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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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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道园学古录卷九
             元 虞集 撰
 记
  慈利州天门书院记
澧之慈利州西百五十里有山曰天门盘结奇秀其峰
十有六皆可以物象儗而名之盖胜地也蜀人有田公
著者自其先世来居之数传矣至元乙亥王某兄弟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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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人也避地至焉开门授徒以自给公著之父率其子
弟往受教久之乐闻其说请结屋以容师弟子与其
乡人共有闻焉王氏善之而未敢自遂也大德癸卯慈利
改作州学更为大成殿正配神位及十哲象而旧象无
所于寓王某谓公著曰子欲成父之志此非其几乎乃
请于官欲筑宫以奉旧象而祠之部使者深伟之既得
请公著乃度形势视土物庀工择材陶冶并作踰年而
礼殿讲堂门庑庖库之属俱就益市经书具祭器买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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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亩以为食俨然学宫之体备焉提学官以闻于朝
名之曰天门书院王氏田氏与其乡之士民舍菜于先
圣先师以落成后五年其州前判官周某调官京师来
为之请记呜呼天下之名山川多矣大抵为浮屠老佛
之宫既竭吾民之膏血以奉之而心术又坏于其说千
数百年以来习熟见闻以为当然而莫之怪也孰谓天
门之胜独以僻左之故閟其神气于千古以启圣人之
宫岂偶然哉噫今之所谓学者有周程张朱诸君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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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发明圣人之蕴无所不见圣人之微无所不著涂辙
之正大门户之端深固以尽闻而邪说之多岐则亦掊
击排抉而无馀矣况自国都至于郡县无小大远近具
有学宫则所以传夫学者可不谓既备己乎然而或徒
尊其说以自标置或讲其义以务文章其反求切已至
于深得而不违者盖鲜能焉此其故何也城阙之近习
俗所移彼其所见闻识知者一皆物欲之所为而已宜
乎所以自致之学不足以胜夫居之所移也然则安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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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之人声色不接于耳目利禄不入于心胸其质之
浑朴固不至于去道之远而禀气之坚悍或反足以资
其有为则天门之士岂无可望者哉且夫山川之秀异
久郁而始变发而钟为人物者必有可观而无疑矣其
要在太守部使者慎为之得师以养蒙造端又省其力
役使之安于进业而周君且去官数年犹自执贽来见
求书院之记以遗其人焉其知好善盖如此安可不为
备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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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德路魏文贞公宋文贞公祠堂记
至大四年七月中山王公结自集贤直学士出守顺德
明年郡以治闻守居无事乃按传记而叹曰魏文贞公
徵钜鹿人宋文贞公璟沙河人今二邑𨽻顺德则二公
皆郡人守其土祀其先民礼也于是作宫学宫东南考
求当时衣冠之盛肖二公仪刑而合祠焉郡人梁(阙/)
各以其财来助司狱崔(阙/)学正杨(阙/)董其役以延祐元
年二月告成泰定元年天子始开经筵王公在集贤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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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以经从幸上都某与在行间以祠事语某将篆诸石
以识某曰治民者常示之以好恶乡背之正则民志壹
而事有所据特教之疏节耳而世犹迂之甚矣其不知
本也天下之患常出于巽懦无耻巽懦者苟且无耻者
无忌惮苟且而无忌惮人心始不可收而至于无所不
至君子盖深忧之若二公者诚足以表砺振起于斯人
哉唐有天下二百馀岁莫治于贞观莫盛于开元之初
一时名臣众多近代盖莫之及然而尚论刚正能谏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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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古大臣之风者则未有踰于二公者也夫二公之乡
非有百里之远也二公之相非有异世之隔也邦人颂
其事而知其德岂一朝一夕之积而合祠之礼旷久未
举固亦有待也耶昔者仁宗皇帝在御慨然闵俗习之
弊于文法颓坏沦靡而莫之救乃出独断以图治凡所
拣拔常出不次一时作新之志贞观开元不足为也乡
使有若二公出乎其间则气类之合风节所厉庶几少
答圣明之万一乎始王公受知仁宗于东宫及践大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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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已在外服其祠二公也特因其职分之所得为而已
迩者论经之馀亦尝窃取二公言事之要而陈之辞之
所达万不及一徒想见其遗风馀烈之不可复作南瞻
祠宇悠然有千载之叹焉噫岂吾二人之私也哉故作
享神之诗曰
侃侃正辞高风相望恭敬不忘有合其乡于昭顾怀庶
其在此俾后民克享世有君子  平江路重建虹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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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治三年五月日平江守臣告于江浙行中书省曰吴
郡城内外皆凿沟浍纳太湖之水以容行舟逾绝为梁
经纬联属其高卑修缩视水大小与人事缓急独虹桥
在郡阊门西跨官河通驿道为咽喉要处水至桥下汇
为回渊最深广随折而东行势用剽悍桥旧植以木而加
甃焉岁入腐桡及今夏大霖雨遂坏水陆并阻民吏
忧骇即日召吴县长吏计会脩治吏曰役大惧不即成
请草具以木济而徐图之郡人邓文贵诣官自言架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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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经久计改作将因循请出家财成之可毋烦官也问
其故曰家业(阙/)    世矣衣食不敢有所过积日
久而食功多幸有馀今度足以畜子孙终其身请悉以
从事问所欲曰心诚愿焉无所冀也按文贵家无田入
化迁之利郡县甲乙赀产在中产最下徒以知足能散
无所为之心佐郡县徇民之急不亦善夫请听文贵所
为省府下其书曰此有司之责而文贵发私财甚善其
亟从勉成之文贵既受命乃引里中信义者与共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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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乙丑召工画图计日度财尽撤其旧而新之求土木
铁石必良售物予直必平无留劵择匠必精既称必足
其志役者受佣如归作息有度勤而勿病绝水下石款
密键固累起拱合理致无间圜空漏水象月引重过之
坚踰实地盖长若干广若干而又帖石堤岸容挽溯者
若干尺泰定元年十月成凡用中统钞拾伍万贯于是
前侍御史曹南冯公翼与名卿大夫既老而寓于吴者
十数公咸善之而王公都中新领海南北宪节未上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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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来告曰今日之制自一钱以上郡县毋得擅用府库
兹桥以民家亲为之犹须十馀万未巳踰年乃成乡使
文书上下反复较论讵得出经费若是数就令从之非
一日而决讵能成于期月耶用不足必且汎赋吏并缘
奸利能无侵牟椎剥乎利尽而求速能久坚若是乎是
诚可书以示来者请刻文记之或曰以一民掠有司之
美可也噫文贵盖有所受命矣且夫郑商犒牛敌谋遄
沮卜式输财汉用不匮度时酌宜未可废也必律之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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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昔其常制产已乎不然世之兼并者或尽民力至骨
髓不餍坐视其死亡而莫之恤者盖有之矣服御拟王
侯嘻笑制官府唯其所欲为而莫之禁更于斯举不足
乎是则可书也文贵有子业进士予昔过吴尝从学者
来见予故知其人且吴人殷盛四方所莫及其什伯倍
徙于邓者甚众其轻财尚义肯恤乡里救灾患者常多
有之故为备载而不辞庶几相劝之道也时之守令僚
吏名氏请列诸碑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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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悦生堂记
夫天地之间人与万物所以禅续息复于无穷者生之
理为之也是故人之生也饮食男女衣服宫室货财之
为皆生生之具焉而愚不肖者不知察也于是极其思
虑之所可及肆其智力之所得为内刿其心外伐其形
凡所以养生者皆足以害其生而风寒燥湿之感水火
虎兕兵凶之遇不与焉若是者逐逐乎相随未有纪极
其卒也可胜道哉四明道士项君子虚能以医药诊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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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所以伤而保其所以全用能变其呻吟呼号愁叹
之声以为忻愉舞蹈顺适之意日有称而岁有徵也故
君子名其堂曰悦生云呜呼人受天地之中以生婴少
壮老其时也强弱盛衰其气也诚能顺时御气损有馀
益不足以自致于无过无不及是谓能奉天之所与以
尽其分定而无悔焉诚哉其可悦也然则老子以身为
患庄周以生为劳者其殆愤激之辞也夫虽然子虚学
于老庄者也吾闻善养生者咀咽太和不在乎榖肉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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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也品配阴阳托象乎夫妇男女也鄞鄂之固舍庐之
安金玉之保缊袭之厚又皆有所喻焉一不得以物命
之也此岂非悦生之大本乎哉安而久焉有不止于悦者
暇日更仆论之可也
  思学斋记
予始识临江杜伯原甫于京师也见其博识多闻心爱
重之间从之游问焉沛乎其应之无穷也而其天文地
理律历卜祝神仙浮屠之说往往得诸世外之士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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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人情时物之变论议政治之术可指诸掌时大臣有
得其才而荐用之者荐上未命而大臣者卒事报闻原
甫漠如一不介意方就客舍取诗书易春秋悉去其传
注而缮书之慨然有直求圣贤之遗于本书之意未几
去隐武夷山中其友詹景仁氏力资之益得肆志于所
愿学而予不及从之矣延祐庚申予居忧在临川原甫
使人来告曰我著书以求皇极经世之旨子其来共讲
焉且曰我以思学名斋居旧矣子为我记之明年予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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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省墓吴中将溯浙踰峤以成其约会有召命不果又
四年景仁来京师每以思学之记为说予曰原甫高迈
绝俗又能閒居山林无世事之夺其所就殆必过人远
矣予何足以言予苟言之人之所知耳所不知固不可
言也他日授说于原甫而执笔焉尚未晚也景仁曰不
可必有以复于原甫者乃试诵所闻焉古之所谓学者
无他学也心学而已耳心之本体盖足以同天地之量
而致用之功又足以继成天地之不能者焉舍是勿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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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外求焉则亦非圣贤之学矣然而其要也不出于仁
义礼智之固有其见诸物虽极万变未有出乎父子夫
妇君臣长幼朋友之外者也故曰圣人者人伦之至而
已圣人至而我未至故必学焉求其所以至则必思焉
且何以知圣人哉于其言行而已矣言其言也行其行也然而反诸心而有未尽行诸已而有勿得是以有思
固非茫然无所主而妄驰者也彼其由之而弗之察违
之而不觉反憧憧往来于客气之感何其多哉乃有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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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说者反欲绝去伦理措心如墙壁以待夫忽然之悟
于一触之觉不亦殆乎今求诸此而不得者乃欲从事
于彼以庶几万一焉反以绝学自胜果为善思者乎噫
学固原如斯而善思者必有所受矣今夫有事于思者
如火之始然而烟郁之泉之始达而泥汨之草木始生
土石必轧之逮其发也盖亦己艰矣故非高明之资未
易遽彻也而况思非其道者乎然而尝闻之明睿所照
者非若考索之所至夫至于明睿则无所事乎思矣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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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者几乎圣人矣其始乃在于完养而涵泳焉时至而
化有非在我者岂不盛哉请以是质诸原甫或有取焉
则因以为记  高氏贞节堂记
高母邓夫人蜀之临邛人故宋江西运管讳允绩之冢
妇登仕郎讳翁彝之妻而士贵之母也运管既卒于官
而登仕亦相继殁当是时邓夫人年二十有九其子四
岁耳遭时乱离守节自誓皎如冰霜躬自织缉以具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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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乂撙节盈馀以资其子从师取友既而所居燬于火
无强近之亲可依托屏居陋巷家徒壁立几无以为生
而益厉坚苦卒以成其子又教养兄伯之孤子至受室
乃已后数十年子长家裕然犹勤俭晏眠晨兴以率其
家人色严毅不妄言笑内外亲戚敬惮之稍有馀又斥
以周人勿靳也教诸孙尤不以姑息为爱故粗有成立
年七十四有司以其事闻于朝省乃旌表其门闾于是
士贵亦大其堂以奉之其名曰贞节盖享备养者又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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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而终士贵既免丧犹不忍死其亲刻木象夫人置堂
上饮食必祝出入必祝如其生时泰定丙寅之岁夫人
殁十五年矣乃来告某曰我高氏魏氏本同姓而吾二
氏与子世家相为姻好者二百年著斋忠襄公与鹤山
文靖公则我曾大父嘉定府君之弟而子之曾大父提
刑公之畏友也从祖参政耻堂公与子之从祖户部公
国史婚姻之弟兄也及我祖兄又嗣昏于名门而吾与
子年相若情相好也先夫人之事子宜知之而士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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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有所托于不朽则诚有所待矣然而岁月逾迈恐就
湮没而吾子有位于朝颛以文学为职事则吾名堂之
意非子记之将谁属乎某再拜受其言勿敢辞惟先夫
人之贞节表著明白如此其可泯而勿传乎乃取其事
而次第之识诸堂上以示其子孙以劝天下之为人妇
为人母者则又告诸士贵曰吾尝闻之昔嘉定府君殁
文靖公哭之曰才名四十年四为二千石人所甚荣而公
无矜色志有不得则循理以行其心之所安无苛取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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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望而造物者又中止之然则其蓄而未发者盖深矣
又重以夫人之贞节如此则高氏子孙未有艾乎丁卯
正月甲子记
  德符堂记
古之仕者不必出其国大夫士非有朝聘军旅之事未
有舍其乡党亲戚坟墓而之他邦者自侯国而入仕王
庭盖可数焉春秋之末善用材者稍不尽出其国虽圣
人不能不辙环于四方矣井田废而士不出于农矣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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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废而人自达于天子矣于是材者能者之用不自止
于郡县矣而士大夫始有去其乡不复能自归者焉若
仁人君子之心讵能一日而忘父母之邦乎是故去家
而见用于世既贵而复归故乡此固人情之所同欲也
然而能得之者或鲜矣高唐王公仁甫从其父时宦游
东南声誉日起遍历台阁及持节江南副司臬事始得
一过其家顾瞻源泉之深长竹树之葱茜慨然从其老
人昆弟求问其大父王大父钓游之旧踌躇咏叹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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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殆不能舍而去之王事有程不可留止而中心之往
来未始一日忘也天历三年自参议中书拜治书侍御
史眷遇日隆事任益重公亦自知其未可以遽归也以
其未可遽归也故其思加切焉因以告某曰里中有宅
宅中有堂我构我成祭祀宾客之所在也然而郁乎在
望莫之至焉子何以表之而系吾志也乃为考诸王氏
之故取诸三槐堂铭名之曰德符堂云夫善言德者必
本于父兄古之道也今夫大山乔岳之间滃然云兴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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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雨作土石发乎光润英华粲乎日星岂无所自者哉
仁甫氏以令闻令望见知天子为名公卿固其符之已
见者矣古人有言有感于斯应必随之符之谓矣仁甫
氏以学问为术智以政事佐化功则所谓应者复为感
矣感应相乘于无穷者岂有涯哉王氏有贤子孙善求
其本始而得其符之所自发其在斯堂乎于乎君子之
为德也自家而乡自乡而国自国而天下善推其所为
而已矣然则王氏之德之符也其见信于斯世岂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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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大乎
  书隐堂记
莆阳林泉生清源既登至顺庚午进士第即介前进士
昭武黄清老子肃来求文以记其家所谓书隐堂者曰
其父录判君将致事而佚老于此云始予待罪殿庐得
读泉生所进卷而次第之以闻故虽老病诚愿与贤俊
为文字之欢顾未有说以复于二子是以文久未克就
闰七月得官且归求之益力予其能已于言乎君子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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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世也不出则处不隐则显行斯二者则有其道矣时
隐则隐时显则显名以著之当隐则隐当显则显义以
裁之固不卑隐而尚显亦岂以隐为高而显为非哉今
林氏父子老者既仕而归壮者方出而仕何犹自托于
隐之云乎昔之记宫室者不有基构工事之劳则必有
制作表异之故今斯堂也尊者治宾祭之礼幼者修奉
养之职皆人道之常也常则何以言之哉虽然隐以书
言则或得以为之说矣盖隐有潜心之义焉匪直藏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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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之谓也世有浅之为士者托文辞以自售其于圣贤
语言之微心学之懿其得之或寡矣况乎持不足之资
既出而仕则睢盱以合世好龙断以足已欲岂复有一
息之暇回顾其所得之自乎而林氏父子仕而不忘隐
吏而不忘书父子兄弟之间所以相激励儆诫者岂常
人之见也哉予于是知林氏之贤而因以知闽士之多
贤也予尝怀思龟山杨夫子亲承伊洛之传至于延平
德业盛大上配作者即其地里之近风化之深天下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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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能先之海峤寂寞之滨岂无遁世长往之士闻予言而一慨者乎清原苟知其人尚以告予予将顺下风而
求见焉是为记
  兴云桥记
泰定元年秋大同路城东新脩石桥成河东连率图绵
公题曰兴云之桥明年寓书京师请于集贤王公约以
记来属焉按旧记大同古平城如浑之水循其城东而
南行亦名曰御河朝会转输东趋京师必踰是焉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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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盛遇积雨益横溢阻行者故自元魏以至于唐河流
分合不同率造桥以达岁久沿革不能详焉其可知者
金天会壬子留守高庆裔所作不一年以大雨震电有
怪物出坏其十一二后三年乙卯居民高居安葺完之
事具宇文虚中记后四十七年为大定辛丑又以大雨
震电坏其十八九明年壬寅留守完颜褒重作之事具
边元忠记今桥是也至国朝至大三年凡百三十年
以水坏官家葺焉又十有二年为至治元年又坏郡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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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诸故府取旧比以请连率为达诸朝得给钱市材役
民力如章岁终会焉连率属其副孙侯谐大同路属其
判官某县属其主簿某上下以次承事于是孙侯曰财
不可以属费民不可以数劳必究其所以坏而求所以
长久者工曰桥凡二十有七间其西不坏者二十有三
石柱也东当水所趋而柱皆木乡徒取其易成而不计
其易坏也乃采石于弘山之下凡为柱二十四自上下
流望之屹然壁立然后栈木甃石植栏楯表门阙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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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官舍之属皆以次成始八月甲子毕以九月甲子凡
若干日夫为梁之役有民人土地之常事也今连率总
一方委任甚重视民事之急犹请于上而后行为之以
时而民不劳用之有度而财不废无一不合于理者揆
诸春秋之法常事不书可也此何以书哉噫善为政者
当为其所不可不为而不敢擅为其所不得为与轻为
其所不必为则民力其庶几矣且革既坏于一日思持
久于方来不以速成为能而以他日为虑盖仁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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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斯民之所赖者也书之者岂徒纪其功之敏哉谨具
以告来者俾有所考以图无斁焉可也
 说
  尚志斋说
亦尝观于射乎正鹄者射者之所志也于是良尔弓直
尔矢养尔气畜尔力正尔身守尔法而临之挽必圆视
必审发必决求中乎正鹄而已矣正鹄之不立则无专
一之趣乡则虽有善器彊力茫茫然将安所施哉况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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弛焉以嬉□焉以发初无定的亦不期于必中者其君
子绝之不与为偶以其无志也善为学者苟知此说其
亦可以少警矣乎夫学者之欲至于圣贤犹射者之求
中夫正鹄也不以圣贤为准的而学者是不立正鹄而
射者也志无定向则汎滥汪洋无所底止其不为妄人
者几希此立志之最先者也既有定向则求所以至之
之道焉尤非有志者不能也是故从师取友读书穷理
皆求至之事也于是平居无事之时此志未尝慢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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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接物之际此志未尝乱也安逸顺适志不为丧患难
忧戚志不为慑必求达吾之欲至而后已此立志始终
不可渝者也是故志苟立矣虽至于圣人可也昔人有
言曰有志者事竟成又曰用志不纷乃凝于神此之谓
也志苟不立虽细微之事犹无可成之理况为学之大
乎昔者夫子以生知天纵之资其始学也犹必曰志况
吾党小子之至愚极困者乎其不可不以尚志为至要
至急也审矣今大司寇之上士浚仪黄君之善教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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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而有制严而不离尝遣济也受业于予济也请题其
斋居以自励因为书尚志二字以赠之他日暂还其乡
又来求说援笔书所欲言不觉其烦也济也尚思立志
乎哉
  题王氏子五岁女弟说
王氏子因哭女弟而忽生无穷之悲信天性之发见而
非五岁儿所能及亲每饭必拜至于十五不变孰谓礼
自外至者乎先王知其若是也故有以节文之而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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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呜呼苟有教焉充王氏之所至尧舜之民矣乎
  李士弘二子字说
集贤学士河东李公谓集曰予尝字季弟之子思谨曰
克忠思善曰克敏而子为之辞今天子追赐谥我先公
实有忠与敏二文先公以是易名上所赐也予不忍令
子孙同之更字谨以恭字善以至子更为我申命之集
乃言曰谨乎谨乎志高气扬不知为谨也神昏力弱不
足以谨也千虑万应一有不谨然犹不可而况漫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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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临之岂复有为人之道哉字之曰恭示以谨之法矣
共之为文象手足也为文指事益密又加之从心焉夫
执玉奉盈手容之至谨者也然而心不在焉则失之矣
故曰敛其放心于执事之间弟子之所以为恭也谨乎
思所以从事于恭者可也善乎善乎亦知善矣非自外
至者乎性之本初未始不善也刳其本而失其初善斯
亡矣君子之善复之也非能有加于当然也不至于其
当然者则未也至于其所当然则无所踰也故言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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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言新民者一至于至善而后止故曰圣人人伦之至
也愚以是知自圣人以至于庶民皆有此善也圣人至
而庶民勿至也求至焉贤者之事也善乎望乎子者非
妄也子求至焉非僭也夫其功大矣未易言也然而为
学而不知此则无所学矣故公之意非独为二子言也
亦欲诸子通识之矣于是距始命字之岁六年矣二三
子亦有因予言而警悟用力真有所至者乎
  李克畯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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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李公以至大辛亥之岁为其子若侄七人制名字
既尝使集申其意而祝之其曰思德字克畯公子也后
九年乃来求集益陈其义以自勉其请至于六七次而
不倦夫世之人命其子以嘉名者未有若李公择言示
训之深切著明者也为人子者有若克畯知尊父命而
不敢忽思有以推明其意而力致焉或寡矣集虽不敏
敢不为克畯言之乎虽然其说至大有不易于言者矣
子之名字盖取帝典克明俊德之言而制之也克明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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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者古先圣人之盛者也而人常易言之由不察也集
闻之俊畯字通用而礼记又作峻盖同为高大之义故
释者曰俊大也而世人谓俊为轻俊捷疾之名则失
矣夫所谓俊彦俊乂俊民俊士者皆以其有大德也配
英配豪配髦配杰而言者皆以其高出千万人之上者
也然而高大之人见理必易于常人其才则似乎轻捷
矣而非俊之本义也斯言得之矣是故愚欲子为高大
之俊而不欲子为轻捷之俊也然而义未周也传曰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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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礼卑崇效天卑法地夫言高大莫崇于天矣今言知
崇如天可谓极高矣而必继之礼卑喻其卑乃至于如
地者何也又尝闻之矣知崇者言知识之超迈礼卑者
言践履之切实也推其至至于成性存存必由于此则
是德益盛而礼益恭者尤圣学之至盛者也苟欲为超
迈而不切于实乃为学之大弊善思德者不为也愚既
论高大之为俊以矫轻捷之失矣然又虑其误以过高
为高而不知切实之事故又引易以明之诚愿子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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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于此也集之不易于言而终不敢不言者其亦有以
谅予心也
  书曾仲礼字说后
圣贤千言万语具在简册濂洛以来大儒君子又发其
蕴奥而辨其精微昭如日月条理具备学者皆得诵而
习之皆切已之要言入德之成法譬诸田则可以得兽
矣茫茫原野不即虞焉则迷于乡方药则可已疾矣方
饵满前不命医则谬于对證此答问达材之为教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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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乎师友见闻者也博文约礼之说自颜氏率是以为
学焉孰不知之而善学之士又求其说于先知先觉者
岂直为观美也是故答问者讵可不视其所至而汎应
之哉吾于临川先生所为仲礼字说而窃有感焉何其
言之富而意之足也知古书而行天理可谓至矣又示
之以慎独之说启其端而使之求之可也而又告之曰
于人所不见之处凡不可以对人言者断断乎其不肯
此犹食在其前唯举而咽之耳然而用力与否则在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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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乎昔刘元城问学于司马公得诚之一言又问得一
辞曰自不妄语始入盖退而檃括其所为凡三年后得
焉此诚楷则矣因临川之言而用力于慎独焉极其至
则天道也噫观美之空言乎哉仲礼初拜御史行台江
南出是说求予识之夫御史职事要重有巡行纠察断
决之劳不得如经生学子朝讽暮诵矣而一事之至一
念之发必以是求其沛然可胜禦哉
  刘仲经字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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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定刘道传来求字字之曰仲经又请其说韩子曰是
道也何道也尧舜禹汤文王周公孔子之所传也此数
圣人邈乎数千载之上容色不可得而见矣音声不可
得而闻矣然而道德文章之所存礼乐刑政之所载百
世之下如亲见之者经在焉耳经者何也易诗书春秋
是也学者学乎此则为君子反乎此则为小人为天下
国家者法乎此则治悖乎此则不治载是道者经之为
书也传是道者数圣人之所以为心也言道传而不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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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经可乎故字之曰仲经经之为文言治丝之事经其
引而伸之者也引而伸之者即其常而不变循直道而
贯通之义也仲经试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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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园学古录卷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