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十六国春秋卷九十四
北凉录一
　　沮渠蒙逊
沮渠蒙逊本张掖临松卢水胡人也匈奴有左沮渠右
沮渠之官蒙逊之先世曾为此职故遂以官为氏世居
卢水为酋豪高祖晖仲归曾祖遮皆雄健有勇力祖祁
复延封北地王(北一作狄/又作乞)父法弘袭爵苻坚时以为中

田护军卒蒙逊代领部曲雄桀多策略好学涉猎书史
颇晓天文滑稽善权变数为诸胡所推服梁熙吕光皆
奇而惮之故常游饮以自晦光之王于凉土使蒙逊自
领营人配箱直又以蒙逊伯父罗仇为西平太守仇弟
曲粥为三河太守光遣其子慕瑰率仇粥征河南王乞
伏乾归于枹罕前军败绩曲粥言于罗仇曰主上昏耄
骄纵诸子朋党相倾谗人侧目今军败将死正其智勇
猜忌之时可不惧乎吾兄弟素为所惮必不见容与其

死之无名不若勒众向西平出苕藋奋臂大呼凉州不
足定也罗仇曰诚如汝言然吾家世以忠孝著于西土
一方所推宁使人负我我不忍负人也未几光果听谗
以败军之罪杀仇及粥蒙逊以仇粥之丧归葬诸部多
其姻族会葬者凡万馀人蒙逊哭谓众曰昔汉祚中微
吾之乃祖翼奖窦融保宁河右吕王昏耄荒虐无道多
杀不辜岂可坐观成败不上继先祖安民之志下使二
父有恨黄泉众咸称万岁遂结谋起兵杀光中田护军

马邃进攻临松郡杀县令井祥以盟一旬之间众至万
馀屯据金山光遣吕纂逆击蒙逊于忽谷蒙逊败绩将
六七人逃入山中家户悉亡散时从兄晋昌太守男成
闻蒙逊起兵亦合众数千还屯乐绾杀酒泉太守叠滕
(一作/垒澄)蒙逊乃收集部曲投之共推建康太守段业为使
持节大都督龙骧大将军凉州牧建康公改吕光龙飞
二年为神玺元年业以蒙逊为镇西将军张掖太守男
成为辅国将军酒泉太守军国之事悉以委之

神玺二年夏四月段业将遣蒙逊攻光西郡太守吕纯
众咸疑之蒙逊曰此郡据岭之要不可不取业曰卿言
是也遂遣之经旬不克乃引水灌城城溃执纯以归于
是晋昌太守王德燉煌太守孟敏皆以郡降业业封蒙
逊为临池侯以德为酒泉太守敏为沙州刺史徙男成
为晋昌太守六月业遣男成及王德攻光常山公吕弘
弘引兵弃张掖东走业遂徙治张掖议欲追击之蒙逊
谏曰归师勿遏穷寇弗追此兵家之法也不如纵之以

为后图业曰一日纵敌悔将何及遂率众追之为弘所
败赖蒙逊救以免业叹曰孤不能用子房之言以至于
此冬十月业筑西安城以别将臧莫孩为太守蒙逊曰
莫孩勇而无谋知进不知退此乃为之筑冢非筑城也
业不从寻为吕纂所破蒙逊惧业不能容己每匿智以
避之
天玺元年春二月业僭称凉王赦其境内改元天玺以
蒙逊为尚书左丞梁中庸为右丞夏五月三河王吕光

遣其二子绍纂来攻业请救于秃发乌孤乌孤遣弟利
鹿孤及杨轨救之绍等引军而南业将击之蒙逊谏曰
杨轨恃鲜卑(一作/虏骑)之强有窥觎之心绍纂深入置兵死
地必决战求生不可敌也今不战则有泰山之安战则
有累卵之危业曰卿言是也按兵不战绍亦难之各引
兵归
天玺二年春正月前晋昌太守唐瑶叛归李皓酒泉太
守王德亦叛自称河州刺史业使蒙逊讨之德焚城将

部曲奔唐瑶蒙逊追至沙头大破之虏其妻子部曲而
还夏四月业惧蒙逊雄武微欲远之乃以蒙逊从叔益
生为酒泉太守蒙逊为临池太守以门下侍郎马权代
蒙逊为张掖太守权每轻侮蒙逊蒙逊谮而杀之因谓
男成曰段业愚暗非济世之才信谗爱佞无鉴断之明
向所惮者惟索嗣马权今皆诛之蒙逊欲除业以奉兄
何如男成曰业羁旅孤飘为吾家所建立恃吾兄弟犹
鱼之有水人既亲之背之不祥乃止

永安元年春正月蒙逊既为业所惮内不自安求为西
安太守业亦以蒙逊有大志惧为朝夕之变喜其出外
许之蒙逊期与男成同祭兰门山密遣司马许咸告业
曰男成欲谋叛许以取假日作逆若求祭兰门山臣言
验矣至期果然夏四月业收男成逼令自杀男成曰蒙
逊欲谋叛先已告臣臣以兄弟之故隐忍不言以臣今
在恐部众不从故与臣克期祭山返相诬告其意欲王
之杀臣也臣若朝死蒙逊必夕发乞诈言臣死暴臣罪

恶蒙逊必反臣然后奉王命投袂讨之事无不捷业不
从竟杀之蒙逊闻男成死泣告众曰男成忠于段王而
段王无故枉见屠害诸君能为报仇乎且州土兵乱似
非段王所能济也吾所以初奉之者以之为陈吴耳而
信谗多忌枉害忠良岂可安枕卧观使百姓罹于涂炭
男成素得众心众皆愤泣争奋比至氐池众逾一万镇
军将军臧莫孩率所部来降羌胡多起兵向应之者蒙
逊进壁侯坞业先疑右将军田昂幽之于内至是召昂

谢而赦之使与武卫将军梁中庸等攻蒙逊于侯坞业
别将王丰孙言于业曰西平诸田世有反者昂貌恭而
心狠志大而情险不可信也业曰吾疑之久矣但非昂
无可以讨蒙逊者丰孙言既不从昂至侯坞蒙逊自氐
池逆之昂率骑五百降于蒙逊军遂大溃中庸亦率众
来降五月蒙逊至张掖田昂兄子承爱斩关内之业左
右散走蒙逊大呼曰镇西何在军人曰在此业曰孤单
瓢(一作/飘)一已为贵门所推愿丏馀命投身岭南庶得东

还与妻子相见蒙逊不许遂斩之业京兆人也博涉史
传有尺牍之才为杜进记室从征塞表儒素长者无他
权略威禁不行群下擅命尤信卜筮谶记巫觋徵祥故
为奸佞所误男成弟富占将军俱傫帅户五百降于河
西王利鹿孤六月梁中庸房晷田昂等共推蒙逊为使
持节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张掖公大赦境内殊死已
下改元永安(白帖作/永和)署置百官从兄伏奴为镇军将军
张掖太守和平侯弟挐为建忠将军都谷侯田昂为镇

南将军西郡太守臧莫孩为辅国将军房晷为左长史
梁中庸为右长史张骘为左司马谢正礼为右司马擢
任贤才文武咸悦是月燉煌太守李皓亦起兵自号冠
军大将军西胡校尉沙州刺史太守如故称元庚子与
蒙逊相抗秋七月秦姚兴遣陇西公姚硕德攻吕隆于
姑臧蒙逊因遣从事中郎李兴聘于秦以通和好八月
蒙逊所部酒泉凉宁二郡叛降于西凉李皓又闻吕隆
降秦大惧遣建忠将军挐牧府长史张潜见硕德于姑

臧请军迎接率部人东迁硕德大悦拜潜张掖太守挐
建康太守潜劝蒙逊东迁挐私谓蒙逊曰吕氏犹存姑
臧未拔硕德粮竭将还必不能久何故违离桑梓受制
于人乎辅国将军臧莫孩曰建忠之言是也蒙逊乃斩
张潜因下书曰孤以虚薄猥忝时运未能弘阐大猷戡
荡群孽使桃虫鼓翼东京封豕烝涉西裔戎车屡动干
戈未戢农失三时之业百姓户不粒食可蠲省百徭专
功南亩明设科条务尽地力九月遣子奚念为质于河

西王利鹿孤利鹿孤不受曰奚念年少可遣挐也冬十
月蒙逊复遣使上疏于利鹿孤曰臣前遣奚念具披诚
款而圣旨未昭复徵臣弟挐臣窃以为苟有诚信则子
不为轻若其不信则弟不为重今寇难未夷不获奉诏
愿陛下亮之利鹿孤怒遣昌松侯(一作/张松)秃发俱延兴城
侯秃发文支将骑一万来袭击之至万岁临松执从弟
鄯善苟子虏其民六千馀户十二月蒙逊遣从叔孔遮
入朝于利鹿孤许以挐为质利鹿孤乃归其所掠召俱

延等还
永安二年春二月蒙逊与西平侯秃发傉檀共攻凉州
为吕隆所破冬十月西凉李皓遣唐瑶及应扬将军宋
繇攻酒泉获太守益生十二月蒙逊所署西郡太守梁
中庸奔于李皓是年大风震电于震所得石册
永安三年春正月蒙逊下令曰养老乞言晋文纳舆人
之诵所以能招礼英奇致时雍之美也况孤薄德寡昧
智不经远可不思闻谠言以自镜哉内外臣僚其各搜

扬贤隽广进刍荛以匡孤不逮
永安四年春二月吕隆以蒙逊傉檀交侵遣弟吕超求
迎于秦夏六月蒙逊遣辅国将军臧莫孩袭北山虏大
破之虏其民五千户而还秋八月秦姚兴遣尚书左仆
射齐难等率众迎隆隆劝难引兵来伐难从之蒙逊使
臧莫孩败其前军难乃结盟而还蒙逊遣弟建忠将军
挐入贡于秦是时蒙逊伯父中田护军亲信临松太守
孔笃并骄奢侵害百姓苦之蒙逊曰乱吾国者二伯父

也何以纲纪百姓乎皆逼之令自杀冬十月秦遣鸿胪
梁斐张构等拜蒙逊镇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沙州
刺史西海侯时秦亦拜秃发傉檀为车骑将军封广武
公蒙逊闻之不悦谓斐等曰傉檀上公之位而身为侯
者何也构对曰傉檀轻狡不仁款诚未著故朝廷以重
爵虚名羁縻之褒其归善即叙之义耳将军忠贯白日
勋高一时当入谐鼎味匡赞帝室安可以不信相待也
圣朝爵必称功官不越德如尹纬姚晃佐命初基齐难

徐洛元勋骁将并位才二品爵止侯伯将军何以先之
乎昔窦融殷勤固让不欲居旧臣之右不意将军忽有
此问蒙逊曰朝廷何不即以张掖见封而更远封西海
耶构曰张掖规画之内将军已自有之所以远授西海
者盖欲广大将军之国耳蒙逊大悦乃拜受之
永安五年春二月蒙逊袭狄洛磐于番禾不克迁其民
五百馀户而还是年造刀一百口铭曰永安隶书
永安六年秋八月西凉李皓迁都酒泉渐逼蒙逊蒙逊

摄军以禦之
永安七年夏六月南凉秃发傉檀率众来攻蒙逊婴城
固守傉檀至赤泉虏掠而去秋八月蒙逊袭西凉李皓
于酒泉至安弥(一作/安珍)去城六十里皓乃觉引军出战遂
大破之皓闭城自守蒙逊亦引而归
永安八年春二月两月(一作/日)并出山崩地震折木太史
令刘梁言于蒙逊曰辛酉金也地动于金金动尅木大
军东行无前之徵时张掖城每有光色蒙逊曰王气将

成百战百胜之象也遂攻秃发傉檀于均石大战破之
进攻西郡太守杨统于日勒拔之统降拜为右长史宠
待踰于功旧
永安九年酒泉南有铜驼山言犯之者辄大雨雪蒙逊
遣工取之得铜万斤
永安十年春二月张掖太守句呼勒出奔李皓秋七月
蒙逊以罗仇子成都为金山太守曲粥子鄯善为西郡
太守句呼勒自西凉奔还待之如初蒙逊率骑二万东

征次于丹岭北虏大人思盘率部落三千来降时木连
理生于永安永安令张披上书曰异枝同干遐方有齐
化之应殊本同心上下有莫二之固盖至道之嘉祥大
同之美徵也蒙逊曰此皆二千石令长匪躬济时所致
岂吾薄德之所能感也
永安十一年春三月蒙逊率骑三万伐秃发傉檀次于
西郡大风从西北来气有五色俄而昼昏进至显美徙
数千户而还傉檀率众来追及于穷泉蒙逊将击之诸

将皆曰贼已安营不可犯也蒙逊曰傉檀谓吾远来疲
敝必轻而无备及其壁垒未成可一鼓而擒也遂进击
之傉檀大败乘胜至于姑臧夷夏降者万数千户傉檀
惧婴城固守遣使请和以子染干为质许之掠八千馀
户而归傉檀南奔乐都魏安人侯谋等闭门作乱遣使
来降焦朗亦据姑臧自称大都督龙骧大将军臣于西
凉李皓秋八月蒙逊率骑二千伐李皓败皓子歆于马
庙擒其将朱元虎遂引兵还既而以元虎归皓

永安十二年春二月焦朗犹据姑臧蒙逊率骑攻拔其
城执朗而归宥之于是大飨文武将士于谦光殿班赐
金马各有差署弟建忠将军挐为护羌校尉秦州刺史
封安平侯镇姑臧遂伐南凉围乐都三旬不克南凉王
秃发傉檀以子安周为质引还未几傉檀复率众来攻
蒙逊击之进围乐都傉檀势穷请降以子染干为质乃
还是月挐死以从祖益子为镇东将军护羌校尉秦州
刺史镇姑臧秋七月蒙逊遣沮渠百年袭西凉李皓皓

子歆邀击之失甲士数千百年为歆所擒
玄始元年冬十月蒙逊迁都姑臧十一月僭即河西王
位于谦光殿大赦境内殊死已下改元玄始置百官丞
郎官如吕光为三河王故事缮宫殿起城门诸观
玄始二年春正月尊母车氏为王太后立妻孟氏为王
后夏四月立子政德为世子加镇卫大将军录尚书事
南凉王秃发傉檀来伐蒙逊败之于若厚坞又败之于
若凉进围乐都二旬不克傉檀湟河太守秃发文支据

湟川来降镇军将军成宜侯亦率众来降蒙逊署文支
为镇东大将军广武太守成宜侯为振威将军湟川太
守以殿中将军王建为湟河太守秋八月蒙逊复率众
伐傉檀傉檀惧以太尉俱延为质乃还因下书曰古先
哲王应期拨乱者莫不经略八表然后光阐纯风孤虽
智非靖难职在济时而狡虏傉檀鸱峙旧京毒加夷夏
东苑之戮酷甚长平边城之祸害深猃狁每念苍生之
无辜是以不遑宁处身披甲胄体倦风尘虽倾其巢穴

傉檀犹未授首其弟文支追项伯归汉之义据彼重藩
请为臣妾自西平巳南连城继顺惟傉檀穷兽守死乐
都四支既落命岂久全五纬之会巳应清一之期无赊
方散马金山黎元永逸可露布远近咸使闻知冬十月
蒙逊西如苕藋遣冠军将军沮渠伏恩率骑一万袭卑
和乌啼二虏大破之俘获二千馀户而还是年蒙逊母
车氏卒
玄始三年夏秃发乌孤孙承钵利鹿孤孙副周皆来奔

降冬十二月晋益州刺史朱龄石遣使来聘谕以朝廷
威德
玄始四年春三月蒙逊率众伐西秦乞伏炽磐于广武
郡克之遣别将运粮于湟河以粮运不继遂自广武如
湟河渡浩亹炽磐遣将军乞伏魁尼寅邀之于浩亹蒙
逊击斩之炽磐又遣将军王衡折斐曲景等率骑二万
据勤姐岭蒙逊且战且前大破之擒折斐等七百馀人
乃以弟汉平为折冲将军湟河太守引还夏五月蒙逊

遣舍人黄迅报聘益州因上表于朝廷曰上天降祸四
海分崩灵耀拥于南裔苍生没于丑虏陛下累圣重光
道迈周汉纯风所被八表宅心臣虽被发边徼才非时
俊谬为河右遗黎推为盟主臣之先人世荷恩宠虽历
夷崄执义不回倾首朝阳乃心王室去冬益州刺史朱
龄石遣使诣臣始具朝廷休问承车骑将军刘裕秣马
挥戈以中原为事可谓天赞大晋笃生英辅臣闻少康
之兴大夏光武之复汉业皆奋臂一呼攘袂而起众无

一旅地不满百犹能成配天之功著车攻之咏况陛下
据全楚之地拥荆扬之锐而可晏然垂拱弃二京以资
戎虏若六军北轸尅复有期臣请率河西戎卒为晋右
翼驱除戎虏时赫连勃勃遣御史中丞乌落孤来结盟
蒙逊遣弟湟河太守汉平莅盟于夏西秦乞伏炽磐率
众二万袭湟河汉平力战固守遣司马隗仁夜出击之
炽磐大败斩首数百将引兵去汉平长史焦昶将军段
景密信招之炽磐复进攻围益急汉平纳昶景之说面

缚出降隗仁不屈为炽磐所擒将斩之其将段晖固请
得免寻遁还姑臧拜高昌太守
玄始五年春正月蒙逊率众攻西秦进次石泉炽磐遣
乞伏昙达来拒蒙逊引还遣使与通和好三月蒙逊西
祀金山遣沮渠广宗率骑一万袭乌啼虏大破之西至
苕藋遣前将军沮渠成都(一作/城都)将骑五千袭卑和虏自
率中军三万为之后继卑和虏率众迎降遂循海而西
复如金山以归

玄始六年夏四月西域贡吞刀吐火秘幻奇术起游林
堂于内苑图列古圣贤之像秋九月堂成遂大宴群臣
谈论经傅
玄始七年夏五月蒙逊下书曰顷自春大旱害及时苗
碧原青野倏为枯壤将刑政失中下有冤狱乎役赋繁
重上天所谴乎内省多缺孤之罪也书不云乎百姓有
过罪子一人可大赦境内殊死已下免百姓夏税秋粮
翼日㴻雨大降蒙逊闻刘裕灭姚泓怒甚门下校书郎

刘祥言事于蒙逊蒙逊曰汝闻刘裕入关敢研研然也
(研研即倔/强之貌)遂杀之其峻暴如是顾谓左右曰古之行师
不犯岁镇所在姚氏舜后轩辕之苗裔今岁星在轩辕
而裕灭之亦不能久守关中也秋九月蒙逊遣张掖太
守广宗诈降以诱李歆歆发兵来应蒙逊伏兵于蓼泉
歆觉之引去蒙逊追及之与战败于解支涧(一作西/支涧)复
收散卒欲战前将军成都諌曰臣闻高祖有彭城之败
终成大汉今宜旋师以为后图蒙逊从之城建康而还

冬十月故秦将姚艾来奔蒙逊引兵迎之既至署为征
南将军群臣上书曰设官分职所以经国济时恪勤官
次所以缉熙庶政当官者以匪躬为务受任者以忘身
为效自皇纲初震戎马生郊公私草创未遑旧式而朝
士多违宪制不遵典章或公文御案在家卧署或事无
可否望空而过至令黜陟绝于皇朝驳议寝于圣世清
浊共流能否相杂人无竞劝之心苟为度日之事岂
忧公忘私奉上之道也今皇化日隆遐迩宁泰宜振肃

纲维申修旧则蒙逊纳之命征南将军姚艾尚书左丞
房晷撰朝堂制行之旬日百姓振肃是年晋遣使拜蒙
逊为凉州刺史蒙逊称藩故有是命
玄始八年秋八月太史令张衍言于蒙逊曰今岁临泽
城西当有破兵蒙逊乃遣世子政德屯兵若厚坞蒙逊
西至白岸谓张衍曰吾今年当有所定但太岁在申月
又建申未可西行且可(一作/当)南行要其归会主而勿客
以顺天心计在临机慎勿露也遂遣兵伐西凉李歆于

酒泉先攻浩亹(音阁/门)而蛇盘于帐前蒙逊笑曰前一为
腾蛇(通典作/塍蛇)今盘在吾帐前天意欲吾回师先定酒泉
也遂烧攻具而还潜次于川岩闻歆徵兵欲乘虚攻张
掖蒙逊曰歆已入吾计中但恐闻吾回军必不敢前兵
事尚权乃露布西境称得浩亹将进军黄谷歆闻之引
兵入都渎涧蒙逊潜军逆击败之于怀城歆退走追至
临泽斩歆及兄弟三人进克酒泉百姓安堵如故军无
私掠以子茂虔为酒泉太守凉之旧臣皆随才擢叙九

月歆弟燉煌太守恂据郡自称冠军大将军冬十月蒙
逊遣世子政德攻之恂闭门拒守
玄始九年春三月蒙逊自率众攻燉煌乃筑长堤引水
灌城数十日不下攻之益急恂乞降不许恂武卫将军
宋承广武将军张弘等举城来降杀恂而屠其城获其
弟子宝囚于姑臧李氏由是遂亡于是鄯善王比龙入
朝西域三十六国皆诣蒙逊称臣贡献冬十月己亥宋
遣使拜蒙逊为镇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凉州刺史

十一月遣右卫将军鄯善建节将军苟生率众伐西秦
西秦王乞伏炽磐遣征北将军没奕干等率步骑五千
来拒鄯善等败于五涧苟生为其所虏
玄始十年春正月飨群臣于谦光殿蒙逊曰南方有恶
气经天暴兵象也不出一旬必有寇至命治兵东苑以
备之未几乞伏炽磐遣骑五千来袭至于狲猢岭闻有
备而去秋八月蒙逊遣前将军成都率众一万耀兵岭
南遂屯五涧九月乞伏炽磐遣征北将军出连虔(一作/没奕)

(干/)等帅精骑五千(一作/六千)来击冬十月成都为出连虔所
破掠民三千馀户而去十二月晋昌太守唐契据郡以
叛遣世子政德讨之
玄始十一年春正月蒙逊遣使诣宋贡其方物宋以蒙
逊为使持节都督凉秦河沙四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
凉州牧河西王夏四月政德攻晋昌克之唐契及弟和
甥李宝同奔伊吾招集流民归附者二千馀人遂臣于
柔然秋七月柔然来攻蒙逊遣政德拒之政德轻骑进

战军败见杀冬十月立次子兴国为世子大赦境内殊
死已下文武进位一等
玄始十二年秋八月西秦乞伏炽磐遣太子暮末等率
步骑三万出貂渠谷来攻遂陷白草岭及临松郡徙民
二万馀口而去
玄始十三年夏四月乞伏炽磐遣平远将军叱卢犍等
来攻执蒙逊从弟成都及从子白蹄颇罗等徙民五千
馀户而去

玄始十四年秋八月乞伏炽磐率众来攻至廉川其太
子暮末等率步骑三万攻西安不克又攻番禾蒙逊发
兵禦之因遣使说夏主赫连勃勃使乘虚袭枹罕炽磐
闻之引兵而去冬十二月蒙逊遣使入贡于魏是岁魏
始光三年也
玄始十五年春二月魏世祖(讳/焘)遣行人持节册拜蒙逊
为河西王
承玄元年夏六月蒙逊遣兵伐西秦时乞伏炽磐死暮

末即位遣使诣蒙逊许归成都以求和亲蒙逊遣使入
西秦吊祭暮末厚资成都遣将军王伐送之蒙逊犹疑
之执伐以归既而遣还并遗暮末甚厚于是大赦境内
殊死已下改元承玄秋九月暮末遣使报聘冬十月西
秦凉州牧乞伏千年来奔十二月蒙逊复率众伐西秦
至磐夷西秦相国乞伏元基等将骑一万五千来拒蒙
逊还攻西平暮末遣骑来援蒙逊乃引而还
承玄二年夏五月乞伏暮末迁保定连蒙逊遣世子兴

国攻之六月暮末率众迎击至于冶城兴国战败被擒
杀军士三千馀人追击蒙逊至谭郊吐谷浑王慕瑰遣
其弟没利延帅骑来援暮末遣辅国大将军段晖逆击
之大败而归秋七月遣使送谷三十万斛以赎世子兴
国于西秦暮末不许蒙逊乃立兴国弟菩提为世子冬
十一月蒙逊复遣使诣宋入贡献青雀头黛百斤并求
周易及子集诸书诏并给之合四百七十五卷又就司
徒王弘求搜神记弘写与之十二月蒙逊下书曰乞伏

暮末频年失信终日言笑要当一举剿其巢穴军次沃
干岭枹罕城中饿死大半
承玄三年冬十月蒙逊复遣尚书郎宗舒左常侍高猛
等入贡于魏因上表曰伏惟陛下天纵睿圣德超百王
陶育齐于二仪洪基隆于三代然钟运多难九服纷扰
神旗暂拥车书未同上灵降祐祚归有道纯风一鼓殊
方革面群生幸甚率土齐欢臣诚弱才效无可录幸遇
重光思竭力命自欣投老得观盛化冀终馀年凭倚皇

极前后奉表贡使相望去者杳然寂无旋返未审津涂
寇险竟不仰达为天朝高远未蒙齿录屏营战灼无地
自措往年侍郎郭秪等还奉被诏书三接之恩始隆万
里之心有赖今极难之馀开泰惟始诱劝既加引纳弥
笃老臣见存遐外无弃仰荷恺悌之仁俯蹈康哉之咏
然商胡后至奉公卿书援引历数安危之机励以窦融
知命之美顾惟情愿实深悚惕何者臣不自揆远托大
荫庶微诚上宣天鉴下降若万国来庭百辟陛贺高蹈

先至之端独步知机之首但世难尚殷情愿未遂章表
频修滞怀不畅许身为国款诚莫表致惑群后贻虑公
卿辞旨纷纭抑引重沓不在同奖之例未达拱辰之心
延首一隅低回四极臣历观符瑞候察天时未有过于
皇魏踰于陛下加以灵启圣姿幼登天位美咏侔于成
康道化踰于文景方将振神纲以掩六合洒玄泽以润
八荒况在秦陇荼炭之馀直是老臣尽效之会舒等既
至世祖与之饮宴执崔浩之手以示之曰汝所闻崔公

此则是也才略之美当今无比朕动止咨之预陈成败
若合符契未尝失也自此以后贡使相望
义和元年夏六月赫连定畏魏之逼拥秦民十馀万口
自冶城济河欲击蒙逊而夺其地定济未半吐谷浑王
慕瑰袭击败之执定以归于是蒙逊大赦境内殊死已
下改元义和以世子菩提为冠军将军河西王世子秋
八月乙酉蒙逊遣子安周入侍于魏九月世祖欲精简
行人报使蒙逊以问崔浩浩曰蒙逊称藩款著河右若

俾遐域流通殊荒毕至宜令清德重臣奉诏褒慰尚书
李顺即其人也世祖曰顺纳言大臣固不宜先为此使
若蒙逊执玉帛而朝于朕复何以加之浩曰邢贞使吴
亦魏之太常苟事是宜无嫌于重尔日之行岂吴王入
觐时也世祖从之乃以顺兼太常持节拜蒙逊为假节
加侍中都督凉州西域羌戎诸军事太傅行征西大将
军凉州牧凉王加九锡之礼使浩为册书以褒赏之册
曰昔吾皇祖胄自黄轩总御群才摄服戎夏叠曜重光

不殒其旧逮于太祖应期协运大业惟新奄有区宇受
命作魏降及太宗广辟崇基政和民阜朕承天绪思廓
宇县然时运或否雰雾四张赫连跋扈于关西大檀陆
梁于汉北戎夷负阻江淮未宾是用自东征西戎轩屡
动(一作/驾)赖宗庙灵长将士宣力克剪凶渠震服彊犷四
方渐泰表里无尘王先识机运经略深远与朕协同厥
功洪茂当今运钟时季僭逆凭陵有土者莫不跨峙一
隅有民者莫不荣其私号不遵众星拱极之道不慕细

流归海之义而王深悟大体率由典章任土贡珍爱子
入侍勋义著焉道业存焉惟王乃祖乃父有土有民论
功德则无二于当时言氏族则始因于世爵古先帝王
褒贤赏德莫不胙土分民建为藩辅是以周成命太公
以表东海襄王锡晋文大启南阳是用割凉州之武威
张掖燉煌酒泉西海金城西平七郡封王为凉王受兹
素土苴以白茅用建冢社为魏室藩辅盛衰存亡与魏升
降夫功高则爵尊德厚则任重又加命王入赞百揆谟

谋帏幄出征不怀登摄侯伯其以太傅行征西大将军
仗钺秉旄鹰扬河右远袪王略怀柔荒隅北尽于穷发
南极于庸岷西被于昆岭东至于河曲王实征之以夹
辅皇室又命王建国署将相群卿百官承制假授除文官
刺史以还武官抚军以下建天子旌旗出入警跸如汉
初诸侯王故事钦哉惟时往践乃职祇服朕命协亮天
工俾九德咸事无忝庶官用终尔显德对扬我皇祖之
休烈

义和二年冬十二月李顺复奉使至凉蒙逊遣中兵校
郎杨定归谓顺曰年衰多疾旧患动发腰髀不随不堪
拜伏比三五日消息小差自当相见顺曰王之老疾朝
廷所知以王祇执臣礼别有诏旨岂得自安不见诏使
明日蒙逊延顺入至庭中箕坐隐几无动起之状顺正
色大言曰不谓此叟无礼乃至于此今不忧覆亡而敢
凌侮天地魂魄逝矣何用见之握节将出蒙逊使定归
追止之曰太常既雅恕衰疾传闻朝廷有不拜之诏是

以敢自安耳若太常曰尔拜尔跪而不祇命斯小臣之
罪矣顺益怒曰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周天子赐
胙命曰伯舅无下拜桓公犹不敢失臣礼下拜登受今
王虽功高勋厚未如小白之勤朝廷虽相崇重未有不
拜之诏而遽自偃蹇妄为尊大此乃速祸之道非图久
安之计若朝廷震怒遂相吞灭悔亦何及岂社稷之福
乎蒙逊谢曰太常规之以古烈惧之以天威敢不翘悚
敬听休命遂拜伏尽礼礼毕蒙逊曰夫恃德者昌恃力

者亡朝廷顷来征伐屡克境宇已博但当循理此民亦
足兴治然专务讨击恐不可常胜顺曰昔太祖廓定洪
基造有区夏太宗承统王业惟新自圣上临御志宁四
海是以戎车屡驾亲冒风霜灭赫昌于三秦走蠕蠕于
漠北辟地开边隶首不纪僵尸截馘所在成观除荡暴
虐存恤黎庶威振八荒声被九域自古以来用兵之美
未有如今日之盛者也是以遐方荒俗之氓莫不翘足
抗手敛衽屈膝天兵四临昭德伐罪何云恃力夫圣王

之用兵也征南蛮则北狄怨讨西戎则东夷恨天子安
得已哉蒙逊曰诚如来言则凉土之民亦愿魏帝远至
何为复递驿告惊不舍昼夜意君之所言殆为虚事顺
曰苗民叛帝舜而亲暴君有扈违后启而从逆主咸慑
逼于近地牵制于凶威自古而然岂独凉民也初罽宾
沙门昙无谶东如鄯善自云能使鬼治病且有秘术令
妇人多子与鄯善王㬅头陀林淫通发觉亡奔凉州蒙
逊甚重之号曰圣人无谶以男女交接之术教授妇女

蒙逊诸女及子妇皆往受术世祖闻之遣使来迎且告
蒙逊曰若不遣谶便即加兵蒙逊事谶日久未忍听去
至是复使李顺命蒙逊曰闻彼昙无谶法师博通多识
罗什之流秘咒神验澄公之匹朕思欲讲道愿一奉见
可驰驿送之蒙逊与李顺宴于新乐门上谓顺曰西番
老臣蒙逊奉事朝廷不敢违失而天子信纳佞言苟见
蹙迫前遣表求留昙无谶而今使来徵索此是门师当
与之俱死实不惜残年人生一死讵觉几时顺曰王款

诚先著遣爱子入侍朝廷钦王忠绩故显加殊礼而王
以一胡道人亏山岳之功不忍一朝之忿损由来之美
吐所不当言岂朝廷相待之厚意耶窃为大王不取也
且主上虚襟之至弘文之所知也(弘文蒙逊所遣/聘魏之使也)蒙逊
曰太常口美如苏秦但恐情不副辞耳仍留不遣后竟
发觉其事考讯杀之顺还世祖问与蒙逊往复之辞及
政教得失顺曰蒙逊控制河西踰三十年经涉艰难粗
识机变绥集荒裔群下畏服虽不能贻厥孙谋此亦足

以终其一世前岁表许十月送昙无谶及臣往迎便事
乖本意不忠不信于是而甚然礼者德之舆敬者身之
基也蒙逊无礼不敬而能久享禄福以臣观之不复年
矣世祖曰若如卿言则效在无远其子必易世易世之
后早晚(一作/何时)当灭顺曰蒙逊诸子臣略见之皆庸才也
不能保一隅如闻燉煌太守牧犍(即茂/虔)器性粗立若继
蒙逊者必此人也然比之于父皆云不及此殆天之所
以资圣明也世祖曰朕方有事东方未暇西略如卿所

言不过数年之外不足为晚且停前计以为后图蒙逊
末年荒淫猜虐忍于刑戮群下苦之闺庭之中略无风
纪
义和三年夏四月蒙逊寝疾左右常白日见鬼以剑击
之未几薨于路寝五月葬元陵私谥曰武宣王庙号太
祖蒙逊以晋安帝隆安五年岁在辛丑自称张掖公至
义熙八年僭称凉王后八年而宋氏受禅以宋元嘉十
年岁在癸丑卒在伪位三十三年时年六十六子茂虔

嗣先是蒙逊王有凉土专弘事佛于凉州南百里崖中
大造形像千变万化惊人眩目有土圣僧可如人等常
自经行无时暂舍遥见则行人至便止观其面貌状如
其中泥塑形像人咸异之乃罗土于地后往看之足迹
隐隐今见如此
　
　
　十六国春秋卷九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