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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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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榕村语录卷二十八
            大学士李光地撰
  治道二
问韶至何时始失传曰其晋之东乎汉高庙中尚有之
 五代乱至二三百年秦炬所不尽者至此始灭绝无
 遗
问古乐似皆以诗为主曰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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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乐之始终条理备
 矣诗所以言志而诗之言必抑扬高下歌之而后可
 听其诗之和平广大者以宫声歌之清扬激发慷慨
 悲壮者以商声歌之欢忻流畅者以角声歌之急疾
 清促者以徵声歌之繁碎嘈杂者以羽声歌之然五
 声无节不能中和则以律和之由律而写其声于八
 音之中至于克谐无相夺伦则神人以和矣问凤仪
 兽舞是实事否曰是实事如今官府行礼处略有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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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之意便人皆聚观各有欢然悚然处虽悍卒野人
 亦不敢哗可以见矣
教化莫重于乐唐虞之教胄子曰典乐夏商曰乐正周
 曰大司乐今之祭酒即古之司成成乐之一终也又
 有司业业悬钟磬之板也即如做戏然竟把国子辈
 演成一个样范后来要变亦不会变其初勉强教习
 及其成也都是顺其自然导以固有而已后来把第
 一义先澌灭尽而以下贱倡优视乐工欲天下化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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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美人材辈出得乎宋时用女戏门人问有事当用
 否朱子曰时尚安得不用圣贤亦不能违时只是女
 更不如今之男矣唐宋仕宦皆有官妓名尤不驯明
 尚演其馀习高丽人进贡论官之品级以妓陪之直
 至今日始革去甚是男女无别则廉耻道丧矣教化
 将从何处说起
雅乐是舞者舞歌者歌俗乐是舞者自歌殊无理如大
 武之舞始而北出一人总干而山立人莫知为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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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者则歌殷商之旅其会如林矢于牧野维予侯兴
 上帝临汝无贰尔心人知为武王矣再成而灭商一
 人𤼵扬蹈厉人莫知为谁也歌者则歌牧野洋洋檀
 车煌煌维师尚父时维鹰扬凉彼武王燮伐大商会
 朝清明人知为太公矣以此推之想韶亦是自徵庸
 在位殛罪命官遂有九成也当时国子岂必如今优
 人不过有其象而已为其事者口不言而旁观者则
 称羡慕诵之虽其词誇多亦无妨若斟酌雅俗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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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苏武即将史传语放在他口中自说而台下别用
 人赞叹之亦可
五音惟管子言之的当宫博厚洪长君欲其如此商激
 昂慷慨臣欲其如此角清和调畅民欲其如此徵警
 动而烦杂事欲其敏也羽细碎而悽切物在天地间
 至多却各不相混也听人之声皆出于㗋其人便正
 道而贵入鼻多者恐乖厉或作危险舌音多者或心
 回互或巧佞齿音多者或狠或艰深唇音多者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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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或贱试之颇验作诗用韵脚若是喜庆事用宫音
 便洪亮发扬感激事用商音述平常事用角音可骇
 愕事用徵音悲恻事用羽音
黄钟之宫另是一物非黄钟管也朱子以律准律通比
 之极是然吕氏所谓取竹断两节间三寸九分而吹
 之以为黄钟之宫次曰含少者此义千古不明以启
 隋志及近日李文利之说某谓黄钟八寸一分应钟
 四寸二分自黄至应相距三寸九分是诸律长短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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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此距内耳黄钟为宫则自太簇为商至应钟为变
 宫皆以少声与之相应少声者言其声比黄钟为少
 也既得黄钟遂穴诸孔于三寸九分之内间而吹之
 其全声则黄钟之宫其次所穴孔间而吹者即所含
 商角徵羽及二变之少声也此以一管而备五声故
 曰黄钟之宫及制十二筒之后则果相和而此管可
 以生之(自记/)
向解吕览三寸九分以为黄钟以下应钟以上中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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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寸九分于隔八相生分寸之位穴孔吹之以得诸律
 所谓间而吹之立此为律本在十二律管之外前年
 王振声往天坛看乐器其穴孔处却非隔八相生取
 之今律吕正义书中乃言其故琴是隔八相生者平
 方也面也管以比例言则立方也体也体便隔八相
 生不得乃知吕不韦不知此义故云三寸九分间而
 吹之班孟坚汉书全引此段只去三寸九分一句想
 是考究过知不如是故去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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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律准律通之制曰以木安十二弦如琴状一弦为全
 律黄钟或具七声如十二管之有黄钟之宫一管或
 可以上下按取十二律之声皆不可知此弦不在十
 二弦之内馀十二弦即应十二律用十二弦不用此
 弦此弦以验十二弦之合否为十二弦之母
问何妥虽止存黄钟七均但既有黄钟七均用此以推
 各律依以旋生有何难处而谓自此旋宫之法遂废
 何也曰正是总是因陋就简不去推勘补足他且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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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可见朱子所谓君臣之道不达一段议论之确盖
 五伦都是达道后世惟父子兄弟夫妇朋友四伦达
 于天下而君臣之道不达何也君者九州之纲然宰
 相亦做得主行些事六部亦做得主行些事下至乡
 亭啬夫皆做得主行些事便人人有君道有臣道后
 世事无巨细俱要称制裁决所以朱子云然黄钟独
 存一调而不能各自为宫以相生者以此这道理甚
 神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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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道论乐谓将上下声考之须得其正一言以蔽之省
 辨论者多少纷纷此等处与所谓加一倍法者皆可
 谓要言不烦(自记/)
问朱子谓从来无祉角何也曰亦尝疑此朱子谓自汉
 唐以来之乐不能以祉角成调不知何故宋徽宗强
 为之起声是祉尾声又走了问审音是祉而用之如
 何会走曰如弹琴头一声是祉了尾声不应弹至那
 里一样安放却是别声可奈何此理甚微盖三代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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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君臣皆具生物仍然但事多不得其理民多不得
 其所此声竟亡问民事既错则物亦失宜何以有羽
 曰毕竟差如今所生之物竟有较古时加多者但看
 武王既得天下偃武修文商声不用国祚遂衰弱而
 绵长景王造无射之钟伶州鸠知其以心疾死刘歆
 造乐而莽死荀勖造乐而晋乱宋仁宗作乐亦以心
 疾死王朴为周世宗造乐声太高世宗死而国祚促
 宋太祖至太常闻乐嫌其管太高令下二律国祚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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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衰弱而绵长如响应声此理怕人齐景公作徵招角
 招只怕那时此二声便有些作怪晏子劝景公出舍
 于郊大戒于国于行庆施惠之时作此乐我辈不会
 吹弹又无精晓音律之人可问不知果否第向时曾
 听一友弹琴逐曲问他大抵宫商调多羽亦有未有
 说是角徵调者又亡儿学琴时说琴中本有哑处某
 不信同是有木有弦如何会哑及试之果然以此验
 之或有此事即以人之说话言之激昂慷慨者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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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凄切哀怨者羽声也至合乎人情令人欢悦和畅
 是角声𦂳切事理一字不浮汎是徵声此二声便少
 问三代以后文不如古亦然曰然大约宫声是天地
 元声圣人谓黄钟万事之本此不容亡者慷壮激发
 凄𦂳琐细此后世之所有至民气欢悦流动诸事恳
 挚警切此圣王之事三代以返不能及也角与宫相
 近徵与羽相近以为是角矣仍是宫以为是徵矣仍
 是羽今人认错部位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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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人曲子只四出犹是古乐之遗古乐只升歌笙入閒
 歌合乐四节儒先都谓舜乐九成周乐六成某意谓
 四节之乐唐虞三代恐皆如此所谓九成六成乃舞
 也但古人却无此说存以备考如今戏亦当以四出
 为则把中间没情理者尽删之至其履历姓名莫要
 自己叙述使一人在旁以诗歌咏叹之更有情理戏
 最可厌是中间夹杂许多不相干事而收场草草文
 章须是篇末收拾完全一丝不漏戏何独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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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世用冷谦韩邦奇等所定之乐将舞都依字音五行
 有俯仰伸缩而无疾徐进退信为可笑
古人制七始都与造化相应如黄钟为宫则太簇为商
 只隔一位姑洗为角亦隔一位至林钟为徵则隔二
 位南吕为羽又隔一位自南吕至黄钟又是两位角
 徵相隔两位故取中以蕤宾为变徵羽宫相隔两位
 故取中以应钟为变宫月行节气亦然至将置闰则
 越两节气不得不置闰与五声二变同故房氏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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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变为闰宫闰徵
有谓三分损益隔八相生为不是者其说以气是一呼
 一吸未有极长而渐缩短极短而渐放长不知阴阳
 二气以相对者言则呼吸是也以一气之始终言则
 渐长渐短是也如人之声自丹田出即撞入鼻乃到
 舌次齿次唇则出口矣何尝一出即一入也
十二管音之母也作乐时却用他不著其调中所用律
 则寄于箫管之孔琴之弦钟磬之厚薄八音惟革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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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入律埙有孔亦入律十二管却藏著所谓王府则
 有金石丝竹有差则取出管来正之
声大莫如黄钟细莫如应钟皆可以起调而其腔板声
 口则不改于其为宫者也如大江东词大声唱使得
 即低声唱亦使得而其声口则净也非旦也
问乐律曰律者乐之末节也曰诸书言古律分寸不定
 因失中声而古乐无由复何云末节曰假今乐得中
 声遂能凤仪兽舞乎古礼之不复果以衣冠笾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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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制阙而无所考乎曰然则古之立律何也曰人得天
 地之中以生性得天地之中理气得天地之中气形
 得天地之中形则声亦得天地之中声声之大者如
 雷霆小者如蚊虻皆非中也就人之声喑哑叱咤则
 过大咿嚘啾唧又过小亦非中也惟平常之声高下
 抑扬大不过宫细不过羽其中有十二部焉故律吕
 十二配人之中声也黄钟大吕太簇夹钟姑洗仲吕
 蕤宾林钟夷则南吕无射应钟皆钟名又以钟之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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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轻重不等则声不足以为定不若竹之分寸一定
 而人尽力用气吹之为较准故制管为律以存圣人
 中和之声于是以十二律之声写入金石丝竹匏土
 之内则声皆和而乐成矣
问宫商角徵羽既分清浊高下如宫浊矣何以旋宫又
 有极清声为宫者曰此是两样论头如应钟为宫其
 声细矣则他律为商角徵羽者更细于宫律管本长
 于为宫之律管者臣民不可以陵君则以变以半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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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自合若在言志之诗论其气象是宫是商终不得
 变大抵宫商角徵羽为虚位
古人作乐以律从诗今人讲乐以诗从律诗言志歌永
 言声依永律和声岂非以律从诗如今填词却是派
 定某字用平某字用仄铁板不可易又自乐学失传
 论者便谓声音之道无从理论而诡诞者又造为秘
 传怪异之术转相迷误其实今日看戏见忠臣孝子
 则感泣见奸邪害正则发指是即乐之大本大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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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人有作而欲制礼即今所行者折衷之可矣欲制
 乐即今昆腔戏考定而条理之可矣
乐有调有声调如今曲之清江引新水令是也歌如歌
 关雎鹿鸣之字句是也如以宫调歌关雎则关字必
 用宫所谓起调也至逑字必收到宫上所谓毕曲也
 二章参字侧字三章参字之字皆然是之谓调若每
 句之字宫商角徵羽变宫变徵七音任用各随其宜
 如首关字用宫未有次关字仍用宫而并头者势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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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须用别音盖即一字随人歌作七声总在高下长短
 上分别非本字自为一定之七音而不可变也
全曲谓之调每一律有五调其六十调二变不为调每
 字谓之声每一律有七声共八十四声自隋时郑译
 得旋宫法于西域苏祗婆何妥耻其不能止用黄钟
 一调七均至今雅乐尚如此今俗乐唱戏者亦未考
 调声之全否但用某调则以某声起调某声毕曲如
 用黄钟则以黄钟歌第一字及完仍以黄钟歌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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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而通歌所用字总不出黄钟所生之宫商角徵羽
 变宫变徵以他律为宫皆然律吕新书中却不曾把
 五声为调一处挑剔发挥明白故人难看声依永律
 谐声分得清楚则了然矣
问如奏黄钟之商用黄钟七声乎用太簇七声乎曰竟
 用太簇为宫之七声因其为商不可云太簇之宫只
 可云黄钟之商他律皆如此
十二律制器止可以制金石丝竹匏此五者有十二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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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鼓柷圉则不具埙虽为人所吹然土为之亦未知
 能具与否十二律用以考音而不用以作乐虽以竹
 为之而以钟为主故以竹管而取钟名者甚多黄钟
 夹钟林钟应钟皆是也八音之中惟竹丝匏可以字
 字依人声音节簇而金石土革木止一声或以起乐
 或以止乐或以节乐也
问八音之序曰金石所以为众音之节故最尊丝堂上
 之乐竹管也乃堂下之乐天子元侯始用管卿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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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则用笙笙即匏也故次于竹土埙也虽其用小而为
 人所吹与竹匏同故次之至鼓与柷圉不过节乐起
 乐止乐而已又曰鼓无当于五声故又次之
问方响有十六个十二个是正律四个是清声何也曰
 方响即磬也正律只有十二至第九声即不能全具
 五声少一声第十声少二声第十一少三声第十二
 少四声盖律至应钟穷矣只得截律变半为四清声
 以全十二律之五声二变不为调故止十六所以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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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编磬皆十六编箫之管亦十六其故俱是如此
旧欲作一部乐书竟分八章乐用乐教乐章乐声乐律
 乐器乐舞乐理今思只以周官大司乐一篇为经礼
 记中乐记为传而与经相发明者曰附大司乐与传
 相发明者曰附乐记或将八章另编各成一类以便
 专考一门者言乐者嫌不得古之黄钟犹习礼者嫌
 不得古之衣冠岂今之衣冠必不可以行礼耶自元
 以前讲历者必欲求上古之历元冬至岁月日时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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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于甲子日月如合璧五星如连珠勉强凑合终不
 能确至郭守敬始悟其非追之既往未必是验之将
 来未必合又无关于历之𦂳要于是一笔勾去即以
 至元辛巳为历元而授时历遂乃超绝前古自元以
 后人皆翕然服之不复言历元矣黄钟之说亦是如
 此朝庙之乐实能有以象功昭德字字确实明创业
 之艰难道君臣之一德悯将士之憔悴咨黎庶之勤
 劬便好然古之作乐者非徒以朝庙为重也移风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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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全以用之邦国用之乡党用之闾巷者为要盖朝
 廷郊庙之乐臣民得与闻者有几惟家家户户皆得
 见之方能兴感孟子云今之乐由古之乐以乐记冕
 而舞大武一段及宾牟贾一段观之古之乐与今之
 戏何殊若将廿一史中忠孝节义之实事如戏编出
 但词不要艳声不要淫使听者心气和平可以语可
 以道古何代事即用何代衣冠官号器具礼节自士
 大夫以及编氓无不欢欣鼓舞而臣思忠子思孝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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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义妇思节则太和之风洋溢于宇宙此岂徒讲黄
 钟之所能致耶至于词汉即用乐府唐即用诗宋以
 后即用诗馀曲子无不可者编纂皆要设一局礼局
 乐局天文局书算局讲求在这里便有举而用之之
 时朱子何尝能用于当时明朝承其馀绪得其糟粕
 尚可支持三百年莫以空言为无补也今欲考订朱
 子所言礼为一书而以己见辑乐书至历算有梅定
 九之书在亦觉灿然可观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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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腔之吐字每字有头腹尾如西要乌之为箫伊要乌
 之为忧之类如但有头腹而无尾则声短非其本音
 矣歌麻支微齐鱼虞皆自𤼵自收为声之元东冬江
 阳庚青蒸真文元寒删先侵覃盐咸有头腹而无尾
国书以阿厄伊乌于五字为字头最妙歌麻即阿部支
 微齐即伊部鱼虞即乌部
古人习乐其舞蹈有节能使血脉活动所以云养其血
 脉只是如何舞法今已不传然果然作乐不患无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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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记说乐如抗如坠等声之节即舞之节其转折疾
 徐亦如大不过宫细不过羽之意以理准之虽不中
 不远矣
乐最要𦂳礼即存于其中即如章服代各异制惟优人
 不禁有虞氏之衣冠至周衰必荡尽无复旧制而韶
 舞则全存之友曰髫年看剧演见扮高力士者尚戴
 紫金冠今则为乌纱帽矣唐制中官虽极老必戴紫
 金冠不敢乌纱帽见酌中志做那一朝戏即用那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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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衣冠方是名优曰嘉靖改定礼乐以为大备其实
 到此乃大崩坏舞按五行丑不可言古舞断不如是
 大率即如今剧演冕而舞大武者即武王尚父则发
 扬蹈厉各肖其形容行事令人想见当日光景故曰
 舞以象事不肖其人焉取哉又恐人不晓歌者却从
 旁赞其功德若何行事若何所谓一唱三叹也优孟
 之似孙叔人即以为真故当日乐工皆非庸俗人也
各省大吏多以优伶为性命无怪其然即吾辈之几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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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也不尔政事之暇如何度日古人暇时便有琴瑟
 歌舞先王知道人身心必有所寄因其势而利导之
 以归于正样样都动得手故有用不是全靠读书如
 今礼乐久废只得守几本书检束身心开广知识若
 移而之他则放辟邪侈不可言已古时必有民间之
 乐韶武岂士庶可用宵雅肄三亦不可用于燕閒使
 徒九庙明堂之间作韶頀而天下即风移俗易恐无
 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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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即将古书中忠孝廉节之事制为词曲去其声容
 之无情理者令人歌舞之便足以移易风俗感动人
 心不妨从粗处做起礼始诸污尊而抔饮蒉桴而土
 鼓后来便至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古人诗何尝有平
 仄后分为平仄又于平仄之中分为四声又于古诗
 之中论出声病唐人则竟字字程式做成律诗用之
 久自然渐渐细密
连日因宴蓝总兵演戏做到入情时未有不感动者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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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见得乐之效速若就元人百种中选其忠孝节义
 有事实者改其义理不通处每事四出此外诲淫导
 欲者禁之亦粗足以感人心而成风俗矣
至尊尝论及乐律奏曰其理于经书上略可考见至声
 气之调和都不能晓得谕曰和不和极容易讲如你
 向我说话声高我高声答应声低我低声答应自然
 和若你低声说我胸中有不喜欢的意思高声答应
 这便不和此语见得天地间都是感应之理实说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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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著声气根源时壬辰四月
舜曰有苗弗率汝徂征其词责人之意多略有满假益
 窥见到此故赞曰满招损谦受益此是行兵𦂳要处
 骄忿极害事孔明七纵七擒后以为兵可用矣故前
 表有奖率三军北定中原攘除奸凶兴复汉室诸语
 直视曹睿如孟获微有自恃之意及街亭既败想亦
 见到此意故后表曰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
 其识高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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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云善人教民七年可以即戎孟子推衍其说如发
 政施仁深耕易耨修其孝弟忠信都是教民里事教
 民至于七年岂但与民休息而上下相信即以之战
 民亦各知大义胜不轻喜败不轻惧国手教奕若有
 下一善著狂呼得意下一失著悔恨失声者国手必
 斥之盖轻喜轻惧中不定气不静最不好兵事尤忌
孟子云大国五年小国七年必为政于天下他原有战
 胜攻克的本事却不用所以规模大后人便疑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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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兵未必济事不知孟子手段竟可不用兵事事束
 缚之以礼教人便动不得何必用兵谷梁子说得是
 善为国者不师善师者不陈善陈者不战到得善战
 者不败善败者不死善死者不亡便不妙了管仲生
 平便不曾与人打仗何况孟子后世惟武侯有此意
 所以人说将兵非其所长岂知正是他本领大处老
 子亦见得此意曰惟慈故勇以无为取天下都确有
 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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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兵最妙孟子所云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管子所云夜
 战则声相闻昼战则目相识其欢欣鼓舞足以相死
 情谊既联属而鍊习又熟故鲜败至卒长党正之类
 用之课农则保介田畯即是人用之劝谕则饮射读
 法即是人用之出兵则伍两卒旅之长即是人人相
 习而教有常法文武兵民未尝分也何等有条理
汉经费无兵饷徒有吏禄而已故太平数十年则国富
 用足自唐宋以来有养兵之费故官俸代以微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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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虽无事而兵常聚食故国家縻费恒多而动有不
 给之患(自记/)
官俸之薄起于宋其所由簿则起于养兵汉时兵在京
 师者不过南北军武帝止增七校而已其馀南征北
 伐皆用民兵无事则农故少营伍支给之费而官俸
 得厚唐之府卫虽已有兵民之分而兵皆屯田未尝
 坐而仰食犹然农夫也至宋削藩镇兵权乃悉以京
 室禁兵出防各路兵额既多而更番往来费尤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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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国帑虚耗贫弱不振而官俸遂减但三代时劝农
 之外即以讲武为事法制整然条理精密汉则无事
 听其佃作有事便驱而用之是谓以不教民战三代
 之民日日使之习勤内外有备故无仓卒之患
汉时兵民不分故国势富强宋艺祖但就所见目前之
 弊率意釐革因藩镇财富兵强遂设兵仗以收其锐
 卒立转运以收其利权务使文官有民而无兵武官
 有兵而无饷以为如此方不能为害至各路应设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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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之处皆从京都遣戍更番往来以致养兵之费府
 库为虚不独官俸缘以寝薄即郊祀大典亦时以匮
 乏不举岂知官俸厚如天之雨泽散而为利也兵饷
 多如水之决堤聚而为害也若稍省养兵之费而散
 之百官以养其廉耻贪墨则尽法绳之自然大小寅
 恭不敢朘削小民而闾阎日富于是兴礼乐施教化
 以感之三代之治岂远哉
朱子论兵政谓唐之弊在主兵者专制强梁宋之弊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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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兵者分散烦冗而归之责成郡守可知汉法犹善
 于唐宋也观朱子前后议论大都犹有取于汉制(自/记)
古之阵法只武侯八阵李卫公五花阵为有根五花原
 于乡遂之兵八阵原于都鄙之兵乡遂之兵以十为
 数起于五都鄙之兵以八为数起于井田之八家自
 五家以至于万二千五百家皆以五相叠故出兵自
 五人以至于万二千五百人亦如之自八家以至五
 百一十二家皆以八相叠其在卒长之教皆以五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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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队而教之一居中前后左右为四无论多少皆依
 此此五花阵法也天地风云龙虎鸟蛇无论多少皆
 依此此八阵法也问乡遂四闾为族是百家四两为
 卒是百人每家出一人而都鄙四丘为甸是五百一
 十二家出长毂一乘步兵七十二人甲士三人乡遂
 亦出车牛马否曰亦然乡遂虽百人大槩亦用七十
 五人随兵车轻车也馀二十五人随牛车重车也归
 马于华山之阳谓轻车放牛于桃林之野谓重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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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武子书总是说诈如虚者实之实者虚之之类终以
 火攻实大不仁之事火攻无一存者吾儒兵法入以
 事其父兄出以事其长上可使制梃以挞秦楚之坚
 甲利兵矣故善战者服上刑至于人来算计我却不
 可以无备须要事事周到汉将自当以赵充国为第
 一看他几篇奏疏无一句不靠实立于不败之地魏
 相论骄兵贪兵忿兵几句亦得兵要外有充国内有
 魏相所以相济成功若将左传国策史汉诸书选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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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部兵法当胜于今所谓七书者
充国传尝以远斥候为务行必为战备止必坚营壁尤
 能持重爱士卒先计而后战数语尽兵家之要(自记/)
韩文公论招募乡兵大妙客兵便一战而溃施将军平
 海若不即用福建人如何能成事王辅臣反亦是西
 兵平之此却是用兵扼要处
用兵如下棋然低棋贪杀又要多杀国手只要自己不
 败到嬴人一著亦是嬴何须多管仲用兵何曾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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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而天下畏之武侯节制之师不曾多杀人司马懿
 畏之如虎赵充国金城之役何尝与贼打仗都是国
 手
凡用兵败后再进鲜不胜者王姚江初遇伏而败夜复
 整兵而往便破赣州用此者多胜
巡抚浙中者前有范觐公后有李武定浙中士民至于
 今称之武定之才视觐公为优当行兵时施其智术
 亦能得其欢心武定先与镇浙将军结纳为兄弟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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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逆作乱武定言于将军曰今势危全要得百姓之
 心百姓一心便可凭以立事今与将军约万一兵有
 生事害民者吾关白将军即当按法治罪迨后别为
 庇护操纵总由吾等耳要使民知吾等不护兵以蹂
 民而已将军唯唯未几适有是事武定闻而升堂作
 色令标兵皆环甲发令箭召将军兵百姓观者数万
 移时而将军縳兵至以法治之一时欢声雷动武定
 又损家资及用库金之无名籍者以充犒劳凡满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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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前者必拊其背奖谕赏赉之故满兵亦归心焉武
 定于督兵王子及领兵将军皆用此法王子将军见
 其兵民归向肯担当事亦倚以为重以故内外和辑
 又临事颇能不动一日与赖将军拉将军同坐一山
 望见一二千人拥至从者不敢谁何两将军皆失色
 武定自频捋其须徐步出帐外来者至皆跪武定和
 颜色问曰汝兵耶必有苦试为我言之众曰无之曰
 或有条陈事试为我言之又曰无之武定曰然则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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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为众曰吾等前私通于贼受有吴耿两家劄付观
 成败为去就今被公厚恩视吾等若骨肉心不忍有
 二故自首于公后有贼至当奋刃以自明也武定垂
 涕慰之曰汝等皆忠肝义胆之人也吾何以得此于
 若辈应时悉焚其劄付而以牛酒犒焉众皆欣然而
 去两将军于是大服后某以是事问之曰如此比者
 尚多每与之语果能不动虽平常语无即答者必稍
 存思而后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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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白头贼妄假名号众至三万围安溪县某出示言
 蔡寅本永春卖浆家儿托名三太子值此年荒民食
 不继何故甘被诳惑以粮赍贼我已兴兵𠞰捕诸乡
 不得仍蹈前辙倘贼以为恚即可嫁怨于我若我家
 破饷之未晚或故相违忤甘心饷贼是亦贼也便当
 移兵先剪以为诸乡戒又复分兵守其要道抄绝粮
 路更出一招降告示敢杀降死无赦出示之翌日即
 有贼弁林起以七百人降某量留四五十人馀悉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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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民自林起来贼辄自相疑忌又苦乏粮不数日散
 走强半仅六七千人忿来攻我某以兵堵之山陉贼
 不敢下经大风雨而退某遣李治以二三百人尾之
 令去贼二三里即结营自固勿与交锋治请曰万一
 贼回众来战奈何某曰只据险一交锋便为黔之驴
 矣又数日贼尽奔散其发即用腰刀截之弃满道路
 盖人多则需饷亦多无所得食自然破亡矣
管仲初见桓公三薰三沐之后所进不过管子头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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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一二十年用之邓禹于光武武侯于先主一见说
 得几句话终身总不出此他见得明白所以行之有
 成辛酉年施将军方督水师专平海事某遇于逆旅
 问数语某即喜曰台湾已平矣施曰何相信之深也
 某曰君言之已在掌握岂不能行乎说得实在是了
 便不问而知其能行
地曾启奏云有人说海贼凡数万人浙江来都是此辈
 搬去故常患米少此说不确数万人必有宿泊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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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台湾澎湖舟山金门海坛厦门诸岛无不重兵镇
 守其馀小岛能驻百人者便少数万人何处栖身此
 辈不过是内地之人乘南风则出掠北风起则仍归
 内地耳未几擒获一贼地奏且莫正法就此穷究其
 根株必有巨猾为之窝主得其巨猾则馀党易散矣
 其后果得郑尽心大凡兵间事须得其要领成功便
 易又莫妙于以贼攻贼不易之道也
马见伯整顿山西营伍兵皆哗然站队见伯有将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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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何以如此其无序凡仕宦所至要有兴革须使他
 不觉以渐而更又要有同心的人方得成事为将又
 须先择材干技力有用者使为头目头目皆我之人
 则其下安能动乎此所谓机也
至尊所不可及者不嗜杀人虽吴三桂亦不曾族诛耿
 精忠亲族尚有为近臣者前年一大臣亲族有以叛
 逆论者他已自分连坐乃宽之不问下谕曰岂有人
 做此等事而谋之宗族者何等圣明三代以前想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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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相及之典故甘誓汤誓俱曰予则孥戮汝如此盛
 德事竟超绝千古矣
有惜晁错早死者曰便不死亦不过如此即贾谊所言
 众建诸侯而少其力虽似合机宜但视诸侯王都似
 剧贼一般亦太不广人本领大度量便大周公诛管
 蔡后未尝猜疑同姓亲亲之谊如故后世多因一事
 有变至于惩羹吹齑者圣人先从修身尊贤说起然
 后及亲亲晁贾议论都不曾理清根本至族灭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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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乃秦之酷暴以霍光之贤犹族上官其意以为不尔
 恐有后患耳惟武侯本领大李严废斥若遇他人便
 恐其不走魏或走吴矣武侯如此处来何尝有他患
 武侯一切都用王道罪人以族婴儿之在襁褓者何
 与彼事皆骈首就戮实是惨事当日耿尚二逆亲族
 群臣皆请诛之蒙垂谕曰他在外要反亲族奈之何
 哉岂独不害其命并不去其官两额驸仍如故甚盛
 德事可为万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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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本领大只随事处得当不计其后问他本领大处
 就在那不过分际处持得定否曰他抛得便是大如
 有德易以王无德易以亡到了无德不亡何用如殛
 鲧而用禹道理应如此
某巡抚直𨽻时奉命筑永定河堤当时私心以为何须
 与水争地但免其民之钱粮使无催科之扰则民赖
 水利亦足以生堤久必坏终归无益今思之
圣见为是大禹之功万世永赖然不久亦辄废迁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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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与斯民同时得几年安享地利令少者长长者老
 老者死亦可矣譬如年荒赈济明知此三日粮不能
 保其三日之外但且救他三日未有逆料其三日后
 之必死并靳现在之粮而速之死者
当日去看南河时靳总河引到高家堰一带看六坝曰
 此明潘印川所留四十里天然减水坝处也原是四
 十里行水并不说害民今只留六坝科道却参我害
 民彼时不解其故及后大城静海频苦水患先是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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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无堤并未告灾至近岁堤成民反大病于时适某
 出为巡抚因悟六坝之害与此正同盖水平漫则浅
 而无力用堤束之一遇崩决则力并而猛其疾如箭
 当之者无不麋溃后又看漳河至成安闻崔惟雅著
 有治河之书因访其子其子便说得好他说筑堤断
 非良策漳水来时初不甚急至深不过五尺人畜概
 得迁避若以堤障之一决直是所向无前人畜俱不
 能保且漳水东行则西路退出西行则东路退出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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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之地皆极肥美反得数倍收成只勿与争地随其
 所行之地蠲除其粮可已某遂据此奏请施行后有
 言漳河现分四股当并归一者某奏云禹疏九河杀
 其势也天分为四正使势缓便是世运将泰不应并
 而为一奏上遂蒙许可至兴化一带下河却是靳总
 河说得是他说海反高于内地若开七道河泄水汐
 时内水外出潮时外水内入出者甜水入者苦水但
 见其害不见其利今人不想盐城范公堤因何而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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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是为海水侵田筑此障之苦水所过田便无用今
 下河人家半在水中安之若素田倒肥美又有鱼虾
 之利开下河无益此言甚当其后下河虽开倒底湮
 塞友云鲧湮洪水便是用堤禹贡一篇无一堤障字
 惟九泽既陂泽乃可用陂耳盖泽水淹漫略用陂堰
 便田可有收若江河之流难以堤束所以孟子谓行
 所无事
 榕村语录卷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