(一作/能)乎理外(伉苦浪/切敌也)务新以为名纵辩以为高
离其源振其末故羲文周孔之奥诋冒混乱人罕由而
通焉不违古师以入道妙若弘农杨君者其鲜矣御史
中丞崔公博而守儒达而好礼故杨君之来也馆于燕

堂馈之侯食曰命合邦之学者论说辩问贯穿上下挥
散而咸同幽昏而大明言若诞而不乖于圣理若肆而
不失于正不为他奇以立名氏姑务达其旨而已古人
谓驾孔子之说者杨君固其徒欤宗元以为太学立儒
官传儒业宜求专而通新而一者以为胄子师昔常游
焉而未得其人今天下外多贤连帅方伯朝廷立槐棘
之下皆用儒先(秋官朝士掌建邦外朝之法左九棘孤/卿大夫位焉群士在其后右九棘公侯)
(伯子男位焉群吏在其后面三槐三公位焉州长众庶/在其后注树棘以为位者取其赤心而外刺象以赤心)

(三刺也槐之言怀也怀/来人于此欲与之谋)而杨君之道未列于博士则谁
咎欤无乃隐其声含其美以自穷欤夫以退让自穷于
丰富之世以贻有位者羞是习易之说而废其道也于
将行而问以言敢以变君之志
　　送徐从事北游序(徐从事一本作徐生其名不可/得而考据题云北游盖公南迁)
　　　(后/作)
读诗礼春秋能言说其容猊充充然而声名不闻传于
世岂天下广大多儒而使然欤将晦其说讳其读不使

世得闻传其名欤抑处于远仕于远不与通都大邑豪
杰角其伎而至于是欤不然无显者为之倡以振动其
声欤今之世不能多儒可以盖生者观生亦非晦讳其
说读者然则馀二者为之决矣生北游必至通都大邑
通都大邑必有显者由是其果闻传于世欤苟闻传必
得位得位而以诗礼春秋之道施于事及于物思不负
孔子之笔舌能如是然后可以为儒儒可以说读为哉
　　送廖有方序(公集中有荅贡士廖有方论文书云/今不自料而序秀才即此也又云自)

　　　(遭斥逐禁锢盖在永州时作观其/序及书词气当元和七八年间云)
交州多南金珠玑玳瑁(玑音几玳音/代瑁音昧)象犀(交州在广之/南在唐𨽻安)
(南通天竺道南海番禺合/浦交趾皆其所属郡也)其产皆奇怪至于草木亦殊
异吾常怪阳德之炳耀独发于纷葩瑰丽(葩披巴切/瑰姑回切)而
罕钟乎人今廖生刚健重厚孝悌信让以质乎中而文
乎外为唐诗有大雅之道夫固钟于阳德者耶是世之
所罕也今之世恒人其于纷葩瑰丽则凡知贵之矣其
亦有贵廖生者耶果能是则吾不谓之恒人矣实亦世

之所罕也
　　送元十八山人南游序(韩退之集有赠元十八恊/律诗云吾友柳子厚其人)
　　　(艺且贤吾未识子时已览赠子篇即此序也公/集中有送浩初序云退之寓书罪予曰见送元)
　　　(生序不斥浮图而浩初序在元和六年间作此/当在其前也元十八于诗不见其名唯白乐天)
　　　(游大林寺序有河南元集虚/者疑即其人也公时在永州)
太史公尝言世之学孔氏者则黜老子学老子者则黜
孔氏道不同不相为谋余观老子亦孔氏之异流也不
得以相抗又况杨墨申商刑名纵横之说其迭相訾毁

牴牾而不合者可胜言耶然皆有以佐世太史公没其
后有释氏固学者之所怪骇舛逆其尤者也今有河南
元生者其人闳旷而质直物无以挫其志其为学恢博
而贯统数无以踬其道(一有而字/踬音质)悉取向之所以异者
通而同之搜择融液与道大适咸伸其所长而黜其奇
邪要之与孔子同道皆有以会其趋而其器足以守之
其气足以行之不以其道求合于世常有意乎古之守
雌者(一作存雄老聃曰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知其白守其辱为天下谷)及至是邦以

余道穷多忧而尝好斯文留三旬有六日陈其大方勤
以为谕余始得其为人今又将去余而南历营道观九
疑(营道属永州零陵郡郡国志营道南有九疑/山山海经注云其山九溪皆相似故曰九疑)下漓水
(汉书作离水武帝纪将军出/零陵下离水注离水出零陵)穷南越以临大海则吾未
知其还也黄鹄一去青冥无极安得不凭丰隆愬蜚廉
(丰隆雷师吕氏春/秋云蜚廉风伯名)以寄声于寥廓耶
　　送贾山人南游序(序云吾长京师三十三年盖公/生于代宗大历八年癸丑至德)
　　　(宗贞元五年年十七举进士九年登第十四年/中博学宏词为集贤殿正字十七年调蓝田尉)

　　　(十九年拜监察御史二十一年乙酉顺宗立迁/礼部员外郎为三十三年也然是年宪宗即位)
　　　(公以附王叔文出为邵州刺史十一月贬永州/司马在永凡十载至元和十年正月始召至京)
　　　(师复出为柳州此公于此序纪其生平出处甚/详贾景伯者不详其为人公序云居数月长乐)
　　　(贾景伯来此公到柳后数/月当元和十年冬作也)
传所谓学以为已者是果有其人乎吾长京师三十三
年游乡党入太学取礼部吏部科校集贤秘书出入去
来凡所与言无非学者盖不啻百数然而莫知所谓学
而为已者及见逐于尚书居永州刺柳州所见学者益

稀少常以为今之世无是决也居数月长乐贾景伯来
(一本景/作宣)与之言邃于经书博取诸史群子昔之为文章
者毕(一作/必)贯统言未尝诐(彼义切孟子诐/辞知其所蔽)行未尝怪其
居室愔然(愔挹淫/切靖也)不欲出门其见人侃侃而肃召之仕
怏然不喜导之还中国视其意夷夏若均莫取其是非
曰姑为道而已尔若然者其实为已乎非已乎使吾取
乎今之世贾君果其人乎其足也则居其匮也则行行
不苟之居不苟容以是之于今世其果逃于匮乎吾名

逐禄贬言见疵于世奈贾君何于其之也即其舟与之
酒侑之以歌歌曰充乎已之(一无/之字)居或以匮乎已之虚
或盈其庐孰匮孰充为泰为穷君子乌乎取以宁其躬
若君者之于道而已尔世孰知其从容者耶
　　送方及师序(序称刘连州禹锡也薛道州伯高也/公集中有道州文宣王庙碑云河东)
　　　(薛公伯高由尚书刑部郎中为道州刘集有送/僧方及南谒柳员外诗序云予为连州居无何)
　　　(而方及至出祴中诗一篇以贶予其词甚富留/一岁观其行结矩如教益多之此公所谓馆焉)
　　　(而备其敬歌焉而致其辞者也薛之诗无见焉/据刘梦得元和十年与公同时再斥公为柳州)

　　　(而刘为连州此公柳州作也又公集有毁鼻亭/神记云元和九年薛公刺道州此序当作十年)
　　　(作明/矣)
代之游民学文章不能秀发者则假浮屠之形以为高
其学浮屠不能愿悫者则又托文章之流以为放以故
为文章浮屠率皆纵诞乱杂世亦宽而不诛今有方及
师者独不然处其位介然不踰节交于物冲然不苟狎
遇达士述作手辄缮录复习而不懈行其志不以自怠
至于践青折萌汎席灌手虽小教戒未尝肆其心是故

异夫假托为者也薛道州刘连州文儒之择也馆焉而
备其敬歌焉而致其辞夫岂贷而滥欤余用是得不系
其说以告于他好事者
　　送文畅上人登五台遂游河朔序(韩退之集有送/浮屠文畅序云)
　　　(文畅喜为文章其周游天下凡有所行必请于/搢绅先生以求咏歌其志贞元十九年春将行)
　　　(东南柳君宗元为之诗然公之诗今无传矣韩/又有送文畅师北游诗在贞元二十一年后意)
　　　(与公此序同时作时公尚在京师也序言天官/顾公吏部尚书顾少连夏官韩公兵部侍郎韩)
　　　(皋也馀皆无所考五台山名/𨽻代州于唐属河东道云)

昔之桑门上首(桑门即沙门也袁宏曰沙门汉言息也/盖息意去欲而归于无为也后汉楚王)
(英奉黄缣白纨诣相国曰以赎愆罪诏/报曰其还赎以助伊蒲塞桑门之盛馔)好与贤士大夫
游晋宋以来有道林道安远法师休上人其所与游则
谢安石王逸少习凿齿谢灵运鲍昭之徒皆时之选(道/林)
(姓攴名遁道林其字也晋史王羲之传会稽有佳山水/名士多居之谢安未仕时亦居焉孙绰李充许询支遁)
(等皆以文义冠世并筑室东土与羲之同好尝与同宴/集于会稽山阴之兰亭谢安传安寓居会稽与王羲之)
(及高阳许询桑门支遁游处出则渔弋山水入则言咏/属文无处世意习凿齿传时有桑门释道安俊辩有高)
(才自北至荆州与凿齿初相见道安曰弥天释道安凿/齿曰四海习凿齿时人以为佳对远法师东晋释慧远)

(也住庐山庐山记云远师送陶元亮陆修静不觉过虎/溪因相与大笑休上人宋桑门惠休姓汤氏宋书谢灵)
(运孙超宗随父岭南元嘉未得还与惠休道人来往又/文选有休上人诗与鲍明远诗相接意鲍昭当时与之)
(游从/者)由是真乘法印与儒典并用而人知向方今有释
文畅者道源生知善根宿植深嗜法语忘甘露之味服
道江表盖三十年谓王城雄都宜有大士遂蹑虚而西
驱锡逾纪而秦人蒙利者益众云代之间有灵山焉(云/州)
(代州属/河东道)与竺乾鹫岭角立相望而往解脱者去来回复
如在步武则勤求秘宝作礼大圣非此地莫可故又舍

筏西土振尘朔陲(音/垂)将欲与文殊不二之会(与同/预)脱去
秽累超诣觉路吾徒不得而留也天官顾公夏官韩公
廷尉郑公吏部郎中杨公(一有/刘公)有安石之德逸少之高
习凿齿之才皆厚于上人而袭其道风伫立瞻望惧往
而不返也吾辈尝希灵运明远之文雅故诗而序之又
从而谕之曰今燕魏赵代之间天子分命重臣典司方
岳辟用文儒之士以缘饰政令服勤圣人之教尊礼浮
图之事者比比有焉(比薄必/切次也)上人之往也将统合儒释

宣涤疑滞然后蔑衣裓之赠(裓古待切释/典有衣裓)委财施之会
不顾矣其来也盍亦徵其歌诗以焜耀迥躅(迥一作回/躅厨玉切)
伟长德琏之述作(琏音/辇)岂擅重千祀哉庶欲窃观风之
职而知郑重耳(一作郑/志耳)
　　送巽上人赴中丞叔父召序(上人序云重巽是也/居永州龙兴寺公集)
　　　(有酬巽上人赠新茶诗又有题巽公院五咏此/序在永作也中丞公湖南观察使柳公绰也新)
　　　(史公绰本传云公绰拜御史中丞李吉甫当国/出为湖南观察使李吉甫再相在元和六年公)
　　　(此序是年作也记所云惠诚海云皆唐时名僧/孟常州孟简也元和中拜諌议大夫以幸直出)

　　　(为常州刺史其本传云简晚路殊躁急佞佛过/甚为时所诮尝与刘伯刍归登萧俛译次梵音)
　　　(者郑中书不详其人以时考之当是郑絪也旧/史絪本传宪宗即位迁中书舍人俄拜中书侍)
　　　(郎与杜黄裳同秉国政至元/和四年罢为太子宾客云)
或问宗元曰悉矣子之得于巽上人也其道果何如哉
对曰吾自幼好(一作/学)佛求其道积三十年世之言者罕
能通其说于零陵(即永/州也)吾独有得焉且佛之言吾不可
得而闻之矣其存于世者独遗其书不于其书而求之
则无以得其言言且不可得况其意乎今是上人穷其

书得其言论其意推而大之逾万言而不烦总而括之
立片辞而不遗与夫世之析章句徵文字言至虚之极
则荡而失守辩群有之夥则泥而皆存者(夥胡果切齐/谓多为夥泥)
(去/声)其不以远乎以吾所闻知凡世之善言佛者于吴则
惠诚师荆则海云师楚之南则重巽师师之言存则佛
之道不远矣惠诚师已死今之言佛者加少其由儒而
通者郑中书洎孟常州中书见上人执经而师受且曰
于中道吾得以益达常州之言曰从佛法生得佛法分

皆以师友命之今连帅中丞公具舟来迎饰馆而候欲
其道之行于远也夫岂徒然哉以中丞公之直清严重
中书之辩博常州之敏达且犹宗重其道况若吾之昧
昧者乎夫众人之和(胡卧/切)由大人之倡洞庭之南竟(一/作)
(竞/)南海其士汪江也求道者之多半天下(一有/而字)一唱而
大行于远焉是行有之则和焉者将若群(一作/居)蛰之有
雷不可止也于是书以为巽上人赴中丞叔父召序
　　送僧浩初序(浩初龙安海禅师弟子也公集有海/禅师碑序云近李生础自东都来退)

　　　(之又寓书罪予且云见送元生序不斥浮屠盖/公前有送元十八山人南游序云太史公没其)
　　　(后有释氏固学者之所怪骇舛逆其尤者也今/有河南元生者悉通而同之要之与孔子同道)
　　　(此韩以为有损于圣人之教故寓书以罪之惜/乎韩之书今逸矣公此序又深言浮屠与易论)
　　　(语合虽圣人复生不可得而斥则公之嗜浮屠/其深如此韩寓书在分司东都时当元和三年)
　　　(间此序公是时在永州作/次前篇盖元和六年云)
儒者韩退之与余善尝病余嗜浮图言訾余与浮图游
(訾音/紫)近陇西李生础自东都来退之又寓书罪余且曰
见送元生序不斥浮图浮图诚有不可斥者往往与易

论语合诚乐之其于性情奭(一作/䀌)然不与孔子异道退
之好儒未能过剔子剔子之书于庄墨申韩亦有取焉
浮图者反不及庄墨申韩之怪僻险贼耶曰以其夷也
果不信道而斥焉以夷则将友恶来盗蹠而贱(一作/残)季
札由余乎非所谓去名求实者矣吾之所取者与易论
语合虽圣人复生不可得而斥也退之所罪者其迹也
曰髡而缁无夫妇父子不为耕农蚕桑而活乎人若是
虽吾亦不乐也退之忿其外而遗其中是知石而不知

韫玉也(韫音/蕴)吾之所以嗜浮图之言以此与其人游者
非必能通其言者且凡为其道者不爱官不争能乐山
水而嗜閒安者为多吾病世之逐逐然唯印组为务以
相轧也(轧乙/黠切)则舍是其安从吾之好与浮图游以此今
浩初閒其性安其情读其书通易论语唯山水之乐有
文而文之又父子咸为其道以养而居泊焉而无求则
其贤于为庄墨申韩之言而逐逐然唯印组为务以相
轧者其亦远矣李生础与浩初又善今之往也以吾言

示之因北人寓退之视何如也
　　送元皓师序(皓音皓刘梦得集有送僧元皓南游/诗并引云予策名二十年百虑而无)
　　　(一得然后知世所谓道无非畏途唯出世间法/可尽心耳繇是在席砚者多旁行四句之书备)
　　　(将迎者皆无赤髭白足之侣深入智地静通还/源客尘观尽妙气来宅内视胄中犹煎鍊然开)
　　　(士元皓姓陶氏本丹阳居家世有人爵不藉其/资于毗尼禅那极细牢之义于中后日习总持)
　　　(之门妙音奋迅愿力昭荅雅闻予事佛而亟来/相从或问师隳形之自对曰少失怙恃推棘心)
　　　(以求上乘积四十年身羸老将至而不懈始悲/浚泉之有冽今痛防墓之未迁涂刍莫备薪火)
　　　(恐灭诸相皆离此心长悬虽万姓归佛尽为释/种如河入海无复水名然具一切智者岂遗百)

　　　(行求无量义者宁用断思今闻南诸侯雅多大/士思叩以苦调而布其末光无容至前有足悲)
　　　(者予闻是说巳力不足而悲有馀因为诗以送/之庶乎践霜露者聆之有恻诗曰宝书翻译学)
　　　(初成振锡如飞白足轻彭泽因家凡几世灵山/预会是前生传灯已悟无为理濡露犹怀罔极)
　　　(情从此多逄大居士何人不解解珠缨公序所/谓师居武陵有年数矣与刘游久且昵持其诗)
　　　(与引而来即此也武陵即鼎州刘梦得与公永/贞元年同贬员外司马刘为鼎州而公为永州)
　　　(元皓时自鼎州来公此序永/州作也次前篇当元和六年)
中山刘禹锡明信人也不知人之实未尝言言未尝不
雠元皓师居武陵有年数矣与刘游久且昵持其诗与

引而来余视之申申其言勤勤其思其为知而言也信
矣余观世之为释者或不知其道则去孝以为达遣情以贵
虚今元皓衣粗而食菲病心而墨皃以其先人之葬未
返其土无族属以移其哀行求仁者以冀终其心勤而
为逸远而为近斯盖释之知道者欤释之书有大报恩
十篇咸言由孝而极其业世之荡诞慢𧦧者(𧦧弋攴切/多言也)
虽为其道而好违其书于元皓师吾见其不违且与儒
合也元皓陶氏子其上为通侯为高士为儒先生(一有/贤字)

(无生字一无/生与贤字)资(一作/见)其儒故不敢忘孝迹其高故为释
承其侯故能与达者游其来而从吾也观其为人益见
刘之明且信故又与之言重叙其事
　　送琛上人南游序(序云琛自京师而来又南出乎/桂林桂林桂州也在永州作)
佛之迹去乎世久矣其留而存者佛之言也言之著者
为经翼而成之者为论其流而来者百不能一焉然而
其道则备矣法之至莫尚乎般若经(一作/道)之大莫极乎
涅槃世之上士将欲由是以入者非取乎经论则悖矣

而今之言禅者有流荡舛误迭相师用妄取空语而脱
略方便颠倒真实以陷乎已而又陷乎人又有能言体
而不及用者不知二者之不可斯须离也离之外矣是
世之所大患也吾琛则不然观经得般若之义读论悦
三观之理昼夜服习而身行之有来求者则为讲说从
而化者皆知佛之为大法之为广菩萨大士之为雄修
而行者之为空荡而无者之为碍夫然则与夫增上慢
者异矣异乎是而免斯名者吾无有也将以广其道而

被于远故好游自京师而来又南出乎桂林未知其极
也吾病世之傲逸者嗜乎彼而不求此故为之言
　　送文郁师序(一作引文郁师公之族也序云挟海/溯江独行山水间盖公时在永州而)
　　　(师来也又云当世以文儒取名声为显官入朝/受憎媢讪黜摧伏不得守其土者十尝八九此)
　　　(公自言/云尔)
柳氏以文雅高于前代近岁颇乏其人百年间无为书
命者登礼部科数年乃一人后学小童以文儒自业者
又益寡今有文郁师者读孔氏书为诗歌逾百篇其为

有意乎文儒士矣又遁而之释背笈箧怀笔牍挟海溯
江独行山水间翛翛然模状物态搜伺隐隙(去逆切说/文阸塞也)
登高远望悽怆超忽游其心以求胜语若有程督之者
已则被缁艾茹蒿芹志终其躯吾诚怪而讥焉对曰力
不任奔竞志不任烦拿苟以其所好行而求之而已尔
终不可变化吾思当世以文儒取名声为显官入朝受
憎媢讪黜摧伏不得守其土者十尝八九若师者其可
讪而黜耶用是不复讥其行返退而自讥于其辞而去

也则书以畀之
　　送璿上人归淮南觐省序(序云退使孺子执简而/序之与前送杨郎中使)
　　　(还汴州序称童孺同意作之年月不可考以文/意推之公时尚在京师当贞元十四五年间也)
　　　(员外郎刘公/其名未详)
金仙氏之道盖本于孝敬而后积以众德归于空无其
敷演教戒于中国者离为异门曰禅曰法曰律以诱掖
迷浊世用宗奉其有修整观行尊严法容以仪范于后
学者以为持律之宗焉上人穷讨秘义发明上乘奉威

仪三千虽造次必备尝以此道宣于江湖之人悦其风
而受其赐攀慈航望彼岸者盖千百计天子闻之徵至
阙下御大明秘殿以问焉导扬本教颇甚称旨京师士
众方且翘然仰大云之泽以植德本而上人不胜顾复
之恩退怀省侍之礼恳迫上乞遂无以夺由是杖锡东
顾振衣晨征右司员外郎刘公深明世典通达释教与
上人为方外游始荣其至今惜其去于是合郎署之友
诗以贶之退使孺子执简而序之因系其辞曰上人专

于律行恒久弥固其仪刑后学者欤诲于生灵触类蒙
福其积众德者欤觐于高堂视远如迩其本孝敬者欤若
然者是将心归空无舍筏登地固何从而识之乎古者
赠礼必以轻先重故郑商之犒先乘韦(左传僖公三十/三年秦人袭郑)
(及滑郑啇人弦高将市于周遇之以乘韦先牛十二犒/师曰寡君闻吾子将步师出于敝邑敢犒从者不腆敝)
(邑为从者之淹居则具一/日之积行则备一夕之卫)鲁侯之赠后吴鼎(鲁襄公十/八年公会)
(晋侯及诸侯围齐十九年诸侯还自沂上盟于督扬晋/人执邾悼公以其伐我故晋侯先归公享晋六卿于蒲)
(圃贿荀偃束锦加璧乘马先吴寿梦之鼎注寿梦吴子/乘也献鼎于鲁因以为名古之献物必有以先今以璧)

(马为鼎/之先)今饯诗之重皆后吴鼎也(后一/作众)故乘韦之比得
序而先之且曰由礼而不敢让焉
　　送玄举归幽泉寺序(作之年/月未详)
佛之道大而多容凡有志乎物外而耻制于世者则思
入焉故有猊而不心名而异行刚狷以离偶纡舒以纵
独其状类不一(一有/也字)而皆童发毁服以游于世其孰能
知之今所谓玄举者其视瞻容体未必尽思迹佛而持
诗句以来求余夫岂耻制于世而有志于物外者耶夫

道独而迹狎则怨志遂而形羁则泥幽泉山山之幽也
闲其志而由其道以遁而乐足以去二患舍是又何为
耶既曰为余来故于其去不可以不告也
　
　
　
　
　柳河东集卷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