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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十二
卷四十二 第 1a 页
皇朝文鉴卷第四十二
 奏疏
   请除非法之刑 钱 易
   应诏言事 王 禹偁
   论宰执不许接客 谢 泌
   论两省与台司非统摄 李 宗谔
   论灵州事宜 杨 亿
   论澶渊事宜 寇 准
   諌幸汾阴 孙 奭
   又諌幸汾阴 孙 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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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除非法之刑 钱 易
臣窃闻圣人之为政也太上以仁其次以智仁智
不行上下无信是故刑之设也盖国家不得已而
用之约礼从轻察罪肆赦圣人实有悯伤之心焉
是以刑之用期于无刑尔非欲毒于民也凡有罪
之狱则五辞五听无有疑屈然后择其时而行之
又痛其不可尽行乃施许赎之典则君之省刑爱
民断可知矣尧之时诛四罪止曰殛鲧于羽山窜
三苗于三危放驩兜于崇山流共工于幽州何独
不言杀鲧诛三苗戮驩兜斩共工于其处然此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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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皆杀戮灭绝之典也盖尧之仁圣而四者虽凶
尚恶言杀是故国之慎者莫先乎刑刑之伤者无
甚于杀乃修其法式以节其用贵刑踰法法有所
据不本于法则刑黩刑黩则法无据法无据则国
政暴国政暴则臣不敢言臣不敢言则一人专善
恶之心以独理天下独理不及则几于乱矣秦任
商鞅仁智不行而厚于法天欲丧秦而始皇复酷
于民弃三代之法恣一时之威行肉刑族诛之制
为秦民者皆冤之残害父母之体令受苦痛一人
有过而九族遭戮汉祖既入关萧何以文无害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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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故约秦之法为三章文帝有德诏除肉刑此
盖秦汉是非明在简策夫古之肉刑者劓椓黥刖
之类然此刑者非死刑也以其身命尚存令受是
刑后代尚以虐而绝之死刑者有二焉大斩小绞
绞者以首领犹全故分二等百代奉之以为常法
有司承式罔敢增变窃见近代已来非法之刑异
不可测不知建于何朝本于何法律文不载无以
證之亦累代法吏不敢言而行之至于今日或行
劫杀人白日夺物背军逃越与造恶逆者或时有
非常之罪者不从法司所断皆支解脔割断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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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坐钉立钉悬背烙筋及诸杂受刑者身具白骨而
口眼之具犹动四体分落而呻痛之声未息置之阛
阓以图示众四方之外长吏残暴更加增造取心活
剥所不忍言十五年前杭州妖僧为变数岁前蜀部
两回作乱事败之后多用此刑亦恐仁圣之朝不能
除之则永为讹法今盖以已死之刑复加脔截断割
此即古之五虐之刑不酷于今矣凡罪当死故重矣
刑止于杀则绞斩行焉复使先受苦痛脔截断割
然后就刑然亦非欲黩于刑所贵诫于后人令无犯
者臣淳化中寄居寿春县见巡检使生钉一贼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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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众之际有盗人物者此岂严刑可诫乎若使严刑
可诫则秦之天下无一黔首为盗贼矣汉文措刑亦
乱国矣三代已来跻民仁寿当先刑矣齐之以刑亦
不当言民免而无耻矣臣愚见以谓一人爱民民亦
爱一人既爱于上则奉上而惧苟以严刑欲诫则惧
虽未至而怨巳深伏惟 陛下仁理天下德感中外
事天地如父母爱赤子如婴孺愆伪悉荡祥瑞叠
现古帝王不能行之者皆行之近代未复古者悉复
之臣恐近世非法之刑非陛下能除之则后代相承
益为常行矣臣又窃见唐太宗以人之五藏系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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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罪者仍不令鞭背盖虑伤其命故于今称善理
天下能致社稷皆曰文皇放死罪四百令归毕农
然后就法至期而无一人不到者此岂在严也且
近广州僣称帝号理广以酷施于毒刑汤煎锯解
靡所不至广民冤之立于刀刃今之史传贬以尚
刑太祖神德皇帝平之而绝其法广之民于今歌
颂鼓舞方保其生死亦无怨令或非法之刑不除
亦恐政阙况剖心剒胫独夫受行之已为万古所
笑今以此为刑臣耻之 陛下必亦耻之非臣尽
心报政孰肯言于 陛下非 陛下大圣仁慈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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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信臣而行之哉臣不胜深有所望乞自今后明
下诏书断天下非法之刑止存绞斩则仁政王道
尽在此矣 陛下从而行之则诛臣一身愚直之
罪亦幸矣
    应诏言事 王 禹偁
伏睹 陛下即位赦书云所宜开諌诤之路拔茂
异之材又奉御史台告报准诏命内文武臣僚并
许直言极谏此实 陛下诞彰圣德广达民情速
致时雍追用古道之深旨抑亦宗社无疆之休军
民莫大之幸也臣才虽无闻諌则有素 先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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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初拜右正言直史馆即日进端拱箴一篇又上
禦戎十事蒙先朝采纳擢升纶阁判大理寺时抗
疏论道安之罪执法雪徐铉之冤贬官商山咎实
因此寻沐徵用再尘諌垣又上李继迁便宜寝而
不报俄忝内庭兼駮正亦尝攺更宣命封还敇书
虽无报于朝廷盖粗伸于职业伏遇 陛下钦奉
顾命惟怀永图嗣位之初赦书既如彼听政之后
诏命又如此臣苟有所见隐而不言是上负 先
帝用人之心下孤 明主求谏之意也臣死罪死
罪顿首顿首伏以圣朝享国四十馀年边鄙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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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人民未甚泰求利不已设官太多今 陛下治
之惟新救之在速臣伏虑书生执言有奏 陛下
以为三年无攺于父之道可谓孝矣此不知古今
异制家国殊涂者也假如帝尧既殂帝舜在位尧
时有八元未进四凶未除舜乃流放举用善恶两
分未闻后之人曰尧不及于舜也舜不孝于尧也
伏惟 陛下遏老生之常谈奋英主之独断则天
下幸甚谨缘军国大政奏事五条傥稍动于圣心
庶大开于言路其一曰谨边防通盟好使辇运之
民有所休息方今北有胡虏西有继迁胡虏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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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边戍兵岂能减削继迁既未归命馈饷固难寝
停关辅之民倒悬尤甚臣愚以为 陛下即位之
始当顺人心宜敕疆吏致书虏臣使达犬戎请寻
旧好下诏赦继迁之罪复与夏台臣顷在翰林见
继迁上表云乞取残破夏州以奉拓跋氏祭祀
先皇帝虽有批荅只许鄜州节度缘继迁本是反
侧之人岂肯束身归国所有诏命不行今 陛下
嗣统大振皇威亦恐继迁令人进奉因举前事彼
必感恩此亦不战而屈人之师也如其不从则备
禦诛擒皆有方略且使天下百姓知 陛下屈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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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为人也或曰富国彊兵不可示人以弱此乃誇
虚名而忽大计者也其二曰减冗兵并冗吏使山
泽之饶稍流于下伏以乾德开宝已来国家之事
臣所目观当时东未得江浙漳泉南未得荆湖交
广朝廷财赋可谓未丰然而击河东备北虏国用
亦足兵威亦彊其义安在所蓄之兵锐而不众所
用之将专而不疑故也自后尽取东南数国又乎
河东土地财赋可谓广矣而兵威不振国用转急
其义安在所蓄之兵冗而不尽锐所用之将众而
不自专故也今诚能简锐卒去冗兵而委之以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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帅用恩威法令驾驭之资之以天下之财赋而曰
兵不振用不丰未之有也臣愚以为 陛下宜经
制兵赋如开宝中则可以高枕而治矣至于引唐
虞比三代者皆为空言臣所以不取臣又见开宝
中设官至少何以验之臣本鲁人占籍济上未及
第时常记只有刺史一人李谦溥是也司户一员
今司门员外郎孙贲是也近及一年朝廷别不除
吏当时未尝阙一事矣自后始有团练推官一员
今枢密直学士毕士安是也太平兴国中臣及第
归乡有刺史陈廷山通判阎炜副使阎彦进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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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推官柳宣兵马监押沈继明监酒税又增四
员曹官之外更益司理问其租税减于曩日也问
其人民逃于昔时也一州既尔天下可知冗兵耗
于上冗吏耗于下此所以尽取山泽之利而不能
足也夫山泽之利与民共之自汉已来取为国用
不可弃也然亦不可尽也方今可为尽矣何以知
之只如茶法从古无税唐元和中以用兵齐蔡宰
相王涯始建税茶之法唐史称是岁得钱四十万
东师以济今则钱数百万矣民何以堪之臣故曰
减冗兵并冗吏使山泽之饶稍流于下者也其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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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艰难选举使入官不滥古者乡举里选为官择
人士君子行脩于家学推于众然后荐用登之于
朝故从政而政和临民而民泰自三代涉两汉虽
有沿革未常远去此道者也隋唐已来始有科试
得人之盛与古为侔然自唐初终 太祖之世科
试未尝不难矣每岁进士不过三十人经学不过
五十人重以周高祖之后外诸侯不得奏辟士大
夫罕有资荫故有终身不获一第没齿不获一官
者 先皇帝毓德王藩睹其如此临御之后不求
备以取人舍短从长拔十得五在位将逾二纪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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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亦近万人不无俊秀之才亦有容易而得如臣
者容易中一人尔臣愚以为数百年之艰难故
先帝济之以汎取二十载之霈泽 陛下宜紏之
以旧章伏望以举埸还有司如故事至于吏部铨
择官材亦非帝王躬亲之事比来五品已下为之
旨授官今则幕职州县而已京官虽有选限多不
施行 太祖已来始令后殿引见因为常例以至
先朝调选之徒多求侥倖或以哀鸣泣涕便获起
资或以捷给山呼便升京秩遂使长定格真同长
物吏部官只若备员既无耻格之风渐多阘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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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臣愚以为宜以吏部还有司依格敕注拟其四
曰沙汰僧尼使疲民无耗夫古者唯有四民治民
者士也故受养于农工以造器用商以通货财皆
不可阙也而兵不在其数盖用井定之法农即兵
也有事则战无事则耕自秦已来以彊兵定天下
故战士不服农业矣是四民之外又生一民而为
五也所以农益困然而执干戈卫社稷理不可去
也但使帝王之道不得与三代同风汉明之后佛
法流入中国度人脩寺历代增加不蚕而衣不耕
而食是五民之外又益一民而为六也故魏晋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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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治道不及于两汉有唐大儒韩愈谏宪宗迎佛
骨表云昔黄帝在位百年年百一十岁少昊在位
八十年年二百岁颛顼在位七十九年年九十八
岁帝喾在位七十年年百五十岁尧在位九十八
年年百一十岁舜禹皆寿百馀岁当时未有佛
也是知古圣人不事佛以求福古圣人必排佛以
救民假使天下有僧万人每日食米一升岁用绢
一疋是至俭也而月有三千斛之费岁有一万疋
之耗何况五七万辈哉而又富僧钜髡穷极口腹
一斋之食一袭之衣贫民百家未能供给此既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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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治民又不能力战不造器用不通货财而高堂
邃宇丰衣饱食而已不曰民蠹其可得乎臣愚以
为国家度人众矣造寺多矣计其费耗何啻亿万
先朝不豫舍施又多佛若有灵岂不蒙福事佛无
效断可知矣陛下深鉴前王精求理本亟宜沙汰
以厚生民若以嗣位之初未欲惊骇此辈且可一
二十载不令度人不许脩寺使自销铄渐而去之
亦救弊之一端也又其五曰亲大臣远小人使忠
良謇谔之士知进而不疑奸纤倾巧之徒知退而
有惧夫君为元首臣为股肱言同体也得其人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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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疑非其人则不用凡今天下言帝王之盛者岂
不曰尧舜尧舜之道具在方册是时百姓不亲五
品不逊契作司徒敷五教蛮夷猾夏寇贼奸宄咎
繇作士明五刑伯夷典礼后夔典乐禹平水土益
作虞官大哉尧之为君可谓委任责成而无疑矣
或曰诚如是尧有何功德耶臣曰有知人任贤之
德尔虽然尧之道去世辽远恐不可复臣以近事
言之唯有唐之政可以损益而行焉臣读元和贤
相裴垍传宪宗尝命垍铨品庶官垍奏曰天子择
宰相宰相择诸司长官诸司长官自择僚属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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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不疑而政成矣以 陛下之明择数十人诸司
长官常恐不逮若更令臣择庶官恐非致治之要
当时识者以垍为知言伏望 陛下远取帝尧近
鉴唐室既得宰相用而不疑使宰相择诸司长官
诸司长官自取僚属则垂衣而治矣所谓忠良謇谔
之士知进者也臣又闻古者刑人不在君侧语曰放
郑声远佞人又曰浸润之谮肤受之愬不行焉可谓
明也矣是以周文王左右无可结袜者言皆贤也夫小
人之徒巧言令色先意希旨事必害政心惟忌贤
非圣帝明王不能深察臣又按旧制南班三品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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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方得登殿比者三班奉职卑贱可知或因遣差
亦得升殿惑乱天听亵黩至尊无甚于此伏望
陛下振举纪纲尊严视听在此时矣不可不思所谓
奸纤倾巧之徒知退者也臣愚以为今之所急在
先议兵使众寡得其宜措置得其道然后议吏使
清浊殊涂品流不杂然后难选举以塞其源禁僧
尼以去其耗自然国用足而王道行矣今若不去
冗兵不并冗吏不难选举不禁僧尼纵欲减人民
之赋宽山泽之利其可得乎伏惟 陛下承二圣
之贻谋鉴千古之治道明比日月几先鬼神圣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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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周不遗一物英断所及出于百王而又三事大
臣受遗辅政岂容郎吏辄议国经盖以臣素被宠
光常思报效有所贮蓄不敢缄藏臣又念诏书云
言之而不用罪在朕躬求之而不言咎将谁执臣
不胜大愿所以辄进狂瞽上干冕旒伏惟 陛下
践诏书之言则天下幸甚也谨斋戒拜疏实封附
递以闻惟 陛下宽其罪而念其诚以来谏诤之
路则臣死无恨矣
    论宰执不许接客 谢 泌
伏睹明诏宰执枢密使不许接见宾客是疑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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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私也书曰任贤勿贰去邪勿疑张说谓姚元崇
外则疏而接物内则谨以事君此真得大臣之体
今天下至广万机至繁 陛下以聪明寄于辅臣
自非接见群官何以悉知外事若令都堂候见则
群官请见咨事略无解衣之暇古人有曰疑则勿
用用则勿疑若政在大夫禄去公室国祚衰季强
臣擅权当此之时乃可为虑今 陛下鞭挞宇宙
揔揽豪杰朝廷无巧言之士方面无姑息之臣礼
乐征伐自天子出书曰无偏无党王道荡荡今日
之谓也奈何疑执政为衰世之事乎昔孔光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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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室中树顾雍封侯三日家人不知谢安石对客
围棋捷书至而客不觉大臣当密慎如此虽妻子
犹不得闻况它人乎使非其人当斥去之既得其
人任之以政又何疑也设若杜公堂谒见之礼岂
无私室乎塞相府请托之渐岂无它径乎此非
陛下推赤心以待大臣大臣展四体以报 陛下
之道也王禹偁昧于大体妄有陈述上累圣德蒙
蔽聪明狂躁之言不可听用
    论两省与台司非统摄 李 宗谔
臣按通典叙职官以三师三公门下中书两省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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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而会要亦以两省为首惟六典准周礼六官以
尚书省官居上而两省亦在御史台之前此不相
统摄一也唐开成三年御史台奉宣今后遇延英
开拟中谢官委台司前一日依官班具名衔奏其
两省官即令本司前一日奏是两省得以专达此
不相统摄二也朝会图门下省典仪设版位御史
中丞班在丹墀上两省官后立此不相统摄三也
故事文武百官内殿起居失仪左右巡使奏文武
班内有官失仪请付外勘当如两省官失仪即奏
云供奉班内有官失仪请付所司以此言之惟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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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官失仪左右巡使不敢请付外勘当此不相统
摄四也又御史台止奏南衙文武百官班簿门下
中书两省各奏本省班榜子此不相统摄五也文
武常参官每遇假告皆经御史台陈牒惟两省官
自左右正言以上假告直经宰相陈牒遇正衙见
辞谢文武常参官皆于朝堂四方馆陈状两纸惟
两省官止陈状一纸既不与百官叙班亦无台参
之礼此不相统摄六也文武常参官幕次并在朝
堂惟两省官在中书门内每遇殿起居及大朝会
宴集并设次在御史中丞之上盖地望亲近在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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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之右此不相统摄七也五代开延英奏事先宰
相次两省次御史中丞次三司使次京尹又常朝
叙班御史中丞群官先入次东宫保传次两省官
次左右仆射及朝退仆射先出两省官次东宫保
传次御史中丞群官夫以后入先出为重不相统摄
八也伏以中书门下两省自正言以上皆天子侍
从之官立朝叙班不与外司为比故在正衙则与
宰相重行而立通衢则与中丞分路而行常参则
师传入于两省之前朝会则台官次于两省之后
地望特峻职业有殊官局之间不相统摄御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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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牒本省并不平空所以本省移报亦如其仪而
文仲止凭吏人之言遂有闻奏且无典章为据伏
况台宪之职所宜紏察奸邪辨明冤枉廷臣有不
法之事得以弹奏下民有无告之人得以申理而
于文牒之内争平空与不平空其事琐细乌足助
于风威哉
    论灵州事宜 杨 亿
臣读旧史见汉武北筑朔方之郡平津侯谏以为
罢敝中国以奉无用之地愿罢之上使辩士朱买
臣等发十策以难平津不能对臣以为平津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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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贤相深明经术习知利害属武帝以雄俊自任
志在开拓买臣等以词辩获进并侍左右前史又
称平津每朝会论议但开陈其端使人主自择不肯
面折廷诤由此言之非不能折买臣之舌盖所以
将顺人君之意耳即朔方之非便有自来矣且地
在要荒之外固声教不及元朔中大将军卫青攘
却匈奴取其河南地以列置郡县今灵州是赫连
昌地后魏置州盖朔方之故墟匈奴之旧壤僻介
西鄙悬绝诸华数百里之间无水草烽火不相应
亭障不相望当边境谧宁羌戎即叙道路不壅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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馈无虞犹足以张大国之威声为中原之捍蔽自
胡雏作梗边邑屡惊杂虏为其胁从凶党因而猖
炽待之以爵赏颇骄蹇而不恭讨之以甲兵又遁
逃而无复凡有嬴粮之役必兴狙击之谋每至灵
武转输大须发卒防援离去内地皆无斗心经涉
畏途多有菜色自曹光实白守荣马绍忠及王荣
之败资粮扉屦所失至多将士丁夫相枕而死以
至募商人入谷输帛偿以数倍之贾复于积石之
孤壤别筑清远之一城边民绎骚国帑匮乏既不
能制黠虏之死命又不能救灵武之急难数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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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凶党逾盛灵武危堞岿然仅存河外五城继闻
陷没但坚壁清野坐食糗粮闭垒枕戈苟度朝夕
且使贼迁横行沙漠俶扰疆陲击列镇之戍兵侵
属国之蕃部虽有警急无候望而得知纵或凭陵
但缮完而入保未尝出一兵驰一骑敢与虏角此
灵武之存无益明矣平津所言罢敝中国以奉无
用之地正 今日也臣以为存之有大害弃之有
大利且如国家募人入粟偿以十倍之直发卒转
饷涉兹不毛之地此古人所谓率三十钟而致一
石殴民于死地者也今或弃之即可以岁省戍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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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守内郡一卒之费可给十夫国家无飞刍挽粟
之劳士卒免暴露流离之苦必谓废之即亏失土
地伤损威重且如尧舜夏禹圣之盛者也地不过
数千里而明德格天四门穆穆武丁成王商周之
明主也然地东不过江黄西不过氐羌南不过蛮
荆北不过太原而颂声并作号为至治及秦汉拓
土穷兵远略虽疆理益广而干戈日寻府库之资
财屡空生灵之肝脑涂地校功比德岂可同年而
语哉夫蝮蛇螫手壮士断腕蚁壤不塞将漏山阿
今灵武之存为害甚于蝮蛇供馈之费为蠹逾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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蚁壤无鸿毛之益有泰山之损岂可忽远大之略
徇悠悠之谈昔西汉贾捐之尝建议弃朱崖当时
公卿亦有异论元帝能排众多之说奋独见之明
下诏废之人颂其德元帝之意宁欲自弃其地当
其内属为郡固已置吏而拊循及其称兵构乱岂
可劳民而征戍故其诏书曰议者以弃朱崖羞威
不行夫通于时变即忧万民民之饥饿危孰大焉
且宗庙之祭凶年不备况乎避不嫌之辱哉臣以
为正与今日灵武之事相类必以失地为言即燕
蓟八州河湟五郡所失多矣何必此为议者又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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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诸蕃戎马是产资其控制以通贸易环庆诸
州内附蕃落藉其屏翰以免惊骚此又迂阔之甚
且戎人为利所诱故互市于边关蕃部之族自强
故能庇于种类必来寇于环庆固无隔于藩篱百
雉危城千里悬隔自救不暇岂及于他议者又以
其土田沃饶有汉陂之利恐贼迁因而播种益以富
强况戎人但以攻剽为能罔知耕稼之事河陇之
外弃地甚多延袤百城提封万井西汉屯田之所
疆畔犹存傥事力耕可以积谷何必独耕灵武乃
能足食若灵武于贼有大利即是必争之地当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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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攻取岂至于今皆为孟浪之谈殊非经久之计
况又岁有调发动致寇攘借寇兵而赍盗粮竭民
力而耗国用为患之大无出于斯虽庸人竖子亦
知其可弃也若或精选单介间道而行赍持诏书
宣布王命令其尽焚庐舍自拔而归丁壮悉令持
兵老幼以之襁负古称归师不可遏又曰置之死
地而后生当此之时人百其勇临难思免其锋莫
当又须申命偏师扬言出塞军声既振贼势自分
即灵州东迁之民不虞邀击之患虽有剽劫易为枝
梧且国家所惜者士民所急者财用岂可以骁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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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旅委于饿虎之蹊府藏之实填于庐山之壑今
若弃去灵武退守环庆卒免戍于绝域民思保其
室家供馈不出于郊圻恩德自沦于骨髓民力不
竭士气易扬何敌不摧何戎不克 陛下又愤兹
黠虏思欲剪除臣以为不可黩武以穷兵止可伐
谋而制胜臣窃料贼迁睢盱边塞之外倔强沙漠
之中胁制诸羌啸聚不逞无耕桑之业无蚕织之
工为鼠窃之谋以资衣食聚乌合之众以扰塞垣
致蕃夷之服从用凶威而驱逼非有厚利能诱其
人朝廷今废弃灵州每岁更无馈餫绝其觊望何
卷四十二 第 19b 页
所窥图平夏之西池盐斯在先是贸易粟麦用资
糇粮今条禁甚严法网尤密无敢踰越渐致携离
皆困贼迁之术也臣窃见 太祖朝命姚内斌领
庆州董遵诲领环州二人所统之兵才五六千而
已阃外之事一以付之军市之租不从中覆用能
士卒效命羌夷畏威朝廷无旰食之忧疆场无羽
书之警臣欲望于武臣中选有将帅之才知边鄙
之事者三数人分布诸郡各量其所将兵多少付
之除廪禄之外赐一大县租赋恣其犒设令开幕
府辟召髦俊为之僚佐咨以策略勇力之士禀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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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踪之用军旅之政许之便宜而行傥贼迁侵边
郡军戍扰内属蕃部并唇齿相援腹背夹攻或战
马正肥戎士思奋即召发内属讨虏之羌俘获之
馀尽分麾下且戎人利于降附盖迫凶渠傥挠之
以劲兵示之以大信怀荒振远推亡固存出金帛
以购酋豪悬爵秩以宠降附明立赏格厚荅战功
即贼迁之腹心稍稍奔溃亲离众叛事去运乖茕
茕独行谁与为伍但塞外一胡人耳安能与大邦
为雠哉若欲成谋庙堂功在漏刻臣以为北虏方
黠其材犹丰腥膻之群如臂使指未可以岁月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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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直须废弃灵州退保环庆然后以计困之耳如
臣之策秪得三两骁将付以一二万精卒以数县
租赋给其用度令分守边郡贼迁可以计日成擒
朝廷可以高枕无事矣
    论澶渊事宜 寇 准
臣伏奉圣旨擘画河北边事及将来驾起与不起
至何处者一臣伏睹边奏犬戎游骑已至深祁以
东窃缘三路大军见在定州魏能张凝杨延朗田
敏等又在威虏军等处东路深赵贝冀沧德等州别
无大军驻泊必虑虏骑近东南下寨轻骑打劫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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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老小惊骚兼使贼盗团聚直至天雄军以来人
户惊移若不早张军势必恐转启戎心臣欲乞先
那起天雄军兵马一万人往贝州驻泊令周茔杜
彦钧孙全照部辖若是虏骑在近即仰近城觅便
掩杀兼令间道将文字与石普阎承翰照会掩杀
番贼近召募强壮入贼界烧荡乡村劫杀人口仍
乞照管南北道路多差人探报番贼次第闻奏及
报天雄军一则贵安人心二则张得军势以疑敌
人之谋三则石普阎承翰等闻王师北来壮得军
威四则与邢洺地里不遥张得掎角之势一随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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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士卫扈宸㞐固不可与犬戎交锋原野以争胜
负天雄军至贝州兵马大驾未起已前不过三万
人万一犬戎至贝州已南下寨游骑渐更南来即
须那起定州兵马三万以上人骑令桑赞等结阵
南来镇州及令河东雷有终手下兵士出土门路
与定州兵马会合相度事势紧慢那至洺州以东
方可圣驾顺动假万乘之天声合数路之兵势更
令王超等在定州近城排布照应魏能张凝杨延
㓪田敏等处兵马令作会合次第及前来累降指
挥索拽候抽移得定州河东兵马附近始得幸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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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一或恐万一定州兵马被犬戎于镇定间下寨
抽那不起邢洺之北游骑侵掠天雄军东北县分
老小大段惊移须是分定州三路精兵差在彼将
帅等会合及分魏能张凝杨延㓪田敏等兵马渐
那向东傍城寨牵拽如此则犬戎必有后顾之患
亦未敢轻议悬军深入若是车驾不起转恐番戎
残害生灵或是銮辂亲征亦须过大河即且幸澶
渊就近易为制置会合兵马兼控扼津梁右臣叨
列宰司素无奇略即承清问合罄鄙诚伏睹 皇
帝陛下睿智渊深圣猷宏远固已坐筹而决胜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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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虚已以询谋兼彼犬戎颇乏粮糗惟腥膻之众
必怀首尾之忧岂敢不顾大军但图深入然亦虑
其凶狡须至过有防虞烦渎天聪伏增战惧
    諌幸汾阴 孙 奭
先王卜征五年岁习其祥祥习则行不习则增修
德而攺卜 陛下始毕东封更议西幸殆非先王
卜征五年㥀重之意其不可一也夫汾阴后土事
不经见昔汉武帝将封禅故先封中岳祀汾阴始
巡幸郡县遂有事于泰山今 陛下既已登封复
欲幸汾阴其不可二也古者圜丘方泽所以郊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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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今南北郊是也汉初承秦唯立五畤以祀天
而后土无祀故武帝立祠于汾阴自元成以来从
公卿之议遂徙汾阴后土于北郊后之王者多不
祀汾阴今 陛下已建北郊乃舍之而远祀汾阴
其不可三也西汉都雍去汾阴至近今 陛下经
重关越险阻轻弃京师根本而慕西汉之虚名其
不可四也河东唐王业之所起也唐又都雍故明
皇间幸河东因祠后土圣朝之兴事与唐异而
陛下无故欲祠汾阴其不可五也昔者周宣王遇
灾而惧故诗人美其中兴以为贤主比年以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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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相继 陛下宜侧身修德以荅天谴岂宜下徇
奸回远劳民庶盘游不已忘社稷之大计其不可
六也夫雷以二月出八月入者也育养万物有人
君之象失时则为异今震雷在冬为异尤甚此天
意丁宁以戒 陛下而返未悟殆失天意其不可
七也夫民神之主也是以圣王先成民而后致力
于神今国家土木之功累年未息水旱作沴饥馑
居多乃欲劳民事神神其享之乎此其不可八也
陛下必欲为此者不过效汉武帝唐明皇巡幸所
至刻石颂功以崇虚名誇示后世尔 陛下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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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明当慕二帝三王何为下袭汉唐之虚名其不
可九也唐明皇以嬖宠奸邪内外交害身播国屯
兵交阙下亡乱之迹如此由狃于承平肆行非义
稔致祸败今议者引开元故事以为盛烈乃欲倡
导 陛下而为之臣窃为 陛下不取此其不可
十也臣言不逮意 陛下以臣言为可取愿少赐
清间以毕臣说
    又谏幸汾阴 孙 奭
陛下将幸汾阴而京师民心弗宁江淮之众困于
调发理须镇安而矜存之且土木之功未息而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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攘之盗公行北虏治兵不远边境使者虽至宁可
保其心乎昔陈胜起于徒戍黄巢出于凶饥隋炀
帝勤远略而唐高祖兴于晋阳晋少主惑小人而
耶律德光长驱中国 陛下俯从奸佞远弃京师
涉仍岁荐饥之墟修违经久废之祠不念民疲不
恤边患安知今日戍卒无陈胜饥民无黄巢英雄
将无窥伺于肘腋戎狄将无观亹于区脱乎 先
帝尝议封禅寅畏天灾寻诏停寝今奸臣乃赞
陛下力行东封以为继成先志 先帝尝欲北平
幽朔西取继迁大勋未集用付 陛下则群臣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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尝献一谋画一策以佐 陛下继先帝之志者反务
卑辞重币求和于契丹蹙国縻爵姑息于继迁曾
不思主辱臣死为可戒诬下罔上为可羞撰造祥
瑞假托鬼神才毕东封便议西幸轻劳车驾虐害
饥民冀其无事往还便谓成大勋绩是 陛下以
祖宗艰难之业为佞邪侥倖之资臣所以长叹而
痛哭也夫天神地祇聪明正直作善降之百祥作
不善降之百殃未闻专事笾豆簠簋可邀 福祥
春秋传曰国将兴听于民将亡听于神愚臣非敢
妄议惟 陛下终赐裁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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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朝文鉴卷第四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