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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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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白田杂著卷八
            宝应王懋竑撰
  题阳明先生立志说
右阳明先生立志说卷末自志弘治甲子四月八日先
生是年三十有二矣文集注云乙亥作盖编集者未尝
见此本而据其槁以意定之故不合按年谱先生以壬
戌予告归越甲子秋应聘主山东试四月间尚家居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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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弟书此卷是时弟子初进于师严道尊之云数数
致意焉至乙亥则官南都弟子从者常数百人且自甲
戌以后专以致良知为训而卷中略不及此则集之误
无疑也阳明先生之学其所造之微非后学所能窥较
然诵其书考其行事则亦可得其大槩高忠宪公曰文
成之学盖有所从来其初从铁柱宫道士得养生之说
又闻地藏洞异人之言后归阳明洞习静导引自谓有
前知之异及谪龙场万里孤游绝山绝境静专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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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倍寻常一日恍若有悟此自得力于二氏与儒宗
无与也窃谓此当为定论是说之作在其未有深
得时故所言大较依傍程朱而端倪呈露亦已别
建纲宗学者于此可以考其异同离合之故而集之
所传岁月前后或未必尽得其真也戊寅九月紫渊
先生出此卷共观于梁溪舟中卷故卷藏梁鹪林
先生家今属之乔氏云后学王懋竑敬记
  书危太仆集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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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危太仆先生说学斋集两帙赋三赞二铭二颂三
记五十有一序七十有六共一百三十八首如议论杂
著如书如志铭之类皆无之盖轶其半矣此本出归熙
甫后后有熙甫跋然跋言一百三十六首其数不合或
传写之误也今年八月余于蒋编修蜀曕所见奉天参
领德明介夫语及是集介夫曰余家有之但不全耳蜀
曕因借钞以来而属余正其原本讹误甚多以文势义
理订其可知者疑则阙焉余适溷于事在匆冗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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迫之中不能详也蜀瞻又言李庶子巨来亦有是集卷
帙稍增当借录以补其未备熙甫别有访求危太仆集
诗一首蜀瞻并掇取以附其后太仆在黄柳之后杰出
冠时至正间声望甚重入明以谪死集遂散轶不大传
其文演迤澄泓视之若平易而实不可几及非熙甫莫
知其深也后之学者览熙甫之跋与诗可以识其槩矣
蜀瞻笃学嗜古访求前人文集不啻若饥渴而介夫家
多异香秘书可传钞拟与蜀瞻至其家尽发其藏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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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未暇也姑志于此云戊戌十月书
  跋归震川史记
往余客梁溪于武陵胡元方所见归太仆点次史记元
方言红笔不可据黄笔则原本也余阅之红笔多泛滥
黄笔每篇廑一两圈元方语要为可信是时未携史记
本子故未及抄后得山阳戴西洮刻太仆史记例意甚
爱之深以前者不及抄为恨今年来京师更从桐城张
叠来借阅红笔与胡本略相似而黄笔乃大异耳且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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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多谬误殆不可解元方今在夔州其书不知何所无
以参考张本又有青笔墨笔亦例意所有而皆漫无统
纪疑必非太仆原本也太仆文集其后人删改至见梦
于坊人翁某今虽更刻亦未尽得其真况乎点次本子
独存其家岂无所增损改易且流传既久其舛错遗漏
又不知几何而欲因是以求太仆之意则已难矣余既
以前不及抄为恨故亦依张本录之而红笔青笔墨笔
则槩不复及以俟他日得胡本质焉闻长洲汪武曹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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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家有本乃诸本之所自出前往借未获而常熟张君
汉曕精于太仆之学者也暇日当更往问之
 此余戊戌岁在京师所跋也后家居又得常熟震川
 旧刻本其族孙泓跋语言震川翁好言史记生平所
 读至数十本往往不同各有指意则似点次本子原
 有不同者然跋又言史记藏于邑人今闻已失是又
 似无二本而跋者亦未及见乃传闻语耳跋又言震
 川选韩柳文有刻本为俗人搀改非复原书以此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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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则史记本子纵有流传亦非复其真矣尧峰汪钝
 翁好言震川曩闻其家有震川点次史记本问之其
 次子谷诒谷诒非能读父书者但漫应之曰有武曹
 本既秘之而汉瞻语亦不详不能质其有无也或言
 武曹本为诸本之所自出而本之尧峰家此亦无所
 据元方本已亡去不可得矣丁巳夏五月再校张本
 史记而并著常熟跋语于后后之人可以考其得失
 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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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项氏玩辞后
平甫项氏玩辞十六卷项氏以玩辞名其书盖明与朱
子背违而自言以所得于易传者述为此书其文不与
易传合而本末条贯无一不本于易传今考其实不然
于义理绝无所发明而缴绕于文辞之间牵合附会破
碎穿凿于程传无毫发之似项氏尝与朱子及象山先
生往还象山讥其喜文辞好议论盖所不许而朱子诋
斥不遗馀力其末后一书有云将此草本立一切法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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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竖说诳吓后生盖虽未见玩辞之书而已预有以断
之矣贵与道园文章博学之士于经义甚疏故皆未之
深考而漫有所称道至直斋陈氏谓其补程传所未足
徐氏又谓于本义多所发明尤似梦呓之语其于项氏
之书并未尝一读也朱子之学盖不及一再传而已非
其旧故是书盛行于宋季而莫有能辨之旨临川吴氏
作纂言多有取于项说盖其牵合附会穿凿破碎适有
相类以之启导后学愈淆乱矣子曰索隐行怪后世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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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焉余惧今之人必有以为与傅义相辅而行且又以
为出于傅义之上者此不可以不辩也乃备为之书其

  记朱子年谱正讹后
武进邹君琢其雍正己酉以御史谪居吾邑与吾友湘
涛游相好也琢其以文名而湘涛讲于朱子之学劝令
读书子书时与共讲逾年始与余相晤余时方考订朱
子文集语类因亦共讲之每聚谈辄移晷余偶有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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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以相商榷所谓倒廪倾囷罗列而进者琢其但唯唯
而已绝不辨其是否也既而湘涛卒琢其从余索文集
注观之余辞以此未成书考订岁月尚多讹误所附议
论亦有疏略不可以示琢其再三索观余乃抄诸签帖
槁与之而属其为余订正琢其广为援引前后较勘订
正其讹误者十之三四大抵皆在岁月先后而于所附
议论仍不置一语次第校阅仅及八十馀卷而琢其以
期满归矣余覆阅之服其订正之精审不可移易而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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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尚多阔略又于议论处自有改易而琢其己归无与
共语未尝不怅然也戊午秋琢其自金陵贻余朱子年
谱正讹一册副以手书(其书大槩言旧谱多讹所当是/正而所附论学诸语亦以文集)
(语录类叙可见古人为学次第不烦论释至所用两先/生语皆向日所闻归辄记之近不复忆其为何人语亦)
(概叙入非/掠美也)其谱例因旧谱间有改正其所附论诸书次
第规模用湘涛正学考而其议论杂用余说(其大指以/正学考收)
(载太繁语释太冗仅删取其什一而所增入几半之其/论朱子未尝始同于陆答江许书之不在庚寅答薛书)
(之不专指佛学指示本体非止晚年而晚年亦不可专/指本体皆湘涛说也具据江书学禅止在早年不可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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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丑一悟为定潭州之会南轩以延平默坐澄心为非/据吕方书朱子于延平前后略冇异同答刘秀章书非)
(另有不言不语工夫答廖子/晦书为晚年定论则余说也)至于小小考订如陈俊卿
之为陈康伯和鹅湖诗之在鋊山诗集传序后来所不
用宋史以家礼易古今家祭礼之谬亦皆从余说而家
礼非朱子书乃余所独创与勉斋北溪相违异心窃不
安而琢其亦断从之削去家礼成一条昔范淳夫唐鉴
多用伊川议论伊川语人曰不意淳夫乃能相信如此
余万万不敢望伊川而琢其之相信则类淳夫矣顾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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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仅据洪本与新闽本而李本则未之见(李果齐原本/不可见今行)
(世者有李洪闽三本李为阳明后人多所删改/洪本略有增入而无能是正闽本尤为疏略)故无以
考其异同又据文集语录增入者多而与旧谱混而不
分其所发明自得者亦多而以他人之说杂之不可识
别所增入者间不言其所据详略亦无定例颇非著书
之体余窃其书采摭广博辨正精详而所附论学诸语
亦简要分明可见古人为学大略皆旧谱之所不及其
传于后无疑但犹有未尽合者故为一一条疏之俾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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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知其用思之密用力之深而其所自得者峣然特出
而不为众说之所乱至有一二可疑者亦间注于下以
俟他日与琢其相见共商之而余别有年谱考异一书
琢其盖未之见亦俟他日与琢其相删订庶可成书然
自寄书后已二载莫知音问道里隔阔而余又老且病
矣相见之期未可以定姑记其说于此云乾隆庚申十
月白田王懋竑
  题四书或问小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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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者康熙壬申癸酉间余应试泰州于书坊中见朱子
或问小注一书其序文以为朱子所自作余一笑而置
之其谬妄盖不足辨自后书坊中亦不复见也壬寅余
为安庆教授时郑鱼门先生督学江南先生余教习师也
未至安庆先遣使以书四部贻余命分各学中余发视
之即前所见或问小注本为之大骇乃作书力言其谬
妄不可流传更遣使以往比至而先生已迁湖北布政
司以去遂不及达会余奉诏至京师乃载书以归比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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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京廑四月而遭忧又重以病仓卒扰扰不复与先生
相闻越四五载余罢官家居先生亦罢湖北巡抚留楚
中使来视余乃更具书并前书致之未几先生令嗣长
公来过时书已多散失仅存二百馀部将以归之长公
曰家尊得君书深悔为汤景范所误家尚有千百本已
闭不复出此无所用留君处可也其后朋友间时来取
数本去而坊人亦有以残书来易者余间一视之其书
乃老学究所纂缉盖自朱子文集语类四书大全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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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引存疑浅说达说说统翼注以及近时诸家之说皆
尝遍览其删并文集语类较辑释大全为稍胜而于诸
家之说颇能辨其得失特其自以删改文集语类心有
所不安遂伪撰序文与门人书托于朱子所自作以为
可免于大不韪之罪而不知作伪之罪更有甚焉至其
谬误己不待辨而明也鱼门先生督学江南时合上下
两江十四府四州之士而考试之日力有不暇给其于
是书尽用汤友信景范之说而不及详考凡所作序及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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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论皆汤为之非先生笔也余念此二百部者既不可
焚弃而又比于近时坊刻诸讲章为少详备初学之士
或有取焉因而出之而附其说如此亦使知此书之刻
非先生之意后悔之而不及改庶流传之后不以为先
生累也丁巳九月宝应王懋竑书
  书名文前选后
安溪名文前选共三百八十一篇而守溪文一百二十
二篇今以坊刻全稿考之已刻者三十一篇未刻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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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篇其题同而文异者巳刻二篇未刻五篇及其馀
五十九篇皆稿中所无有不能质其所自来也稿有杨
彝子常序历举已刻诸集而末言家藏稿二百四十首
不知合己刻未刻言之耶抑专以未刻言之也坊刻巳
刻稿一百三十九篇又程墨十二篇未刻一百二十四
篇以杨序考之其数皆不合余家旧有周介生会元文
选其中守溪文二十六篇有未刻稿二篇又有如有王
者一作并稿中所无有此不可晓坊刻刻于顺治乙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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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托于杨维斗而非其亲授则其遗漏舛错自不能免
而谓六十馀篇之尽在所删亦恐有未然也守溪程墨
具在即世所传诵如文献不足二句奔而殿二句君娶
于吴二句爱之能勿劳乎二句齐景公二段邦君之妻
一节三黜二句太师摰适齐一章见贤焉二句由汤至
于武丁三句五就汤三句十馀篇皆斌斌质有其文非
专以枯槁寥寂直写注语为高也杨子常谓刻稿进于
稿墨未刻进于刻稿此自通人之蔽至于今所增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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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其枯槁寥寂直写注语与未刻稿相似而考其气体
亦复不类或谓未刻稿维斗南常赝本此未必然若今
之所增则固不能无疑于或者之言也安溪论文以守
溪为宗盖与王李之言汉魏无以异使守溪而在今白
其持论必不若此况其所云守溪又非尽守溪之真也
其论题名遵朱子而与朱子悖者十之五六世之人既
不能尽辨而以其名高可凭藉又其为说便于空疏不
学之人故靡然而从之大抵坐困文人心思于腐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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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之地而于经义之指愈以流失至于胡学使之江南
试卷而弊斯极矣余之力非能与安溪争者姑记其说
于此后之君子其必有取于余言焉尔
 亡友乔松华家有文定文待选本往尝借观昨于其
 令嗣处借得目录两册文定选守溪四十二篇其三
 十五篇在巳刻稿三篇在未刻稿四篇稿缺文待选
 十四篇其六篇在巳刻稿二篇在未刻稿六篇稿缺
 东阳选本世所盛行刻稿者并未之见其非维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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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所定本无疑而遗漏舛讹固已多矣周选如有王
 者一作见于文待中其他略无所见(文定四十二篇/李选十五篇文)
 (待十四篇李选三篇其/去取与前辈异如此)可以證余前言之非谬而犹
 以未见求仲君常诸选本当更考而订之要之此六
 十馀篇即果出于守溪之手亦枵然无足采者直当
 以为覆瓿之具其真赝固不必深辨也
  论古人不以岁阳岁名纪岁
日知录谓古人不以甲子纪岁但以纪日岁则自阏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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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昭阳十名为岁阳摄提格至赤奋若十二名为岁名
自汉以前初不假借余考其说有不然者按书诗春
秋传国语战国策其纪年虽不以甲子而亦无有以阏
逢摄提格为岁名者惟吕氏春秋有岁在涒滩贾谊鵩
赋有单阏之岁之语疑出于战国时星家别为之名故
史记历书以是纪年而他纪传则略无所见甲子历日
篇与天官书亦有不同而汉志所书亦小异则尔雅所
云已不尽可据况尔雅博士立于王莽时王莽最为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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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而其下书云癸酉云庚辰云辛巳不以岁阳岁名则
可知古之不以岁阳岁名纪岁也索隐谓尔雅近代之
作故与史汉志有不同者则不知古人纪岁从尔雅所
云乎抑从史汉志乎尔雅亦有月阳月名史历书岁名
阏逢摄提格月名毕聚固一例也可谓古人以月阳月
名纪月乎古人简质纪年但以一二数而不及甲子且
尔雅云太岁在甲曰阏逢太岁在寅曰摄提格则是先
有甲子乙丑而后别为之名不知古人何以支赘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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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以顾氏之博学而所引据止吕氏春秋贾谊赋及许
叔重说文后叙亦可知前之一无所据矣又黄帝素问
亦战国之书其论运气则以甲子纪年不以岁阳岁名
盖不可以一二数故变而从甲子则固不始于王莽也
而谓古人必以岁阳岁名纪年岂其然乎
周礼冯相氏掌十有二岁十有二月十有二辰十日二
十八宿之位辨其序事以会天位按十有二岁者以岁
星言自星纪至析木十二次一岁移一次十二岁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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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也十有二月者以斗杓所建言自子丑至戌亥一
月指一辰一岁而一周天也十有二辰者以日月所会
之次言亦自星纪至析木一岁而一周天也十日者以
甲乙丙丁等言以阳统阴故不言十二子与六律同例
十日而一周也二十八宿以星言分之为四则苍龙等
四方分之为十二则与日月所会皆右转斗杓所建十
日二十八宿则皆左转事谓各有其事如岁星则十二
岁斗杓所指则十二月十二次则日月所会十日以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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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二十八宿分度皆其事也总之各有其位虽有左转
右转十二岁一岁周天之别而其位无不合故曰以会
天位此以臆见解释稍似明白更候精于礼者问之
 郑注岁谓太岁不以岁星言又谓岁星与日同次之
 月又引斗所建之辰又谓今历太岁非此太岁贾疏
 随文解义思之未得其说更俟精于礼者问之
  论伤寒六书
昔汉张仲景著伤寒论为医学之祖然其言专为冬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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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伤寒而设其于春温夏热之异内伤外感之辨未之
及也刘河间出而发明温暑之不可与伤寒同治李东
垣出而发明内伤之症与外感相似而绝不同至朱丹
溪更发明西北方多正伤寒东南方少正伤寒而治法
迥别其论益以精晰矣仲景之言奥论难解其药剂与
今全不同唐宋以来多通其意师其法而不尽用其方
迨明陶节庵始以己意变乱古制其论率多浅易行于
世俗虽其言为即病之伤寒设而温暑两症语焉弗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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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内伤则略不之及于是翕然遵用其书凡诸杂症槩
以伤寒治之而杀人不可胜数矣夫桂枝麻黄两汤之
不可轻用人人知之矣承气白虎孰非为即病之伤寒
设而可一槩用之乎仲景于伤寒之自阳经传入阴经
与直中阴经其治法较然有辨则温暑之治里亦一不
同陶氏每谓诸症解表不同而治里则同岂其然乎自
仲景以来二千馀年矣古今风气异宜方所各别而谓
承气白虎可一槩用之此必不然之论也陶氏亦以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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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顺气汤代三承气汤仲景之指尽失又辄用三黄石
膏汤三黄巨胜汤视白虎且十倍过之虽有回阳返本
汤回阳救急汤再造汤附于其中而亦杂以大黄黄连
石膏加焉其大指主于寒凉攻下绝不为谨护元气之
计金坛王氏谓其聋瞽来学为仲景之罪人非过论也
李东垣曰内伤者极多外感者间有之又曰初非伤寒
以调治差误变而似正伤寒之症乃药之罪也朱丹溪
曰伤寒内伤者十之八九总以补元气为主又曰凡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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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伤寒相类者极多皆杂症也初有感冒等症不可便
认作伤寒妄治西北二方极寒肃杀之地故外感极多
东南二方温和之地外伤极少杂病亦有六经所见之
症故世俗混而难别观李朱二先生之言诚发伤寒论
之所未及而为仲景之功臣矣陶氏生李朱之后不能
详考而辄以己意变乱且妄称得仲景遗意其书刻本
又多脱误(琐言六神通解散后脱每服五钱四字杀车/槌三黄石膏汤后脱每服一两四字此俗医)
(妄用石膏/所由来也)世之庸医不学以其便已而私之以为枕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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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其脱误亦不能晓并陶氏之指而失之矣然号于世
曰吾专门医科也世亦以是推之死者接踵全不自悔
而病家俱懵不觉悟以余所见伤饮食者伤劳倦者伤
暑者伤湿热者概以伤寒施治皆死于旬月之间其有
年少气壮得以垂死而活反以为药之功不知其本无
大症其至此者皆药之罪而不死者特幸而免耳余既
目击其害故举李朱二先生之言錞于申之以告世之
病家庶有万一之悟而并及所据陶本之误世医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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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或有怃然于斯焉
 金坛王氏伤寒准绳序云陶氏之书不过剽南阳(此/当)
 (指南阳活人书而言盖谓朱奉议肱奉议非南阳人/其云南阳活人书乃言本之仲景耳仲景南阳人也)
 唾馀尚未望见易水门墙而辄诋伤寒论为非全书
 聋瞽来学盖仲景之罪人也而世方宗之夭枉可胜
 道哉凡例云后人治伤寒者既皆识仲景之法不尽
 又不知其病本于内伤虚劳而思补养但用汗下致
 死者其杀人何异刀剑兴言至此切骨痛心今虽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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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贤补养之法附载于篇而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尤
 望临病之工重人命而惧阴谴熟玩此书无疑于心
 而后下手用药即不能然宁过于谨护元气无孟浪
 汗下而后庶几其少失也
 按陶节庵六书行世已二百馀年无有昌言其非者
 独宇泰先生尽力排之而世莫之知也故特表而出
 之其凡例言后人治伤寒之误绝为深痛苟稍有人
 心者其得不憬然于此并附著之孟子曰予岂好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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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哉予不得已也览者可以识宇泰先生之意而无疑
 于余言也已
  用石膏辨
石膏本经微寒而别录以为大寒别录是也张洁古云
阳明经大寒之药能伤胃气令人不食非肠有极热者
不可轻用李东垣云胃弱者不可服其丁宁告诫如此
张仲景伤寒论用白虎汤者三用白虎汤加人参者六
白虎汤以石膏为君主之药大抵皆大烦大渴表里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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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脉洪大或沉滑者方与之又云表未解者不可与成
无已云白虎汤立秋后不可服服之必为哕逆以致虚
羸者多矣朱奉议云白虎治中暑及汗后解表药非治
热病而夏月伏阴在内尤宜戒之李东垣云血虚发热
證类白虎误服白虎必死孙兆云四月后天气热时宜
服白虎汤然四方气候不齐及岁月气运不一方所既
异当用之时亦宜两审近时陶氏亦云无渴者不可服
此药为大忌吴氏云足阳明本经发热潮热表里俱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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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燥烦渴之圣药如阴伤寒面赤烦躁身热与胃虚恶
心大便不实脉弱食少无大热者不可用也误用之倾
危可立而待矣赵氏云白虎五六月中暑必用之药然
须审其虚实夫有是病则服是药大烦大渴之證非白
虎不能解然古人再三谆嘱即使当用必宜详审则白
虎之不可轻用明矣经云石之性悍石膏质柔腻而性
寒凉沉重著于肠胃卒不可除仲景伤寒之用加人参
者过半杂病中暍亦加人参温疟去人参加桂枝皆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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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救其寒也又石膏古方用一斤乃打碎用绵裹煮则
与今煅研者迥别活人书改用四两每服五钱刘河间
号用寒凉而其立方亦准此證治准绳改服一两以方
计之活人书所用石膏仅一钱一分證治准绳亦不过
二钱二分而已吴氏曰古大方陷胸汤大黄六两今止
用六钱足矣人弱病小者又当减半或四三之一芒硝
一升今用二三钱以例推之则石膏可知今人不论何
时何證何脉辄用白虎汤石膏有用至七八钱者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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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一二两者几以为常用服食之药其气壮年少者尚
可稍挟虚者上为呕逆下为泄利不能食而毙者不知
其几矣此杀人惨于刀剑而世莫之知也偶见有一二
愈者以为此药之力而其死者则曰病不可治大黄芒
硝犹有言其误者至石膏则不复言矣周礼医十失四
为下是病自愈者半非石膏之力而脾胃既伤傅变
不一其祸贻于异日医者姑以徼一时之效不复为人
性命计而病家懵然从之堕于坑阱而不觉其可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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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已余非知医者但目击近日受石膏之害者甚多故
举前贤之论详列之庶医者少知所警而病家不大蒙
其害焉
 余既为此辨后阅本草经疏有云石膏起死回生功
 同金液用之鲜少则难责其功世医罔解特表而著
 之其附白虎汤方石膏自一两至四两麦冬如之知
 母自七钱至二两又云自一剂至四剂乃知今俗医
 所据以此其云一剂当以一两言四剂当以四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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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医不察并其本意失之按缪仲醇以医名于近世
 而其为经疏则谬误甚多前辈有云经疏出而本草
 亡非过论也其称石膏之功遗祸至今而未已陶贞
 白言注本草误则杀人其谓是欤又
国朝之初高沙袁体庵亦以医名而用药多寒凉盖
国初创造之时民气刚强藏府坚实筋骨壮盛故寒
 凉为宜然其立方大抵用东垣法以钱计分计而
 已今休养涵煦八十馀年民人安于太平逸乐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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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筋骨迥异昔时而辄以大苦大寒之重剂肆行攻
 伐视人性命有同草芥余不识其何说也今之俗医
 既庸且妄未必尽见经疏亦未尝考体庵之传云何
 而影响剽窃或有援是以自解者故附及之以祛世
 人之惑焉
 又考陶节庵六书其杀车槌中载三黄石膏汤石膏
 两半后脱每服一两四字琐言中亦载此方分明可
 按也又琐言中六神通解散(通误/作汤)石膏二两后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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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治时行三日前加葱白香䜴煎服杀车槌中亦载
 此方(加川芎羌活细辛/三味俱无分两)注云治时行三月后谓之晚
 发据此则自当作月下脱后谓之晚发五字前疑作
 钱上疑服每服五三字(琐言本方六味共十三两五/钱断无作一服之理前字必)
 (钱字之误又按此方准绳不载丹溪心法附/馀有之石膏止用八分正合每服五钱之数)大抵俗
 医所据不过陶氏书而于其文义往往多不解至其
 脱误万万不复能考证矣以是坚据其言而间有一
 二幸愈者益以自信杀人如麻略不复顾为究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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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底里如此真可一叹余所云未必尽见经疏亦未尝
 体考庵之传云何非妄论也因并附及之(三黄石膏/汤七味约)
 (共七两以每服一两计之/石膏不过二钱有奇而已)
 
 
 
 
 白田杂著卷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