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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少室山房笔丛卷八
明 胡应麟 撰
史书佔毕四
冗篇下
陆终氏娶鬼方之女孕而不育十一年开其左胁而出
三人焉又开其右胁而出三人焉长曰昆吾名樊已
姓封于卫次曰参胡董姓封于韩周时为吴国楚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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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三曰彭祖名剪彭姓封于韩大彭之墟即彭城也四曰会人妘姓封于郑五曰安曹姓封于邾六曰季
连芉姓其后为楚昆吾氏为夏伯汤伐桀灭之彭祖
氏为商伯商之末世始亡干宝曰先儒多疑此事谯
周作古史考以为妄记废而不论然六子之世子孙
有国数千年间迭为霸王天将兴之必有尤物若夫
前志所传修巳背坼而生禹简狄胸坼而生契历代
久远莫足相證近汝南屈雍妻王氏男从右胳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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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生而和平自若足相證明按刳胸裂背古有斯文品体骈胎近所恒睹然未有二胁并开六子具显者
古今迂怪之文亡甚于此谯周所驳允矣干氏举一
端以蔽之是欲以毫末槩丘山也谬哉
刘知几史通云汲冢琐语称舜放尧于平阳而书云其
地有城以囚尧为号识者凭斯异说颇以禅受为疑
又云汲冢书称舜放尧于平阳益为启所诛又太甲
杀伊尹文王杀季历凡此数事语异正经其书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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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多不信也按舜之放尧文之杀季无事别说足验其情已于此篇前后言之详矣夫惟益与伊尹受
戮并于正书犹无其證㩁而论之如启之诛益仍可
覈也右俱刘语按汲冢书目云琐语十一篇诸国梦
卜妖怪相书也则琐语之书大抵如后世夷坚齐谐
之类非杂记商周逸事者也其书自隋唐志外诸家
书目咸所不载盖自汲冢既出之后旋就湮没可知
惟纪年载太甲杀伊尹沈约固疑为后人所增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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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季历乃商君文丁非文王也考刘史通前后议论务以春秋乱臣贼子臆度前圣故妄意文王得位亦
如商臣许止之为而不详考本书恣其臆喙真所谓
言奸而辩记丑而博者其能免仲尼之诛乎夫即刘
引纪年卤莽不稽若此则所谓璅语云云者其足信
哉(唐柳璨有史通析微十卷专辩前十数事通/考有此目惜今未见果尔未可谓秦无人也)
武侯自拟管乐管九合一匡才诚不世而所辅桓公所
用齐国挟天子令诸侯其势易举续用易成武侯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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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主藉偏邦人心去汉迥不侔也至规模局量则槛车三顾宠辱异观五亩三归宏隘殊域不待言矣乐
策士之雄耳内袭燕昭之锐外因齐湣之湛中入苏
代之间即他帅行师临淄反掌何艰于毅而武侯匹
哉大抵孔明为当时言不容大尽否则陈寿之词与
将略非长同一诬谬非事实也
莘野躬耕南阳抱膝处仝也成汤三聘豫州三顾出仝
也伐桀吊民出师复汉心仝也德感嗣王诚格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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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仝也尹奋乎百世之上故人亡异词亮崛起三代之后故家肆臆喙杜工部云伯仲之间见伊吕盖千
载论孔明者至是始定孰谓文人笔端迂远情事亡
足重轻哉
抱朴子逸民篇云魏武帝刑法严峻果于杀戮乃心欲
用乎孔明孔明自陈不乐出仕武帝谢遣之曰义不
使高世之士辱于污君之朝也其鞭挞九有草创皇
基宜矣稚川去魏未遥孔明传注俱不载姑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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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诸葛氏分处三国并著忠诚以为蜀得其龙吴得其虎并自笃论至魏乃曲为訾诋此晋人谀上之词
耳瑾子恪孙竦亮子瞻孙尚诞子靓孙恢奕叶知名
诸葛之才一何盛也恪以材诞以节俱覆宗族祸害
略仝瑾以乔延息于蜀诞以靓续嗣于吴天之不绝
贤者又何其巧相似也瞻则死君尚则死父懿哉武
乡其有后矣恪材辩英英照耀一世伐魏之举乘其
衅隙岂曰佳兵观其论众之书胡异厥叔世率以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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败论惜哉按史诞与瑾亮虽并称丰后而不言行辈恪尝与诞相
拒东关似非近族然恪死后临淮臧均表乞收葬略
云故太傅恪得承祖考风流伯叔诸父遭汉祚尽九
州鼎立分托三方并著忠诚熙隆世业考魏公休以
前未有显者所云忠勤世业舍诞而谁则于恪为诸
父正子瑜兄弟行耳
史以诞欲保有淮南晋人笔耳钟会称姜维云伯约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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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公休太初不足多也钟高视一世而居诞二子间其人可想寿春之破致死者数百人讵不伟哉
三国时人才尽入曹氏彀中吴蜀智计之士往往不乏
而文学何寥寥也祢正平自文举德祖外略不挂齿
乃颇及张子布意昭于文学必有可观惜世遂不传
虞翻陆续顾邵父子间标令誉至于风雅并似不娴
韦曜薛莹一二染指无复五言蜀许靖秦宓谯周郤
正辈率文士也诗遂绝响矣(韦曜传注本名昭史臣/避晋讳易之此不然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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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何以不易盖/曜所自改也)鲁肃居军旅间手不释卷谈论文辞思度悠远三国将
帅有儒者风诸葛外一人而已而世罕知之肃不死
关不亡乘襄樊之锐与蜀并功中原复矣肃死蒙代
与权逊定计袭关蜀失荆大事遂去炎烬以灰蒙者
千古亡汉之贼也不足与张承业为奴(肃深不欲取/关公详本传)
(中/)
当涂为魏典午为晋世率知之而意义出处或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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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代汉者当涂高春秋谶也自西京末兹语盛传光武与公孙述书尝称及而竟无验及曹氏僭号谯周
以问杜琼琼曰魏阙名也当涂而高谶验矣然安知
非老瞒擅国之日故封魏以应谣言耶谶不足信此
盖可见典司也午马也见周所为谶文后果验史谓
周有他数术假谶为言耳
世传天策府十八学士以唐一代人才尽此然当时隐
太子及齐王元吉各延揽相倾秦邸不能兼得也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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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武德初太子建成与秦齐二主势位相轧争致名流以自助太子则詹事李纲窦轨庶子裴矩郑善果
友贺德仁洗马魏徵中舍人王圭舍人徐师谟率更
令欧阳询典膳监任璨直典书坊唐临陇西公府祭
酒韦挺记室参军事庾抱左领大都督府长史唐宪
秦王有友于志宁记室参军事房玄龄虞世南颜思
鲁咨议参军事窦纶萧景兵曹杜如晦铠曹褚遂良
士曹戴冑阎立德参军事薛元敬蔡允恭主簿薛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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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玄典签苏干文学姚思廉褚亮燉煌公府文学颜师古右元帅府司马萧瑀行军元帅府长史屈突
通司马窦诞天策府长史唐俭司马封伦军咨祭酒
苏世长兵曹参军事杜淹仓曹李守素参军事颜相
时齐王有记室参军事荣九思户曹武士逸典签裴
宣俨文学袁朗及从弟承序然则秦邸几有云台之
数亦不止十八也内颜思鲁师古相时父子兄弟褚
亮遂良父子薛收元敬淹如晦叔侄一时同与盛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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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策十八学士像阎立本写今藏兵科中原在大内相传永乐中收付兵科每詹翰诸臣供事廷试者必留
饮科中索一玩以为故事万历初周公瑕游燕中得
摹本知卷为沈存中家物而跋尾书迹不逮因为补
录之琅琊两王公俱有跋大学士淮南李公介弟子
繁刻之石尝以一本遗家君余及见之存中跋谓图
中名字官秩与史多不合如姚东字思廉史作姚思
廉柬之苏壹陆元朗薛庄史皆以字为名李玄道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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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达于志宁许敬宗蔡允恭史皆不字房玄龄字乔年史以房乔字玄龄孔颖达字仲达史以为字颖达
盖唐书成于后人之手此皆当时纪实者也右皆存
中跋语然以余所见图中最可疑者莫如颜相时图
载相时字师古按史师古相时兄弟也师古字籀相
时字睿师古亦为秦王府文学声实出相时上而天
策之选不与相时传新旧唐书皆云武德中与玄龄
等为秦府学士旧唐书瀛洲事末复言相时有兄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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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纪载甚明当时在选决相时无疑而以师古为字存中博极群书诸学士官名仝异悉考列跋中此其
大矛盾者胡绝口不及尝意摹本非存中之旧后人
因笔谈所载按其名字与史异者赝作斯图而不知
相时何人以为即师古也第存中所考史传亦自多
互异唐书薛收传以为图像而思收存中以为思收
而图像按收四年入馆至七年卒以刘孝孙补之未
图像之先孝孙已召入为学士不因思收始以孝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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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也新旧唐书褚亮传俱以赞亮作杜如晦传亦云而存中以为于志宁考志宁传不言此然亮及志宁
各有赞其语殊不类自为藉如传及存中言则二人
必居其一并可疑也存中引苏世长召对玄武门上
讥其名长意短以苏为学士日改名按史世长入唐
高祖责为屯监寻引见玄武门与语平生因调之曰
何名之长而意之短此时世长未尝入秦邸存中盖
误以高祖为太宗唐书孔颖达元字仲达不云字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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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也存中素名不妄而所取證咸牴牾若是盖全凭记忆不检册书考之前辈往往有此病也惟诸人史
不载字者王太常谓可补当时之阙诚然第以相时
律之政恐不皆实纪耳(于志宁字仲谧李元道字元/阳蔡允恭字克让许敬宗字)
(延族刘孝孙字德/祖盖文达字文达)
武照以淫牝秽乱唐室实旷劫所无之变而一代英才
杰士俯首臣伏无敢声其罪者独骆宾王广陵一檄
词严义正足寒猾贼之胆盖唐初第一流人物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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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蒙浅躁之讥死罹怨望之讪史氏因循置于文苑并其字失之遂令邑中祀典千载寥寥往余籍弟子
员日尝以白督学建安滕公滕公急材甚业举行会
擢任去不果苏观察君禹继至雅是余论即移文祀
骆于乡此举不特为当时节士伸冤亦为万古词场
吐气也
唐郗云卿云宾王仕高宗至侍御史天后临朝数上书
讽諌得罪贬临海丞遂与李敬业起义广陵然则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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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劲气直节始终无毫发可议自裴行俭惑众于先魏元忠助桀于后致忠义之操久湮不白自是人间
世一大缺陷余不得不明目张胆言之匪以同里故
也
唐人称宾王上书讽谏武氏得罪必责其复辟庐陵之
故不然何以称讽谏何以致得罪而宾王又何以遂
与敬业起兵也
用修云孔北海大志直节而与建安七子并称骆宾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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劲辞义举而与垂拱四杰为列以文章之末技掩其立身之大闲可慨也君子当表而出之杨氏此论甚
公然谓大闲掩于末技恐不应尔妖牝窃唐举唐臣
子颂德恐后自宾王一檄痛责其奸大声其恶照虽
漏网千载下罪孽历历即轘磔都市不过何云末技
且当时从敬业起事讵止宾王一人今皆湮没无闻
而宾王以一檄故名流天壤谓文章传气节乎气节
重文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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宾王起义人所共知而不知其奉母至孝集中三与上官启皆以捧檄负米为言至裴行俭辟为记室则辞
以母老不堪远行情致酸楚词旨真笃字字滴泪即
李令伯表不过也道王命以自陈则抗言不答半千
谕以干进则守道不回凡宾王操履类出唐文士上
遗集班班学者徒泥裴语何哉
骆答裴书云义士期于壮夫忠臣出于孝子既不能推
心奉母亦焉能死节事人骆之器识如此而裴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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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躁浅露彼方陈力牝朝讵相入哉(裴虽死高宗末/实武后用事世)凡称知人者知其人臧否邪正耳穷达修短则姑布子
平小术君子不道也裴行俭以器识短王杨四子幸
而偶中至今儒者乐道之卮言云裴所称王勮王勔
苏味道皆覆身窜籍何以优劣四子余谓此不必辩
使勮勔果有奇节卓行即裴言不中吾犹以为确论
今徒以位遇通塞为验则裴所见真姑布子平之术
耳况勃等即如裴论不过浮浅小节而味道辈摸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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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谄荣宠牝朝器识何在裴之取舍如此其足以溷词场欺达者哉
方万里云裴俭以富贵骨相取人而文以器识之说吾
未见其能合于四子也宾王一檄气盖万古虽败何
伤杜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里流旨哉
史称骆宾王失职鞅鞅遂与徐敬业起兵夫孽后临朝
罗织万态即狄仁杰辈尚诬以反况宾王倡义杀身
欲加以罪宁足据乎且文人失意愤悱其常屈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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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贾生夭折后世咸悼其忠宾王首倡大义庸可以此訾之骆集十卷今存自畴昔书愤二章外无一鞅
鞅语至忠孝气谊浡郁诸制作间有足异者详见别
条
万历戊子秋苏君禹行部婺中余特为宾王上事云窃
见故唐临海县丞义乌骆宾王劲气高风瑰材绝行
文词冠代志业超群挺生景龙垂拱之辰骤揭天宝
开元之轨雕章绘句则雾卷霞舒授简挥毫则星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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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扫杨卢逊其浑博沈宋范以驰驱逃荣上裴行俭之书陆沈靡悔洁己拒员半千之请壁立难攀至孝
笃于平生孤忠竭于始仕微官奉母任武功簿而不
辞直道事人谪临海丞而愈奋值牝晨之司国三纲
斁而九法沦偕勋胄以勤王片檄呼而大众集慨一
抔之黄壤问六尺之遗孤历数屠兄杀子之奸元凶
褫魄亟发酖母弑君之恶巨猾寒心既已首建义旗
将裂渠魁于七庙不幸身膏逆刃尚飞灵爽于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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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哉国士无双讵谓文人寡行痛史氏因循弗蒐罗于谊烈乃邦人寡陋迄罢享于烝尝诚万古不白之
沈冤实一代当兴之钜典伏惟褒录遗忠阐扬大节
亟修废坠广励风猷俾乾坤壮气昌明于崇正之朝
海甸英魂振励于右文之日云云以论宾王事附载
此(今宾王已祀郡城余尝集骆诗文关涉者/并昔人遗论为骆侍御忠孝辩有他刻)
少室山房笔丛卷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