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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禹貢錐指卷十八
徳清胡渭撰
九州攸同
傳曰所同事在下正義曰昔堯遭洪水道路阻絶今水土既治天下大同故總叙之陳氏曰禹貢書法簡嚴上各州惟舉一隅至此總結之以見九州之所同吳氏曰同謂九州之内無一處有未治者渭按此總敘水土之功而先舉其凡曰九州攸同下文四隩既宅至四海㑹同則其目也
古字州與洲通爾雅水中可居者曰洲說文堯遭
洪水民居水中為髙土故曰九州今按禮記祭法
曰共工氏之伯九州也其子曰后土能平九州故
祀以為社韋昭云共工氏伯者在戲農之間管子
曰神農作殖五穀九州之民乃知穀食地理志曰
黄帝畫野分州得百里之國萬區陸氏釋文引周
公職錄曰黄帝受命風后授圖割地布九州帝王
世紀曰顓帝帝嚳建萬國而制九州杜氏通典曰
顓帝置九州帝嚳受之州之為州也尚矣誠如許
氏所言豈羲農之時亦嘗有洪水乎舜典疏云天
地之勢四邊有水鄒衍書說九州之外有瀛海環
之是九州居水内故以州為名共在一州之上分
之為九耳此說近是盖自羲農以迄帝堯竝為九
州但其州名與疆域容有不同故黄帝顓頊亦稱
建置日知録云夏商之後沿上世九州之名各就
其疆理所及而分之故每代小有不同周禮量人
掌建國之法以分國為九州曰分則不循於其舊
可知矣
洪範曰鯀則殛死禹乃嗣興而堯典殛鯀次肇斗
二州之下故地理志云堯遭洪水褱山襄陵天下
分絶為十二州使禹治之水土既平更置九州列
五服盖漢人之說如此故王莽據之為奏(帝王世紀云堯)
(遭洪水分為十二州今虞書是也及禹平水土還為九州今禹貢是也說本班固)今按禹
告成在堯時堯崩三年喪畢舜即位其命官曰咨
十有二牧則九分為十二實在告成之後使先十
二而後九則舜之命官不當復言十二牧肇者始
也使前此已為十二州至是復分九為十二則亦
不得言肇矣且因褱襄而分絶其所蕩析者不應
獨在冀青之北是皆可疑愚竊謂古史記之體有
以年為經者春秋是也有以事為經者尚書是也
二典所載諸事不繫年月封山與廵守為一類四
罪與恤刑為一類故相繼言之吴才老云史泛舉
舜所行之大事初不計先後之序林少頴云殛鯀
竄苗當在洪水未平之前肇十二州當在禹平水
土之後史因言舜之恤刑遂舉四凶事繫於下耳
二説允當左傳王孫滿曰昔夏之方有徳也貢金
九牧杜預以為在禹之世孔頴達亦云禹登王位
還置九州近是竹書紀年曰帝舜三十三年夏后
受命于神宗遂復九州殆未可信
舜典肇十有二州傳禹治水之後舜分冀州為幽
州并州分青州為營州始置十二州正義云以境
界太逺始别置之馬融曰禹平水土置九州舜以
冀州之北廣大分置并州燕齊遼逺分燕置幽州
分齊為營州於是為十二州(見史記集解)鄭康成曰舜
以青州越海分齊為營冀州南北太逺分衛為并
燕以北為幽金氏通鑑前編曰九州之来舊矣而
冀為其北自陶唐都冀其聲名文教自冀四達冀
之北土所及固廣矣及水土既平人民加聚於是
分冀州自衛水以北為并州醫無閭之地為幽州
碣石以東接青州之北為營州是為十二州焉考
詩書傳記所紀其後復為九州盖九州為正而幽
并營不過分統青冀之故地是以殷之制分并為
幽合青為營分梁以入于雍荆周之制合梁為雍
合徐為青而并與幽冀復三焉略見爾雅詳見職
方氏所記職方幽州其山鎮曰醫無閭其川河泲
并州其山鎮曰恒山其川虖池嘔夷然則營州其
山碣石其川遼水與渭按虖池即衛水嘔夷即恒
水也康成云分衛為并殊不分明通典指為衛水
以北而金氏因之復舉恒山虖池以證尤確若以
為康叔所封之衛則并冀當以衡漳為界而冀域
北盡於平陽無是理也營州之碣石非禹貢之碣
石說見導山
日知錄曰幽并營三州在禹貢九州之外先儒謂
以冀青二州地廣而分之殆非也幽則今涿易以
北至塞外之地并則今忻代以北至塞外之地營
則今遼東大寧之地其山川皆不載之禹貢故靡
得而詳然而益稷之書謂弼成五服至於五千則
冀方之北不應僅數百里而止遼史地理志言幽
州在渤碣之間并州北有代朔營州東暨遼海營
衛志言冀州以南歴洪水之變夏后始制城郭其
人土著而居并營以北勁風多寒隨陽遷徙嵗無
寧居曠土萬里或其說之有所本也劉三吾書傳
謂孔氏以遼東屬青州隔越巨海道里殊逺非所
謂因髙山大川以為限之意盖幽并營三州皆分
冀州之地今亦未有所考渭嘗與閻百詩論及此
事百詩曰寧人著書言幽在今桑乾河以北至山
後諸州并在今石嶺闗以北至豐勝二州營在今
遼東大寧竝有塞外之地舜盖至此始有先儒謂
以冀青地廣而分者殆非予時同客太原面質之
曰此不過從肇者始也臆度耳其實周禮職方氏
并州其澤藪曰昭余祁在今介休縣東北二十二
里俗名鄔城泊吾與君所共游歴者非石嶺闗以
南乎且亦知先儒之釋經苦心處乎知分冀東恒
山之地為并州則以周并州鎮曰恒山故知分冀
東北醫無閭之地為幽州則以周幽州鎮曰醫無
閭故又知分青東北遼東等處為營州則以爾雅
釋地齊曰營州故也不然微周禮爾雅二書欲於
禹九州外枚舉舜三州之名且不可得況疆理所
至哉鄭康成云舜以青州越海分置營州晉地理
志同然則青之分而為營也不獨以地廣實以吏
民艱於涉海故别置一州以避其險漢光武以遼
公元1534年
東等郡屬青州後還幽州與明嘉靖十三年改遼
陽附順天鄉試者略同盖古今情形亦不相逺云
今按恒山虖池嘔夷皆并之山川而並載於禹貢
安得謂其地非冀域自此以北禹功所未及故醫
無閭不書非以其山在外國而略之也經紀揚州
止於震澤豈可以㑹稽之山不載禹貢而謂浙江
以南非揚域邪幽為冀之東北境也明甚後漢書
及杜氏通典皆以東夷九種為嵎夷其地在漢樂
浪玄菟郡界而青州首書嵎夷既略則朝鮮句麗
諸國禹時實皆在青域況遼東渡海僅數百里乎
堯遭洪水天下分絶謂冀之東北前閉而後通前
距而後服於理亦無礙但不可謂三州之地從古
所未有至舜而始開耳且禹弼成五服至于五千
自堯都以北當有二千五百里之地三州非其固
有冀北要荒二服將何所容哉先儒釋經未必皆
是苟有確據不妨改從若此之類則又不如仍舊
之為安矣
四隩既宅(釋文隩於六反玉篇於報反渭按隩史記漢書並作奥)
蔡氏曰隩隈也厓内近水為隩渭按隩者水曲幽隠之處猶室之有奥四方之隩皆可奠居則非特兖之降丘宅土雍之三危既宅而已
傳云四方之宅已可居正義云室隅為隩隩是内
也人之造宅為居至于隩内遂以隩表宅故傳以
隩為宅以宅内可居言四方舊可居之處皆可居
也渭按隩者隅也故室隅亦曰隩直指隩為宅非
是疏頗費辭終不明爾雅隩隈厓内為隩外為隈
疏云隈當作鞫傳寫誤也李巡曰厓内近水為隩
其外為鞫孫炎曰隈水曲中也内曲裏也外曲表
也詩大雅芮鞫之即傳曰芮水涯也鞫究也箋曰
芮之言内也水内曰隩水外曰鞫盖詩之所謂芮
即禹貢之所謂隩也芮與汭同隩亦作奥衛風瞻
彼淇奥是也(大學引詩作澳)
九山刊旅
傳曰九州名山已槎木通道而旅祭矣正義曰上文諸州有言山川澤者皆舉大言之所言不盡故於此復更總之九山九川九澤言九州之内所有山川澤無大無小皆已治往前大水旅祭禮廢言旅見已治也吕氏曰九州之山已刊除置壇場而旅祭以告成功金氏曰刋者去蓊鬱驅猛獸也旅者定祭秩立表鎮也王氏(樵)曰刋旅舉始末以色中間刋者治水之始旅者功成祭告渭按刋者隨山之事旅者告祭之名九州之山皆已刋旅則非特四列之所隨梁雍之所旅而已
左傳四嶽三塗陽城太室荆山中南九州之險也
禹貢有其七而無其二(三塗陽城)淮南子云何謂九山
㑹稽泰山王屋首山太華岐山太行羊腸孟門也
禹貢有其六(泰山即岱首山即雷首)而無其三(㑹稽羊腸孟門)殊不
合故史記索隠釋道九山曰汧壺口厎柱太行西
傾熊耳嶓冢内方汶(與岷同)是九山也然禹之所導
自汧至敷淺原凡二十七何獨有取於此九山如
謂舉其大者則雷首太岳太華外方衡山豈反不
及厎柱内方等邪蔡蒙荆岐終南惇物鳥鼠之旅
經有明文何以皆不在此數耶其謬不待辯而可
知且魯語展禽曰共工氏之子曰后土能平九土
韋昭云九州之土左傳虞人之箴曰芒芒禹迹畫
為九州經啓九道杜預云九州之道孔穎達云既
分海内以為九州遂皆以九言之禹貢云九山九
川九澤故此亦言九州之土九州之道正可與此經
相發明也
披山通道未嘗寜居黄帝之所以畫野分州也帝
省其山柞棫斯㧞太王之所以肇基王迹也刋木
是古帝王大經濟故始終兩言之
禮有正祭有告祭周禮大宗伯職曰國有大故則
旅上帝及四望注云故謂凶灾旅陳也陳其祭事
以祈以祀焉禮不如祀之備也上帝五帝也四望
五岳四鎮四瀆論語季氏旅於泰山馬融曰旅祭
名由是言之旅乃告祭之名非専主山川孔傳於
梁州云祭山曰旅未當也或曰旅為告祭其山川
正祭之名云何曰正祭山川謂之望堯典舜受終
之後望扵山川東巡守至扵岱宗柴望秩於山川
(金吉甫云禮記作柴而望祀山川盖古者祭山埋之祭川沈之今於東岳之下祀岱宗而及東方山)
(川不能徧埋沈也故柴而望祭取其氣之旁達也)詩序時邁巡守告祭柴
望也(鄭康成云武王既定天下時出行其邦國謂巡守也望于山川皆以尊卑祭之)般巡
守而祀四嶽河海也此皆天子之禮山川遼逺不
可往祭因四向為壇遙祭之故曰四望公羊傳曰
三望者何望祭也祭泰山河海鄭康成以為望者
祭山川之名三望淮海岱也爾雅云梁山晉望左
傳云江漢睢漳楚之望此皆諸侯之禮也望為正
祭天子諸侯皆躬親其事而旅則令祠官致敬焉
難者曰舜武之於山川亦告祭也何以為之望曰受
終巡守大事也雖告祭而以望禮行之故亦謂之望
禹治水時猶未攝位王官不得行望禮水土功畢聊
以告平或躬親其事或遣官屬徃祭通謂之旅也
九川滌源(釋文滌待歴反渭按源史記作原)
傳曰九州之川已滌除泉源無壅塞矣正義曰從其所出至其所入皆蕩除之無壅塞也林氏曰九山九川九澤皆是泛指九州之山川澤而言之若必欲以弱水而下為九川雷夏而下為九澤則導岍而下果九山否乎吕氏曰滌源水平而復疏滌其源為經久計也金氏曰九州之川不曰通流而曰滌源者此所謂濬畎澮距川則田里無水潦壅塞之患也渭按金說尤善九州之川皆已滌源則其所濬者非特岷嶓蒙羽諸山太原覃懐等地而已
管子曰水有大小有逺近水出山而流入海者命
曰經水别於他水入於大水及海者命曰枝水墨子
曰禹湮洪水決江河通四夷九州名川三百支流
三千小者無數(周書曰禹渫七十川大利天下)水經所引天下之
水百三十七即所謂經水酈注引支流一千二百
五十二即所謂枝水禹曰決九川距四海者是也
史記索隠以弱黒河漾江沇淮渭洛當之則拘而
鮮通矣其曰濬畎澮距川即此經所謂滌源者是
也畎澮有二一為田間通水之道匠人畎遂溝洫
澮之制是也一為山中澗壑之流釋水云注川曰
谿注谿曰谷是也(谷即畎谿猶澮也詳見青州)蓋畎澮者諸川之
源洪水汜濫畎澮塡淤不濬則雨潦時至平田皆為
巨浸勢不得不決而歸之川川中暴漲還溢地上及
其旱也田間乏水良苗立槁亦無以救之是旱潦皆
災源委交病也故必以滌源為濬川之成功云
禹曰予決九川距四海濬畎澮距川此禹作司空時事也孔子曰卑宫室而盡力乎溝洫此禹攝帝位後事也夫既決川距海矣而必繼之以濬畎澮亦既萬邦作乂矣而又必盡力乎溝洫禹終身日孜孜於此者人皆知其為治田之良法而不知其為治水之終事江淮河漢之水由地中行歴千餘年而不變者恃有此道也周恭肅(用)曰今之黄河
古之黄河也所以有徙決之變者以霖潦無所容
也天下皆有溝洫則天下皆容水之地天下皆治
水之人水治而田無不墾一舉而平天下之大害
興天下之大利両得之矣朱國盛曰天下之水當
以天下分之禹之決川䟽河所以抑洪水也其盡
力溝洫所以偹洪水也以天下之溝洫盛(平聲)天下
之霪潦黄河安流入海四海之田皆墾而國計無
虞矣此千古之格言治河之石畫也禹貢於九州
分敘決川之事而總結之曰九川滌源使其事專
為治田而無與於治水則何以繫諸九川之下其
繫諸九川之下者盖以是為治水之終事也今井
田之政雖不可復而溝洫之法隨地可行治河者
不知出此何也馮應京曰大禹玄圭告成迨殷周
而疆理如故也畛涂道路皆水防也無所事隄瀦
溝遂列皆水藏(去聲)也無所事渠河由地中行不勞
而定矣今瀕河之北一望閒荒誠驅河南徐邳諸
郡之民數百畝必溝數十溝必川數大川必瀦為
湖渚溝因水漱坊因水淫淵因水罄折而句(音鉤)於
矩為湖為渚多則方千里之水不助河為虐反因
為利矣此真得滌源精意使其說得行豈非河定
民安之上䇿哉總之溝洫之設不專為田間備旱
潦蓋暴水時至得溝洫以貯之則其水不盡歸於
河此急来緩受之法河之所以無溢決也三代而
下知此意者鮮矣
溝洫之制占地頗多商鞅之所以開阡陌者為富
強計使地無尺寸不耕無尺寸不征也旣盡地力
廢溝洫則膏壤變為舄鹵而穿渠灌溉之事興焉
鄭國引涇注洛以為渠溉舄鹵之地四萬餘頃是
也賈讓欲多穿漕渠於冀州地使民得以溉田此
鄭白之故智非大禹滌源之意故讓亦自言非聖
人法乃救敗術也或以穿渠溉田有合於古溝洫
之制大謬何也禹濬畎澮導谿谷之水以注之田
間其勢順而易鄭白之渠引川之水以溉平地其
勢逆而難溝洫廣深雨多水暴至有所容利於田
而兼利於河穿渠引溉使河流遲貯淤而稍淺水
暴至輒溢決(漢張戎說)田雖利而河則病矣唯禹之治
水使地上之流得所容畜而河中之水不甚滿盈
康功田功相為表裏此所以為萬世永賴者與
九澤既陂
傳曰九州之澤已陂障無決溢矣正義曰往前濫溢今時水定咸作陂以障之使無決溢詩云彼澤之陂毛傳云陂澤障也吕氏曰凡治水不出兩端川流畎澮轉相入以達于海所以使之有所歸也或逺而不達則捐數百里之地以為澤所以使之有所容也渭按九州之澤皆已陂障則非特雷夏以下既澤既豬而已
周禮澤虞注曰澤水所鍾水希曰藪職方注曰大
澤曰藪賈公彦云澤虞注水鍾曰澤水希曰藪則
澤藪别矣今此云大澤曰藪者但澤藪相因亦為
一物也周語陂障九澤豐殖九藪韋昭云澤無水
曰藪渭按澤藪單舉則一有水一無水連稱則通
為一物更有所謂浸者鄭云可以為陂灌溉愚竊
謂此義未當澤水亦可灌溉非獨浸也揚州澤藪
曰具區其川三江其浸五湖葢澤藪之水淺或盈
或縮豐殖百物民資其利故太宰職曰藪以富得
民浸即後世所謂湖也渟蓄淵深四時不改今太
湖自包山以西水極淵深即古之五湖而平望八
赤震澤之間水瀰漫而甚淺則古之具區也澤浸
之别以此雲夢澤方八九百里獨巴丘湖常滿而
不涸是亦浸也
周禮職方之澤藪揚曰具區荆曰雲瞢豫曰圃田
青曰望諸兖曰大野雍曰弦蒲幽曰貕養冀曰楊
紆并曰昭餘祁(鄭注云凡九州山鎮澤藪言曰者以其非一曰其大者耳)爾雅
釋地之十藪魯有大野晉有大陸秦有楊陓宋有
孟諸楚有雲瞢吳越之間有具區齊有海隅燕有
昭余祁鄭有圃田周有焦護(賈氏職方疏云爾雅澤有十者以周秦同)
(在雍州秦有楊紆周有焦護一州有二故十)吕氏春秋九藪云越之具
區楚之雲瞢秦之陽華晉之大陸梁之圃田宋之
孟諸齊之海隅趙之鉅鹿燕之大昭(淮南子曰秦之陽紆燕之)
(昭余)今按九藪二字始見於國語及管子說者以為
即九澤而周禮爾雅吕覽淮南之所列參錯不齊
或以州言或以國言各舉其大且著者與禹貢不
合故釋此經者以為兖之雷夏徐之大野揚之彭
蠡震澤荆之雲夢豫之滎波菏澤孟豬雍之豬野
乃九澤也取之經而已足不煩外求此說亦通但
無如九山之難於節取耳施博士曰雖有適然可
合之數而無必然可信之理則九山九川九澤皆
以九州而為言矣(林氏尚書全解引此語)
周語太子晉諫靈王曰晉聞古之長民者不墮山
不崇藪不防川不竇澤夫山土之聚也藪物之歸
也川氣之導也澤水之鍾也夫天地成而聚於髙
歸物於下疏為川谷以導其氣陂唐汚庳以鍾其
美(唐隄也)是故聚不阤崩而物有所歸氣不沈滯而
亦不散越是以民生有財用而死有所葬昔共工
棄此道也欲壅防百川墮髙堙庳以害天下禍亂
並興共工用滅其在有虞有崇伯鯀播其淫心稱
遂共工之過堯用殛之於羽山其後伯禹念前之
非度釐改制量象物天地共之從孫四岳佐之髙
髙下下疏川導滯鍾水豐物封崇九山決汨九川
陂障九澤豐殖九藪故天無伏陰地無散陽水無
沈氣火無災燀皇天嘉之胙以天下(渭)按此論最
精川流水故宜疏之以導其滯澤止水故宜鍾之
以豐百物此天地自然之性聖人治之亦行所無
事而已左傳云玄冥之子臺駘能業其官宣汾洮
障大澤盖自上古以来治水之法如是共鯀易之
宜其敗也
陂亦隄也而實不同川兩厓築隄制其旁溢陂則
環澤而隄之此其所以異也陂必有水門以時蓄
泄攷之傳記夀春芍陂楚相孫叔敖作有五門隋
趙軌修之更開三十六門穰縣鉗盧陂漢南陽太
守召信臣作有六石門號為六門陂山隂鏡湖㑹
稽太守馬臻作築塘周回三百里疏為二門其北
隄石闥二陰溝十九南隄隂溝十四盖皆古法也
川水暴至則開髙門受水使水得游蕩陂中以分
殺其怒川平則仍閉以蓄水遇旱即開下門以溉
田利民之事無大於此者故易曰說萬物者莫說
乎澤賈讓言内黃界有澤方數十里環之有隄太
守以賦民民起廬舍其中盖自戰國開阡陌盡地
力即有廢澤以為田者其後翟方進壞汝南鴻隙
陂而郡人怨之謝靈運求㑹稽回踵岯崲二湖以
為田而太守不許陂之不可廢也如此近世逐利
而忘害古時瀦水之地無尺寸不耕而昧其昔之
為陂澤矣就禹貢所載言之滎播塞為平地非人
之罪餘若大陸雷夏大野震澤菏澤皆失其舊大
抵由圍田所致而他澤從可知已夫子之論政也
曰無見小利見小利則大事不成今廢澤以為田
而百川決溢人無寧居嵗數不登皆謀國者見小
利之害也
陸文裕(深)河汾燕間録曰晉水澗行類閩越而悍
濁怒號特甚雖步可越處輒起濤頭作漰湃源至
髙故也夏秋間為害不細以無堰堨之具耳某行
三晉諸山間嘗欲命縁水之地聚諸亂石倣閩越
間作灘自源而下審地髙低以為疎密則晉水皆
利也有司既不暇及而晉人簡惰亦復不知所事
閩諺云水無一㸃不為利誠然亦由其先有豪傑
之士作興後来因而修舉遂成永世之業故某謂
閩水之為利者盈科後進晉水之不為利者建瓴
公元1601年
而下耳朱文肅(國楨)湧幢小品曰辛丑某南歸經
磁州徧野皆有水溝深不盈二三寸闊可徑尺縱
横曲折隨地各因其便輿馬可跨而過禾黍蔚然
異之問輿夫水何自來遥指西山曰此泉源也又
問泉那得平流則先任知州劉徵國從泉下築隄
障之髙丈許隄髙泉與俱髙因地引而下大約髙
一尺可灌十里一州遂為樂土閻百詩嘗舉此二
條以示余曰此即文章家急脈緩受緩脈急受之
法也余曰然又因悟谿谷之水由山以注田由田
以注川無問南北髙下皆宜緩而不宜急障其泉
源則田間無驟盈之水深其溝洫則川中無暴漲
之流聚石作灘築隄為障亦即大禹陂澤之意非
獨下流捐地以為川水游波之所也
昔賈讓欲穿漕渠於冀州地多張水門旱則開東
方下水門溉冀州水則開西方髙門分河流此亦
用水門也而其法則與後世減水河同非陂障九
澤之意盖鑿渠減水施之於清川則可施之於濁
流則分水既多水力緩弱不足以衝刷泥沙正道
必致填淤而決於上游害滋甚矣因澤體之洿下
以瀦其水啓閉以時川水暴至得左右游波及其
退也經流不分永無填淤之患此聖人之智所以
為大也
四海㑹同
傳曰四海之内㑹同京師九州同風萬國共貫正義曰禮諸侯之見天子時見曰㑹殷見曰同此言四海㑹同乃謂官之與民皆得聚㑹京師非據諸侯之身朝天子也夷狄戎蠻謂之四海林氏曰洪水汜濫於天下四方道路皆遏絶而不通至于禹治九州之功畢每州之末皆載其達于河之道如江不通淮則曰沿于江海達于淮泗沱潛漢不通洛則曰逾于洛至于南河或航海或陸運而皆以達河為至則北自碣石西自西傾南東盡海之地皆有通于帝都之道此四海之所以㑹同也張氏曰水患既去非特九州之民往来無阻而蠻夷戎狄皆復㑹同于京師矣渭按張說最善四海之人皆㑹同于京師則非特東方之島夷西方之崑崙析支渠搜而已
爾雅釋地云九夷八狄七戎六蠻謂之四海郭璞
曰九夷在東八狄在北七戎在西六蠻在南次四
荒者渭按古書所稱四海皆以地言不以水言爾
雅四海繫釋地不繫釋水禹貢九州之外即是四
海不以海水之逺近為限劉向說苑云八荒之内
有四海四海之内有九州是也自宋人撥棄古訓
直以海為海水故蔡傳釋四海㑹同云四海之水
無不㑹同而各有所歸不知此意包括在九州攸
同句中何用贅辭且禹貢諸水皆入東海唯黑水
入南海其歸西海北海者又何水邪西海北海不
見于詩書禮記祭義始云西海北海注家不詳其
地左傳孟子所謂北海不離乎東海離騷曰路不
周以左轉兮指西海以為期史記曰于寘之西水
皆西流注西海又曰奄蔡在康居西北可二千里
臨大澤無厓盖乃北海云漢書蘇武郭吉使匈奴
皆幽于北海之上又條支國臨西海後漢書云班
超遣甘英輩親至其地西海之西又有大秦夷人
與海商皆常往来唐書言突厥部北海之北有骨
利幹國在海北岸又流鬼國去京師萬五千里濱
於北海其鑿鑿言之如此然西海距玉門陽闗四
萬餘里由漢以来西域常通中國人得見其海而
極北之地罕有使命流鬼去長安僅萬五千里而
北海終不得見故朱子云自古無人窮至北海也
據王制西河至東海不過二千餘里今以堯時甸
服計之其距南海近者可四千里逺者亦無過七
八千里而西海北海乃若此之逺聲教所訖何其
相去之懸絶邪四海之義定當從爾雅然傳記所
稱西海北海則實有其處非寓言也洪景盧云海
一而已地東北髙東南下所謂東北南三海其實
一也北至于青滄則曰北海南至于交廣則曰南
海東漸吴越則曰東海無由有所謂西海者詩書
禮經之稱四海盖引類而言之審爾則禹貢之文
但言海足矣何以又有所謂南海乎盖南海附近
交廣黑水入焉而西海北海逺在數萬里之外與
中國之水無涉故不言耳灉沮㑹同以水言四海
㑹同以人言説者當随文立義不可牽合時見曰
㑹殷見曰同自是周禮堯時未必有此名也㑹同
只是望走之意不必引諸侯朝天子事四海㑹同
舉逺以該近言夷狄戎蠻則華夏可知傳四海之
内内字有病而疏曲為之說云天子之於夷狄不
與華夏同風故知四海謂四海之内即是九州之
中順傳違經吾無取焉
六府孔修
傳曰水火金木土穀甚修治言政化和正義曰由政化和平民不失業各得殖其資産故六府修治也葉氏曰六府無廢材貢賦之法於是而立金氏曰府官府也六府水火金木土穀之府也水土既平故六者之利無不興而六者之官無不舉也渭按此以下總結諸州土田貢賦之事六府者財用之源也六府之政不修則賦無所出貢無由作矣曰六府孔修為下文張本也
金吉甫以府為官府其説盖有所本左傳昭二十
九年蔡墨對魏獻子曰五行之官是謂五官實列
受氏姓封為上公祀為貴神社稷五祀是尊是奉
木正曰句芒(正官長也句古侯反)火正曰祝融金正曰蓐收
水正曰玄冥土正曰后土(句芒以下皆五行之神名配者與之同食亦得)
(取彼名以為名猶社本土神之名稷本糓神之名配者亦得稱社稷也)獻子曰社稷
五祀誰氏之五官也對曰少皥氏有四叔曰重(直龍)
(反)曰該曰修曰熙實能金木及水(能治其官)使重為句
芒該為蓐收修及熙為玄冥世不失職遂濟窮桑
此其三祀也顓頊氏有子曰犂(國語字作黎)為祝融共
工氏有子曰句龍為后土此其二祀也后土為社
稷田正也(農官之長掌播殖)有烈山氏之子曰柱為稷自
夏以上祀之周棄亦為稷自商以来祀之今按五
行之官及田正自少皥氏已有之則堯時亦有此
六官可知也禹為司空平水土殆兼此二官益掌
火焚山澤作虞若草木亦當兼木火之官稷播百
穀為田正但未知金正屬何人耳洪範五行一曰
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其序與此小異
盖禹受洛書後所更定下文云土爰稼穡則穀附
於土而不復别為一府於是五官之名著而六府
之號隠矣
庶土交正厎慎財賦
傳曰交俱也衆土俱得其正謂壤墳壚致所慎者財貨貢賦言取之有節不過度正義曰水災已除天下衆土墳壤之屬俱得其正復本性故也民既豐足取之有藝致所慎者言什一而稅不過度也葉氏曰庶土交正以九土相參而辨其等也吕氏曰九州之土彼此相視髙下各得其正蔡氏曰土者財之自生謂之庶土則非特穀土也庶土有等當以肥瘠髙下名物交相正焉以任土事也因庶土所出之財而致謹其財賦之入如周大司徒以土宜之法辨十有二土之名物以任土事之類渭按此兼土田貢賦而言之厎慎者聖人兢業之心制其法使歸於中正行之萬世而無獘也
萬物皆麗乎土土為財賦之所自出故於六府之
中特舉土以言庶土吴幼清云川澤墳衍原隰丘
陵山林也說本周禮大司徒即所謂以土㑹之灋
辨五地之物生者也東陽陳氏云庶土交正則山
林川澤丘陵墳衍原隰之土地無不辨非特墳壤
壚之别而已此說非是夫墳壤壚即在此五地中
豈厥土云云之外更有所為五地之土性乎吴説
不妨互證陳氏推廣言之則謬矣
正義云諸州之土青黎是色塗泥是溼土性之異
惟有壤墳壚耳故舉三者以言也今按揚荆之塗
泥不可謂非土性梁之青黎安國以黎為黑馬融
曰黎小疏也王肅從之盖黎實土性青海濱廣斥
斥鹵亦土性也土黏曰埴徐之赤埴獨非土性乎
傳云壤墳壚特舉其多者言之不必謂三者之外
更無土性也
孔疏以衆土俱復本性為交正葉少藴始云以九
土相參而辨其等此義較長故蔡傳宗之或疑經
文田有等而土無等葉説恐非愚謂田不外乎土
特自人耕治出穀名之曰田九等亦就壤墳壚别
之即田之等可以知土之等也但此云庶土交正
不專主穀土耳
咸則三壤成賦中邦
傳曰皆法壤田上中下大較三品成九州之賦明水害除正義曰土壤各有肥瘠故分為上中下計等級甚多但舉其大較定為三品法則地之善惡以為貢賦之差雖細分三品以為九等人功修少當時小異要民之常税必準其土也蘇氏曰九州各則其壤之髙下以制國用為賦入之多少中邦諸夏也貢篚有及於四夷者而賦止及於諸夏也王氏曰土賦有及四夷田賦止於中邦而已金氏曰中邦中國也古者田之可井者則整齊經理謂之中國其田不可井者則隘塞之地疆以戎索故有九州内之夷狄(渭)按金説最善中邦謂甸侯綏三服泛言九州者非田為庶土中之膏壤中邦乃井牧之地田賦所出生人之大命繫焉國家之積貯賴焉視土貢尤急故特於上二句内抽出言之
古者以九州之内地制為五服甸侯綏方三千里
為中國要荒方二千里為四夷五服之外所有餘
地亦屬九州九州之外夷狄戎蠻是為四海自漢
以来說經者不明此義唯金吉甫得之左傳定四
年祝佗言成王封伯禽於少皥之虚封康叔於殷
虚皆疆以周索(索法也)封唐叔於夏虚疆以戎索夏
虚者太原也堯時為侯服周宅鎬京則太原當為
要服其地近戎故疆以戎索盖亦不井其田使與
中國之賦法同也
禮記王制自恒山至于南河千里而近鄭注云冀
州域自南河至于江千里而近豫州域自江至于
衡山千里而遥荆州域自東河至于東海千里而
遥徐州域自東河至于西河千里而近亦冀州域
自西河至于流沙千里而遥雍州域(渭)按此經意
不在各州之界康成説似是而非篇首云凡四海
之内九州州方千里此復縱横言之自恒山而南
河而江而衡山南北徑三千里自東海而東河而
西河而流沙東西徑三千里因其徑以知其方故
下文云西不盡流沙南不盡衡山東不盡東海北
不盡恒山凡四海之内斷長補短方三千里為田
八十萬億一萬億畝此即禹貢甸侯綏三服方三
千里之地無蠻夷雜處其中可以則壤成賦夏造
殷因歴千餘年而不變至周而始損益之也(周為王畿)
(及侯甸男采四服之地)金華應鏞曰弼成五服至于五千者
此區域之大數而疆理之略者也四海之内斷長
補短方三千里者此民田之大數而疆理之詳者
也深得經㫖諸儒所莫及四海之内即是九州九
州之中爰有五服五服之地不盡九州孟子云海
内之地方千里者九蓋即禹貢中邦成賦之區撰
王制者錯㑹其意遂以為州方千里九州方三千
里而其外即是四海自此一誤諸儒不復知禹貢
九州之内有中國蠻夷之别而以四夷為版圖所
不登正朔所不加之地與四海無分矣積謬相仍
今特為正之
禹貢長箋云按庶土四句蔡氏分土貢田賦土貢
曰慎即惟服食器用也田賦曰成即萬民惟正之
供也然庶土所包者廣據蔡云非特穀土則穀土
已在其中況經文賦字有二本無異同何得以財
賦之賦專指土貢言邪盖厎慎是千古理財之本
義兼貢賦特積貯為軍國之命什一尤中正之經
故又於庶土之中科取穀土言之則壤成賦取民
有制是所謂厎慎也義正相足非上言貢而下言
賦之謂(姚承菴疑問亦同余説)
禹貢錐指卷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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