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松泉集卷十七

　　吏部尚书汪由敦撰

　　跋四

　　跋手临沈学士书圣主得贤臣颂(二则)

　　元时重赵文敏书士大夫多作赵体明太祖爱詹孟举
书一时亦宗尚詹体云间二沈其冠也尝见夏仲昭太
常小楷墨迹绝类大沈即文衡山楷法亦从沈入可见

当时文教之一其结体出于智永端庄精妙于奏御为
宜故馆阁竞相仿效至天顺后尚姜立纲体参用柳法
颇近俗书而永宣以来风度为之一变矣吾尝论书为
六艺之一以适用为贵奏摺第一碑版次之联额又次
之挂幅手卷扇头皆玩具世人以其易擅名故特好之
实无足留意昔人谓高文大册何尝用此吾数举以告
同学虽为好高者所鄙笑不与易也适为四弟临沈学
士此卷因识以示之(其一)

　　右临明沈学士书文氏停云馆刻本也学士名度字民
则华亭人永乐初荐擢翰林典籍以善书受知于太宗
凡玉册金简用之宗庙朝廷刻之贞石一切大制作必
命公书历检讨修撰进学士尝赐金织衣同二品新制
象笏镂公名姓涂金以赐其弟粲子藻皆善书皆官之
近侍古今以书遭宠遇无过学士者其书法出于智永
而兼有欧褚之胜最为楷法正宗评者谓其婉丽飘逸
雍容矩度信不诬也大抵庙堂之体以庄雅为尚不端

重则佻脱而近于肆无风神则拘窘而入于俗冠冕佩
玉以为容俯仰揖让以为态妍婉而不失之媚流利而
不失之轻劲健而不露筋骨天然有富贵风韵者上也
米海岳书非不追躅晋人而偏侧奔放譬之千里逸足
不就衔勒虽权奇倜傥不足以鸣和鸾备法驾诚无取
乎尔不特书法凡文章诗句皆然此于学问性情相通
福泽寿考亦往往有验非臆说也颖思大侄锐志绩学
其以予言谂之(其二)

　　跋手书李淳大字结构

　　右李淳大字结构八十四法见王氏法书苑书以晋为
上而法莫备于唐正如声病权舆于江左而律切至三
唐而益密也世所传笔势论笔阵图之属率唐人伪托
无论文不雅驯无晋贤风韵即其所论书体亦不脱经
生家数而欲以启钟王之扄鐍不其远乎吾谓书法以
神韵为主神充而法非虚立韵胜而法不能困然必功
力精到而神韵始出此墨池研臼之功所为独有千古

也雍正庚戌孟夏癸亥甘雨时降几无纤尘偶书此册
诘朝书竟因题以质知书者

　　跋手临夏太常苍庭君传

　　夏太常兄弟皆以书法受知明太宗太常宦尤显达馆
阁士大夫多与之游盖其时资格不拘无门户之见而
承平风流文墨词翰咸精其能初不以画史抄胥横相
品目沿及中叶漫成轻薄世传停云老人为姚方城所
窘科目习气积重势畸虽有良才屈于流品文章以声

誉为重轻书法直嗤鄙为末技瀛洲延阁间几不识虞
褚欧颜为何物非细故也太常书本二沈停云实所师
承然刻帖时仅及二沈而不为太常留吉光片羽何也
康熙己亥春见太常墨迹爱玩不忍释手因用响拓摹
取雍正辛亥夏更摹此本乾隆丙辰六月为同年赵宫
赞节临数行覆阅旧书因疏其后墨迹长卷已不知流
落何所尤可慨也

　　跋手临周公瑕汉筠赋

　　周公瑕文氏高弟其书法度谨严功力甚至所乏者韵
耳造诣由于学力风韵乃自天成乃若人品高读书博
又自有雅韵此涪翁所谓惟俗不可医浸灌卷轴差能
疗俗士夫气与作家之分正在毫釐间也雍正壬子夏
偶临此卷适从故纸中捡得因记其后

　　跋手临赵吴兴书过秦论(二则)

　　赵文敏书过秦论三篇全刻见渤海藏真帖中戏鸿堂
仅收其一思翁跋云吴兴此书学黄庭内景经时年三

十八岁最为善者机也成名以后隤然自放亦小有习
气于是赝书乱之钝滞吴兴不少矣余谓此书虽仿内
景而行笔多用褚法论神气则渤海刻尤全盖思翁论
书在不使一实笔故以钝滞病吴兴而于此篇爱其飞
动究之吴兴书正所谓端庄杂流丽刚健含婀娜钝滞
自是赝书未可因效矉而嗤西子也然近人学吴兴又
专以流丽婀娜为尚令思翁见之又不知作何针砭耳

　　跋手临文待诏书赤壁赋

　　此文待诏晚年笔盖所谓绚烂之极归于平淡者圆秀
苍劲本色自不可掩彭殿撰摹取毫发不爽比之唐模
宋拓下真迹一等乾隆戊午初夏见于　直庐因临此
卷予素不习停云校彭本瞠乎后矣

　　跋手临家毓仁孙所藏赵书道德经

　　毓仁族孙以所藏旧刻道德经见示余用绢素临成一
册客冬至　武英殿见赵文敏小楷卷瘦劲圆秀至为
精妙后有宋潜溪题跋为吴全节求书者阅之不忍释

手迄今往来于怀脩洁弟以纸册属临毓仁本惜不得
赵卷模之略仿其书如此

　　跋手临黄庭经

　　右淳熙续帖本与思古斋石刻笔意正同盖褚中令临
本颇参用本家笔法米元章所刻意步趋不能到者也
小楷以谨严为主而不可为法度所窘此书翩翩飞动
有碧落仙真霓旌羽幢乘三素御泠风游行绝迹之妙
晋人超绝正在此处中令犹能传其神理学书从此證

入庶不作写经生手脚耳族孙毓仁笃爱拙书因辍以
相赠并记其后

　　跋手书宣德金花笺册

　　此宣德内府金花笺也正中泥金画坐龙首尾鳞鬣爪
角全露四隅各缀朵云皆俗工笔而选料极精玺书手
谕多用之然皆出自文书房盖御前物东阁文华诸舍
人所办不得用此外间流传绝少此册割去云龙以避
僭越但疑是玺谕空纸中间有文字处皆经裁剪不知

是何等文字亦可惜耳欧阳文忠诗云当时百物尽精
好往往遗弃沦蒿莱不独澄心为然矣长安索书例用
恶楮佳者百不得一秋佩孝廉持此册见委正如酒徒
遇名酝欲不尽醉不可得因为临晋唐宋旧帖各一种
皆蝇头细楷结体行笔略不敢苟连日秋暑极酷挥汗
为之藉以忘暑颇谓不负此纸未审观者谓何同日并
记

　　跋手临米元章西园雅集图记(五则)

　　自兰亭稧饮而后七百馀年此集实继其盛令观者想
见一时人物风流卓绝千古记中虽无年月可考以人
与地推之当在元祐二三年问东坡先生时为翰林学
士集中和王晋卿诗序作于元祐初其后数有酬倡而
题伯时归去来阳关二图诗编集亦与相次图虽未必
西园所画而诸人同时聚会则再召还朝以后事非元
丰初在京师时即与晋卿往还踪迹味诗序亦可證也
(其一)

　　董思翁谓小楷不易工米元章亦但有行押尝被命仿
黄庭作千文以进亦但以妍媚飞动取态耳余观米书
飞动是其本色纵横排奡皆以取势正其媚处思翁行
押从此證入故其恣态横逸不可跻逮独此书出入规
矩含飞动于尺度之中远出千文上岂非官程之拘迫
者难为工而閒适兴到者始独至耶(其二)

　　老米此书直得兰亭三昧脱尽本家习气最为合作(其
三)

　　王箬林前辈临此记最精余家绢本是康熙丁亥年所
临时年正四十精力极壮覆视真迹几于毫发不爽丁
酉戊戌间余来都下先生书名噪一时然精采已渐减
矣余素不习米法忆辛卯初春因阅先生书曾以小笺
临一通尘封致簏想归蠹蚀顷季弟装成小卷嘱余临
此未审视廿年前何若王本亦未携来不得一相印證
且不识过此廿年尚能办此否姑书以俟(其四)

　　米海岳书多以跌宕奇伟取胜朱子谓如天马脱衔追

风逐电虽不可范以驰驱之节要自不妨痛快数语尽
其纵横排奡之势然要是此老一体至所谓收藏跌宕
之气运功于毫芒者未尝不应规合矩政如沙苑名驹
玉珂金勒折旋蚁封和銮协律而昂藏风骨自在世人
专以猛厉奔放目之非定论也此记云是纨扇上书用
笔结体精妙绝伦余尝以此帖笔意證世仪赝书为元
章辨诬庶不流为伧父面目耳雍正甲寅春分坦斋给
谏以素册属书适风雪初晴春日妍丽笔墨滋润窗无

点尘临此一过觉竹径清溪亦复去人不远(其五)

　　跋手临赵书道德经

　　去岁见　内廷所藏赵吴兴楷书长卷妍秀飞动飘飘
有凌云气孙虔礼谓右军黄庭怡怿虚无吴兴道德庶
几近之矣其用笔圆劲迥非世俗传刻诸本所及至今
往来胸臆间恨未能髣髴一二信涪翁所谓欲换凡骨
无金丹者耶

　　跋手临苏书归去来集字诗

　　余年十三为康熙甲申初见此书于晚香堂墨刻中爱
其遒逸妍丽心窃慕之而童騃不能得其彷佛越三纪
矣时去来胸臆间同门陈未斋宫詹以余性嗜小楷以
所蓄宣纸属为蝇头书因从借得秀餐轩帖戏临一过
塞宫詹之意复于直次再成此册备他日省览多好无
成童心不改正恐为有道者所弃耳

　　跋手临汝南墓志

　　昔人尝疑此书为米元章临谛观之良然然其姿致横

逸结体妍秀直不减枯树矣老米工于摹仿有集古字
之称此殆其早年所为耶

　　跋手书七启

　　何义门前辈谓数千言之赋读者厌倦裁而为七移形
换步处处足以回易耳目晁无咎见苏子瞻为言枚叔
七发思王七启引物连类能究极情状无咎遂拟之为
七述坡翁素轻选学而于此二作倾倒如此词赋家尊
陈思为周孔其瑰玮博达故足令千古才人頫首无间

言耳

　　自跋仿苏体书孝经

　　弟凝之归自京师梦先大人问曰尔携尔兄所书孝经
来乎凝之奉小楷以进曰非也乃仿苏长公大字本耳
壬戌春凝之北来道其事由敦五岁就塾先大人即授
以孝经年来作小楷凡数十本大都牵率酬应无足道
者而先灵乃惓惓如此敢不敬承明训今年会

　　大驾东巡谒

　　陵因以辍直之暇趣成此册长公书法气体高妙未易
津逮要以忠孝文章气节如公者立身行道扬名后世
斯为无忝经术盖欲后嗣子孙知所取法非徒以翰墨
为勋绩而已敬疏缘起藏之家塾我后人其聪听诸系
以诗曰峨眉天半照清襟莲炬辉腾翰墨林岂独文章
千古事要知忠孝一生心九原可作归随会百世闻风
师展禽庭诰分明徵吉梦传经奕叶奉良箴

　　自跋楷书孝经

　　余书孝经自蝇头细书以至大小行楷十馀年来不啻
百十本今年扈从趋　直晨夕鲜暇临池之功久辍顷
奉

　　命典顺天乡试扃鐍棘闱前数日试卷未至颇有馀功
兼之天气清和笔墨润适因成此册书不足存聊藉记
事且志不敢废日之意云

　　跋手临赵书章草

　　文敏草书卷后有姚少师解学士跋入　国朝为宛平

王文靖相国所藏华亭沈文恪詹事记其后今归张泾
南尚书乾隆癸亥借留案头屡月此所临第二本也仿
永师千文例辄用楷书备录正文于左取便初学观览
僭妄之咎所不敢辞

　　跋手临蔡忠惠茶录

　　右蔡端明茶录闽中古香斋拓本也家退谷中允有临
本行世而不录前后二序顷从同年赵朗岑借得因临
此卷昔欧阳文忠闻建安进茶甚不以为然有君谟士

人乃亦为此之叹然读序中所云草木之微首蒙知鉴
若处之得地则能尽其材依类托寓意盖有在岂沾沾
致养口腹者哉

　　跋手临荔枝谱

　　蔡忠惠书在宋四家中最为端谨有法度望之如冠裳
佩玉雍容庙堂米海岳嗤为少年女子多饰铅华者非
笃论也所传茶录荔枝谱昼锦堂记诸正书备极楷法
雍正丁未曾仿茶录一通贻施子静波顷赵子书三以

绢属书因缩临此卷去临茶录时忽忽十有八年于书
法毫无所得李姑溪谓公至老以作字为悦敢窃比焉
尔

　　跋手临董文敏仿唐人十二月相闻书

　　董思翁墨迹一卷前有唐人月仪帖五字思翁自书颇
用松雪意不类公生平书而仪字结体仿颜鲁公则仍
公本色也五六七三月用藏经纸与前后纸各异行款
亦稍疏此卷今藏静海励少司空所司空得之华亭张

文敏公文敏得之平湖高文恪盖赠奁中物卷尾有奁
四号三字识以高祥小款者是也乾隆乙丑夏六月宣
索进

　　御

　　宸翰为题香光契妙四字于卷端仍归之司空俾为世
宝其年冬十有一月借观于　直庐因手临一通略具
大槩卷后有文恪三跋后二跋感光阴之易迈悲骨肉
之聚散死生因不具录司空二跋一录容台集中月仪

跋一叙此卷所自得亦不复录云

　　跋手临月仪帖

　　月仪帖旧传为索靖书与阁帖中出师颂同一用笔盖
即世所传章草法也往见史游急就章正作此体魏晋
变𨽻之始草书波磔出入八分最为近古然流传绝少
淳化大观裁得元规皇象三数家字多者唯此与急就
章耳赵文敏有言古法终不可失安得遇往哲于千载
上耶

　　跋手临怀素

　　此帖停云馆刻以单行当时即自谓下宋帖一等近日
好事家得之乃直目为宋拓甚矣识真者之难也

　　跋手临赵书汲黯传(二则)

　　松雪书不名一体第世所传多圆熟一种遂以方劲为
奇此以肥瘦别兰亭不得为真鉴也此卷乃公自运非
临本停云老人以不载集古录为疑欧赵两家虽博览
亦安能尽括晋唐翰墨一无遗轶耶往于　内府见公

所藏宋刻汉书字画精好信有唐贤遗意卷首有公自
写真盖其生平珍赏今观跋语谓手抄知非临仿又谓
此刻有唐人遗意益知非欧褚墨拓盖所抄即宋刻汉
书耳待诏信而好古故专以遗迹求之后人无从得睹
汉书亦不能释疑第观戏鸿堂帖中有过秦论一篇墨
迹存陈海昌所与此正同益信非临旧迹至待诏跋中
述前哲雅怀针砭来学不浅又不独字画之可重也此
卷向藏缪文子前辈家康熙辛丑曾获观于王虚舟给

谏案头今归安氏因于钱香树前辈转借留斋中两年
手摹两本此第二本也(其一)

　　余于　大内见公所藏宋刻汉书字皆作唐初体有欧
颜风范前幅公自画小照神采秀发前辈鉴藏家王弇
州父子珍重题识谓是松雪斋中第一善本疑所谓此
刻有唐人遗风即此公手跋不曰临而曰抄可以为證
文待诏疑为欧褚石本者非也余从香树前辈案头借
归摹此并蜡笺凡二本欲再成一册迄未得暇因畀沆

儿藏之(其二)

　　跋手临孙退谷所藏鲁公告身

　　鲁公自书告身雍正丁未六月曾见之友人斋头今闻
已入　大内矣旧为真定梁相国所藏护以经久虾须
帘装潢极精好后为有力所得年双峰复以重购得之
遂归石渠宝笈神物显晦有时要不流落尘世耳宋拓
鲁公杂帖曰忠义堂法书者世不多见顷得北海孙退
谷藏本神采焕发恍如重觏真迹因临一过时甘雨初

霁胆瓶芍药香袭几案笔墨调适不易得也

　　跋手临大字麻姑坛记

　　世传麻姑坛记皆密行小楷后读杨东里集知有大字
本顷于忠义堂帖中见之辄临数过时乾隆丁卯秋八
月也

　　跋手临唐太宗屏风书

　　右书圆劲有二王法与文皇殊不类疑为永兴辈所为
要在孙虔礼以上盖用法而不为法缚尚是晋人格辙

也

　　跋手临兰亭(五则)

　　兰亭序自褚河南临本出一往奔放虽姿态横逸而右
军古穆渊雅之气逝其远矣定武本之见重后世有以
也夫(其一)

　　定武石刻自南宋时已称难得近有石藏东阳何氏云
是定武原刻流传有自谛观之遒丽有馀俊逸不足与
向芗林本伯仲松雪云兰亭当宋未渡南时士大夫往

往家刻一石此殆其一耳(其二)

　　兰亭是右军醉后书又用已退笔故天趣流溢后世临
手皆莫能逮旧传石刻以褚登善模本为最宋则米元
章元则赵吴兴褚从真迹摹取故神气独全米书跌宕
不羁赵乃尺寸不失参取二者乃知褚书绝伦也(其三)
定武兰亭今不可得世所传本当以宝晋为正东阳何
氏石刻严谨有馀风神不足恐亦宋未渡南时家置石
刻之一未必定武祖石也(其四)

　　贾似道以所藏定武五字不损肥本稧帖属婺州王用
和缩为小字刻之灵璧石号玉枕兰亭周公谨癸辛杂
识中详记其事然谓其后传刻者至十馀则世所流传
固不尽灵璧石拓也自赵吴兴以来临仿尤众近时陈
香泉太守临本刻于阿鹤亭检讨家多用本家笔未尽
其胜予喜临稧帖数作缩本至今不可数计初临时颇
苦拘束正如香泉所云局蹐于分秒之间莫从舒展者
以有玉枕之见横据胸中耳迩来直用临大字定武本

法笔意乃全学书必具识解方有證入处尤须工力精
到当下豁然自悟顾安得如许时日消磨研池笔簏间
也内弟溥公笃嗜予书自岭南贻书相索因临此本奉
寄溥公书最妍秀年力方壮精诣正未可量拙书何足
以云第于前人矩矱毫发不敢放逸固临池正脉亦可
为学古一镜云耳(其五)

　　松泉集卷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