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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卷二 第 1a 页
王文成公全书卷之二
  语录(二/传习录中)
 德洪曰昔南元善刻传习录于越凡二册下
  册摘录
  先师手书凡八篇其答徐成之二书吾师自
  谓天下是朱非陆论定既久一旦反之为难
  二书姑为调停两可之说使人自思得之故
  元善录为下册之首者意亦以是欤今朱陆
   辨明于天下久矣洪刻先师文录置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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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外集者示未全也故今不复录其馀指知
  行之本体莫详于答人论学与答周道通陆
  清伯欧阳崇一四书而谓格物为学者用力
  日可见之地莫详于答罗整庵一书平生冒
  天下之非诋推陷万死一生遑遑然不忘讲
  学惟恐吾人不闻斯道流于功利机智以日
  堕于夷狄禽兽而不觉其一体同物之心譊
  譊终身至于毙而后已此孔孟已来圣贤苦
  心虽门人子弟未足以慰其情也是情也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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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详于答聂文蔚之第一书此皆仍元善所录
   之旧而揭必有事焉即致良知功夫明白简
   切使人言下即得入手此又莫详于答文蔚
   之第二书故增录之元善当时汹汹乃能以
   身明斯道卒至遭奸被斥油油然惟以此生
   得闻斯学为庆而绝无有纤芥愤郁不平之
   气斯录之刻人见其有功于同志甚大而不
   知其处时之甚艰也今所去耴裁之时义则
   然非忍有所加损于其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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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顾东桥书
 来书云近时学者务外遗内博而寡要故先生持
 倡诚意一义针砭膏肓诚大惠也
吾子洞见时弊如此矣亦将何以救之乎然则鄙人
之心吾子固已一句道尽复何言哉复何言㦲若
诚意之说自是圣门教人用功第一义但近世学
者乃作第二义看故稍与提掇紧要出来非鄙人
所能持倡也
 来书云但恐立说太高用功太捷后生师传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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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响谬误未免坠于佛氏明心见性定慧顿悟之
 机无怪闻者见疑
区区格致诚正之说是就学者本心日用事为间
体究践履实地用功是多少次第多少积累在正
与空虚顿悟之说相反闻者本无求为圣人之志
又未尝讲究其详遂以见疑亦无足怪若吾子之
高明自当一语之下便瞭然矣乃亦谓立说太高
用功太捷何邪
 来书云所喻知行并进不宜分别前后即中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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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尊德性而道问学之功交养互发内外本末一
 以贯之之道然工夫次第不能无先后之差如
 知食乃食知汤乃饮知衣乃服知路乃行未有
 不见是物先有是事此亦毫釐倏忽之间非谓
 有等今日知之而明日乃行也
既云交养互发内外本末一以贯之则知行并进
之说无复可疑矣又云工夫次第不能不无先后
之差无乃自相矛盾已乎知食乃食等说此尤明
白易见但吾子为近闻障蔽自不察耳夫人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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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食之心然后知食欲食之心即是意即是行之
始矣食味之美恶必待入口而后知岂有不待入
口而已先知食味之美恶者邪必有欲行之心然
后知路欲行之心即是意即是行之始矣路岐之
险夷必待身亲履历而后知岂有不待身亲履历
而已先知路岐之险夷者邪知汤乃饮知衣乃服
以此例之皆无可疑若如吾子之喻是乃所谓不
见是物而先有是事者矣吾子又谓此亦毫釐倏
忽之间非谓截然有等今日知之而明日乃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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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亦察之尚有未精然就如吾子之说则知行之
为合一并进亦自断无可疑矣
 来书云真知即所以为行不行不足谓之知此
 为学者吃紧立教俾务躬行则可若真谓行即
 是知恐其专求本心遂遗物理必有闇而不达
 之处抑岂圣门知行并进之成法哉
知之真切笃实处即是行行之明觉精察处即是
知知行工夫本不可离只为后世学者分作两截
用功失却知行本体故有合一并进之说真知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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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为行不行不足谓之知即如来书所云知食
乃食等说可见前已略言之矣此虽吃紧救弊而
发然知行之体本来如是非以已意抑扬其间姑
为是说以苟一时之效者也专求本心遂遗物理
此盖失其本心者也夫物理不外于吾心外吾心
而求物理无物理矣遗物理而求吾心吾心又何
物邪心之体性也性即理也故有孝亲之心即有
孝之理无孝亲之心即无孝之理矣有忠君之心
即有忠之理无忠君之心即无忠之理矣理岂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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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吾心邪晦庵谓人之所以为学者心与理而巳
心虽主乎一身而实管乎天下之理理虽散在万
事而实不外乎一人之心是其一分一合之间而
未免已启学者心理为二之弊此后世所以有专
求本心遂遗物理之患正由不知心即理耳夫外
心以求物理是以有闇而不达之处此告子义外
之说孟子所以谓之不知义也心一而已以其全
体恻怛而言谓之仁以其得宜而言谓之义以其
条理而言谓之理不可外心以求仁不可外心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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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义独可外心以求理乎外心以求理此知行之
所以二也求理于吾心此圣门知行合一之教吾
子又何疑乎
 来书云所释大学古本谓致其本体之知此固
 孟子尽心之旨朱子亦以虚灵知觉为此心之
 量然尽心由于知性致知在于格物
尽心由于知性致知在于格物此语然矣然而推
本吾子之意则其所以为是语者尚有未明也朱
子以尽心知性知天为物格知致以存心养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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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为诚意正心脩身以夭寿不贰脩身以俟为知
至仁尽圣人之事若鄙人之见则与朱子正相反
矣夫尽心知性知天者生知安行圣人之事也存
心养性事天者学知利行贤人之事也夭寿不贰
脩身以俟者困知勉行学者之事也岂可专以尽
心知性为知存心养性为行乎吾子骤闻此言必
又以为大骇矣然其间实无可疑者一为吾子言
之夫心之体性也性之原天也能尽其心是能尽
其性矣中庸云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又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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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化育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此惟圣人
而后能然故曰此生知安行圣人之事也存其心
者未能尽其心者也故须加存之之功必存之既
久不待于存而自无不存然后可以进而言尽盖
知天之知如知州知县之知知州则一州之事皆
已事也知县则一县之事皆已事也是与天为一
者也事天则如子之事父臣之事君犹与天为二
也天之所以命于我者心也性也吾但存之而不
敢失养之而不敢害如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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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者也故曰此学知利行贤人之事也至于夭寿
不贰则与存其心者又有间矣存其心者虽未能
尽其心固已一心于为善时有不存则存之而巳
今使之夭寿不贰是犹以夭寿贰其心者也犹以
夭寿贰其心是其为善之心犹未能一也存之尚
有所未可而何尽之可云乎今且使之不以夭寿
贰其为善之心若曰死生夭寿皆有定命吾但一
心于为善修吾之身以俟天命而已是其平日尚
未知有天命也事天虽与天为二然已真知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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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在但惟恭敬奉承之而已耳若俟之云者则
尚未能真知天命之所在犹有所俟者也故曰所
以立命立者创立之立如立德立言立功立名之
类凡言立者皆是昔未尝有而本始建立之谓孔
子所谓不知命无以为君子者也故曰此困知勉
行学者之事也今以尽心知性知天为格物致知
使初学之士尚未能不贰其心者而遽责之以圣
人生知安行之事如捕风捉影茫然莫知所措其
心几何而不至于率天下而路也今世致知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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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弊亦居然可见矣吾子所谓务外遗内博而寡
要者无乃亦是过欤此学问最紧要处于此而差
将无往而不差矣此鄙人之所以冒天下之非笑
忘其身之陷于罪戮呶呶其言其不容已者也
 来书云闻语学者乃谓即物穷理之说亦是玩
 物丧志又取其厌繁就约涵养本原数说标示
 学者指为晚年定论此亦恐非
朱子所谓格物云者在即物而穷其理也即物穷
理是就事事物物上求其所谓定理者也是以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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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而求理于事事物物之中析心与理而为二矣
夫求理于事事物物者如求孝之理于其亲之谓
也求孝之理于其亲则孝之理其果在于吾之心
邪抑果在于亲之身邪假而果在于亲之身则亲
没之后吾心遂无孝之理欤见孺子之入井必有
恻隐之理是恻隐之理果在于孺子之身欤抑在
于吾心之良知欤其或不可以从之于井欤其或
可以手而援之欤是皆所谓理也是果在于孺子
之身欤抑果出于吾心之良知欤以是例之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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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之理莫不皆然是可以知析心与理为二之
非矣夫析心与理而为二此告子义外之说孟子
之所深辟也务外遗内博而寡要吾子既巳知之
矣是果何谓而然哉谓之玩物丧志尚犹以为不
可欤若鄙人所谓致知格物者致吾心之良知于
事事物物也吾心之良知即所谓天理也致吾心
良知之天理于事事物物则事事物物皆得其理
矣致吾心之良知者致知也事事物物皆得其理
者格物也是合心与理而为一者也合心与理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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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一则凡区区前之所云与朱子晚年之论皆可
以不言而喻矣
 来书云人之心体本无不明而气拘物蔽鲜有
 不昏非学问思辨以明天下之理则善恶之机
 真妄之辨不能自觉任情恣意其害有不可胜
 言者矣
此段大略似是而非盖承沿旧说之弊不可以不
辨也(夫/学)问思辨行皆所以为学未有学而不行者
也如言学孝则必服劳奉养躬行孝道则后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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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岂徒悬空口耳讲说而遂可以谓之学孝乎学
射则必张弓挟矢引满中的学书则必伸𥿄执笔
操觚染翰尽天下之学无有不行而可以言学者
则学之始固已即是行矣笃者敦实笃厚之意巳
行矣而敦笃其行不息其功之谓尔盖学之不能
以无疑则有问问即学也即行也又不能无疑则
有思思即学也即行也又不能无疑则有辨辨即
学也即行也辨即明矣思既慎矣问既审矣学既
能矣又从而不息其功焉斯之谓笃行非谓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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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辨之后而始措之于行也是故以求能其事而
言谓之学以求解其惑而言谓之问以求通其说
而言谓之思以求精其察而言谓之辨以求履其
实而言谓之行盖析其功而言则有五合其事而
言则一而已此区区心理合一之体知行并进之
功所以异于后世之说者正在于是今吾子特举
学问思辨以穷天下之理而不及笃行是专以学
问思辨为知而谓穷理为无行也已天下岂有不
行而学者邪岂有不行而遂可谓之穷理者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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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云只穷理便尽性至命故必仁极仁而后谓之
能穷仁之理义极义而后谓之能穷义之理仁极
仁则尽仁之性矣义极义则尽义之性矣学至于
穷理至矣而尚未措之于行天下宁有是邪是故
知不行之不可以为学则知不行之不可以为穷
理矣知不行之不可以为穷理则知知行之合一
并进而不可以分为两节事矣夫万事万物之理
不外于吾心而必曰穷天下之理是殆以吾心之
良知为未足而必外求于天下之广以裨补增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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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是犹析心与理而为二也夫学问思辨笃行之
功虽其困勉至于人一巳百而扩充之极至于尽
性知天亦不过致吾心之良知而已良知之外岂
复有加于毫末乎今必曰穷天下之理而不知反
求诸其心则凡所谓善恶之机真妄之辨者舍吾
心之良知亦将何所致其体察乎吾子所谓气拘
物蔽者拘此蔽此而已今欲去此之蔽不知致力
于此而欲以外求是犹目之不明者不务服乐调
理以治其目而徒伥伥然求明于其外明岂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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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外而得哉任情恣意之害亦以不能精察天理
于此心之良知而已此诚毫釐千里之谬者不容
于不辨吾子毋谓其论之太刻也
 来书云教人以致知明德而戒其即物穷理诚
 使昏闇之士深居端坐不闻教告遂能至于知
 致而德明乎纵令静而有觉稍悟本性则亦定
 慧无用之见果能知古今达事变而致用于天
 下国家之实否乎其曰知者意之体物者意之
 用格物如格君心之非之格语虽超悟独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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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踵陈见抑恐于道未相吻合
区区论致知格物正所以穷理未尝戒人穷理使
之深居端坐而一无所事也若谓即物穷理如前
所云务外而遗内者则有所不可耳昏闇之士果
能随事随物精察此心之天理以致其本然之良
知则虽愚必明虽柔必强大本立而达道行九经
之属可一以贯之而无遗矣尚何患其无致用之
实乎彼顽空虚静之徒正惟不能随事随物精察
此心之天理以致其本然之良知而遗弃伦理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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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虚无以为常是以要之不可以治家国天下孰
谓圣人穷理尽性之学而亦有是弊哉心者身之
主也而心之虚灵明觉即所谓本然之良知也其
虚灵明觉之良知应感而动者谓之意有知而后
有意无知则无意矣知非意之体乎意之所用必
有其物物即事也如意用于事亲即事亲为一物
意用于治民即治民为一物意用于读书即读书
为一物意用于听讼即听讼为一物凡意之所用
无有无物者有是意即有是物无是意即无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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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物非意之用乎格字之义有以至字训者如格
于文祖有苗来格是以至训者也然格于文祖必
纯孝诚敬幽明之间无一不得其理而后谓之格
有苗之顽实以文德诞敷而后格则亦兼有正字
之义在其间未可专以至字尽之也如格其非心
大臣格君心之非之类是则一皆正其不正以归
于正之义而不可以至字为训矣且大学格物之
训又安知其不以正字为训而必以至字为义乎
如以至字为义者必曰穷至事物之理而后其说
卷二 第 14b 页
始通是其用功之要全在一穷字用力之地全在
一理字也若上去一穷下去一理字而真曰致知
在至物其可通乎夫穷理尽性圣人之成训见于
系辞者也苟格物之说而果即穷理之义则圣人
何不直曰致知在穷理而必为此转折不完之语
以启后世之弊邪盖大学格物之说自与系辞穷
理大旨虽同而微有分辨穷理者兼格致诚正而
为功也故言穷理则格致诚正之功皆在其中言
格物则必兼举致知诚意正心而后其功始备而
卷二 第 15a 页
密今偏举格物而遂谓之穷理此所以专以穷理
属知而谓格物未常有行非惟不得格物之旨并
穷理之义而失之矣此后世之学所以析知行为
先后两截日以支离决裂而圣学益以残晦者其
端实始于此吾子盖亦未免承沿积习见则以为
于道未相吻合不为过矣
 来书云谓致知之功将如何为温凊如何为奉
 养即是诚意非别有所谓格物此亦恐非
此乃吾子自以已意揣度鄙见而为是说非鄙人
卷二 第 15b 页
之所以告吾子者矣若果如吾子之言宁复有可
通乎盖鄙人之见则谓意欲温凊意欲奉养者所
谓意也而未可谓之诚意必实行其温凊奉养之
意务求自慊而无自欺然后谓之诚意知如何而
为温凊之节知如何而为奉养之宜者所谓知也
而未可谓之致知必致其知如何为温凊之节者
之知而实以之温凊致其知如何为奉养之宜者
之知而实以之奉养然后谓之致知温凊之事奉
养之事所谓物也而未可谓之格物必其于温凊
卷二 第 16a 页
之事也一如其良知之所知当如何为温凊之节
者而为之无一毫之不尽于奉养之事也一如其
良知之所知当如何为奉养之宜者而为之无一
毫之不尽然后谓之格物温凊之物格然后知温
凊之良知始致奉养之物格然后知奉养之良知
始致故曰物格而后知至致其知温凊之良知而
后温凊之意始诚致其知奉养之良知而后奉养
之意始诚故曰知至而后意诚此区区诚意致知
格物之说盖如此吾子更熟思之将亦无可疑者
卷二 第 16b 页

 来书云道之大端易于明白所谓良知良能愚
 夫愚妇可与及者至于节目时变之详毫釐千
 里之缪必待学而后知今语孝于温凊定省孰
 不知之至于舜之不告而娶武之不而兴师
 养志养口小杖大杖割股庐墓等事处常处变
 过与不及之间必须讨论是非以为制事之本
 然后心体无蔽临事无失
道之大端易于明白此语诚然顾后之学者忽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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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于明白者而弗由而求其难于明白者以为学
此其所以道在迩而求诸远事在易而求诸难也
孟子云夫道若大路然岂难知哉人病不由耳良
知良能愚夫愚妇与圣人同但惟圣人能致其良
知而愚夫愚妇不能致此圣愚之所由分也节目
时变圣人夫岂不知但不专以此为学而其所谓
学者正惟致其良知以精察此心之天理而与后
世之学不同耳吾子未暇良知之致而汲汲焉顾
是之忧此正求其难于明白者以为学之弊也夫
卷二 第 17b 页
良知之于节目时变犹规矩尺度之于方圆长短
也节目时变之不可预定犹方圆长短之不可胜
穷也故规矩诚立则不可欺以方圆而天下之方
圆不可胜用矣尺度诚陈则不可欺以长短而天
下之长短不可胜用矣良知诚致则不可欺以节
目时变而天下之节目时变不可胜应矣毫釐千
里之谬不于吾心良知一念之微而察之亦将何
所用其学乎是不以规矩而欲定天下之方圆不
以尺度而欲尽天下之长短吾见其乖张谬戾日
卷二 第 18a 页
劳而无成也巳吾子谓语孝于温凊定省孰不知
之然而能致其知者鲜矣若谓粗知温凊定省之
仪节而遂谓之能致其知则凡知君之当仁者皆
可谓之能致其仁之知知臣之当忠者皆可谓之
能致其忠之知则天下孰非致知者邪以是而言
可以知致知之必在于行而不行之不可以为致
知也明矣知行合一之体不益较然矣乎夫舜之
不告而娶岂舜之前已有不告而娶者为之准则
故舜得以考之何典间诸何人而为此邪抑亦求
卷二 第 18b 页
诸其心一念之良知权轻重之宜不得已而为此
邪武之不而兴师岂武之前已有不而兴师
者为之准则故武得以考之何典问诸何人而为
此邪抑亦求诸其心一念之良知权轻重之宜不
得已而为此邪使舜之心而非诚于为无后武之
心而非诚于为救民则其不告而娶与不而兴
师乃不孝不忠之大者而后之人不务致其良知
以精察义理于此心感应酬酢之间顾欲悬空讨
论此等变常之事执之以为制事之本以求临事
卷二 第 19a 页
之无失其亦远矣其馀数端皆可类推则古人致
知之学从可知矣
来书云谓大学格物之说专求本心犹可牵合
 至于六经四书所载多闻多见前言往行好古
 敏求慱学审问温故知新博学详说好问好察
 是皆明白求于事为之际资于论说之间者用
 功节目固不容紊矣
格物之义前巳详悉牵合之疑想已不俟复解矣
至于多闻多见乃孔子因子张之务外好高徒欲
卷二 第 19b 页
以多闻多见为学而不能求诸其心以阙疑殆此
其言行所以不免于尤悔而所谓见闻者适以资
其务外好高而已盖所以救子张多闻多见之病
而非以是教之为学也夫子尝曰盖有不知而作
之者我无是也是犹孟子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之
义也此言正所以明德性之良知非由于闻见耳
若曰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则是专
求诸见闻之末而已落在第二义矣故曰知之次
也夫以见闻之知为次则所谓知之上者果安所
卷二 第 20a 页
指乎是可以窥圣门致知用力之地矣夫子谓子
贡曰赐也汝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欤非也予一
以贯之使诚在于多学而识则夫子胡乃谬为是
说以欺子贡者邪一以贯之非致其艮知而何易
曰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夫以畜其德为
心则凡多识前言往行者孰非畜德之事此正知
行合一之功矣好古敏求者好古人之学而敏求
此心之理耳心即理也学者学此心也求者求此
心也孟子云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巳矣非
卷二 第 20b 页
若后世广记博诵古人之言词以为好古而汲汲
然惟以求功名利达之具于其外者也博学审问
前言已尽温故新知朱子亦以温故属之尊德性
矣德性岂可以外求哉惟夫知新必由于温故而
温故乃所以知新则亦可以验知行之非两节矣
博学而详说之者将以反说约也若无反约之云
则博学详说者果何事邪舜之好问好察惟以用
中而致其精一于道心耳道心者良知之谓也君
子之学何尝离去事为而废论说但其从事于事
卷二 第 21a 页
为论说者要皆知行合一之功正所以致其本心
之良知而非若世之徒事口耳谈说以为知者分
知行为两事而果有节目先后之可言也
来书云杨墨之为仁义乡愿之辞忠信尧舜子
 之之禅让汤武楚项之放伐周公莽操之摄辅
 谩无印正又焉适从且于古今事变礼乐名物
 未尝考识使国家欲兴明堂建辟雍制历律草
 封禅又将何所致其用乎故论语曰生而知之
 者义理耳若夫礼乐名物古今事变亦必待学
卷二 第 21b 页
 而后有以验其行事之实此则可谓定论矣
所喻杨墨乡愿尧舜子之汤武楚项周公莽操之
辨与前舜武之论大略可以类推古今事变之疑
前于良知之说已有规矩尺度之喻当亦无俟多
赘矣至于明堂辟雍诸事以尚未容于无言者然
其说甚长姑就吾子之言而取正焉则吾子之惑
将亦可以少释矣夫明堂辟雍之制始见于吕氏
之月令汉儒之训疏六经四书之中未尝详及也
岂吕氏汉儒之知乃贤于三代之贤圣乎齐宣之
卷二 第 22a 页
时明堂尚有未毁则幽厉之世周之明堂皆无恙
也尧舜茅茨土阶明堂之制未必备而不害其为
治幽厉之明堂固犹文武成康之旧而无救于其
乱何邪岂能以不忍人之心而行不忍人之政则
虽茅茨土阶固亦明堂也以幽厉之心而行幽厉
之政则虽明堂亦暴政所自出之地邪武帝肇讲
于汉而武后盛作于唐其治乱何如邪天子之学
曰辟雍诸侯之学曰泮宫皆象地形而为之名耳
然三代之学其要皆所以明人伦非以辟不辟泮
卷二 第 22b 页
不泮为重轻也孔子云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
仁如乐何制礼作乐必具中和之德声为律而身
为度者然后可以语此若夫器数之末乐工之事
祝史之守故曾子曰君子所贵乎道者三笾豆之
事则有司存也尧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
辰其重在于敬授人时也舜在璿玑玉衡其重在
于以齐七政也是皆汲汲然以仁民之心而行其
养民之政治历明时之本固在于此也羲和历数
之学皋契未必能之也禹稷未必能之也尧舜之
卷二 第 23a 页
知而不遍物虽尧舜亦未必能之也然至于今循
羲和之法而世修之虽曲知小慧之人星术浅陋
之士亦能推步占候而无所忒则是后世曲知小
慧之人反贤于禹稷尧舜者邪封禅之说尤为不
经是乃后世佞人䛕士所以求媚于其上倡为誇
侈以荡君心而靡国费盖欺天罔人无耻之大者
君子之所不道司马相如之所以见讥于天下后
世也吾子乃以是为儒者所宜学殆亦未之思邪
夫圣人之所以为圣者以其生而知之也而释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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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者曰生而知之者义理耳若夫礼乐名物古今
事变亦必待学而后有以验其行事之实夫礼乐
名物之类果有关于作圣之功也而圣人亦必待
学而后能知焉则是圣人亦不可以谓之生知矣
谓圣人为生知者专指义理而言而不以礼乐名
物之类则是礼乐名物之类无关于作圣之功矣
圣人之所以谓之生知者专指义理而不以礼乐
名物之类则是学而知之者亦惟当学知此义理
而已困而知之者亦惟当困知此义理而巳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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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之学圣人于圣人之所能知者未能学而知之
而顾汲汲焉求知圣人之所不能知者以为学无
乃失其所以希圣之方欤凡此皆就吾子之所惑
者而稍为之分释未及乎拔本塞源之论也夫拔
本塞源之论不明于天下则天下之学圣人者将
日繁日难斯人沦于禽兽夷狄而犹自以为圣人
之学吾之说虽或暂明于一时终将冻解于西而
冰坚于东雾释于前而云滃于后呶呶焉危困以
死而卒无救于天下之分毫也已夫圣人之心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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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万物为一体其视天下之人无外内远近凡
有血气皆其昆弟赤子之亲莫不欲安全而教养
之以遂其万物一体之念天下之人心其始亦非
有异于圣人也特其间于有我之私隔于物欲之
蔽大者以小通者以塞人各有心至有视其父子
兄弟如仇雠者圣人有忧之是以推其天地万物
一体之仁以教天下使之皆有以克其私去其蔽
以复其心体之同然其教之大端则尧舜禹之相
授受所谓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而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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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则舜之命契所谓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
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五者而已唐虞三代之世
教者惟以此为教而学者惟以此为学当是之时
人无异见家无异习安此者谓之圣勉此者谓之
贤而背此者虽其启明如朱亦谓之不肖下至闾
井田野农工商贾之贱莫不皆有是学而惟以成
其德行为务何者无有闻见之杂记诵之烦辞章
之靡滥功利之驰逐而但使之孝其亲弟其长信
其朋友以复其心体之同然是盖性分之所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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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非有假于外者则人亦孰不能之乎学校之中
惟以成德为事而才能之异或有长于礼乐长于
政教长于水土播植者则就其成德而因使益精
其能于学校之中迨夫举德而任则使之终身居
其职而不易用之者惟知同心一德以共安天下
之民视才之称否而不以崇卑为轻重劳逸为美
恶效用者亦惟知同心一德以共安天下之民苟
当其能则终身处于烦剧而不以为劳安于卑琐
而不以为贱当是之时天下之人熙熙皞皞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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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如一家之亲其才质之下者则安其农工商贾
之分各勤其业以相生相养而无有乎希高慕外
之心其才能之异若皋夔稷契者则出而各效其
能若一家之务或营其衣食或通其有无或备其
器用集谋并力以求遂其仰事俯育之愿惟恐当
其事者之或怠而重巳之累也故稷勤其稼而不
耻其不知教视契之善教即已之善教也夔司其
乐而不耻于不明礼视夷之通礼即已之通礼也
盖其心学纯明而有以全其万物一体之仁故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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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流贯志气通达而无有乎人巳之分物我之
间譬之一人之身目视耳听手持足行以济一身
之用目不耻其无聪而耳之所涉目必营焉足不
耻其无执而手之所探足必前焉盖其元气充周
血脉条畅是以痒疴呼吸感触神应有不言而喻
之妙此圣人之学所以至易至简易知易从学易
能而才易成者正以大端惟在复心体之同然而
知识技能非所与论也三代之衰王道熄而霸术
焻孔孟既没圣学晦而邪说横教者不复以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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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而学者不复以此为学霸者之徒窃取先王之
近似者假之于外以内济其私已之欲天下靡然
而宗之圣人之道遂以芜塞相仿相效日求所以
富强之说倾诈之谋攻伐之计一切欺天罔人苟
一时之得以猎取声利之术若管商苏张之属者
至不可名数既其久也斗争劫夺不胜其祸斯人
沦于禽兽夷狄而霸术亦有所不能行矣世之儒
者慨然悲伤蒐猎先圣王之典章法制而掇拾修
补于煨烬之馀盖其为心良亦欲以挽回先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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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圣学既远霸术之传积渍已深虽在贤知皆不
免于习染其所以讲明修饰以求宣畅光复于世
者仅足以增霸者之藩篱而圣学之门墙遂不复
可睹于是乎有训诂之学而传之以为名有记诵
之学而言之以为博有词章之学而侈之以为丽
若是者纷纷籍籍群起角立于天下又不知其几
家万径千蹊莫知所适世之学者如入百戏之埸
欢谑跳踉骋奇斗巧献笑争妍者四面而竞出前
瞻后盻应接不遑而耳目眩瞀精神恍惑日夜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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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淹息其间如病狂丧心之人莫自知其家业之
所归时君世主亦皆昏迷颠倒于其说而终身从
事于无用之虚文莫自知其所谓间有觉其空疏
谬妄支离牵滞而卓然自奋欲以见诸行事之实
者极其所抵亦不过为富强功利五霸之事业而
止圣人之学日远日晦而功利之习愈趋愈下其
间虽尝瞽惑于佛老而佛老之说卒亦未能有以
胜其功利之心虽又尝折衷于群儒而群儒之论
终亦未能有以破其功利之见盖至于今功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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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沦浃于人之心髓而习以成性也几千年矣相
矜以知相轧以势相争以利相高以技能相取以
声誉其出而仕也理钱谷者则欲兼夫兵刑典礼
乐者又欲与于铨轴处郡县则思藩臬之高居台
諌则望宰执之要故不能其事则不得以兼其官
不通其说则不可以要其誉记诵之广适以长其
教也知识之多适以行其恶也闻见之博适以肆
其辨也辞章之富适以饰其伪也是以皋夔稷契
所不能兼之事而今之初学小生皆欲通其说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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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术其称名借号未尝不曰吾欲以共成天下之
务而其诚心实意之所在以为不如是则无以济
其私而满其欲也呜呼以若是之积染以若是之
心志而又讲之以若是之学术宜其闻吾圣人之
教而视之以为赘疣柄凿则其以良知为未足而
谓圣人之学为无所用亦其势有所必至矣呜呼
士生斯世而尚何以求圣人之学乎尚何以论圣
人之学乎士生斯世而欲以为学者不亦劳苦而
繁难乎不亦拘滞而险艰乎呜呼可悲也已所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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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理之在人心终有所不可泯而良知之明万古
一日则其闻吾拔本塞源之论必有恻然而悲戚
然而痛愤然而起沛然若决江河而有所不可禦
者矣非夫豪杰之士无所待而兴起者吾谁与望

  启问道通书
吴曾两生至备道道通恳切为道之意殊慰相念
若道通真可谓笃信好学者矣忧病中会不能与
两生细论然两生亦自有志向肯用功者每见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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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有进在区区诚不能无负于两生之远来在两
生则亦庶几无负其远来之意矣临别以此册致
道通意请书数语荒愦无可言者辄以道通来书
中所问数节略干转语奉酬草草殊不详细两生
当亦自能口悉也
 来书云日用工夫只是立志近来于先生诲言
 时时体验愈益明白然于朋友不能一时相离
 若得朋友讲习则此志才精健阔大才有生意
 若三五日不得朋友相讲便觉微弱遇事便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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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困亦时会忘乃今无朋友相讲之日还只静坐
 或看书或游衍经行凡寓目措身悉取以培养
 此志颇觉意思和适然终不如朋友讲聚精神
 流动生意更多也离群索居之人当更有何法
 以处之
此段足验道通日用工夫所得工夫大略亦只是
如此用只要无间断到得纯熟后意思又自不同
矣大抵吾人为学紧要大头脑只是立志所谓困
忘之病亦只是志欠真切今好色之人未尝病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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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忘只是一真切耳自家痛庠自家须会知得自
家须会搔摩得既自知得痛痒自家须不能不搔
摩得佛家谓之方便法门须是自家调停斟酌他
人总难与力亦更无别法可设也
 来书云上蔡尝问天下何思何虑伊川云有此
 理只是发得太早在学者工夫固是必有事焉
 而勿忘然亦须识得何思何虑底气象一并看
 为是若不识得这气象便有正与助长之病若
 认得何思何虑而忘必有事焉工夫恐又堕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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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也须是不滞于有不堕于无然乎否也
所论亦相去不远矣只是契悟未尽上蔡之问与
伊川之答亦只是上蔡伊川之意与孔子系辞原
旨称有不同系言何思何虑是言所思所虑只是
一个天理更无别思别虑耳非谓无思无虑也故
曰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天下何思何虑云殊
途云百虑则岂谓无思无虑邪心之本体即是天
理天理只是一个更有何可思虑得天理原自寂
然不动原自感而遂通学者用功虽千思万虑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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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复他本来体用而已不是以私意去安排思
索出来故明道云君子之学莫若廓然而太公物
来而顺应若以私意去安排思索便是用智自私
矣何思何虑正是工夫在圣人分上便是自然的
在学者分上便是勉然的伊川却是把作效验看
了所以有发得太早之说既而云却好用功则已
自觉其前言之有未尽矣濂溪主静之论亦是此
意今道通之言虽已不为无见然亦未免尚有两
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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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书云凡学者才晓得做工夫便要识认得圣
 人气象盖认得圣人气象把做准的乃就实地
 做工夫去才不会差才是作圣工夫未知是否
先认圣人气象昔人尝有是言矣然亦欠有头脑
圣人气象自是圣人的我从何处识认若不就自
己良知上真切体认如以无星之称而权轻重未
开之镜而照妍媸真所谓以小人之腹而度君子
之心矣圣人气象何由认得自已良知原与圣人
一般若体认得自已良知明白即圣人气象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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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而在我矣程子尝云觑著尧学他行事无他
许多聪明睿智安能如彼之动容周旋中礼又云
心通于道然后能辨是非今且说通于道在何处
聪明睿智从何处出来
 来书云事上磨炼一日之内不管有事无事只
 一意培养本原若遇事来感或自已有感心上
 既有觉安可谓无事但因事凝心一会大段觉
 得事理当如此只如无事处之尽吾心而已然
 乃有处得善与未善何也又或事来得多须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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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第与处每因才力不足辄为所困虽极力扶
 起而精神已觉衰弱遇此未免要十分退省宁
 不了事不可不加培养如何
所说工夫就道通分上也只是如此用然未免有
出入在凡人为学终身只为这一事自少至老自
朝至暮不论有事无事只是做得这一件所谓必
有事焉者也若说宁不了事不可不加培养却是
尚为两事也必有事焉而勿忘勿助事物之来但
尽吾心之良知以应之所谓忠恕违道不远矣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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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得有善有未善及有困顿失次之患者皆是牵
于毁誉得丧不能实致其良知耳若能实致其良
知然后见得平日所谓善者未必是善所谓未善
者却恐正是牵于毁誉得丧自贼其良知者也
 来书云致知之说春间再承诲益已颇知用力
 觉得比旧尤为简易但鄙心则谓与初学言之
 还须带格物意思使之知下手处本来致知格
 物一并下但在初学未知下手用功还说与格
 物方晓得致知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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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物是致知工夫知得致知便已知得格物若是
未知格物则是致知工夫亦未尝知也近有一书
与友人论此颇悉今往一通细观之当自见矣
 来书云今之为朱陆之辨者尚未巳每对朋友
 言正学不明已久且不须枉费心力为朱陆争
 是非只依先生立志二字点化人若其人果能
 辨得此志来决意要知此学已是大段明白了
 朱陆虽不辨彼自能觉得又尝见朋友中见有
 人议先生之言者辄为动气昔在朱陆二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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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遗后世纷纷之议者亦见二先生工夫有
 未纯熟分明亦有动气之病若明道则无此矣
 观其与吴涉礼论介甫之学云为我尽达诸介
 甫不有益于他必有益于我也气象何等从容
尝见先生与人书中亦引此言愿朋友皆如此
 如何
此节议论得极是极是愿道通遍以告于同志各
自且论自巳是非莫论朱陆是非也以言语谤人
其谤浅若自己不能身体实践而徒入耳出口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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呶度日是以身谤也其谤深矣凡今天下之论议
我者苟能取以为善皆是砥砺切磋我也则在我
无非警惕修省进德之地矣昔人谓攻吾之短者
是吾师师又可恶乎
 来书云有引程子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才说
 性便已不是性何故不容说何故不是性晦庵
 答云不容说者未有性之可言不是性者已不
 能无气质之杂矣二先生之言皆未能晓每看
 书至此辄为一惑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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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之谓性生字即是气字犹言气即是性也气即
是性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才说气即是性即已
落在一边不是性之本原矣孟子性善是从本原
上说然性善之端须在气上始见得若无气亦无
可见矣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即是气程子谓论性
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亦是为学者各认
一边只得如此说若见得自性明白时气即是性
性即是气原无性气之可分也
   答陆原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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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书云下手工夫觉此心无时宁静妄心固动
 也照心亦动也心既恒动则无刻暂停也
是有意于求宁静是以愈不宁静耳夫妄心则动
也照心非动也恒照则恒动恒静天地之所以恒
久而不已也照心固照也妄心亦照也其为物不
贰则其生物不息有刻暂停则息矣非至诚无息
之学矣
 来书云良知亦有起处云云
此或听之未审良知者心之本体即前所谓恒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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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也心之本体无起无不起虽妄念之发而良知
未尝不在但人不知存则有时而或放耳虽昏塞
之极而良知未尝不明但人不知察则有时而或
蔽耳虽有时而或放其体实未尝不在也存之而
已耳虽有时而或蔽其体实未尝不明也察之而
已耳若谓良知亦有起处则是有时而不在也非
其本体之谓矣
精一之精以理言精神之精以气言理者气之条
理气者理之运用无条理则不能运用无运用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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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无以见其所谓条理者矣精则精精则明精则
一精则神精则诚一则精一则明一则神一则诚
原非有二事也但后世儒者之说与养生之说各
滞于一偏是以不相为用前日精一之论虽为原
静爱养精神而发然而作圣之功寔亦不外是矣
 来书云元神元气元精必各有寄藏发生之处
 又有真阴之精真阳之气云云
夫良知一也以其妙用而言谓之神以其流行而
言谓之气以其凝聚而言谓之精安可以形象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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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求哉真阴之精即真阳之气之母真阳之气即
真阴之精之父阴根阳阳根阴亦非有二也苟吾
良知之说明则凡若此类皆可以不言而喻不然
则如来书所云三关七返九还之属尚有无穷可
疑者也
   又
 来书云良知心之本体即所谓性善也未发之
 中也寂然不动之体也廓然太公也何常人皆
 不能而必待于学邪中也寂也公也既以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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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体则良知是矣今验之于心知无不良而中
 寂大公实未有也岂良知复超然于体用之外
 乎
性无不善故知无不良良知即是未发之中即是
廓然大公寂然不动之本体人人之所同具者也
但不能不昏蔽于物欲故须学以去其昏蔽然于
良知之本体初不能有加损于毫未也知无不良
而中寂大公未能全者是昏蔽之未尽去而存之
未纯耳体即良知之体用即良知之用宁复有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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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于体用之外者乎
 来书云周子曰主静程子曰动亦定静亦定先
生曰定者心之本体是静定也决非不睹不闻
 无思无为之谓必常知常存常主于理之谓也
 夫常知常存常主于理明是动也已发也何以
 谓之静何以谓之本体岂是静定也又有以贯
 乎心之动静者邪
理无动者也常知常存常主于理即不睹不闻无
思无为之谓也不睹不闻无思无为非槁木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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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谓也睹闻思为一于理而未尝有所睹闻思为
即是动而未尝动也所谓动亦定静亦定体用一
原者也
 来书云此心未发之体其在已发之前乎其在
 已发之中而为之主乎其无前后内外而浑然
 一体者乎今谓心之动静者其主有事无事而
 言乎其主寂然感通而言乎其主循理从欲而
言乎若以循理为静从欲为动则于所谓动中
有静静中有动动极而静静极而动者不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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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矣若以有事而感通为动无事而寂然为静则
 于所谓动而无动静而无静者不可通矣若谓
 未发在已发之先静而生动是至诚有息也圣
 人有复也又不可矣若谓未发在已发之中则
 不知未发已发俱当主静乎抑未发为静而已
 发为动乎抑未发已发俱无动无静乎俱有动
 有静乎幸教
未发之中即良知也无前后内外而浑然一体者
也有事无事可以言动静而良知无分于有事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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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也寂然感通可以言动静而良知无分于寂然
感通也动静者所遇之时心之本体固无分于动
静也理无动者也动即为欲循理则虽酬酢万变
而未尝动也从欲则虽槁心一念而未尝静也动
中有静静中有动又何疑乎有事而感通固可以
言动然而寂然者未尝有增也无事而寂然固可
以言静然而感通者未尝有减也动而无动静而
无静又何疑乎无前后内外而浑然一体则至诚
有息之疑不待解矣未发在已发之中而已发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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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未尝别有未发者在已发在未发之中而未发
之中未尝别有已发者存是未尝无动静而不可
以动静分者也凡观古人言语在以意逆志而得
其大旨若必拘滞于文义则靡有孑遗者是周果
无遗民也周子静极而动之说苟不善观亦未免
有病盖其意从太极动而生阳静而生阴说来太
极生生之理妙用无息而常体不易太极之生生
即阴阳之生生就其生生之中指其妙用无息者
而谓之动谓之阳之生非谓动而后生阳也就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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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生之中指其常体不易者而谓之静谓之阴之
生非谓静而后生阴也若果静而后生阴动而后
生阳则是阴阳动静截然各自为一物矣阴阳一
气也一气屈伸而为阴阳动静一理也一理隐显
而为动静春夏可以为阳为动而未尝无阴与静
也秋冬可以为阴为静而未尝无阳与动也春夏
此不息秋冬此不息皆可谓之阳谓之动也春夏
此常体秋冬此常体皆可谓之阴谓之静也自元
会运世岁月日时以至刻抄忽微莫不皆然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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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静无端阴阳无始在知道者默而识之非可以
言语穷也若只牵文泥句比拟仿像则所谓心从
法华转非是转法华矣
 来书云尝试于心喜怒忧惧之感发也虽动气
 之极而吾心良知一觉即罔然消阻或遏于初
 或制于中或悔于后然则良知常若居优间无
 事之地而为之主于喜怒忧惧若不与焉者何
 欤
知此则知未发之中寂然不动之体而有发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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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之和感而遂通之妙矣然谓良知常若居于优
閒无事之地语尚有病盖良知虽不滞于喜怒忧
惧而喜怒忧惧亦不外于良知也
 来书云夫子昨以良知为照心窃谓良知心之
 本体也照心人所用功乃戒慎恐惧之心也犹
 思也而遂以戒慎恐惧为良知何欤
能戒慎恐惧者是良知也
 来书云先生又曰照心非动也岂以其循理而
 谓之静欤妄心亦照也岂以其良知未尝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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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其中未尝不明于其中而视听言动之不过
 则者皆天理欤且既曰妄心则在妄心可谓之
 照而在照心则谓之妄矣妄与息何异今假妄
 之照以续至诚之无息窃所未明幸再启蒙
照心非动者以其发于本体明觉之自然而未尝
有所动也有所动即妄矣妄心亦照者以其本体
明觉之自然者未尝不在于其中但有所动耳无
所动即照矣无妄无照非以妄为照以照为妄也
照心为照妄心为妄是犹有妄有照也有妄有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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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犹贰也贰则息矣无妄无照则不贰不贰则不
息矣
来书云养生以清心寡欲为要夫清心寡欲作
 圣之功毕矣然欲寡则心自清清心非舍弃人
 事而独居求静之谓也盖欲使此心纯乎天理
 而无一毫人欲之私耳今欲为此之功而随人
 欲生而克之则病根常在未免灭于东而生于
 西若欲刋剥洗荡于众欲未萌之先则又无所
 用其力徒使此心之不清且欲未萌而搜剔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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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去之是犹引犬上堂而逐之也愈不可矣
必欲此心纯乎天理而无一毫人欲之私此作圣
之功也必欲此心纯乎天理而无一毫人欲之私
非防于未萌之先而克于方萌之际不能也防于
未萌之先而克于方萌之际此正中庸戒慎恐惧
大学致知格物之功舍此之外无别功矣夫谓灭
于东而生于西引犬上堂而逐之者是自私自利
将迎意必之为累而非克治洗荡之为患也今曰
养生以清心寡欲为要只养生二字便是自私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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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将迎意必之根有此病根潜伏于中宜其有灭
于东而生于西引犬上堂而逐之之患也
 来书云佛氏于不思善不思恶时认本来面目
 于吾儒随物而格之功不同吾若于不思善不
 思恶时用致知之功则已涉于思善矣欲善恶
 不思而心之良知清静自在惟有寐而方醒之
 时耳斯正孟子夜气之说但于斯光景不能久
 倏忽之际思虑已生不知用功久者其常寐初
 醒而思未起之时否乎今澄欲求宁静愈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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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欲念无生则念愈生如之何而能使此心前
 念易灭后念不生良知独显而与造物者游乎
不思善不思恶时认本来面目此佛氏为未识本
来面目者设此方便本来面目即吾圣门所谓良
知今既认得良知明白即已不消如此说矣随物
而格是致知之功即佛氏之常惺惺亦是常存他
本来面目耳体段工夫大略相似但佛氏有个自
私自利之心所以便有不同耳今欲善恶不思而
心之良知清静自在此便有自私自利将迎意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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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心所以有不思善不思恶时用致知之功则已
涉于思善之患孟子说夜气亦只是为失其良心
之人指出个良心萌动处使他从此培养将去今
已知得良知明白常用致知之功即已不消说夜
气却是得兔后不知守兔而仍去守株兔将复失
之矣欲求宁静欲念无生此正是自私自利将迎
意必之病是以念愈生而愈不宁静良知只是一
个良知而善恶自辨更有何善何恶可思良知之
体本自宁静今却又添一个求宁静本自生生今
卷二 第 46a 页
却又添一个欲无生非独圣门致知之功不如此
虽佛氏之学亦未如此将迎意必也只是一念良
知彻头彻尾无始无终即是前念不灭后念不生
今却欲前念易灭而后念不生是佛氏所谓断灭
种性入于槁木死灰之谓矣
 来书云佛氏又有常提念头之说其犹孟子所
 谓必有事夫子所谓致良知之说乎其即常惺
 惺常记得常知得常存得者乎于此念头提在
 之时而事至物来应之必有其道但恐此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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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起时少放下时多则工夫间断耳且念头放
 失多因私欲客气之动而始忽然惊醒而后提
 其放而未提之间心之昏杂多不自觉今欲日
 精日明常提不放以何道乎只此常提不放即
 全功乎抑于常提不放之中更宜加省克之功
 乎虽曰常提不放而不加戒惧克治之功恐私
 欲不去若加戒惧克治之功焉又为思善之事
 而于本来面目又未达一间也如之何则可
戒惧克治即是常提不放之功即是必有事焉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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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事邪此节所问前一段已自说得分晓末后
却是自生迷惑说得支离及有本来面目未达一
间之疑都是自私自利将迎意必之为病去此病
自无此疑矣
 来书云质美者明得尽查滓便浑化如何谓明
 得尽如何而能更浑化
良知本来自明气质不美者查滓多障蔽厚不易
开明质美者查滓原少无多障蔽略加致知之功
此良知便自莹彻些少查滓如汤中浮雪如何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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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障蔽此本不甚难晓原静所以致疑于此想是
因一明字不明白亦是稍有欲速之心向曾面论
明善之义明则诚矣非若后儒所谓明善之浅也
 来书云聪明睿知果质乎仁义礼智果性乎喜
 怒哀乐果情乎私欲客气果一物乎二物乎古
 之英才若子房仲舒叔度孔明文仲韩范诸公
 德业表著皆良知中所发也而不得谓之闻道
 者果何在乎苟曰此特生质之美耳则生知安
 行者不愈于学知困勉者乎愚意窃云谓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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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道偏则可谓全无闻则恐后儒崇尚记诵训
 诂之过也然乎否乎
性一而已仁义礼知性之性也聪明睿知性之质
也喜怒哀乐性之情也私欲客气性之蔽也质有
清浊故情有过不及而蔽有浅深也私欲客气一
病两痛非二物也张黄诸葛及韩范诸公皆天质
之美自多暗合道妙虽未可尽谓之知学尽谓之
闻道然亦自其有学违道不远者也使其闻学知
道即伊傅周召矣若文中子则又不可谓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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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者其书虽多出于其徒亦多有未是处然其大
略则亦居然可见但今相去辽远无有的然凭證
不可悬断其所至矣夫良知即是道良知之在人
心不但圣贤虽常人亦无不如此若无有物欲牵
蔽但循着良知发用流行将去即无不是道但在
常人多为物欲牵蔽不能循得良知如数公者天
质既自清明自少物欲为之牵蔽则其良知之发
用流行处自然是多自然违道不远学者学循此
良知而已谓之知学只是知得专在学循良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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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虽未知专在良知上用功而或泛滥于多岐疑
迷于影响是以或离或合而未纯若知得时便是
圣人矣后儒尝以数子者尚皆是气质用事未免
于行不著习不察此亦未为过论但后儒之所谓
著察者亦是狃于闻见之狭蔽于沿习之非而依
拟仿象于影响形迹之间尚非圣门之所谓著察
者也则亦安得以已之昏昏而求人之昭昭也乎
所谓生知安行知行二字亦是就用功上说若是
知行本体即是良知良能虽在困勉之人亦皆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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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之生知安行矣知行二字更宜精察
 来书云昔周茂叔每令伯淳寻仲尼颜子乐处
 敢问是乐也与七情之乐同乎否乎若同则常
 人之一遂所欲皆能乐矣何必圣贤若别有真
 乐则圣贤之遇大忧大怒大惊大惧之事此乐
 亦在否乎且君子之心常存戒惧是盖终身之
 忧也恶得乐澄平生多闷未尝见真乐之趣今
 切愿寻之
乐是心之本体虽不同于七情之乐而亦不外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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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情之乐虽则圣贤别有真乐而亦常人之所同
有但常人有之而不自知反自求许多忧苦自加
迷弃虽在忧苦迷弃之中而此乐又未尝不存但
一念开明反身而诚则即此而在矣每与原静论
无非此意而原静尚有何道可得之问是犹未免
于骑驴觅驴之蔽也
 来书云大学以心有好乐忿懥忧患恐惧为不
 得其正而程子亦谓圣人情顺万事而无情所
 谓有者传习录中以病疟譬之极精切矣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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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之言则是圣人之情不生于心而生于物也
 何谓耶且事感而情应则是是非非可以就格
 事或未感时谓之有则未形也谓之无则病根
 在有无之间何以致吾知乎学务无情累虽轻
 而出儒入佛矣可乎
圣人致知之功至诚无息其良知之体皦如明镜
略无纤翳妍媸之来随物见形而明镜曾无晋染
所谓情顺万事而无情也无所住而生其心佛氏
曾有是言未为非也明镜之应物妍者妍媸者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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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照而皆真即是生其心处妍者妍媸者媸一过
而不留即是无所住处病疟之喻既巳见其精切
则此节所问可以释然病疟之人疟虽未发而病
根自在则亦安可以其疟之未发而遂忘其服药
调理之功乎若必待疟发而后服药调理则既晚
矣致知之功无间于有事无事而岂论于病之巳
发未发邪大抵原静所疑前后虽若不一然皆起
于自私自利将迎意必之为崇此根一去则前后
所疑自将冰消雾释有不待于问辨者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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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原静书出读者皆喜澄善问师善答皆得闻所
未闻师日原静所问只是知解上转不得巳与之
逐节分疏若信则良知只在良知上用功虽千经
万兴无不昭合异端曲学一勘尽破矣何必如此
节节分解佛家有仆人逐块之喻见块仆人则得
人矣见块逐块于块奚得哉在坐诸友闻知畅然
笥有惺惺悟此学贵反求非知解可入也
  答欧阳崇一
 崇一来书云师云德性之良知非由于闻见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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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多闻择其善者而从知多见而识之则是专
 求之见闻之末而巳落在第二义窃意良知虽
 不由见闻而有然学者之知未尝不由见闻而
 发滞于见闻固非而见闻亦良知之用也令曰
 落在第二义恐为专以见闻为学者而言若致
 其良知而求知见闻亦知行合一之功似矣如
 何
良知不由见闻而有而见闻莫非良知之用故良
知不滞于见闻而亦不杂于见闻孔子云吾有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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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哉无知也良知之外别无知矣故致良知是学
问大头脑是圣人教人第一义今云专求之见闻
之未则是失却头脑而巳落在第二义矣近时同
志中盖巳莫不知有志良知之说言其工夫尚多
鹘突者正是欠此一问大扺学问工夫只要主意
头脑是当若主意头脑专以致良知为事则凡多
闻多见莫非致良知之功盖日月之间见闻酬酢
虽千头万绪莫非良知之发用流行除却见闻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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酢亦无良知可致矣故只是一事若曰致其良知
而求之见闻则语意之间未免为二此与专求之
见闻之末者虽稍不同其为未得精一之旨则一
而巳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既云择
又云识其良知亦未尝不行于其间但其用意乃
专在多闻多见上去择识则巳失却头脑矣崇一
于此等处见得当巳分晓今日之问正为发明此
学于同志中极有益但语意未莹则毫釐千里亦
不容不精察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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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书云师云系言何思何虑是言所思所虑只
 是天理更无别思别虑耳非谓无思无虑也心
 之本体即是天理有何可思虑得学者用功虽
 千思万虑只是要复他本体不是以私意去安
 排思索出来若安排思索便是自私用智矣学
 者之敝大率非沉空守寂则安排思索德辛壬
 之岁着前一病近又着后一病但思索亦是良
 知发用其与私意安排者何所取别恐认贼作
 子惑而不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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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曰睿睿作圣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思其可少
乎沉空守寂与安排思索正是自私用智其为丧
失良知一也良知是天理之昭明灵觉处故良知
即是天理思是良知之发用若是良知发用之思
则所思莫非天理矣良知发用之思自然明白简
易良知亦自能知得若是私意安排之思自是纷
纭劳扰良知亦自会分别得盖思之是非邪正良
知无有不自知者所以认贼作子正为致知之学
不明不知在良知上体认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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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书又云师云为学终身只是一事不论有事
 无事只是这一件若说宁不了事不可不加培
 养却是分为两事也窃意觉精力衰弱不足以
 终事者良知也宁不了事且加休养致知也如
 何却为两事若事变之来有事势不容不了而
 精力虽衰稍鼓舞亦能支持则持志以帅气可
 矣然言动终无气力毕事则困惫巳甚不几于
 暴其气已乎此其轻重缓急良知固未尝不知
 然或迫于事势安能顾精力或困于精力安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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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事势如之何则可
宁不了事不可不加培养之意且与初学如此说
亦不为无益但作两事看了便有病痛在孟子言
必有事焉则君子之学终身只是集义一事义者
宜也心得其宜之谓义能致良知则心得其宜矣
故集义亦只是致良知君子之酬酢万变当行则
行当止则止当生则生当死则死斟酌调停无非
是致其良知以求自慊而已故君子素其位而行
思不出其位凡谋其力之所不及而强其知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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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者皆不得为致良知而凡劳其筋骨饿其体
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动心忍性以增益其
所不能者皆所以致其良知也若云宁不了事不
可不加培养者亦是先有功利之心较计成败利
钝而爱憎取舍于其间是以将了事自作一事而
培养又别作一事此便有是内非外之意便是自
私用智便是义外便有不得于心勿求于气之病
便不是致良知以求自谦之功矣所云鼓舞支持
毕事则困惫已甚又云迫于事势困于精力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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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作两事做了所以有此凡学问之功一则诚二
则伪凡此皆是致良知之意欠诚一真切之故大
学言诚其意者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慊
曾见有恶恶臭好好色而须鼓舞支持者乎曾见
毕事则困惫已甚者乎曾有迫于事势困于精力
者乎此可以知其受病之所从来矣
 来书又有云人情机诈百出御之以不疑往往
 为所欺觉则自入于逆亿夫逆诈即诈也亿不
 信即非信也为人欺又非觉也不逆不亿而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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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觉其惟良知莹彻乎然而出入毫忽之间背
 觉合诈者多矣
不逆不亿而先觉此孔子因当时人专以逆诈亿
不信为心而自陷于诈与不信又有不逆不亿者
然不知致良知之功而往往又为人所欺诈故有
是言非教人以是存心而专欲先觉人之诈与不
信也以是存心即是后世猜忌险薄者之事而只
此一念已不可与入尧舜之道矣不逆不亿而为
人所欺者尚亦不失为善但不如能致其良知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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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先觉者之尤为贤耳崇一谓其惟良知莹彻
者盖已得其旨矣然亦颖悟所及恐未实际也盖
良知之在人心亘万古塞宇宙而无不同不虑而
知恒易以知险不学而能恒简以知阻先天而天
不违天且不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夫谓背
觉合诈者是虽不逆人而或未能无自欺也虽不
亿人而或未能果自信也是或常有求先觉之心
而未能常自觉也常有求先觉之心即已流于逆
亿而足以自蔽其良知矣此背觉合诈之所以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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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也君子学以为已未尝虞人之欺已也恒不自
欺其良知而已未尝虞人之不信已也恒自信其
良知而已未尝求先觉人之诈与不信也恒务自
觉其良知而已是故不欺则良知无所伪而诚诚
则明矣自信则良知无所惑而明明则诚矣明诚
相生是故良知常觉常照常觉常照则如明镜之
悬而物之来者自不能遁其妍媸矣何者不欺而
诚则无所容其欺苟有欺焉而觉矣自信而明则
无所容其不信苟不信焉而觉矣是谓易以知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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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以知阻子思所谓至诚如神可以前知者也然
子思谓如神谓可以前知犹二而言之是盖推言
思诚者之功效是犹为不能先觉者说也若就至
诚而言则至诚之妙用即谓之神不必言如神至
诚则无知而无不知不必言可以前知矣
   答罗整庵少宰书
某顿首启昨承教及大学发舟匆匆未能奉答晓
来江行稍暇复取手教而读之恐至赣后人事复
纷沓先具其略以请来教云见道固难而体道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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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诚未易明而学诚不可不讲恐未可安于所
见而遂以为极则也幸甚幸甚何以得闻斯言乎
其敢自以为极则而安之乎正思就天下之有道
以讲明之耳而数年以来闻其说而非笑之者有
矣诟訾之者有矣置之不足较量辨议之者有矣
其肯遂以教我乎其肯遂以教我而反覆晓谕恻
然惟恐不及救正之乎然则天下之爱我者固莫
有如执事之心深且至矣感激当何如哉夫德之
不修学之不讲孔子以为忧而世之学者稍能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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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训诂即皆自以为知学不复有所谓讲学之求
可悲矣夫道必体而后见非已见道而后加体道
之功也道必学而后明非外讲学而复有所谓明
道之事也然世之讲学者有二有讲之以身心者
有讲之以口耳者讲之以口耳揣摸测度求之影
响者也讲之以身心行著习察实有诸已者也知
此则知孔门之学矣来教谓某大学古本之复以
人之为学但当求之于内而程朱格物之说不免
求之于外遂去朱子之分章而削其所补之传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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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然也学岂有内外乎大学古本乃孔门相传旧
本耳朱子疑其有所脱误而改正补缉之在某则
谓其本无脱误悉从其旧而已矣失在于过信孔
子则有之非故去朱子之分章而削其传也夫学
贵得之心求之于心而非也虽其言之出于孔子
不敢以为是也而况其未及孔子者乎求之于心
而是也虽其言之出于庸常不敢以为非也而况
其出于孔子者乎且旧本之传数千载矣今读其
文词既明白而可通论其工夫又易简而可入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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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所按㨿而断其此段之必在于彼彼段之必在
于此与此之如何而缺彼之如何而补而遂改正
补缉之无乃重于背朱而轻于叛孔已乎来教谓
如必以学不资于外求但当反观内省以为务则
正心诚意四字亦何不尽之有何必于入门之际
便困以格物一段工夫也诚然诚然若语其要则
脩身二字亦足矣何必又言正心正心二字亦足
矣何必又言诚意诚意二字亦足矣何必又言致
知又言格物惟其工夫之详密而要之只是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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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所以为精一之学此正不可不思者也夫理无
内外性无内外故学无内外讲习讨论未尝非内
也反观内省未尝遗外也夫谓学必资于外求是
以已性为有外也是义外也用智者也谓反观内
省为求之于内是以已性为有内也是有我也自
私者也是皆不知性之无内外也故曰精义入神
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性之德也合内外
之道也此可以知格物之学矣格物者大学之实
下手处彻首彻尾自始学至圣人只此工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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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但入门之际有此一段也夫正心诚意致知格
物皆所以脩身而格物者其所用力日可见之地
故格物者格其心之物也格其意之物也格其知
之物也正心者正其物之心也诚意者诚其物之
意也致知者致其物之知也此岂有内外彼此之
分哉理一而已以其理之凝聚而言则谓之性以
其凝聚之主宰而言则谓之心以其主宰之发动
而言则谓之意以其发动之明觉而言则谓之知
以其明觉之感应而言则谓之物故就物而言谓
卷二 第 61b 页
之格就知而言谓之致就意而言谓之诚就心而
言谓之正正者正此也诚者诚此也致者致此也
格者格此也皆所谓穷理以尽性也天下无性外
之理无性外之物学之不明皆由世之儒者认理
为外认物为外而不知义外之说孟子盖尝辟之
乃至袭陷其内而不觉岂非亦有似是而难明者
欤不可以不察也凡执事所以致疑于格物之说
者必谓其是内而非外也必谓其专事于反观内
省之为而遗弃其讲习讨论之功也必谓其一意
卷二 第 62a 页
于纲领本原之约而脱略于支条节目之详也必
谓其沉溺于枯槁虚寂之偏而不尽于物理人事
之变也审如是岂但获罪于圣门获罪于朱子是
邪说诬民叛道乱正人得而诛之也而况于执事
之正直哉审如是世之稍明训诂闻先哲之绪论
者皆知其非也而况执事之高明哉凡某之所谓
格物其于朱子九条之说皆包罗统括于其中但
为之有要作用不同正所谓毫釐之差耳然毫釐
之差而千里之缪实起于此不可不辨孟子辟杨
卷二 第 62b 页
墨至于无父无君二子亦当时之贤者使与孟子
并世而生未必不以之为贤墨子兼爱行仁而过
耳杨子为我行义而过耳此其为说亦岂灭理乱
常之甚而足以眩天下哉而其流之弊孟子至比
于禽兽夷狄所谓以学术杀天下后世也今世学
术之弊其谓之学仁而过者乎谓之学义而过者
乎抑谓之学不仁不义而过者乎吾不知其于洪
水猛兽何如也孟子云予岂好辨哉予不得已也
杨墨之道塞天下孟子之时天下之尊信杨墨当
卷二 第 63a 页
不下于今日之崇尚朱说而孟子独以一人呶呶
于其间噫可哀矣韩氏云佛老之害甚于杨墨韩
愈之贤不及孟子孟子不能救之于未坏之先而
韩愈乃欲全之于已坏之后其亦不量其力且见
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呜呼若某者其尤不量
其力果见其身之危莫之救以死也矣夫众方嘻
嘻之中而独出涕嗟若举世恬然以趋而独疾首
蹙额以为忧此其非病狂丧心殆必诚有大苦者
隐于其中而非天下之至仁其孰能察之其为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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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晚年定论盖亦不得已而然中间年岁早晚诚
有所未考虽不必尽出于晚年固多出于晚年者
矣然大意在委曲调停以明此学为重平生于朱
子之说如神明蓍龟一旦与之背驰心诚有所未
忍故不得已而为此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
谓我何求盖不忍牴牾朱子者其本心也不得已
而与之牴牾者道固如是不直则道不见也执事
所谓决与朱子异者仆敢自欺其心哉夫道天下
之公道也学天下之公学也非朱子可得而私也
卷二 第 64a 页
非孔子可得而私也天下之公也公言之而已矣
故言之而是虽异于已乃益于已也言之而非虽
同于已适损于已也益于已者已必喜之损于已
者已必恶之然则某今日之论虽或于朱子异未
必非其所喜也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其更也人
皆仰之而小人之过也必文某虽不肖固不敢以
小人之心事朱子也执事所以教反覆数百言皆
以未悉鄙人格物之说若鄙说一明则此数百言
皆可以不待辨说而释然无滞故今不敢缕缕以
卷二 第 64b 页
滋琐屑之渎然鄙说非面陈口析断亦未能了了
于𥿄笔间也嗟乎执事所以开导启迪于我者可
谓恳到详切矣人之爱我宁有如执事者乎仆虽
甚愚下宁不知所感刻佩服然而不敢遽舍其中
心之诚然而姑以听受云者正不敢有负于深爱
亦思有以报之耳秋尽东还必求一面以卒所请
千万终教
   答聂文蔚
春间远劳迂途枉顾问證惓惓此情何可当也已
卷二 第 65a 页
期二三同志更处静地扳留旬日少效其鄙见以
求切劘之益而公期俗绊势有不能别去极怏怏
如有所失忽承笺惠反覆千馀言读之无甚浣慰
中间推许太过盖亦奖掖之盛心而规砺真切思
欲纳之于贤圣之域又托诸崇一以致其勤勤恳
恳之怀此非深交笃爱何以及是知感知愧且惧
其无以堪之也虽然仆亦何敢不自鞭勉而徒以
感愧辞让为乎哉其谓思孟周程无意相遭于千
载之下与其尽信于天下不若真信于一人道固
卷二 第 65b 页
自在学亦自在天下信之不为多一人信之不为
少者斯固君子不见是而无闷之心岂世之谫谫
屑屑者知足以及之乎乃仆之情则有大不得已
者存乎其间而非以计人之信与不信也夫人者
天地之心天地万物本吾一体者也生民之困苦
荼毒孰非疾痛之切于吾身者乎不知吾身之疾
痛无是非之心者也是非之心不虑而知不学而
能所谓良知也良知之在人心无间于圣愚天下
古今之所同也世之君子惟务致其良知则自能
卷二 第 66a 页
公是非同好恶视人犹已视国犹家而以天地万
物为一体求天下无治不可得矣古之人所以能
见善不啻若已出见恶不啻若已入视民之饥溺
犹已之饥溺而一夫不获若已推而纳诸沟中者
非故为是而以蕲天下之信已也务致其良知求
自慊而已矣尧舜三王之圣言而民莫不信者致
其良知而言之也行而民莫不说者致其良知而
行之也是以其民熙熙皞皞杀之不怨利之不庸
施及蛮貊而凡有血气者莫不尊亲为其良知之
卷二 第 66b 页
同也呜呼圣人之治天下何其简且易哉后世良
知之学不明天下之人用其私智以相比轧是以
人各有心而偏琐僻陋之见狡伪阴邪之术至于
不可胜说外假仁义之名而内以行其自私自利
之实诡辞以阿俗矫行以干誉掩人之善而袭以
为已长讦人之私而窃以为已直忿以相胜而犹
谓之徇义险以相倾而犹谓之疾恶妒贤忌能而
犹自以为公是非恣情纵欲而犹自以为同好恶
相陵相贼自其一家骨肉之亲已不能无尔我胜
卷二 第 67a 页
负之意彼此藩篱之形而况于天下之大民物之
众又何能一体而视之则无怪于纷纷籍籍而祸
乱相寻于无穷矣仆诚赖天之灵偶有见于良知
之学以为必由此而后天下可得而治是以每念
斯民之陷溺则为之戚然痛心忘其身之不肖而
思以此救之亦不自知其量者天下之人见其若
是遂相与非笑而诋斥之以为是病狂丧心之人
耳呜呼是奚足恤哉吾方疾痛之切体而暇计人
之非笑乎人固有见其父子兄弟之坠溺于深渊
卷二 第 67b 页
者呼号匍匐祼跣颠顿扳悬崖壁而下拯之士之
见者方相与揖让谈笑于其傍以为是弃其礼貌
衣冠而呼号颠顿若此是病狂丧心者也故夫揖
让谈笑于溺人之傍而不知救此惟行路之人无
亲戚骨肉之情者能之然巳谓之无恻隐之心非
人矣若夫在父子兄弟之爱者则固未有不痛心
疾首狂奔尽气匍匐而拯之彼将陷溺之祸有不
顾而况于病狂丧心之讥乎而又况于蕲人之信
与不信乎呜呼今之人虽谓仆为病狂丧心之人
卷二 第 68a 页
亦无不可矣天下之人心皆吾之心也天下之人
犹有病狂者矣吾安得而非病狂乎犹有丧心者
矣吾安得而非丧心乎昔者孔子之在当时有议
其为謟者有讥其为佞者有毁其未贤诋其为不
知礼而侮之以为东家丘者有嫉而沮之者有恶
而欲杀之者晨门荷蒉之徒皆当时之贤士且曰
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者欤鄙哉硁硁乎莫已知也
斯巳而已矣虽子路在升堂之列尚不能无疑于
其所见不悦于其所欲往而且以之为迂则当时
卷二 第 68b 页
之不信夫子者岂特十之二三而已乎然而夫子
汲汲遑遑若求亡子于道路而不暇于煖席者宁
以蕲人之知我信我而巳哉盖其天地万物一体
之仁疾痛迫切虽欲巳之而自有所不容巳故其
言曰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欲洁其身而乱大
伦果哉末之难矣呜呼此非诚以天地万物为一
体者孰能以知夫子之心乎若其遁世无闷乐天
知命者则固无入而不自得道并行而不相悖也
仆之不肖何敢以夫子之道为己任顾其心亦已
卷二 第 69a 页
稍知疾痛之在身是以徬徨四顾将求其有助于
我者相与讲去其病耳今诚得豪杰同志之士扶
持匡翼共明良知之学于天下使天下之人皆知
自致其良知以相安相养去其自私自利之蔽一
洗谗妒胜忿之习以济于大同则仆之狂病固将
脱然以愈而终免于丧心之患矣岂不快哉嗟乎
今诚欲求豪杰同志之士于天下非如吾文蔚者
而谁望之乎如吾文蔚之才与志诚足以援天下
之溺者今又既知其具之在我而无假于外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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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是而充若决河注海孰得而禦哉文蔚所谓一
人信之不为少其又能逊以委之何人乎会稽素
号山水之区深林长谷信步皆是寒暑晦明无时
不宜安居饱食尘嚣无扰良朋四集道义日新优
哉游哉天地之间宁复有乐于是者孔子云不怨
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仆与二三同志方将请事
斯语奚暇外慕独其切肤之痛乃有未能恝然者
辄复云云尔咳疾暑毒书扎绝懒盛使远来迟留
经月临岐执笔又不觉累𥿄盖于相知之深虽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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缕缕至此殊觉有所未能尽也
   二
得书见近来所学之骤进喜慰不可言谛视数过
其间虽亦有一二未莹彻处却是致良知之功尚
未纯熟到纯熟时自无此矣譬之驱车既已由于
康庄大道之中或时横斜迂曲者乃马性未调衔
勒不齐之故然已只在康庄大道中决不赚入傍
蹊曲径矣近时海内同志到此地位者曾未多见
喜慰不可言斯道之幸也贱躯旧有咳嗽畏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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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近入炎方辙复大作 主上圣明洞察责付甚
重不敢遽辞地方军务冗沓皆舆疾从事今却幸
已平定已具本乞回养病得在林下稍就清凉或
可瘳耳人还伏枕草草不尽倾企外惟浚一简幸
达致之
来书所询草草奉复一二近岁来山中讲学者往
往多说勿忘勿助工夫甚难问之则云才著意便
是助才不著意便是忘所以甚难区区因问之云
忘是忘个甚么助是助个甚么其人默然无对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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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区区因与说我此间讲学却只说个必有事
焉不说勿忘勿助必有事焉者只是时时去集义
若时时去用必有事的工夫而或有时间断此便
是忘了即须勿忘时时去用必有事的工夫而或
有时欲速求效此便是助了即须勿助其工夫全
在必有事焉上用勿忘勿助只就其间提撕警觉
而已若是工夫原不间断即不须更说勿忘原不
欲速求效即不须更说勿助此其工夫何等明白
简易何等洒脱自在今却不去必有事上用工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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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悬空守著一个勿忘勿助此正如烧锅煮饭锅
内不曾渍水下米而乃专去添柴放火不知毕竟
煮出个甚么物来吾恐火候未及调停而锅已先
破裂矣近日一种专在勿忘勿助上用工者其病
正是如此终日悬空去做个勿忘又悬空去做个
勿助渀渀荡荡全无实落下手处究竟工夫只做
得个沉空守寂学成一个痴騃汉才遇些子事来
即便牵滞纷扰不复能经纶宰制此皆有志之士
而乃使之劳苦缠缚担阁一生皆由学术误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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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甚可悯矣夫必有事焉只是集义集义只是致
良知说集义则一时未见头脑说致良知即当下
便有实地步可用工故区区专说致良知随时就
事上致其良知便是格物著实去致良知便是诚
意著实致其良知而无一毫意必固我便是正心
著实致良知则自无忘之病无一毫意必固我则
自无助之病故说格致诚正则不必更说个忘助
孟子说忘助亦就告子得病处立方告子强制其
心是助的病痛故孟子专说助长之害告子助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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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是他以义为外不知就自心上集义在必有事
焉上用功是以如此若时时刻刻就自心上集义
则良知之体洞然明白自然是是非非纤毫莫遁
又焉有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气
之弊乎孟子集义养气之说固大有功于后学然
亦是因病立方说得大段不若大学格致诚正之
功尤极精一简易为彻上彻下万世无弊者也圣
贤论学多是随时就事虽言若人殊而要其工夫
头脑若合符节缘天地之间原只有此性只有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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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只有此良知只有此一件事耳故凡就古人论
学处说工夫更不必搀和兼搭而说自然无不吻
合贯通者才须搀和兼搭而说即是自己工夫未
明彻也近时有谓集义之功必须兼搭个致良知
而后备者则是集义之功尚未了彻也集义之功
尚未了彻适足以为致良知之累而已矣谓致良
知之功必须兼搭一个勿忘勿助而后明者则是
致良知之功尚未了彻也致良知之功尚未了彻
适足以为勿忘勿助之累而已矣若此者皆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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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义上解释牵附以求混融凑泊而不曾就自已
实工夫上体验是以论之愈精而去之愈远文蔚
之论其于大本达道既已沛然无疑至于致知穷
理及忘助等说时亦有搀和兼搭处却是区区所
谓康庄大道之中或时横斜迂曲者到得工夫熟
后自将释然矣文蔚谓致知之说求之事亲从兄
之间便觉有所持循者此段最见近来真切笃实
之功但以此自为不妨自有得力处以此遂为定
说教人却未免又有因药发病之患亦不可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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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也盖良知只是一个天理自然明觉发见处只
是一个真诚恻怛便是他本体故致此良知之真
诚恻怛以事亲便是孝致此良知之真诚恻怛以
从兄便是弟致此良知之真诚恻怛以事君便是
忠只是一个良知一个真诚恻怛若是从兄的良
知不能致其真诚恻怛即是事亲的良知不能致
其真诚恻怛矣事君的良知不能致其真诚恻怛
即是从兄的良知不能致其真诚恻怛矣故致得
事君的良知便是致却从兄的良知致得从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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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知便是致却事亲的良知不是事君的良知不
能致却须又从事亲的良知上去扩充将来如此
又是脱却本原着在支节上求了良知只是一个
随他发见流行处当下具足更无去来不须假借
然其发见流行处却自有轻重厚薄毫发不容增
减者所谓天然自有之中也虽则轻重厚薄毫发
不容增减而原又只是一个虽则只是一个而其
间轻重厚薄又毫发不容增减若可得增减若须
假借即已非其真诚恻怛之本体矣此良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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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所以无方体无穷尽语大天下莫能载语小天
下莫能破者也孟氏尧舜之道孝弟而已者是就
人之良知发见得最真切笃厚不容蔽昧处提省
人使人于事君处友仁民爱物与凡动静语默间
皆只是致他那一念事亲从兄真诚恻怛的良知
即自然无不是道盖天下之事虽于变万化至于
不可穷诘而但惟致此事亲从兄一念真诚恻怛
之良知以应之则更无有遗缺渗漏者正谓其只
有此一个良知故也事亲从兄一念良知之外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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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有良知可致得者故曰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
此所以为惟精惟一之学放之四海而皆准施诸
后世而无朝夕者也文蔚云欲于事亲从兄之间
而求所谓良知之学就自已用工得力处如此说
亦无不可若曰致其良知之真诚恻怛以求尽夫
事亲从兄之道焉亦无不可也明道云行仁自孝
弟始孝弟是仁之一事谓之行仁之本则可谓是
仁之本则不可其说是矣亿逆先觉之说文蔚谓
诚则旁行曲防皆良知之用甚善甚善间有搀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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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则前已言之矣惟浚之言亦未为不是在文蔚
须有取于惟浚之言而后尽在惟浚又须有取于
文蔚之言而后明不然则亦未免各有倚着之病
也舜察迩言而询刍荛非是以迩言当察刍荛当
询而后如此乃良知之发见流行光明圆莹更无
挂碍遮隔处此所以谓之大知才有执着意必其
知便小矣讲学中自有去取分辨然就心地上着
实用工夫却须如此方是尽心三节区区曾有生
知学知困知之说颇已明白无可疑者盖尽心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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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知天者不必说存心养性事天不必说夭寿不
贰修身以俟而存心养性与修身以俟之功已在
其中矣存心养性事天者虽未到得尽心知天的
地位然已是在那里做个求到尽心知天的工夫
更不必说夭寿不贰修身以俟而夭寿不贰修身
以俟之功已在其中矣譬之行路尽心知天者如
年力壮健之人既能奔走往来于数千百里之间
者也存心事天者如童稚之年使之学习步趋于
庭除之间者也夭寿不贰脩身以俟者如襁抱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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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方使之扶墙傍壁而渐学起立移步者也既已
能奔走往来于数千里之间者则不必更使之于
庭除之间而学步趋而步趋于庭除之间自无弗
能矣既已能步趋于庭除之间则不必更使之扶
墙傍壁而学起立移步而起立移步自无弗能矣
然学起立移步便是学步趋庭除之始学步趋庭
除便是学奔走往来于数千里之基固非有二事
但其工夫之难易则相去悬绝矣心也性也天也
一也故及其知之成功则一然而三者人品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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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有阶级不可躐等而能也细观文蔚之论其意
似恐尽心知天者废却存心修身之功而反为尽
心知天之病是盖为圣人忧工夫之或间断而不
知为自己忧工夫之未真切也吾侪用工却须专
心致志在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上做只此便是做
尽心知天功夫之始正如学起立移步便是学奔
走千里之始吾方自虑其不能起立移步而岂遽
虑其不能奔走千里又况为奔走千里者而虑其
或遗忘于起立移步之习哉文蔚识见本自超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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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往而所论云然者亦是未能脱去旧时解说文
义之习是为此三段书分疏比合以求融会贯通
而自添许多意见缠绕反使用工不专一也近时
悬空去做勿忘勿助者其意见正有此病最能担
误人不可不涤除耳所谓尊德性而道问学一节
至当归一更无可疑此便是文蔚曾著实用工然
后能为此言此本不是险僻难见的道理人或意
见不同者还是良知尚有纤翳潜伏若除去此纤
翳即自无不洞然矣已作书后移卧檐间偶遇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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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遂复答此文蔚之学既已得其大者此等处久
当释然自解本不必屑屑如此分疏但承相爱之
厚千里差人远及谆谆下问而竟虚来意又自不
能已于言也然直戆烦缕巳甚恃在信爱当不为
罪惟浚处及谦之崇一处各得转录一通寄视之
尤承一体之好也
  右南大吉录
  训蒙大意示教读刘伯颂等
古之教者教以人伦后世记诵词章之习起而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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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之教亡今教童子惟当以孝弟忠信礼义廉耻
为专务其栽培涵养之方则宜诱之歌诗以发其
志意导之习礼以肃其威仪讽之读书以开其知
觉今人往往以歌诗习礼为不切时务此皆末俗
庸鄙之见乌足以知古人立教之意哉大抵童子
之情乐嬉游而惮拘检如草木之始萌芽舒畅之
则条达摧挠之则衰痿今教童子必使其趋向鼓
舞中心喜悦则其进自不能巳譬之时雨春风沾
被卉木莫不萌动发越自然日长月化若冰霜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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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则生意萧索日就枯槁矣故凡诱之歌诗者非
但发其志意而已亦所以泄其跳号呼啸于咏歌
宣其幽抑结滞于音节也导之习礼者非但肃其
威仪而已亦所以周旋揖让而动荡其血脉拜起
屈伸而固束其筋骸也讽之读书者非但开其知
觉而已亦所以沈潜反复而存其心抑扬讽诵以
宣其志也凡此皆所以顺导其志意调理其性情
潜消其鄙吝默化其粗顽日使之渐于礼义而不
苦其难入于中和而不知其故是盖先王立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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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意也若近世之训蒙稚者日惟督以句读课仿
责其检束而不知导之以礼求其聪明而不知养
之以善鞭挞绳缚若待拘囚彼视学舍如囹狱而
不肯入视师长如寇仇而不欲见窥避掩覆以遂
其嬉游设诈饰诡以肆其顽鄙偷薄庸劣日趋下
流是盖驱之于恶而求其为善也何可得乎凡吾
所以教其意实在于此恐时俗不察视以为迂且
吾亦将去故特叮咛以告尔诸教读其务体吾意
永以为训母辄因时俗之言改废其绳墨庶成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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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养正之功矣念之念之
  教约
每日清晨诸生参揖毕教读以次遍询诸生在家
所以爱亲敬长之心得无懈忽未能真切否温清
定省之仪得无亏缺未能实践否往来街衢步趋
礼节得无放荡未能谨饰否一应言行心术得无
欺妄非僻未能忠信笃敬否诸童子务要各以实
对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教读复随时就事曲加诲
谕开发然后各退就席肄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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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歌诗须要整容定气清朗其声音均审其节调
毋躁而急毋荡而嚣毋馁而慑久则精神宣畅心
气和平矣每学量童生多寡分为四班每日轮一
班歌诗其馀皆就席敛容肃听每五日则总四班
递歌于本学每朔望集各学会歌于书院
凡习礼须要澄心肃虑审其仪节度其容止毋忽
而惰毋沮而怍毋径而野从容而不失之迂缓脩
谨而不失之拘局久则体貌习熟德性坚定矣童
生班次皆如歌诗每间一日则轮一班习礼其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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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就席敛容肃观习礼之日免其课仿每十日则
总四班递习于本学每朔望则集各学会习于书

凡授书不在徒多但贵精熟量其资禀能二百字
者止可授以一百字常使精神力量有馀则无厌
苦之患而有自得之美讽诵之际务令专心一志
口诵心惟字字句句䌷绎反覆抑扬其音节宽虚
其心意久则义礼浃洽聪明日开矣
每日工夫先考德次背书诵书次习礼或作课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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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复诵书讲书次歌诗凡习礼歌诗之类皆所以
常存童子之心使其乐习不倦而无暇及于邪僻
教者知此则知所施矣虽然此其大略也神而明
之则存乎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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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成公全书卷之三十五
  附录四年谱四
   年谱附录二
嘉靖九年庚寅五月门人薛侃建精舍于天真山
 祀先生
  天真距杭州城南十里山多奇岩古洞下瞰
  八卦田左抱西湖前临胥海师昔在越讲学
  时尝欲择地当湖海之交目前常见浩荡图
  卜筑以居将终老焉起征思田洪畿随师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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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偶登兹山若有会意者临发以告师喜曰
  吾二十年前游此久念不及悔未一登而去
  至西安遗以二诗有天真泉石秀新有鹿门
  期及文明原有象卜筑岂无缘之句侃奔师
  丧既终葬患同门聚散无期忆师遗志遂筑
  祠于山麓同门董沄刘侯孙应奎程尚宁范
  引年柴凤等董其事邹守益方献夫欧阳德
  等前后相役斋庑庖湢具备可居诸生百馀
  人每年祭期以春秋二仲月仲丁日四方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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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志如期陈礼仪悬钟磬歌诗侑食祭毕讲会
  终月
十年辛卯五月同门黄弘纲会黄绾于金陵以先
 生胤子王正亿请婚
  先是师殡在堂有忌者行谮于朝革锡典世
  爵有司默承风旨媒孽其家乡之恶少遂相
  煽欲以鱼肉其子弟胤子正亿方四龄与继
  子正宪离仳窜逐荡析厥居明年夏门人大
  学士方献夫署吏部择刑部员外王臣升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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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佥事分巡浙东经纪其家奸党稍阻弘纲
  以洪畿拟是冬赴京 殿试恐失所托适绾
  升南京礼部侍郎弘纲问计绾曰吾室远莫
  计有弱息愿妻之情关至戚庶得处耳是月
  洪畿趋金陵为正亿问名绾曰老母家居未
  得命不敢专洪畿复走台得太夫人命于是
  同门王艮遂行聘礼焉
十一年壬辰正月门人方献夫合同志会于京师
  自师没桂萼在 朝学禁方严薛侃等既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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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罪谴京师讳言学至是年编脩欧阳德程文
 德杨名在翰林侍郎黄宗明在兵部戚贤魏
  良弼沈谧等在科与大学士方献夫俱主会
  于时黄绾以进表入洪畿以趋廷对入与林
 春林大钦徐樾朱衡王惟贤传颐等四十馀
  人始定日会之期聚于庆寿山房
 九月正亿趋金陵
  正亿外侮稍息内衅渐萌深居家扄同门居
  守者或经月不得见相怀忧逼于是同门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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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王臣推官李逄与欧阳德王艮薛侨李珙
  管州议以正亿趋金陵将依舅氏居焉至钱
  塘恶少有蹑其后载者迹既露诸子疑其行
  请卜得鼎二之上吉乃徉言共分胤子金以
  归恶党信为实弛谋有不便者遂以分金腾
  谤流入京师臣以是被中黜职
十二年癸巳门人欧阳德合同志会于南畿
  自师没同门既襄事于越三年之后归散四
  方各以所入立教合并无时是年欧阳德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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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许相卿何廷仁刘旸黄弘纲嗣讲东南洪
  亦假事入金陵远方志士四集类萃群趋或
  讲于城南诸刹或讲于国子鸡鸣倡和相稽
  疑辩相绎师学复有继兴之机矣
十三年甲午正月门人邹守益建复古书院于安
 福祀先生
  师在越时刘邦采首创惜阴会于安福间月
  为会五日先生为作惜阴说既后守益以祭
  酒致政归与邦采刘文敏刘子和刘阳欧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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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瑜刘肇衮尹一仁等建复古连山复真诸书
 院为四乡会春秋二季合五郡出青原山为
  大会凡乡大夫在郡邑者皆与会焉于是四
  方同志之会相继而起惜阴为之倡也
 三月门人李遂建讲舍于衢麓祀先生
  先自师起征思田舟次西安门人栾惠王玑
 等数十人雨中出候师出天真二诗慰之明
 年师丧还玉山惠偕同门王修徐霈林文
 等迎衬于草萍驿凭棺而哭者数百人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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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诸生追师遗教莫知所寄洪畿乃与玑应
  典等定每岁会期是年遂为知府从诸生请
  筑室于衢之麓设师位岁修祀事诸生柴惟
  道徐天民王之弼徐惟缉王之京王念伟等
  又分为龙游水南会徐用检唐汝礼赵时崇
  赵志皋等为兰西会与天真远近相应往来
  讲会不辍衢麓为之先也
 五月巡按贵州监察御史王杏建王公祠于贵
 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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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昔居龙场诲扰诸夷久之夷人皆式崇尊
  信提学副使席书延至贵阳主教书院士类
  感德翕然向风是年杏按贵阳闻里巷歌声
  蔼蔼如越音又见士民岁时走龙场致奠亦
  有遥拜而祀于家者始知师教入人之深若
  此门人汤 叶梧陈文学等数十人请建祠
  以慰士民之怀乃为赎白云庵旧址立祠置
  膳田以供祀事杏立石作碑记记略曰诸君
  之请立祠欲追崇先生也立祠足以追崇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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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乎搆堂以为宅设位以为依陈俎豆以为
  享祀似矣追崇之实曾是足以尽之乎未也
  夫尊其人在行其道想像于其外不若佩教
  于其身先生之道之教诸君所亲承者也德
  音凿凿闻者饫矣光范丕丕炙者切矣精蕴
  渊渊领者深矣诸君何必他求哉以闻之昔
  日者而倾耳听之有不以道则曰非先生之
  法言也吾何敢言以见之昔日者而凝目视
  之有不以道则曰非先生之德行也吾何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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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以领之昔日者而潜心会之有不以道则
  曰非先生之精思也吾何敢思言先生之言
  而德音以接也行先生之行而光范以睹也
  思先生之思而精蕴以传也其为追崇也何
  尚焉
十四年乙未刻先生文录于姑苏
  先是洪畿奔师丧过玉山检收遗书越六年
  洪教授姑苏过金陵与黄绾闻人诠等议刻
  文录洪作购遗文疏遣诸生走江浙闽广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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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隶搜猎逸稿至是年二月鸠工成刻
 巡按直隶监察御史曹煜建仰止祠于九华山
 祀先生
  九华山在青阳县师尝两游其地与门人江
   柯乔等宿化城寺数月寺僧好事者争持
  纸索诗通夕洒翰不倦僧蓄墨迹颇富思师
  夙范刻师像于石壁而亭其上知县祝增加
 葺之是年煜因诸生请建祠于亭前扁曰仰
  止邹守益捐资令僧买赡田岁供祀事越隆
卷二 第 7b 页
  庆戊辰知县沈子勉率诸生讲学于斯增葺
  垣宇赡田煜祭文见青阳志
十五年丙申巡按浙江监察御史张景提学佥事
徐阶重脩天真精舍立祀田
  门人礼部尚书黄绾作碑记记曰今多书院
  兴必由人或仕于斯或游于斯或生于斯或
  功德被于斯必其人实有足重者表表在人
  思之不见而后立书院以祀之聚四方有志
  树之风声讲其道以崇其化浙江之上龙山
卷二 第 8a 页
  之麓有曰天真书院立祀阳明先生者也盖
  先生尝游于斯既没故于斯创精舍讲先生
  之学以明先生之道夫人知之岂待予言哉
  正德已卯宁濠之变起事江右将窥神器四
  方岌岌日危于死浙为下游通衢八道财赋
  称甲濠意欲先得之故阴置腹心计为之应
  因先生㨿其上游奋身独当之濠速败浙赖
  以宁卒免锋刃荼毒之苦皆先生之功也则
  今日书院之创非徒讲学又以明先生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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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书院始于先生门人行人薛侃进士钱德
  洪王畿合同志之资为之继而门人佥事王
  臣主事薛侨有事于浙又增治之始买田七
  十馀𤱔蒸尝辑理岁病不给侍御张君按浙
  乃跻书院而叹曰先生之学论同性善先生
  之功存于社稷皆所宜祀矧覆泽兹土尤甚
  恶可忽哉乃属提学佥事徐君阶命绍兴推
  官陈让以会稽废寺田八十馀𤱔为庄属之
  书院又出法台赎金三百两命杭州推官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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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用及钱塘知县王釴买宋人所为龟畴田
  九十馀亩以益之于是需足人聚风声益树
  而道化行矣昔宋因书院而为学校今于学
  校之外复立书院盖久常特新之意与予尝
  登玆山坐幽岩步危磴俯江流之洄浙引苍
  渤之冥茫北览西湖南目禹穴云树苍苍晴
  岚窅窅于是怆然而悲悄然而戚恍见先生
  之如在而不能忘也乃知学校之设既远远
  则常常则玩玩则怠怠则学之道其疏乎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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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之作既近近则新新则惕惕则励励则学
  之道其修乎玆举也立政立教之先务益于
  吾浙多矣
十六年丁酉十月门人周汝员建新建伯祠于越
  是年汝员以御史按浙先是师在越四方同
  门来游日众能仁光相至大天妃各寺院居
  不能容同门王艮何秦等乃谋建楼居斋舍
  于至大寺左以居来学师没后同门相继来
  居依依不忍去是年汝员与知府汤绍恩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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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建祠于楼前取南康蔡世新肖师像每年
  春秋二仲月郡守率有司主行时祀
 十一月佥事沈谧建书院于文湖祀先生
  文湖在秀水县北四十里广环十里中横一
  州四面澄碧书院创焉谧初读传习录有悟
  师学即期执贽请见师征思田弗遂及闻讣
  追悼不已后为行人闻薛子侃讲学京师乃
  叹曰师虽没天下传其道者尚有人也遂拜
  薛子率同志王爱等数十人讲学于其中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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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若干亩以赡诸生是年巡按御史周汝员
  立师位于中堂春秋二仲月率诸生虔祀事
  歌师诗以侑食既后谧起佥江西为师遍立
  南赣诸祠北没参政孙宏轼副使刘悫设谧
  位附食于师谧子进士启原增置赡田与爱
  等议附薛子位祭期定季丁日同志与祭天
  真者俱趋文湖于今益盛
十七年戊戌巡按浙江监察御史传凤翔建阳明
 祠于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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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山在馀姚县治右辛巳年师归省祖茔门
  人夏淳孙升吴仁管州孙应奎范引年柴凤
  杨珂周于德钱大经应扬谷钟秀王正心正
  思俞大本钱德周仲实等侍师讲学于龙泉
  寺之中天阁师亲书三八会期于壁吴仁聚
  徒于阁中合同志讲会不辍丁亥秋师出征
  思田每遗书洪畿必念及龙山之会是年传
  以诸生请建祠于阁之上方每年春秋二仲
  月有司主行时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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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年巳亥江西提学副使徐阶建仰止祠于洪
 都祀先生
  自阶典江西学政大发师门宗旨以倡率诸
  生于是同门吉安邹守益刘邦采罗洪先南
  昌李遂魏良弼良贵王臣裘衍抚州陈九川
  传默吴悌陈介等与各郡邑选士俱来合会
  焉魏良弼立石纪事
吉安士民建报功祠于庐陵祀先生
  祠在庐陵城西隅师自正德庚午莅庐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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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父老子弟告谕之使之息争睦族兴孝悌
  敦礼让民渐向化兴利剔蠹赈疫禳灾皆有
  实惠七越月而去民追思之既提督南赣扫
  荡流贼定逆濠之乱皆切民命及闻师讣丧
  过河下沿途哀号如丧考妣乃相与筑祠名
  曰报功岁脩私祀后曾孔化贺钧周祉王时
  椿时槐陈嘉谟等相与恊成制益宏丽春秋
  郡有司主祀
十九年庚子门人周桐应典等建书院于寿岩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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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
 寿岩在永康西北乡岩多瑞石空洞垲爽四
  山环翠五峰前拥桐典与同门李珙程文德
  讲明师旨嵌岩作室以居来学诸生卢可久
  程梓等就业者百有馀人立师位于中堂岁
  时奉祀定期讲会至今不辍
二十一年壬寅门人范引年建混元书院于青田
 祀先生
 书院在青田县治引年以经师为有司延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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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青田教事讲艺中时发师旨诸生叶天秩
  七十有馀人闻之惕然有感复肃仪相率再
  拜共进师学又惧师联无所树艺不固乃紏
  材筑室肖师像于中堂谓范子之学出于王
  门追所自也范子卒春秋配食乞洪作仰止
  祠碑记御史洪恒纪其详后提学副使阮鹗
  增建为心极书院畿作碑记记略曰心极之
  义其昉诸古乎孔子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以
  至定吉凶而生大业所以通神明之德类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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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之情而冒天下之道无非易也易者无他
  吾心寂感有无相生之机之象也天之道为
  阴阳地之道为刚柔人之道为仁义三极于
  是乎立象也者像此者也阴阳相摩刚柔相
  荡仁义相禅藏乎无扄之键行乎无辙之途
  立乎无所倚之地而神明出焉万物备焉故
  曰无思也无为也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
  之故此孔子之精蕴也当时及门之徒惟颜
  氏独得其宗观夫喟然之叹有曰如有所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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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尔有无之间不可以致诘虽𣣔从之末由
  也巳故曰发圣人之蕴颜子也颜子没而圣
  学遂亡后千馀载濂溪周子始复追寻其绪
  发为无极而太极之说盖几之矣而后儒纷
  纷之议尚未能一无惑乎千载之寥寥也盖
  汉之儒者泥于有象一切仁义忠孝礼乐教
  化经纶之迹皆认以为定理必先讲求穷索
  执为典要而后以为应物之则是为有得于
  太极似矣而不知太极为无中之有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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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名也隋唐以来老佛之徒起而攘臂其间
  以经纶为糟粕乃复矫以窈冥玄虚之见甚
  至培击仁义荡灭礼教一切归之于无是为
  有得于无极似矣而不知无极为有中之无
  非可以无名也周子洞见二者之弊转相谬
  溺不得巳而救之建立图说以显圣学之宗
  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中正仁义云者太
  极之谓而主静云者无极之谓人极于是乎
  立焉议者乃以无极之言为出于老氏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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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仁义为动静而不悟主静无欲之旨亦独
  何哉夫自伏羲一画以启心极之原神无方
  而易无体即无极也孔子固已言之矣而周
  子之得圣学之传无疑也夫圣学以一为要
  一者无欲也人之欲大约有二高者蔽于意
  见卑者蔽于嗜欲皆心之累也无欲则一无
  欲则明通公溥而圣可学矣君子寡欲故脩
  之而吉小人多欲故悖之而凶吉凶之几极
  之立与不立于此焉分知此则知峰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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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心极之说矣
 二十三年甲辰门人徐珊建虎溪精舍于辰州祀
 先生
  精舍在府城隆兴寺之北师昔还自龙场与
  门人冀元亨蒋信唐愈贤等讲学于龙兴寺
  使静坐密室悟见心体是年珊为辰同知请
  于当道与诸同志大作祠宇置赡田邹守益
  为作精舍记罗洪先作性道堂记又有见江
  亭玉芝亭鸥鹭轩珊与其弟杨珂俱多题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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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年戊申八月万安同志建云兴书院祀先

 书院在白云山麓前对芙蓉峰幕下秀出如
 圭大江横其下同志朱衡刘道刘弼刘 王
 舜韶吴文惠刘中虚等迎予讲学于精脩观
 诸生在座者百五十人有奇晚游城闉见民
 居井落邑屋华丽洪曰民庶且富而诸君敷
 教之勤若此可谓礼义之乡矣衡曰是城四
 十年前犹为赤土耳问之曰南赣峒贼流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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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常妻女相牵而泣曰贼来曷避惟一死可
  恃耳师来荡平诸峒百姓始得筑城生聚乃
  有今日皆师之赐也洪嘉叹不巳乃谓曰沐
  师德泽之深若此南来郡邑俱有祠祀何是
  地独无众皆蹙然曰有志未遂耳乃责洪作
  疏紏材是夕来相助者盈二百金举人周贤
  宣作文祀土众役并兴中遭异议止之至嘉
  靖甲子衡为尚书贤宣为方伯与太仆卿刘
  悫复完旧业祭祀规制大备名曰云兴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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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
 九月门人陈大伦建明经书院于韶祀先生
 书院在府城先是同门知府郑骝作明经馆
 与诸生课业倡明师学至是大伦守韶因更
 建书院立师位与陈白沙先生并祀是月洪
 谒甘泉湛先生踰庾岭与诸生邓鲁骆尧知
  胡直王城刘应奎钟大宾魏良佐潘槐莫如
 德张昂等六十三人谒师祠相与入南华二
  贤阁与邓鲁胡直等共阐师说至隆庆巳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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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府李渭大脩祠宇集诸生与黄城等身證
  道要师教复振
二十九年庚戌正月吏部主事史际建嘉义书院
 于溧阳祀先生
  书院在溧阳救荒渰史际因岁青筑渰塘以
  活饥民塘成而建书院于上延四方同志讲
 会馆榖之籍其田之所入以备一邑饥荒名
  曰嘉义钦 玉音也际与吕光洵议延洪主
  教事乃先币聘越二年兹来定盟是月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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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贤宣赵大河诸生彭若思彭适袁端化王
  襞徐大经陈三谟等数十人际率子侄史继
  源继志史铨史珂史继书继辰致詹偕吾子
  婿叶迈郑安元钱应度应量应礼应乐定期
  来会常不下百馀人立师与甘泉湛先生位
  春秋奉祀○天成篇揭嘉义堂示诸生曰吾
  人与万物混处于天地之中为天地万物之
  宰者非吾身乎其能以宰乎天地万物者非
  吾心乎心何以能宰天地万物也天地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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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声矣而为之辩其声者谁欤天地万物有
  色矣而为之辩其色者谁欤天地万物有味
  矣而为之辩其味者谁欤天地万物有变化
  矣而神明其变化者谁欤是天地万物之声
  非声也由吾心听斯有声也天地万物之色
  非色也由吾心视斯有色也天地万物之味
  非味也由吾心尝斯有味也天地万物之变
  化非变化也由吾心神明之斯有变化也然
  则天地万物也非吾心则弗灵矣吾心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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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毁则声色味变化不得而见矣声色味变化
  不可见则天地万物亦几乎息矣故曰人者
  天地之心万物之灵也所以主宰乎天地万
  物者也○吾心为天地万物之灵者非吾能
  灵之也吾一人之视其色若是矣凡天下之
  有目者同是明也一人之听其声若是矣凡
  天下之有耳者同是聪也一人之尝其味若
  是矣凡天下之有口者同是嗜也一人之思
  虑其变化若是矣凡天下之有心知者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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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明也匪徒天下为然也凡前乎千百世巳
  上其耳目同其口同其心知同无弗同也后
  乎千百世已下其耳目同其口同其心知同
  亦无弗同也然则明非吾之目也天视之也
  聪非吾之耳也天听之也嗜非吾之口也天
  尝之也变化非吾之心知也天神明之也故
  目以天视则尽乎明矣耳以天听则竭乎聪
  矣口以天尝则不爽乎嗜矣思虑以天动则
  通乎神明矣天作之天成之不参以人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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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谓天能是之谓天地万物之灵○吾心为天
  地万物之灵惟圣人为能全之非圣人能全
  之也夫人之所同也圣人之视色与吾目同
  矣而目能不引于色者率天视也圣人之听
  声与吾耳同矣而耳能不蔽于声者率天听
  也圣人之嗜味与吾口同矣而口能不爽于
  味者率天尝也圣人之思虑与吾心知同矣
  而心知不乱于思虑者通神明也吾目不引
  于色以全吾明焉与圣人同其视也吾耳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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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蔽于声以全吾聪焉与圣人同其听也吾口
  不爽于味以全吾嗜焉与圣人同其尝也吾
  心知不乱于思虑以全吾神明焉与圣人同
  其变化也故曰圣人可学而至谓吾心之灵
  与圣人同也然则非学圣人也能自率吾天
  也○吾心之灵与圣人同圣人能全之学者
  求全焉然则何以为功耶有要焉不可以支
  求也吾目蔽于色矣而后求去焉非所以全
  明也吾耳蔽于声矣而后求克焉非所以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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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聪也吾口爽于味矣而后求复焉非所以全
  嗜也吾心知乱于思虑矣而后求止焉非所
  以全神明也灵也者心之本体也性之德也
  百体之会也彻动静通物我亘古今无时乎
  弗灵无时乎或间者也或生而知之或学而
  知之或困而知之皆自率是灵以通百物勿
  使间于𣣔焉已矣其功虽不同其灵未尝不
  一也吾率吾灵而发之于目焉自辩乎色而
  不引乎色所以全明也发之于耳焉自辩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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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而不蔽乎声所以全聪也发之于口焉自
  辩乎味而不爽乎味所以全嗜也发之于思
  虑焉万感万应不动声臭而其灵常寂大者
  立而百体通所以全神明也人一能之巳百
  之人十能之已千之必率是灵而无间于欲
  焉是天作之人复之是之谓天成是之谓致
  知之学○增刻先生朱子晚年定论朱子定
  论师门所刻止一卷今洪增录二卷共三卷
  际令其孙致詹梓刻于书院○重刻先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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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甲子乡试录山东甲子乡试录皆出师手
 笔同门张峰判应天府欲番刻于嘉义书院
  得吾师继子正宪氏原本刻之
 四月门人吕怀等建大同楼于新泉精舍设师
 像合讲会
  精舍在南畿崇礼街初史际师甘泉先生筑
  室买田为馆谷之资是年怀与李遂刘起宗
  何迁余胤绪吕光洵欧阳塾欧阳瑜王与槐
  陆光祖庞嵩林烈及诸生数十人建楼于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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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舍设师与甘泉像为讲会会毕退坐昧昧室
  默对终夕而别是月洪送王正亿入胄监至
  金山遂入金陵趋会焉何迁时为吏部文选
  司郎中偕四司同僚邀余登报恩寺塔坐第
  一层问曰闻师门禁学者静坐虑学者偏静
  沦枯槁也似也今学者初入门此心久濡俗
  习沦浃肤髓若不使求密室耳目与物无所
  睹闻澄师绝虑深入玄漠何时得见真面目
  乎师门亦尝言之假此一段以补小学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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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云心罹疾痼如镜面班垢必先磨去明体
  乃见然后可使一尘不容今禁此一法恐令
  人终无所入洪对曰师门未尝禁学者静坐
  亦未尝立静坐法以入人曰舍此有何法可
  入曰只教致良知良知即是真面目良知明
  自能辩是与非自能时静时动不偏于静曰
  何言师门不禁静坐曰程门叹学者静坐为
  善学师门亦然但见得良知头脑明白更求
  静处精鍊使全体著察一滓不留又在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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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鍊使全体著察一念不欺此正见吾体动
  而无动静而无静时动时静不见其端为阴
  为阳莫知其始斯之谓动静皆定之学曰偏
  于求静终不可与入道乎曰离喜怒哀乐以
  求中必非未发之中离仁敬孝慈以求止必
  非缉熙之止离视听言动以求仁必非天下
  归仁之仁是动静有间矣非合内合外故不
  可与语入道曰师门亦有二教乎曰师尝言
  之矣吾讲学亦尝误人今较来较去只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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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良知三字无病众皆起而叹曰致知则存乎
  心悟致知焉尽矣下塔由画廊指真武流形
  图曰观此亦可以证儒佛之辩众皆曰何如
  曰真武山中久坐无得欲弃去感老妪磨针
  之喻复入山中二十年遂成至道今若画尧
  流形图必从克明峻德亲九族以至恊和万
  邦画舜流形图必从舜往于田自耕稼陶渔
  以至七十载陟方又何时得在金碧山水中
  枯坐二三十年而后可以成道耶诸友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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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别
三十年辛亥巡按贵州监察御史赵锦建阳明祠
 于龙场
 龙场旧有龙冈书院师所手植也至是锦建
  祠三楹于书院北旁翼两序前为门仍题曰
 龙冈书院周垣缭之奠师位于中堂巡抚都
  御史张鹗翼廉使张尧年参政万虞恺提学
  副使谢东山共举祠祀罗洪先撰祠碑记记
  略曰予尝考龙场之事于先生之学有大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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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焉夫所谓良知云者本之孩童固有而不假
  于学虑虽匹夫匹妇之愚固与圣人无异也
  乃先生自叙则谓困于龙场三年而后得之
  固有不易者则何以哉今夫发育之功天地
  之所固有也然天地不常有其功一气之敛
  闭而成冬风露之撼薄霜霰之严凝陨穫摧
  败生意萧然其可谓寂寞而枯槁矣郁极而
  轧雷霆奋焉百蛰启群草茁氤氲动荡于宇
  宙之间者则向之风霰为之也是故藏不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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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则化不速蓄不固则致不远屈伸剥复之际
  天地且不违而况于人乎先生以豪杰之才
  振迅雄伟脱屣于故常于是一变而为文章
  再变而为气节当其倡言于逆瑾蛊政之时
  挞之朝而不悔其忧思恳款意气激烈议论
  铿訇真足以凌驾一时而托名后世岂不快
  哉及其摈斥流离而于万里绝域荒烟深箐
  狸鼯豺虎之区形影孑立朝夕惴惴既无一
  可骋者而且疾病之与居瘴疠之与亲情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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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中忘之有不能势限于外去之有不可辗
  转烦瞀以需动忍之益盖吾之一身巳非吾
  有而又何有于吾身之外至于是而后如大
  梦之醒强者柔浮者实凡平日所挟以自快
  者不惟不可以常恃而实足以增吾之机械
  盗吾之聪明其块然而生块然而死与吾独
  存而未始加损者则固有之良知也然则先
  生之学出之而愈张晦之而愈光鼓舞天下
  之人至于今日不怠者非雷霆之震前日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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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场其风霰也哉嗟乎今之言良知者莫不
  曰固有固有问其致知之功任其固有焉耳
  亦尝于枯稿寂寞而求之乎所谓盗聪明增
 机械者亦尝有辩于中否乎生于忧患死于
 安乐岂有待于人乎
三十一年壬子提督南赣都御史张烜建复阳明
 王公祠于郁孤山
  祠在赣州郁孤台前濂溪祠之后嘉靖初年
  军卫百姓思师恩德不已百姓乃紏材建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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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郁孤台以虔尸祝军卫官兵建祠于学宫
  右塑像设祀俱有成式继后异议者移郁孤
  祠像于报功祠后湫隘慢亵军民怀忿至是
  署兵备佥事沈谧访询其故父老子弟相与
  涕泣申告谧谒师像为之泫然出涕报功祠
  旧有赡田米三十八石见供春秋二祭郁孤
  祠则取诸赣县均平银两乃具申军门烜如
  其议脩葺二祠迎师像于郁孤台庙貌严饰
  焕然一新军卫有司各申虔祝父老子弟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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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骏奔烜作记立石纪事 师自征三浰山
  寇尽平即日班师立法定制令赣属县俱立
  社学以宣风教城中立五社学东曰义泉书
  院南曰正蒙书院西曰富安书院又西曰镇
  宁书院北曰龙池书院选生儒行义表俗者
  立为教读选子弟秀颖者分入书院教之歌
  诗习礼申以孝悌导之礼让未期月而民心
  丕变革奸轨而化善良市廛之民皆知服长
  衣乂手拱揖而歌诵之声溢于委巷浸浸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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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代之遗风矣继后异议者尽堕成规而五
  院为强暴者私㨿礼乐之教息矣至是谧询
  士民之情罪逐僣据脩举废坠五社之学复
  完慎选教读子弟而淬砺之风教复兴沨沨
  乎如师在日矣
 建复阳明王公祠于南安
 南安青龙铺师所属纩之地也士民哀号哭
  泣相与建祠于学宫之右岁时父老子弟奔
  走祝奠有司即为崇祀庙貌宏丽后为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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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言承奉风旨者遂迁祠于委巷隘陋污秽
  人心不堪谧与有司师生议复旧址原制楼
  五楹前门五楹取委巷祠址之值于民助完
  工作具申军门烜从之自是师祠与圣庙并
  垂不朽矣
三十二年癸丑江西佥事沈谧脩复阳明王公祠
 于信丰县
  按谧虔南公移录曰赣州府所属十一县俱
  有前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阳明王公祠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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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存盖因前院功业文章足以匡时而华国
  谋猷军旅足以禦暴而捍灾南赣士民咸思
  慕之歌颂功德久而不衰尚有谈及而下泪
  者本县原有祠堂后有塞门什主者废为宴
  憩之所是诚何心哉为此仰本县官吏照牌
  事例限三日内即查䆒清理仍为洒扫立主
  因旧为新不惟一邑师生故老得以俱兴瞻
  仰之私而凡过信丰之墟者咸得以尽展拜
  俎豆之礼古人所谓爱礼存羊礼失求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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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即是可见矣时谧署南赣兵备事故云
  三月改建王公祠于南康
  南康旧有祠在学宫右后因异议者迁师像
   于旭山韩公祠内谧往谒祠见二像并存于
   一室王公有祭而无祠韩公有祠而无祭其
  室且卑陋访祠西有乡约所前有堂三间后
  有阁一座规模颇胜乃置师像于堂而复其
  祭韩公祠另为立祭使原有祠者因祠而举
  祭原有祭者因祭而立祠则两祠之势并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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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各全其尊报功之典同行而咸尽其义矣
  三月安远县知县吴卜相请建王公报功祠
  安远旧无师祠百姓私立牌于小学父老子
  弟相率馈奠始伸岁臈之情卜相见之乃惕
  然曰此吾有司之责也乃具申旧院道谓前
  都御史阳明王公功在天下而安远为用武
  之地教在万世而虔州为首善之区本县正
  德年间中有广寇叶芳拥众数千肆行剽掠
  民不聊生自受本院抚剿以来立籍当差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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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于土著之齐民后生小子不忘乎良知之
   口授今询舆情择县西旧堤备所空处堪以
  修建祠堂本县将日逐自理词讼银两买辨
  供费庶财省而功倍祀专而民悦嘉靖二十
   九年申㨿前提督军门卢俱如议行之见今
  像貌森严祠宇宏丽申兵备佥事沈提督军
  门张扁其堂曰仰止门曰报功祠烜为作记
  立石纪事
  四月瑞金县知县张景星请建王公报功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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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虔南公移录景星申称正德初年岁侵民
 饥軬贼冲炽民不聊生逃亡过半赖提督军
  门王公剪除凶恶宣布德威发粟赈饥逃民
 复业感恩思德欲报无酬今有耆民苏振
  愿自助财鸠工拓乡校右以崇祠像李珩禄
  愿自助早田八十亩以承春秋尸祝佥事沈
  谧嘉奖之申照军门张烜严立规制题曰报
  功立石纪事
 六月崇义县知县王廷耀重脩阳明王公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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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义县在上犹大庾南康之中相距各三百
  馀里师所奏建也数十年来居民井落草木
  茂密生聚繁衍百姓追思功德家设像以致
  奠祝至是廷耀请于前军门卢会民建师祠
  于儒学东隅卢从之佥事沈谧巡县廷耀请
  新旧制谧为增其未备设制定祀如信丰诸
  县立石纪事
 九月太仆少卿吕怀巡按御史成守节改建阳
 明祠于琅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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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去城五里旧有祠在丰乐亭右湫隘不容
  俎豆玆改建紫薇泉上是年畿谒师祠与怀
 戚贤等数十人大会于祠下十月洪自宁国
 与贡安国谒师祠见同门高年犹有能道师
  教人初入之功者
三十三年甲寅巡按直隶监察御史闾东宁国知
府刘起宗建水西书院祀先生
 水西在泾县大溪之西有上中下三寺初与
  诸生会集寓于各寺方丈既而诸生日众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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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舍不能容乃筑室于上寺之隙地以备讲肄
  又不足提学御史黄洪毗与知府刘起宗创
  议建精舍于上寺右未就巡按御史闾东提
  学御史赵镗继至起宗复申议于是属知县
  丘时庸恢弘其制督成之邑之士民好义者
  竞来相役南陵县有寡妇陈氏曹按妻也遣
  其子廷武输田八十亩有奇以廪饩来学于
  时书院馆榖具备遂成一名区云起宗礼聘
  洪畿间年至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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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年乙卯欧阳德改建天真仰止祠
 德揭天真祠曰㨿师二诗石门苍峡龟畴胥
 海皆上院之景吾师神明所依也今祠建山
 麓恐不足以安师灵适其徒御史胡宗宪提
 学副使阮鹗俱有事吾浙即责其改建祠于
 其上院扁其额曰仰止江西提学副使王宗
  沭访南康生祠塑师像遣生员徐应隆迎至
  新祠为有司公祭下祠塑师燕居像为门人
  私祭邹守益撰天真仰止祠记记曰嘉靖丙
卷二 第 33b 页
  辰钱子德洪聚青原连山之间议葺阳明先
  生年谱且曰仰止之祠规模耸旧观矣宜早
  至一记之未果趋也乃具颠末以告天真书
  院本天真天龙净明三寺地岁庚寅同门王
  子臣薛子侃王子畿暨德洪建书院以祀先
  生新建伯中为祠堂后为文明阁藏书室望
  海亭左为嘉会堂游艺所传经楼右为明德
  堂月新馆傍为翼室置田以供春秋祭祀岁
  甲寅今总制司马梅林胡公宗宪按浙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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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阮公鹗视学谋于同门黄子弘纲主事陈
  子宗虞改祠于天真上院距书院半里许以
  薛子侃欧阳子德王子臣附俱有事师祠也
  左为叙勋堂右为斋堂后崖为云泉楼前为
  祠门门之左通慈云岭磴道横亘若虹立石
  牌坊于岭上题曰仰止下接书院百步一亭
  曰见畴曰泻云曰环海右拓基为净香庵以
  居守僧外为大门合而题之曰阳明先生祠
  门外半壁池跨池而桥曰登云桥外即龟田
卷二 第 34b 页
  亭其上曰大极云岁丁巳春总制胡公平海
  夷而归思敷文教以戢武士命同门杭二守
  唐尧臣重刻先生文录传习录于书院以嘉
  惠诸生重修祠宇加丹堙泉石之胜辟凝霞
  玄阳之洞梯上真蹑蟾窟经苍峡采十真以
  临四眺湘烟越峤纵足万状穷岛怒涛坐收
  樽俎之间四方游者愕然以为造物千年所
  秘也文明有象先生尝咏之而一旦尽发于
  群公鬼神其听之矣守益拜首而复曰真之
卷二 第 35a 页
  动以天也微矣果畴而仰应又畴而止之先
  师之训曰有而未尝有是真有也无而未尝
  无是真无也见而未尝见是真见也而反覆
  师旨慨乎颜子知几之传故其诗曰无声无
  臭而乾坤万有基焉是无而未尝无也又曰
  不离日用常行而直造先天未画焉是有而
  未尝有也无而未尝无故视听言动于天则
  欲罢而不能有而未尝有故天则穆然无方
  无体欲从而末由兹颜氏之所以为真见也
卷二 第 35b 页
  吾侪之服膺师训久矣饬励事为而未达行
  著习察之蕴则倚于滞像研精性命而不屑
  人伦庶物之实则倚于凌虚自迩而远自卑
  而高未免于岐也而入门升堂奚所仰而止
  乎独知一脉天德所由立而王道所由四达
  也慎之为义从心从真不可人力加损稍涉
  加损便入人为而伪矣古之人受命如舜无
  忧如文继志述事如武王周公格帝飨庙运
  天下于掌举由孝弟以达神明无二涂辙故
卷二 第 36a 页
  曰夫微之显诚之不可掩如此指真之动以
  天也先师立艰履险磨瑕去垢从直諌远谪
  九死一生沛然有悟于千圣相传之诀析支
  离于众淆融阙漏于二氏独揭良知以醒群
  梦故惠流于穷民威袭于巨寇功昭于宗社
  而教思垂于善类虽罹谗而遇媢欲掩而弥
  章身没三十年矣干戈倥偬中表扬日力此
  岂声音笑猊可袭取哉惟梅林子尝受学于
  金台至取师门学术勋烈相与研之既令馀
卷二 第 36b 页
   姚谙练淬励荐拜简命神谋鬼谋出入千古
   旁观骇汗而竟以成功若于先师有默解者
   继自今督我同游暨于来学骏奔咏歌务尽
   斋明盛服之实其望也若跂其至也若休将
   三千三百盎然仁体罔俾支离阙漏杂之以
   古所称忠信笃敬参前倚衡蛮貊无异于州
   里省刑薄敛亲上死长持挺于秦楚是发先
   师未展之秘达为赤舄隐为陋巷俾 圣代
   中和位育之休熙光天化日之中是谓仰止
卷二 第 37a 页
  之真
三十五年丙辰二月提学御史赵镗修建复初书
院祀先生
 书院在广德州治初邹守益谪判广德创建
  书院置赡田以延四方来学率其徒濮汉施
  天爵过越见师而还复初之会遂振不息后
 汉天爵出宦游是会兴复不常者二十年至
  洪畿主水西会往来广德诸生张槐黄中李
  天秩等邀会五十人过必与停骖信宿是年
卷二 第 37b 页
  汉天爵致政归知州庄士元州判何光𥙿申
  镗复大修书院设师位以岁修祀事
 五月湖广兵备佥事沈宠建仰止祠于崇正书
 院祀先生
 书院在蕲州麒麟山宠与州守同门谷钟秀
 建书院以合州之选士讲授师学是年与乡
  大夫顾问顾阙迎洪于水西诸生钟沂史修
 等一百十人有奇合会于立诚堂宠率州守
  首举祀事属洪撰仰止祠记其略曰二三子
卷二 第 38a 页
  尔知天下有不因世而异不以地而隔不为
  形而拘者非良知之谓乎夫子于诸生世异
  地隔形疏而愿祠而祀之尸而祝之非以良
  知潜通于其间乎昔舜文之交也世之相后
  千有馀岁地之相去千有馀里揆其道则若
  合符节者何也为其良知同也苟求其同岂
  惟舜文为然哉赤子之心与大人同夫妇之
  愚不肖与圣人同蒸民之不识不知与帝则
  同故考诸往圣而非古也俟诸百世而非今
卷二 第 38b 页
  也无弗同也无弗足也故历千载如一日焉
  地不得而间也通千万人如一心焉形不得
  而拘也三代而降世衰道微而良知真体烱
  然不灭故夫子一发其端而吾人一触其几
  恍然如出幽谷而睹天日故诸生得之易而
  信之䔍者为良知同也虽然诸生今日得之
  若易信之若䔍矣亦尚思其难而拟其信之
  若未至乎昔者夫子之始倡是学也天下非
  笑诋訾几不免于陷阱者屡矣夫子悯人心
卷二 第 39a 页
  之不觉也忘其身之危困积以诚心稽以实
  得见之行事故天下之同好者共起而以身
  承之以政明之故诸生之有今日噫亦难矣
  诸生今日之得若火燃泉达能继是无间必
  信其燎原达海以及于无穷斯为真信也已
  是在二三子图之
四十二年癸亥四月先师年谱成
  师既没同门薛侃欧阳德黄弘纲何性之王
  畿张元冲谋成年谱使各分年分地搜集成
卷二 第 39b 页
  藁总裁于邹守益越十九年庚戌同志未及
  合并洪分年得师始生至谪龙场寓史际嘉
  义书院具稿以复守益又越十年守益遗书
  曰同志注念师谱者今多为隔世人矣后死
  者宁无惧乎谱接龙场以续其后脩饰之役
  吾其任之洪复寓嘉义书院具稿得三之二
  壬戌十月至洪都而闻守益讣遂与巡抚胡
  松吊安福访罗洪先于松原洪先开关有悟
  读年谱若有先得者乃大悦遂相与考订促
卷二 第 40a 页
 洪登怀王越四月而谱成
八月提学御史耿定向知府罗汝芳建志学书
院于宣城祀先生
 洪畿初赴水西会过宁国府诸生周怡贡安
  国梅守德沈宠余珊徐大行等二百人有奇
  延至景德寺讲会相继不辍是年畿至定向
  汝芳规寺隙地建祠立祀于今讲会益盛后
  知府钟一元扁为昭代真儒遵圣谕也
四十三年甲子少师稌阶撰先生像记
卷二 第 40b 页
  记曰阳明先生像一幅水墨写嘉靖巳亥予
  督学江西就士人家摹得先生燕居像二朝
  衣冠像一明年庚子夏以燕居之一赠吕生
  此幅是也先生在正德间以都御史巡抚南
  赣督兵败宸濠平定大乱拜南京兵部尚书
  封新建伯其后以论学为世所忌竟夺爵予
  往来吉赣间其父老云濠之未叛也先生奉
  命按事福州乞归省其亲乘单舸下南昌至
  丰城闻变将走还幕府为讨贼计而吉安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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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松月伍公议适合郡又有积谷可养士因
  留吉安徵诸郡兵与濠战湖中败擒之其事
  皆有日月可按覆而忌者谓先生始赴濠之
  约后持两端遁归为伍所强会濠攻安庆不
  克乘其沮丧幸成功夫人苟有约其败徵未
  见必不遁凡攻讨之事胜则侯不胜则族苟
  持两端虽强之必不留 武皇帝之在御也
  政由嬖倖濠悉与结纳至或许为内应方其
  崛起天下皆不敢意其遽亡先生引兵而西
卷二 第 41b 页
  留其家吉安之公署聚薪环之戒守者曰兵
  败即纵火母为贼辱呜呼此其功岂可谓倖
  成而其心事岂不皦然如日月哉忌者不与
  其功足矣又举其心事诬之甚矣小人之不
  乐成人善也自古君子为小人所诬者多矣
  要其终必自暴白乃予所深慨者今世士大
  夫高者谈玄理其次为柔愿下者直以贪黩
  奔竞谋自利其身有一人焉出死力为国家
  平定大乱而以忌厚诬之其势不尽驱士类
卷二 第 42a 页
  入于三者之途不止凡为治不患无事功患
  无赏罚议论者赏罚所从出也今天下渐以
  多事庶几得人焉驰驱其间而平时所议论
  者如此虽在上智不以赏罚为劝惩彼其激
  励中才之具不已疏乎此予所深慨也濠之
  乱孙许二公死于前先生平定之于后其迹
  不同同有功于名教江西会城孙许皆庙食
  而先生无祠予督学之二年始祀先生于后
  圃未几被召因摹像以归将示同志者而首
卷二 第 42b 页
  以赠吕生予尝见人言此像于先生极似以
  今观之貌殊不武然独以武功显于此见儒
 者之作用矣吕生诚有慕乎尚于其学求之
 巡按江西监察御史成守节重脩洪都王公仰
 止祠
  大学士李春芳作碑记记曰阳明先生祠少
  师存翁徐公督学江右时所创建也公二十
  及第宏词博学烨然称首词林一时词林宿
  学皆自以为不及而公则曰学岂文词巳也
卷二 第 43a 页
  日与文庄欧阳公穷䆒心学闻阳明先生良
 知之说而深契焉江右为阳明先生过化公
  既阐明其学以训诸生而又为崇犯无所不
  足以系众志乃于省城营建祀宇肖先生像
  祀之遴选诸生之㒞茂者乐群其中名曰龙
  沙会公课艺暇每以心得开示诸生而一时
 诸生多所兴起云既公召还荐跻纶阁为
 上所亲信盖去江右几二十年矣有告以祠宇
  倾圯者公则愀然动心捐赐金九十属新建
卷二 第 43b 页
  钱令脩葺之侍御甘斋成君闻之曰此予责
  也遂身任其事鸠工拓材饰其所巳敝增其
  所未备堂宇斋舍焕然改观不惟妥神允称
  而诸生之兴起者益勃勃不可禦矣噫公当
  枢筦之任受心膂之寄无论几务丛委即宸
  翰咨荅日三四至而犹之不可以巳也夫致
  知学发自孔门而孟子良知之说则又发所
  未发阳明先生合而言之曰致良知则好善
  恶恶之意诚推其极家国天下可坐而理矣
卷二 第 44a 页
  公笃信先生之学而日以体之身心施之政
  事秉钓之初即发私馈屏贪墨示以好恶四
  海向风不数年而人心吏治翕然丕变此岂
  有异术哉好善恶恶之意诚于中也故学非
  不明之患患不诚耳知善知恶良知具存譬
  之大明当天无微不照当好当恶当赏当罚
  当进当退锱铢不爽各当天则循其则而应
  之则平平荡荡无有作好无有作恶而天下
  平矣故诚而自慊则好人所好恶人所恶而
卷二 第 44b 页
 为仁不诚而自欺则好人所恶恶人所好而
 为不仁苟为不仁生于其心害于其事蠹治
  戕民有不可胜言者矣公为此惧又举明道
  定性识仁二书发明其义以示海内学者而
  致知之学益明以切诸生能心惟其义而体
  诸身则于阳明先生之学几矣业新舍者其
  尚体公之意而殚力于诚以为他日致用之
  地哉
四十五年丙寅刻先生文录续编成
卷二 第 45a 页
  师文录久刻行于世同志又以所遗见寄汇
  录得为卷者六嘉兴府知府徐必进见之曰
  此于师门学术皆有关切不可不遍行同志
  董生启予徵少师存斋公序命工入梓名曰
  文录续编并家乘三卷行于世云

上皇帝隆庆元年丁卯五月 诏赠新建侯谥文

  丁卯正月诏病故大臣有应得恤典赠谥而
卷二 第 45b 页
  未得者许部院科道官议奏定夺于是给事
  中辛自脩岑用宾等御史王好问耿定向等
  上疏原任新建伯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左都
  御史王守仁功勋道德宜膺殊恤下吏礼二
  部会议得王守仁具文武之全才阐圣贤之
  绝学筮官郎署而抗疏以犯中珰甘受炎荒
  之谪建台江右而提兵以平巨逆亲收社稷
  之功伟节奇勋久见推于舆论封盟锡典岂
  宜遽夺于身终疏上诏赠新建侯谥文成
卷二 第 46a 页
 制曰竭忠尽瘁固人臣职分之常崇德报功实
  国家激劝之典矧通侯班爵崇亚上公而节
 惠易名荣逾华衮事必待乎论定恩岂容以
  久虚尔故原任新建伯南京兵部尚书兼都
  察院左都御史王守仁维岳降灵自天佑命
  爰从弱冠屹为宇宙人豪甫拜省郎独奋乾
  坤正论身濒危而志愈壮道处困而造弥深
  绍尧孔之心传微言式阐倡周程之道术来
  学攸宗蕴蓄既宏猷为丕著遗艰投大随试
卷二 第 46b 页
  皆宜戡乱解纷无施勿效闽粤之箐巢尽扫
  而擒纵如神东南之黎庶举安而文武足宪
  爰及逆藩称乱尤资仗钺渊谋旋凯奏功速
  于吴楚之三月出奇决胜迈彼淮蔡之中宵
  是嘉社稷之伟勋申盟带砺之异数既复抚
  夷两广旋至格苗七旬谤起功高赏移罚重
  爰遵遗 诏兼采公评续相国之生封时庸
  旌伐追曲江之殊恤庶以酬劳兹特赠为新
  建侯谥文成锡之
卷二 第 47a 页
诰命于戏钟鼎勒铭嗣美东征之烈劵纶昭锡世
  登南国之功永为一代之宗臣实耀千年之
  史册冥灵不昧宠命其承六月十七日遣行
  人司行人 赐造坟域遣浙江布政使司堂
  上正官参政 与祭七坛
二年戊辰六月先生嗣子正亿袭伯爵
  元年三月给事中辛自脩岑用宾等为开读
  事上疏请复伯爵吏部尚书杨博奉
 旨移咨江西巡抚都御史任士凭会同巡按御
卷二 第 47b 页
  史苏朝宗查覆征藩实迹及浙江巡抚都御
  史赵孔昭巡按御史王得春奏应复爵荫相
  同于是吏部奉钦依会同成国公朱希忠户
  部尚书马森等议得本爵一闻逆濠之变不
  以非其职守急还吉安倡义勤王未踰旬朔
  而元凶授首立消东南尾大之忧不动声色
  而奸宄荡平坐贻 宗社盘石之固较之
  开国佐命时虽不同拟之靖远咸宁其功尤
  伟委应补给
卷二 第 48a 页
 诰劵容其子孙承袭以彰与国咸休永世无穷
  之报议上 诏遵
 先帝原封伯爵与世袭至三年五月御史传宠
  奏议爵荫吏部复请 钦依会同成国公朱
  希忠户部尚书刘体乾议得诚意伯刘基食
  粮七百石乃
 太祖钦定靖远伯王骥一千石新建伯王守仁
  一千石系累朝钦定多寡不同夫封爵之典
  论功有六曰开国曰靖难曰禦胡曰平番曰
卷二 第 48b 页
  征蛮曰擒反而守臣死绥兵枢宣猷督府剿
 寇咸不与焉盖六功者关
 社稷之重轻系四方之安危自非茅土之封不
  足以报之至于死绥宣猷剿寇则皆一身一
 时之事锡以锦衣之荫则可槩欲剖符则未
  可也窃照新建伯王守仁乃正德十四年亲
  捕反贼宸濠之功南昌南赣等府虽同邦域
  分土分民各有专责提募兵而平邻贼不可
  不谓之倡义南康九江等处首罹荼毒且进
卷二 第 49a 页
  且攻人心摇动以藩府而叛
 朝廷不可不谓之劲敌出其不意故俘献于旬
  月之间若稍怀迟疑则贼谋益审将不知其
  所终攻其必救故绩收乎万全之略若少有
  疏虞则贼党益繁自难保其必济肤功本自
  无前奇计可以范后靖远威宁姑置不论即
  如宁夏安化之变比之江西难易迥绝游击
  仇钺于时得封咸宁伯人无间言同一藩服
  捕反何独于新建伯而疑之乎所㨿南京各
卷二 第 49b 页
   道御史欲要改荫锦衣卫于报功之典未尽
   激劝攸关难以轻拟合无将王守仁男袭新
   建伯正亿不必改议以后子孙仍照臣等先
   次会题
  明旨许其世袭
 诏从之准照旧世袭
 王文成公全书卷之三十五终
卷二 第 50a 页
王文成公全书卷之三十六
 附录五 年谱附录五
增订年谱刻成启原检旧谱得为序者五得论
年谱书者二十乃作而叹曰谱之成也非苟然
哉阳明夫子身明其道于天下绪山念庵诸先
生心阐斯道于后世上以承百世正学之宗下
 以启百世后圣之矩读是谱者可忽易哉乃取
叙书汇而录之以附谱后使后之志师学者知
诸先生为道之心身斯谱其无穷乎
卷二 第 50b 页
阳明先生年谱序 门人钱德洪
嘉靖癸亥夏五月阳明先生年谱成门人钱德
 洪稽首叙言曰昔尧舜禹开示学端以相授受
 曰允执厥中四海困穷天禄永终噫此三言者
 万世圣学之宗与执中不离乎四海也中也者
 人心之灵同体万物之仁也执中而离乎四海
 则天地万物失其体矣故尧称峻德以自亲九
 族以至和万邦舜称玄德必自定父子以化天
 下尧舜之为帝禹汤文武之为王所以致唐虞
卷二 第 51a 页
 之隆成三代之盛治者谓其能明是学也后世
 圣学不明人失其宗纷纷役役疲极四海不知
 中为何物伯术兴假借圣人之似以持世而不
 知逐乎外者遗乎内也佛老出穷索圣人之隐
 微以全生而不知养乎中者遗乎外也教衰行
 弛丧乱无日天禄亦与之而永终噫夫岂无自
 而然哉寥寥数千百年道不在位孔子出祖述
 尧舜颜曾思孟濂溪明道继之以推明三圣之
 旨斯道灿灿然复明于世惜其空言无徵百姓
卷二 第 51b 页
 不见三代之治每一传而复晦寥寥又数百年
 吾师阳明先生出少有志于圣人之学求之宋
 儒不得穷思物理卒遇危疾乃筑室阳明洞天
 为养生之术静摄既久恍若有悟蝉脱尘坌有
 飘飘遐举之意焉然即之于心若未安也复出
 而用世谪居龙场衡困拂郁万死一生乃大悟
 良知之旨始知昔之所求未极性真宜其疲神
 而无得也盖吾心之灵彻显微忘内外通极四
 海而无间即三圣所谓中也本至简也而求之
卷二 第 52a 页
 繁至易也而求之难不其谬乎征藩以来再遭
 张许之难呼吸生死百鍊千摩而精光焕发益
 信此知之良神变妙应而不流于荡渊澄静寂
 而不堕于空徵之千圣莫或纰缪虽百氏异流
 咸于是乎取证焉噫亦已微矣始教学者悟从
 静入恐其或病于枯也揭明德亲民之旨使加
 诚意格物之功至是而特揭致良知三字一语
 之下洞见全体使人人各得其中由是以昧入
 者以明出以塞入者以通出以忧愤入者以自
卷二 第 52b 页
 得出四方学者翕然来宗之噫亦云兆矣天不
 慗遗野死遐荒不得终见三代之绩岂非千古
 一痛恨也哉师既没吾党学未得正各执所闻
 以立教仪范隔而真意薄微言隐而口说腾且
 喜为新奇谲秘之说凌猎超顿之见而不知日
 远于伦物甚者认知见为本体乐疏简为超脱
 隐几智于权宜蔑礼教于任性未及一传而淆
 言乱众甚为吾党忧迩年以来亟图合并以宣
 明师训渐有合异统同之端谓非良知昭晢师
卷二 第 53a 页
 言之尚足徵乎谱之作所以徵师言耳始谋于
 薛尚谦顾三纪未就同志日且凋落邹子谦之
 遗书督之洪亦大惧湮没假馆于史恭甫嘉义
 书院越五月草半就趋谦之而中途闻讣矣偕
 抚君胡汝茂往哭之返见罗达夫闭关方严及
 读谱则喟然叹曰先生之学得之患难幽独中
 盖三变以至于道今之谈良知者何易易也遂
 相与刋正越明年正月成于怀玉书院以复达
 夫比归复与王汝中张叔谦王新甫陈子大宾
卷二 第 53b 页
黄子国卿王子健互精校阅曰庶其无背师说
 乎命寿之梓然其事则核之奏牍其文则禀之
 师言罔或有所增损若夫力学之次立教之方
 虽因年不同其旨则一洪窃有取而三致意焉
噫后之读谱者尚其志逆神会自得于微言之
 表则斯道庶乎其不绝矣僣为之序
阳明先生年谱考订序 后学罗洪先
 嘉靖戊申先生门人钱洪甫聚青原言年谱佥
 以先生事业多在江右而直笔不阿莫洪先君
卷二 第 54a 页
 遂举丁丑以后五年相属又十六年洪甫携年
 谱稿二三册来谓之曰戊申青原之聚今几人
 哉洪甫惧始坚怀玉之留明年四月年谱编次
 成书求践约会滁阳胡汝茂巡抚江右擢少司
 马且行刻期入梓敬以旬日毕事已而即工稍
 缓复留月馀自始至卒手自更正凡八百数十
 条其见闻可㨿者删而书之岁月有稽务尽情
 实微涉扬诩不敢存一字大意贵在传信以俟
 将来于是年谱可观洪先因订年谱反覆先生
卷二 第 54b 页
 之学如适途者颠仆沉迷泥淖中东起西陷亦
 既困矣然卒不为休也久之得小蹊径免于沾
 途视昔之险道有异焉在他人宜若可以巳矣
 然卒不为休也久之得大康庄视昔之蹊径又
 有异焉在他人宜若可以巳矣乃其意则以为
 出于险道而一旦至是不可谓非过幸彼其才
 力足以特立而困为我者固尚众也则又极力
 呼号冀其偕来以共此乐而颠迷愈久呼号愈
 切其安焉而弗之■者顾视其呶呶至老死不
卷二 第 55a 页
 休而翻以为笑不知先生盖有大不得已者恻
 于中呜呼岂不尤异也乎故善学者竭才为上
 解悟次之听言为下盖有密證殊资嘿持妙契
 而不知反躬自求实际以至不副夙期者多矣
 固未有历涉诸难深入真境而触之弗灵发之
 弗莹必有俟于明师面临至语私授而后信久
 远也洪先谈学三年而先生卒未尝一日得及门
 然于三者之辨今巳审矣学先生之学者视此何
 哉无亦曰是必有得乎其人而年谱者固其影也
卷二 第 55b 页
刻阳明先生年谱序 门人王畿
 年谱者何纂述始生之年自幼而壮以至于终
 稽其终始之行实而谱焉者也其事则仿于孔
 子家语而表其宗传所以示训也家语出于汉
儒之臆说附会假借鲜稽其实致使圣人之学
黯而弗明偏而弗备驳而弗纯君子病焉求其
善言德行不失其宗者莫要于中庸盖子思子
忧道学之失传发此以诏后世其言明备而纯
 不务臆说其大旨在于未发之中一言即虞廷
卷二 第 56a 页
 道心之微也本诸心之性情致谨于隐微显见
 之几推诸中和位育之化极之乎无声无臭而
 后为至盖家学之秘藏也孟轲氏受业子思之
 门自附于私淑以致愿学之诚于尹夷惠则以
 为不同道于诸子则以为姑舍是自生民以来
 莫盛于孔子毅然以见而知之为巳任差等百
 世之上若观诸掌中是岂无自而然哉所不同
 者何道所舍者何物所愿学者何事端绪毫釐
 之间必有能辨之者矣汉儒不知圣人之学本
卷二 第 56b 页
 诸性情屑屑然取證于商羊萍实防风之骨肃
 慎之矢之迹以遍物为知必假知识闻见助而
 发之使世之学者不能自信其心伥伥然求知
 于其外渐染积习其流之弊历千百年而未巳
 也我阳明先师崛起绝学之后生而颖异神灵
 自幼即有志于圣人之学盖尝泛滥于辞章驰
 骋于才能渐渍于老释巳乃折衷于群儒之言
 参互演绎求之有年而未得其要及居夷三载
 动忍增益始超然有悟于良知之音无内外无
卷二 第 57a 页
 精粗一体浑然是即所谓未发之中也其说虽
 出于孟轲氏而端绪实原于孔子其曰吾有知
 乎哉无知也盖有不知而作我无是也言良知
 无知而无不知也而知识闻见不与焉此学脉
 也师以一人超悟之见呶呶其间欲以挽回千
 百年之染习盖亦难矣䆮幽䆮昌䆮微䆮著风
 动雷行使天下靡然而从之非其有得于人心
 之同然安能舍彼取此确然自信而不惑也哉
 虽然道一而巳学一而巳良知不由知识闻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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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有而知识闻见莫非良知之用文辞者道之
 华才能者道之干虚寂者道之原群儒之言道
 之委也皆所谓良知之用也有舍有取是内外
 精粗之见未忘犹有二也无声无臭散为万有
 神奇臭腐随化屡迁有无相乘之机不可得而
 泥也是故溺于文辞则为陋矣道心之所达良
 知未尝无文章也役于才艺则为鄙矣天之所
 降百姓之所与良知未尝无才能也老佛之沉
 守虚寂则为异端无思无为以通天下之故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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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未尝无虚寂也世儒之循守典常则为拘方
 有物有则以适天下之变良知未尝无典要也
 盖得其要则臭腐化为神奇不得其要则神奇
 化为臭腐非天下之至一何足以与于此夫儒
 者之学务于经世但患于不得其要耳昔人谓
 以至道治身以土苴治天下是犹泥于内外精
 粗之二见也动而天游握其机以达中和之化
 非有二也功著社稷而不尸其有泽䆒生民而
 不宰其能教彰士类而不居其德周流变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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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而成莫非良知之妙用所谓浑然一体者也
 如运斗极如转户枢列宿万象经纬阖辟推荡
 出入于大化之中莫知其然而然信乎儒者有
 用之学良知之不为空言也师之缵承绝学接
 孔孟之传以上窥姚姒所谓闻而知之者非耶
 友人钱洪甫氏与吾党二三小子虑学脉之无
 传而失其宗也相与稽其行实终始之详纂述
 为谱以示将来其于师门之秘未敢谓尽有所
 发而假借附会则不敢自诬以滋臆说之病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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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者以意逆之得于言诠之外圣学之明庶将
 有赖而是谱不为徒作也已故曰所以示训也
   又 后学胡松
 人有恒言真才固难而全才尤难也若阳明先
 生岂不亶哉其人乎方先生抗议忤权投荒万
 里处约居贫困心衡虑煢然道人尔及稍迁令
 尹渐露锋颖矣未几内迁进南太仆若鸿胪官
 曹简暇日与门人学子讲德问业尚友千古人
 皆哗之为禅后擢佥副都御史至封拜亦日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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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人学子论学不辍而山贼逆藩之变一鼓歼
 之于是人始服先生之才之美矣虽服先生之
 才而犹疑先生之学诚不知其何也松尝谓先
 生之学与其教人大抵无虑三变始患学者之
 心纷扰而难定也则教人静坐反观专事收敛
 学者执一而废百也偏于静而遗事物甚至厌
 世恶事合眼习观而几于禅矣则揭言知行合
 一以省之其言曰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成又
 曰知为行主意行为知工夫而要于去人𣣔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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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存天理其后又恐学者之泥于言诠而终不得
 其本心也则专以致良知为作圣为贤之要矣
 不知者与未信者则又病良知之不足以尽道
 而群然吠焉岂知良知即良心之别名是知也
 维天高明维地广博虽无声臭万物皆备古今
 千圣万贤天下百虑万事谁能外此知者而致
 之为言则笃行固执允迪实际服膺弗失而无
 所弗用其极并举之矣岂专守灵明用知而自
 私耶专守灵明用智自私而不能流通著察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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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伦物云为之感而或牵引转移于情染伎俩之
 私虽名无不周偏而实难与研虑虽称莫之信
 果而实近于荡恣甚至藐兢业而病防检私徒
 与而挟悻嫉废人道而群鸟兽此则禅之所以
 病道者尔先生之学则岂其然乎故其当大事
 决大疑夷大难不动声色不丧匕鬯而措斯民
 于祍席之安皆其良知之推致而无不足而非
 有所袭取于外他日读书窃疑孔子之言而曰
 我战则克祭则受福夫圣非誇也未尝习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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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斗也又非有祝诅厌胜之术也而云必克与
 福得无殆于诬欤是未知天人之心之理之一
 也夫君子齐戒以养心恐惧而慎事则与天合
 德而聪明睿知文理密察溥博渊泉而时出之
 矣则何福之不获何战之弗克而又奚疑焉不
 然传何以曰明乎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
 如视诸掌乎夫郊社禘尝之礼则何与于治国
 之事也夫道一而巳矣通则皆通塞则皆塞文
 岂为文武岂为武盖尚父之鹰扬本于敬义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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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公之东征破斧寔哀其人而存之彼依托之
 徒呼喝吒诧豪荡弗检自诡为道与学而欲举
 天下之大事祗见其劳而敝矣绪山钱子先生
 高第弟子也编有先生年谱旧矣而犹弗自信
 溯钱塘踰怀玉道临川过洪都适吉安就正于
 念庵诸君子念庵子为之删繁举要润饰是正
 而补其阙轶信乎其文则省其事则增矣计为
 书七卷既成则谓予曰君滁人先生盖尝过化
 而今继居其官且与讨论君宜叙而刻之余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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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而又弗克辞也则以窃所闻于诸有道者
 论次如左俾后世知先生之才之全盖出于其
 学如此必就其学而学焉庶几可以弗畔矣夫
   又 后学王宗沐
 昔者孔子自序其平生得学之年自十五以至
 七十然后能从心所欲不踰矩其间大都诣入
 之深如浚井者必欲极底里以成而修持之渐
 如历阶者不容躐一级而进至哉粹乎千古学
 脉之的也然宗沐尝仰而思之使孔子不至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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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而没岂其终不至于从心耶若再引而未没
 也则七十而后将无复可庸之功耶嗟乎此孔
 子所谓苦心吾恐及门之徒自颜曾而下有不
 得而闻者矣夫矩心之体而物之则也心无定
 体以物为体方其应于物也而体适呈焉烱然
 焕然无起无作不以一毫智识意解参于其间
 是谓动以天也而自适于则加之则涉于安排
 减之则阙而不贯毫釐几微瞬目万里途辙倚
 着转与则背此非有如圣人之志毕馀生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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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研一守以至于忘体忘物独用全真则固未
 有能凑泊其藩者而况于横心之所欲而望其
 自然不踰于矩哉此圣学所以别于异端毙而
 后巳不知老之将至者也不踰矩由不惑出而
 不惑者吾心之精明本体所谓知也自宋儒濂
 溪明道之没而此学不传我
朝阳明王先生盖学圣人之学者其事功文章与
 夫历涉发迹颇为世所奇而争传之以为怪年
 几六十而没而其晚岁始专揭致良知为圣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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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端良有功于圣门予尝览镜其行事而参读
 其书见其每更患难则愈精明负重难则愈坚
 定然后知先生英挺之禀虽异于人而所以能
 邃于此学而发挥于作用者亦不能不待于历
 岁践悟之渐而世顾奇其发迹与夫事业文章
 之馀夫亦未知所本也与先生高弟馀姚钱洪
 甫氏以亲受业乃能谱先生履历始终编年为
 书凡世所语奇事不载而于先生之学前后悟
 入语次犹详书成而俾予为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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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年谱书 邹守益
浮峰公归浙托书促聚复真以了先师年谱竟不
获报乌泉归审去岁兄在燕峰馆修年谱以大水
乃旋今计可脱稿为之少慰同门群公如中离静
庵善山洛村南野皆勤勤在念又作隔世人矣努
力一来了此公案师门固不藉此然后死者之责
将谁执其咎伫望伫望归自武夷劳与暑并静养
寡出始渐就瘉老年精力更须爱惜愿及时励之
风便早示瑶音以快悬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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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年谱书(凡九首)罗洪先
数年一晤千里而来人生几何几聚散遂巳矣可
不悲哉信宿相对受益不浅正通书炉峰问行踪
书扇至矣好心指摘感骨肉爱儿辈何知辱诲真
语且波其父两世衔戢如何为报计南浦尚有数
月留稍暇裁谢也年谱自别后即为册事夺去自
朝至暮不得暇竟无顷刻相对期须于岁晚图之
幸无汲汲所欲语诸公者面时当不忘别后见诸
友幸语收静之功居今之世百务纷纷中更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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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宁有生意不患其不发扬患不枯稿耳会语教
儿辈者可以语诸友也如何
天寒岁暮孤舟漾漾不知何日始抵南浦此心念
之忽思年谱非细事兄亦非闲人一番出游一番
岁月亦无许多闲光阴须为决计久留僻地一二
月方可成功前所言省城内外终属终嚣是非之
场断非著书立言之地又不过终日揖让饮宴而
巳何益于久处哉今为兄计岁晚可过鲁江公连
山堂静处且须谢绝城中士友勿复往来可久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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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中始发不然初正仍鼓怀玉之棹閒居数月日
间会友皆立常规如此更觉稳便即使柏泉公有
扳留意亦勿依违如此方有定向不至优游废事
矣弟欲寄语并谱草亦当觅便风不长远也深思
为画此策万万俯听不惑人言至恳至恳
玉峡人来得手书知兄拳拳谱草前遇便曾附一
简为公画了谱之计极周悉幸俯听且近侍人之
好尚不同讹言诮谤极能败人兴味纵不之顾恐
于侍坐之愆不免犯瞽之戒知公必不忍也附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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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尽
倏焉改岁区区者年六十矣七十古稀亦止十年
间十年月日可成何事前此只转瞬耳可不惧哉
前连二书望留兄了谱事只留鲁江兄宅上百凡
皆便有朋友相聚者令寄食于邻如此宾主安矣
不然柏泉公有馆谷之令则处怀玉为极当好景
好人好日月最是难得如不肖弟者巳不得从可
轻视哉省中万不可留毋为人言所诳再嘱再嘱
年谱一卷反覆三日稍有更正前欲书者乃合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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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事而观纲上言学心若未安今巳入目于目中
诸书揭标令人触目亦是提醒人处入梓日以白
黑地别之二卷三卷如举良知之说皆可揭标于
目中矣望增入不识兄今何在便风示知之
正月遣使如吴江迎沈君曾附年谱稿并小简上
想巳即达龙光之聚言之使人兴动弟谬以不肖
所讲言之诸兄是执事说假譬以兴发之在诸君
或有自得在不肖闻之愧耳供张不烦有司甚善
只恐往来酬应亦费时日兼彼此不便则何如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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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之意方专诚不知何以为去留也年谱续修者
望寄示柏泉公为之序极善俟人至当促之来简
精诣力究四字真吾辈猛省处千载圣人不数数
只为欠此四字近读击壤之集亦觉此老收手太
早若是孔子直是停脚不得也愿共勉之
承别简数百言反覆于仆之称谓谓仆心师阳明
先生称后学不称门人与童时初志不副称门人
于没后有双江公故事可援且谬加许可以为不
辱先生门墙此皆爱仆太过特为假借推引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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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固有所不敢窃意古人之称谓皆据实不苟焉
以著诚也昔之愿学孔子者莫如孟子孟子尝曰
予未得为孔子徒也盖叹之也彼其叹之云者谓
未得亲炙见而知之以庶几于速肖焉耳固未始
即其愿学而遂自谓之徒也夫得及门虽互乡童
子亦与其进不得及门虽孟子不敢自比于三千
后之师法者宜如何哉此仆之所以不敢也虽然
仆于先生之学病其未有得耳如得其门称谓之
门不门何足轻重是为仆谋者在愿学不在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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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今之称后学者恒不易易必其人有足师焉然
后书之如是则仆之称谓实兴名应宜不可易若
故江公兴仆两人一则尝侍坐一则未纳贽事体
自别不得引以相例且使仆有不得及门之叹将
自俛焉跂而及之亦足以为私淑之助未为戚也
惟兄■ 言
廿六日吐泄大作医云内有感冒五日后方云无
事在五六日中自分与兄永诀方见门前光景未
能深入究意亦无柰何惟此自知耳虽父子间不
卷二 第 68b 页
能一语接也初四日复见正月廿日书始知廿四
之期决不可留人为怅怅盖兄在南浦一日未安
则弟不能安松原一日今离去太远此心如何此
心如何见兄论夜坐诗中间指先天之病非谓先
天也谓学也记得白沙夜坐有云些儿若问天根
处亥子中间得最真又云吾儒自有中和在谁会
求之未发前是白沙无心于言也信口拈来自语
道合白沙虽欲靳之有不可得者也不肖正欲反
其意而言不自达为之愧愧然不敢妄言乃遵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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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身之惠不敢不敬承病戒多言复此喋喋不任
惶恐附此再呈不次
前病中承示行期即力疾具复未几王使来复辱
惠以年谱即日命笔裁请缘其中有当二三人细
心啇量者而执事得先生真传面对口语不容不
才亿度比别样叙作用不同故须再请于执事务
细心端凝曲尽当时口授大义使他年无疑于执
事可也自整不妨连下或至来年总寄来不肖不
敢不尽其愚此千载之事非一时草草然舍今不
卷二 第 69b 页
为后一辈人更不可望矣峡江胡君知事者书来
托之断不稽缓
八月十一日始得兄六月朔日书则知弟六月下
旬所寄书未知何日至也柏泉公七月发年谱来
日夕相对得尽寸长平生未尝细览文集今一一
详究始知先生此学进为始末之序因之颇有警
悟故于年谱中手自披校凡三四易稿于兄原本
似失初制诚为僣妄弟体兄虚心求益不复敢有
彼我有限隔耳如己卯十一月始自京口返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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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匡庐庚辰正月赴召归重游匡庐二月九江还
南昌又乙亥年自陈疏乃已亥年考察随例进本
不应复有纳忠切諌之语亦遂举据文集改正之
其原本所载本稿不敢滥入岂当时先生有是稿
未上欤愚意此稿只入集不应遂入年谱不及请
正今已付新建君入梓惟兄善教之草草裁复不
尽请正
得吴尧山公书知年谱已刻成承陆北川公分惠
可以达鄙意矣绵竹共四十部此外寄奉龙溪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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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部伏惟鉴入虽然今所传者公之影响耳至于
此学精微则存乎人自得之固不在有与无多与
少也弟去岁至今皆在病中无能复旧然为学之
意日夕恳恳始知垂老惟有此事紧要若得影响
即可还造化无他欠事也兄别去一年此件自觉
如何前辈凋落双翁以归土所赖倡明此学者却
在吾辈吾辈若不努力稍觉散漫即此已矣无复
可望矣得罪千古非细事也悲哉悲哉千里寄言
不尽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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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答论年谱书(凡十首)钱德洪
承兄下榻信宿对默感教实多兄三年闭关焚舟
破釜一战成功天下之太宇定矣斯道属兄后学
之庆也珍重珍重更得好心消尽生死毁誉之念
忘则一体万化之情显尽乎仁矣如何如何师谱
一经改削精彩迥别谢兄点铁成金手也东去谱
草有继上乞赐留念外诗扇二柄寄令郎以昭并
祈赐正诗曰我昔游怀玉而翁方闭关数年论暌
合岂泥形迹间今日下翁榻相对无怍颜月魄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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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白松标当户閒我默镜黯黯翁言玉珊珊剑神
不费解调古无庸弹喜尔侍翁侧倾听嶷如山见
影思立圭植根贵删繁远求忧得门况乃生宫阛
毋恃守成易俛惟创业艰又书会语一首程门学
善静坐何也曰其悯人心之不自觉乎声利百好
扰扰外驰不知自性之灵烱然在独也稍离奔骛
默悟真百感纷纭而真体常寂此极深研几之学
也入圣之几庶其得于斯乎
奉读手诏感惓惓别后之怀心同道同不忘尔我
卷二 第 72a 页
一语不遗共彻心髓真所谓同心之言其臭如兰
也感惕如之何年来同志凋落慨师门情事未终
此身怅怅无依今见兄诞登道岸此理在天地间
巳得人主张吾身生死短长乌足为世多寡不觉
脱然无系矣此番相别夫岂苟然哉宜兄之临教
益切也师谱得兄改后誊清再上尚祈必尽兄意
无容遗憾乃可成书令郎美质望奋志以圣人为
巳任斯不辜此好岁月耳乡约成册见兄仁覆一
邑可以推之天下矣信在言前不动声色天载之
卷二 第 72b 页
神也馀惟嗣上不备
别后沿途阻风舟弗能前至除夜始得到龙光寺
诸友群聚提兄丕显待旦一语为柄听者莫不耸
然反惕谓兄三年闭关即与老师居夷处困动忍
熟仁之意同盖慨古人之学必精诣力䆒深造独
得而后可以为得诚非忽慢可承领也诸生于是
日痛发此意兄虽在关示道标的后学得所趋矣
喜幸喜幸城中王缉诸生夙办柴米为久留计供
应不涉有司五日一讲会馀时二人轮班代接宾
卷二 第 73a 页
客使生得静处了谱见其志诚恳姑与维舟信宿
以试之若果如众计从之若终涉分心必难留矣
二书承示周悉同体之爱也今虽久暂未定必行
兄意不敢如前坚执硬主也柏泉公读兄年谱深
喜经手自别决无可疑促完其后昨乞作序冠首
兄有书达幸督成之留稿乞付来人盖欲付人誊
真也
兄于师谱不称门人而称后学谓师存日未获及
门委贽也兄谓古今称门人其义止于及门委贽
卷二 第 73b 页
乎子贡谓得其门者或寡矣孔门之徒三千人非
皆及门委贽者乎今载籍姓名七十二人之外无
闻焉岂非委贽而未闻其道者与未及门者同乎
韩子曰道之所在师之所在也夫道之所在吾从
而师之师道也非师其人也师之所在吾从而北
面之北面道也非北面其人也兄尝别周龙岗其
序曰予年十四时闻阳明先生讲学于赣慨然有
志就业父母怜恤不令出户庭然每见龙岗从赣
回未尝不愤愤也是知有志受业巳在童时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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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通贽及门者非兄之心也父毋爱护之过也今
服膺其学既三纪矣匪徒得其门且升其堂入其
室矣而又奚歉于称门人耶昔者方西樵叔贤与
师同部曹僚也及闻夫子之学非僚也师也遂执
弟子礼焉黄久庵宗贤见师于京师友也再闻师
学于越师也非友也遂退执弟子礼聂双江文蔚
见先生于存日晚生也师没而刻二书于苏曰吾
昔未称门生冀再见也今不可得矣时洪与汝中
游苏设香案告师称门生引予二人以为证汪周
卷二 第 74b 页
潭尚宁始未信师学及提督南赣亲见师遗政乃
顿悟师学悔未及门而形于梦遂谒师祠称弟子
遗书于洪汝中以为证夫始未有闻僚也友也既
得所闻从而师事之表所闻也始而未信师学于
存日晚生也师没而学明证于友形于梦称弟子
焉表所信也吾兄初拟吾党承领本体太易并疑
吾师之教年来翕聚精神穷深极微且闭关三年
而始信古人之学丕显待且通昼夜合显微而无
间试与里人定图徭册终日纷嚣自谓无异密室
卷二 第 75a 页
乃见吾师进学次第每于忧患颠沛百鍊纯钢而
自徵三年所得始洞然无疑夫始之疑吾师者非
疑吾师也疑吾党之语而未详也今信吾师者非
信吾师也自信所得而徵师之先得也则兄于吾
师之门一启关钥宗庙百官皆故物矣称入室弟
子又何疑乎谱草承兄改削编述师学惟兄与同
今谱中称门人以表兄信心且从童时初志也其
无辞
南浦之留见诸友相期恳切中亦有八九辈肯向
卷二 第 75b 页
里求入可与共学矣亦见其中有一种异说为不
羁少年助其愚狂故愿与有志者反覆论正指明
师旨庶几望其适道诸生留此约束颇严但无端
应酬终不出兄所料已与柏泉公论别决二十日
发舟登怀玉矣兄第伍简复至感一体相成之爱
无穷巳也仰谢仰谢精诣力䆒昨㨿兄独得之功
而言来简揭出四字以示更觉反惕谓康节收手
太早若在孔门自不容停脚矣实际之言真确有
味闻者能无痛切乎别简谓孟子不得为孔子徒
卷二 第 76a 页
盖叹已不得亲炙以成速肖也诵言及此尤负惭
恐亲炙而不速肖此弟为兄罪人也兄之所执自
有定见敢不如教閒中读兄夜坐十诗词句清绝
造悟精深珍味入口令人隽永比之宋儒感兴诸
作加一等矣幸教幸教然中有愿正者与兄更详
之吾党见得此意正宜藏蓄默脩默证未宜轻以
示人恐学者以知解承功未至而知先及本体作
一景象非徒无益是障之也盖古人立言皆为学
者设法非以自尽其得也故引而不发更觉意味
卷二 第 76b 页
深长然其所未发者亦已跃如何也至道非以言
传至德非以言入也故历勘古训凡为愚夫愚妇
立法者皆圣人之言也为圣人说道妙发性真者
皆贤人之言也与富家翁言惟闻创业之艰与富
家子弟言惟闻享用之乐言享用之乐非不足以
歆听闻而起动作也然终不如创业者之言近而
实也此圣贤之辩也调息杀机亥子诸说知兄寓
言然亦宜藏默盖学贵精最忌驳道家说性命与
圣人所间毫釐耳圣人于家国天下同为一体岂
卷二 第 77a 页
独自遗其身哉彼所谓术皆吾脩身中之实功特
不以微躯系念辄起绝俗之想耳关尹子曰圣人
知之而不为圣人既知矣又何不为耶但圣人为
道至易至简不必别立炉灶只致良知人巳俱得
矣知而不为者非不为也不必如此为也夫自吾
师去后茫无印正今幸兄主张斯道慨同志凋落
四方讲会虽殷可与言者亦非不多但炉中火旺
会见有融释时毫釐滓化未尽火力一去滓复凝
矣更望其成金足色永无变动难也而况庸一言
卷二 第 77b 页
之杂其耳乎兄为后学启口容声关系匪细立言
之间不可不慎也故敢为兄妄言之幸详述以进
我情关血脉不避喋喋惟兄其谅之
前月二十五日舟发章江南昌诸友追送阻风樵
舍五日入抚州吊明水兄又十日而始出其境舟
中特喜无事得安静搆思谱草有可了之期矣乏
人抄写先录庚辰八月至癸未二月稿奉上亟祈
改润即付来手到广信再续上出月中旬计可脱
稿也龙溪兄玉山遗书谓初以念庵兄之学偏于
卷二 第 78a 页
枯稿今极耐心无有厌烦可谓得手但恐不厌烦
处落见略存一毫知解虽无知解略着一些影子
尚须有针线可商量处兄以为何如不肖复之曰
吾党学问特患不得手若真得手良知自能针线
自能商量苟又依人商量而脱则恐又落商量知
解终不若良知自照刷之为真也云云昨接兄回
书云好心指摘感骨肉爱只此一言知兄真得手
矣真能尽性尽仁致践履之实以务求于自慊矣
沧海处下尽纳百川而不自知其深也泰山盘旋
卷二 第 78b 页
凌出霄汉而不自知其高也良知得手更复奚疑
故不肖不以龙溪之疑而复疑兄也兄幸教焉何
如舟中诸生问如何是知解如何是影子洪应之
曰念翁悯吉水徭赋不均穷民无告量巳之智足
与周旋而又得当道相知信在言前势又足以完
此故集一邑贤大夫贤士友开局以共成此事此
诚出于万物一体诚爱恻怛之至情非有一毫外
念参于其中也若斯时有一毫是非毁誉利害人
我相参于其中必不能自信之真而自为之力矣
卷二 第 79a 页
此非尽性尽仁良知真自得手乌足与语此或有
一毫影子曰我闭关日久姑假此以自试即是不
倚静知解终日与人纷纷而自觉无异密室此即
是不厌动知解谓我虽自信而同事者或未可以
尽信不信在人于我无污此即是不污其身之知
解谓我之首事本以利民若不耐心是遗其害矣
我之首事本以宜民若不耐心是不尽人情矣我
之首事本承当道之托若不耐心无以慰知巳此
又落在不耐心之知解也良知自无是非毁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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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人我之间自能动静合一自能人我同过自能
尽人之情慰知巳之遇特不由外入起此知解毫
釐影子与良知本体尚隔一尘一尘之隔千里之
间也诸生闻之俱觉惕然有警并附以奉陈左右
亦与局中同事诸君一照刷可以发一笑也幸教
幸教
连日与水洲兄共榻见其气定神清真肯全体脱
落猛火炉煅有得手矣自是当无退转也但中有
一种宿惑信梦为真未易与破耳久之当望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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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归然窥其微终有师门遗意在也师门之学未
有䆒极根抵者苟能一路精透始信圣人之道至
广大至精微儒佛老庄更无剩语矣世之学者逐
逐世累固无足与论有志者又不能纯然归一此
适道之所以难也吾师开悟后学汲汲求人终未
有与之敌体承领者临别之时稍承剖悉但得老
师一期望而巳未尝满其心而去也数十年来因
循岁月姑负此翁所幸吾兄得手今又得水洲共
学师道尚有赖也但愿简易直截于人伦日用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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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事㨂择便入神圣师门之嘱也大学一书此是
千古圣学宗要望兄更加详䆒略涉疑议便易入
躐等径约之病也慎之慎之即日上怀玉期完谱
尾以承批教归日当卜出月终旬也
谱草苟完方是怀玉下七盘岭忽接手教开缄宛
如见兄于少华峰下清洒殊绝感赐深也四卷所
批种种皆至意先师千百年精神同门逡巡数十
年且日凋落不肖学非夙悟安敢辄承非兄极力
主裁慨然举笔许与同事不敢完也又非柏泉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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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力主裁名山胜地深居廪食不能完也岂先师
精神前此久未就者时有所待耶伸理冀元亨一
段如兄数言简而核后当俱如此下笔也闻老师
遣冀行为刘养正来致濠慇勤故冀有此行荅其
礼也兄所闻核幸即裁之铺张二字最切病端此
贫子见金而喜也平时稍有得每与师意会便起
赞叹称羡富家子只作如常茶饭见金而起喜心
者贫子态也此非老成持重如兄巨眼安能觑破
兄即任意尽削之不肖得兄举笔无不快意决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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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持疼痛也信之信之教学三变诸处俱如此例
若不可改尽削去之其馀所批要收不可少处此
弟之见正窃比于兄者自古圣贤未有不由忧勤
惕励而能成其德业今之学者只要说微妙玄通
凌躐超顿在言语见解上转殊不知老师与人为
善之心只要实地用功其言自谦逊卑抑大学诚
意章惟不自欺者其心自谦非欲谦也心常不自
足也兄所批教处正见近来实得与师意同也舒
国裳在师门文录无所见惟行福建市舶司取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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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门一牌传习续录则与陈维浚夏于中同时在
坐问荅语颇多且有一段持𥿄乞写拱把桐梓一
章欲时读以省师写至至于身而不知所以养之
句因与座中诸友笑曰国裳中过状元来岂尚不
知所以养时读以自警耶在座者闻之皆竦然汗
皆此东廓语也又丙午年游安福复古书院诸友
说张石盘初不信师学人有辩者张曰岂有好人
及其门耶辩者曰及门皆好人也张曰东廓岂及
门乎辩者曰巳在赣及门矣又曰舒国裳岂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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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曰国裳在南昌及门矣张始默然俛首后亦及
门是年石磐携其子会复古其子举人 至今
常在会未有及门之说昨南昌闻之诸友相传因
问律吕元声乃心服而拜盖其子侄辈叙其及门
之端也昨见兄疑又检中离续同志考舒芬名在
列则其诸所相传者不诬也如兄之教去前不欲
一段存后问元声语可矣徐(册)尝为师刻居夷集
盖在癸未年及门则辛巳年九月非龙场时也继
后可商量处甚多兄有所见任举笔裁之兹遣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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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时举持全集面正门下弟心力巳竭虽闻指教
更不能再著思矣惟兄爱谅之
不肖五月季旬到舍下又踰月十日始接兄二月
四日峡江书一隔千里片纸之通遂难若此感慨
又何深也玉体久平复在怀玉巳得之柏泉兄兹
读来谕更觉相警之情也深入䆒竟虽父子之间
不能一语接诚然诚然此可与千古相感而不可
与对面相传在有志者自䆒自竟之耳天根亥子
白沙诗中亦泄此意达性命之微者信口拈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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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道合但我阳明先师全部文集无非此意特无
一言搀入者为圣学立大防也兄之明教究悉然
于此处幸再详之兄卧处卑湿早晚亦须开关径
行登跳以舒泄蔽郁之气此亦去病之一端也徐
时举来师谱当巳出稿乞早遣发远仰远仰
春来与王敬所为赤城会归天真始接兄峡江书
兼读师谱考订感一体相成之心庆师教之有传
也中间题纲整洁增录数语皆师门精义匪徒庆
师教之有传亦以验兄闭关所得默与师契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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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所行也去年归自怀玉黄沧溪读谱草与见吾
肖溪二公互相校正亟谋梓行未几沧溪物故见
吾闽去刻将半矣六卷巳后尚得证兄考订然前
刻巳定不得尽如所拟俟番刻当以兄考订本为
正也中间增采文录外集传习续录数十条弟前
不及录者是有说愿兄详之先师始学求之宋儒
不得入因学养生而沉酣于二氏恍若得所入焉
至龙场再经忧患而始豁然大悟良知之旨自是
出与学者言皆发诚意格物之教病学者未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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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入也每谈二氏犹若津津有味盖将假前日之
所入以为学者入门路径辛巳以后经宁藩之变
则独信良知单头直入虽百家异术无不具足自
是指发道要不必假途傍引无不曲畅旁通故不
肖刻文录取其指发道要者为正录其涉假借者
则釐为外集谱中所载无非此意盖欲学者志专
归一而不疑其所往也师在越时同门有用功恳
切而泥于旧见郁而不化者时出一险语以激之
如水投石于烈焰之中一击尽碎纤滓不留亦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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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一大快也听者于此等处多好传诵而不䆒其
发言之端譬之用药对症虽芒硝大黄立见奇效
若不得症未有不因药杀人者故圣人立教只指
揭学问大端使人自证自悟不欲以峻言隐语立
偏胜之剂以快一时听闻防其后之足以杀人也
师没后吾党之教日多岐矣洪居吴时见吾党喜
为高论立异说以为亲得师传而不本其言之有
自不得已因其所举而指示立言之端私录数条
未敢示人不意为好事者窃录甲午主试广东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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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已入岭表故归而删正刻传习续录于水西实
以破传者之疑非好为多述以耸学者之听也故
谱中俱不𣣔采入而兄今节取而增述焉然删刻
苦心亦不敢不谓兄一论破也愿更详之室远书
劄往复甚难何时合并再图面证以了未尽之私
德教在思窹寐如见惟不惜遐音仰切仰切(是书/复去)
(念庵随以计报竟不/及一见痛哉痛哉)
王文成公全书卷之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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