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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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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白田杂著卷七
             宝应王懋竑撰
  朱子答江元适书薛士龙书考
答江元适书云熹天资鲁钝自幼记问言语不能及人
以先君子之馀诲颇知有意于为巳之学而未得其处
盖出入于老释者十馀年近岁以来获亲有道始知所
向之大方竟以才质不敏知识未离于章句之间虽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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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会于心而反而求之殊未有以自信(甲申/)
 按朱子早从屏山籍溪二公出入于老释者十馀年
 自受学延平后断然知释氏之非矣其云以先君子
 之馀诲而不及刘胡者以两公皆为禅学获亲有道
 则指延平先生此书所叙最明学蔀通辨不载江书
 又误以答汪书许书附于庚寅之后故断以为据谓
 朱子四十以前皆出入释老之学此为大误正学考
 既觉其误而仍不载江书其亦无所据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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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薛士龙书云熹自少愚钝事事不能及人顾尝侧闻
先生君子之馀教粗知有志于学而求之不得其术盖
舍近求远处下窥高驰心空妙之域者二十馀年比乃
困而自悔始复退而求之于句读文义之间谨之于视
听言动之际而亦未有闻也方将与同志一二友朋并心
合力以从事于其间庶几铢积丝累分寸跻攀以幸其
粗知理义之实不为小人之归而岁月侵寻齿发遽如
许矣(壬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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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侧闻先生君子之馀教自指延平此书在壬辰以
 癸酉见延平计之适二十年矣槩言之故曰二十馀
 年也旧以为二字衍文非是然谓兼指佛老亦未然
 也
 附文集注 答薛书在辛卯朱子四十二岁以答江
 元适书参考之所谓出入老释者十馀年则自十五
 六岁至二十六七时赵师夏跋延平答问言同安官
 馀反复延平之言而知其不我欺自同安归在丁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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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子二十八岁自此以前所谓出入老释者也薛书
 云侧闻先生君子之馀教自指延平而自丁丑至丁
 亥戊子正十馀年所谓驰心空妙之域者也戊子己
 丑后则所谓困而自悔与一二友朋并心合力者其
 指意分明可按矣故疑二十馀年二字为衍文若谓
 统指四十岁以前则薛书侧闻先生君子之馀教与
 江书先君子之馀诲不合而江书获亲有道明指延
 平是即薛书侧闻先生君子之馀教其岁月先后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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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晓然至断自丁丑而后则至辛卯仅十五年即以
 癸酉受学延平言亦止十九年无二十馀年若事举
 成数则可云二十年不得云二十馀年也通辨不察
 两书所指之异而槩以朱子四十以后始悟老释之
 非固已大误正学考既识其误而以为不专指佛学
 是亦不察夫二字之为衍文而欲统而一之则与两
 书之文义既有所不贯而岁月参差适足启学者之
 疑矣故妄以二字为衍文而附论之如此 又按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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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在壬辰自癸酉至壬辰已二十年槩言之故云二
 十馀年耳二字不必为衍文也朱子悟老释之非在
 再见延平后与汪尚书许顺之李伯谏书确然可考
 通辨不载江书而仅以驰心空妙一语断之为四十
 以前出入老释误之甚矣辨之自正学考始而余因
 而申之然皆不免小误信乎古书之不易而立说之
 未可以轻也
答陈正已书云熹自年十四五时即尝有志于此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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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不用力而所见终未端的其言虽或误中要是想像
臆度所幸内无空寂之诱外无功利之贪全此纯愚以
至今日反复旧闻而有得焉乃知明道先生所谓天理
二字却是自家体贴出来者真不妄也(此书程系于乙/已后按书未云)
(近来浙中怪物甚多也/自是甲辰后程注是)
 按朱子自十四五岁即有意于为己之学其从释老
 乃是用心地工夫故延平云渠从谦开善处下工夫
 来皆就里面体认者也其读论语孟子诸经考订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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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儒语录亦即于此时下手所谓内外两进者自其少
 而已然矣自受学延平后悟老释之非而受求中未
 发之说其于问答讲究益详而反求诸心未有深得
 闻南轩得胡氏之学而往问焉亦未之有省而自悟
 夫未发已发浑然一致更无别物人生而后皆已发
 其未发者无在而无乎不在自以为无复疑矣而南
 轩犹以为终成两物迨后至潭州与南轩语不合盖
 南轩以延平求中未发默坐澄心为非朱子子亦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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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南轩之说先察识后涵养二年间所见都如此至
 己丑而乃悟已发未发之分力为南轩诸公言之南
 轩亦以朱子之言为然而先察识后涵养之语犹守
 其旧朱子已深斥先察识后涵养之非而于涵养一
 段工夫又仍主延平说故有以静为本之语至庚寅
 与吕伯恭刘子澄书始提掇程子涵养须用敬进学
 则在致知二语与林择之书极言敬字亲切之妙盖
 生平学问大指巳定于此而于延平之说亦未有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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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拟议也甲辰与吕士瞻书戊申与方宾王书始言求
 中未发之非而大学或问则直指敬字为圣学始终
 之要中庸或问又明斥吕氏求中之说其他语录发
 明此意者如杨道夫录叶贺孙录其言皆确有可据
 其前后异同之际亦略可考矣今以答陈正巳书考
 之则自四十以前用功原未尝有误所谓内外两进
 者盖无所不用其至特以所见未为端的而出于想
 像臆度自己丑庚寅辛卯而后盖类孔子之不惑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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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之不动心其年岁亦略相似自是涵养益密省察
 益精所谓上达不已日新者亦非后人所能窥测矣
 末引程子天理二字自家体贴出来则亦明言学虽
 受之延平而自得之妙非延平之傅所能尽也大抵
 此等向上地位与吾人相去甚远今以江薛两书并
 陈书与文集语录而略窥测其大略如此未敢以为
 必然也后之君子当有以考其是非焉(此论其大略/如此更须改)
 (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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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何叔京书云熹少而鲁钝百事不及人独幸稍知有
意于古人为己之学而求之不得其要晚亲有道粗得
其绪馀之一二方幸有所向而为之焉则又未及卒业
而遽有山颓梁瑰之叹伥伥然如瞽之无目擿埴索涂
终日而莫知所适也
 此书在甲申与江书略同其云求之不得其要即江
 书求之不得其处指出入老释而言处字或误也薛
 书求之不得其术语句相似而所指各有不同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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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为一说故并载此而附论之
 又按延平行状所以发明延平之学者至矣以今考
 之则朱子不可谓不尽得其传也而朱子之自言如
 此中和旧说序亦云受求中未发之旨而未达伥伥
 然如穷人之无所归则古人之所至岂后人可以意
 见窥测者而哓哓多言祗见其不知自量也今所考
 订虽皆据成说不敢自立一论然以己意揣度不免
 有错解处所望后之君子有以辨之正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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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汪尚书书云熹于释氏之学盖尝师其人尊其道求
之亦切至矣然未能有得其后以先生君子之教校夫
先后缓急之序于是暂置其说而从事于吾学其始盖
未尝一日不往来于心也以为俟卒究吾说而后求之
未为甚晚耳非敢遽诎绝之也而一二年来心独有所
自安虽未能即有诸已然欲复求外学以遂其初心不
可得矣(癸未邹琢其云甲申以以下载自庚辰/至甲申辨禅学诸书 證答江元适书)
 按此答汪尚书第二书在癸未自叙初年为学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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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详此时于儒释之辨巳自判然而其词犹未甚决
 故书后有未敢公言诋之之语至第三书不言释氏
 而所言逃儒入禅之弊却最明切此与二书不远第
 七书则在壬辰癸巳后所见益真而其词益厉与前
 迥然殊矣学蔀通辨亦止载第二书尚有所未尽也
答汪尚书书云大抵世人言道学者失于太高读书讲
义率尝以径易超捷不历阶级为快而于其间曲折精
微正好玩索处例忽略厌弃以为卑近琐屑不足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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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故虽或多闻博识之士其于天下之义理亦不能无
所未尽理既未尽而胸中不能无疑乃不复反求诸近
顾惑于异端之说盖推而置诸冥漠不可测知之域兀
然终日味无义之语以俟其廓然而一悟殊不知物必
格而后明伦必察而后尽彼既自谓廓然而一悟者其
于此犹懵然也则亦何以悟为哉又况俟之而未必可
得徒使人抱不决之疑志分气馁虚度岁月而伥伥丼
曷若致一吾宗循下学上达之序口讲心思躬行力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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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烦无略宁下无高宁浅无深宁拙无巧从容潜玩存
久渐明众理洞然次第无𨼆然后知夫大中至正之极
天理人事之全无不在是初无迥然超绝不可及者而
几微之间毫釐毕察酬酢之际体用浑然虽或使之任
至重而处至难亦沛然行其所无事而已矣又何疑之
不决而气之不完哉(癸未/)
 按前书在癸未此书当亦在癸未或甲申其不及李
 先生者自别有书而文集不载也自循下学上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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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以下生平学问大指己定于此其乙酉丙戌丁亥
 戊子数年之间求未发之旨而未得所谓反而求之
 未得个安稳处元非错用工夫也庚辰以后元不为
 佛学特其反观内省有略相似处故曰驰心空妙之
 域此正所谓吾学与禅学差处只在毫釐之间者因
 思明道自见周茂叔后犹出入于佛老者十馀年大
 率类此必非师其人尊奉其书也博闻多识盖为汪
 公言而论自儒入禅尤为分明故并录此书而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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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
答汪尚书书云圣门之教下学上达自平易处讲究讨
论积虑潜心复柔厌饫久而后有得焉则自见其高深
远大而不可穷矣程夫子所谓善学者求之必自近易
于近者非知言者也正谓此耳今曰此事非言语臆度
所及必先有见然后有以造夫平易则是欲先上达而
后下学譬之是犹先察秋毫而后睹山岳先举万石而
后胜匹雏也夫道固有非言语臆度所及者然非颜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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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几于化者不能与也今日为学用力之初当学问
思辨而力行之乃可以变化气质而入于道顾乃先自
禁切不学不思以坐待其无故忽然而有见无乃溺心
于无用之地玩岁愒日而不见其成功乎就使侥倖于
恍惚之间亦与天理人心叙秩命讨之实了无交涉其
所自谓有得者适足为自私自利之资而已此则释氏
之祸横流稽天而不可遏者有志之士所以𨼆忧浩叹
而欲火其书也(癸巳附邹/云壬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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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此书言释氏之祸最切与第二书未尝敢公言诋
 之所见绝不同盖相去几十年矣存斋记作为戊寅
 又在第二书之前故所言有未尽离乎旧见者学蔀
 通辨之言固未可尽非也
答李伯諌书云详观所论大抵以释氏为主而于吾儒
之说近于释者取之异于释者去之在孔孟则多方迁
就以曲求其合在伊洛则无所忌惮而直斥其非夫直
斥其非者固未识其旨而然所取所合亦窃取其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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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实非者耳故语意之间不免走作不得于言而求诸
心则从初读孔孟伊洛文字止是资举业固无缘得其
指归所以敢谓圣学止于如此至于后来学佛乃是怕
生死而力究之故陷溺深从始至末皆是利心所谓差
之毫釐者其在兹乎然敢诋伊洛而不敢非孔孟者直
以举世尊之而吾又身为儒者故不敢耳岂真知孔孟
之可信而信之哉是犹不敢显然背叛而毁冠裂冕拔
本塞源之心已窃发矣学者岂可使有此心萌于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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哉 又书云来书云夫子语仁以克己为要释氏论性
以无心为宗而以龟山心不可无之说为非熹谓所谓
己者对物之称乃是私认为己而就此起计较生爱欲
故当克之克之而自复于礼则仁矣心乃本有之物虚
明纯一贯彻感通所以尽性体道皆由于此今以为妄
而欲去之又自知其不可而曰有真心存焉则又是有
心矣如此则无心之说何必全是而不言无心之说何
必全非乎若以无心为是则克己乃是有心无心何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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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己若以克己为是则请从事于斯而足矣又何必克
己于此而无心于彼为此二本而枝其辞也 又书云
来书谓伊川先生所云内外不备者为不然盖无有能
直内而不能方外者此语甚当据此正是熹所疑处若
使释氏果能敬以直内则便能义以方外便须有父子
有君臣三纲五常缺一不可今曰能直内矣而其所以
方外者果安在乎又岂数者之外别有所谓义乎以此
而观伊川之论所谓有直内者亦谓有心地一段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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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但其用功有不同处故其发有差他却全不管著此
所以无方外之一节也固是有根株则必有枝叶然五
谷之根株则生五谷之枝叶华实而可食稊稗之根株
则生稊稗之枝叶华实而不可食此则不同耳参术以
根株而愈疾钩吻以根株而杀人其所以杀人者岂在
根株之外而致其毒哉故明道先生又云释氏惟务上
达而无下学则其上达处岂有是也原不相连属但有
间断非道也此可以见内外不备之意矣(甲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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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许顺之书云所寄诸说求之皆似太过若一向如此
恐骎骎然遂失正途入于异端之说为害亦不细差之
毫釐谬以千里况此非特毫釐之差乎当且以程先生
范尹二公之说为标准反复玩味只于平易悫实之处
认取至当之理凡前日所从事一副当奇新妙之说并
且倚阁久之见实理自然都使不著矣盖为从前相聚
时熹亦自有此病所以相渐染成此习尚今日乃成相
误惟以自咎耳如子韶之说直截不是正理说得尽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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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妙处病痛愈深此可以为戒而不可以学也(庚辰邹/云壬午)
又书云大抵圣门求仁格物之学无一事与释氏同所
以寻常议论间偶因记忆自然及之非是特然立意与
之争曲直较胜负也想见孟子之辟杨墨亦是如此故
曰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今观所与祝弟书乃有谤
释氏之语殊使人惊叹不知吾友别后所见如何而为
是语也及细读二书则所怪者不特此耳且论其大者
如所云栖心淡泊与世少求玩圣贤之言可以资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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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吾真者一一勘过只此二十馀字无一字不有病痛
夫人心是活物乃本心全体大用如何须要栖之淡洎
然后为得且此心是个什么又如何其可栖也耶圣贤
之言无精粗巨细无非本心天理之妙若真看得破便
成已成物更无二致内外本末一以贯之岂独为资吾
神养吾真者而设或若将圣贤之言作如此看直是全
无交涉圣门之学所以与异端不同者灼然在此若看
不破便唤作谤释氏亦何足怪吾友若信得及且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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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工夫屏除旧习案上只看六经语孟及程氏文字著
扩开心胸向一切事物上理会方知体用一源显微无
间是真实语不但做两句好言语说为资神养真胡荼
自己之说而已也(戊子/附)
初师屏山籍溪籍溪学于文定又好佛老以文定之学
为论治道则可而道未至然于佛老亦未有见屏山少
年能为举业官莆田接塔下一僧能入定数日后乃见
了归老来读儒书以为与佛合故作圣传论其后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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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亡籍溪在某自见于此未有所得故见延平(郑可/学录)
某年十五六时亦尝留心于此一日在病翁所会一僧
与之语其僧只相应和了说也不说是不说不是却与
刘说某却理会得个昭昭灵灵底禅刘后说与某某遂
疑此僧更有要妙处在遂去叩问但见他说得也然好
及去赴试时便用他意思去胡说是时文字不似而今
细密随人粗说试官为某说动遂得举后赴同安任时
年二十四五矣始见李先生与他说李先生只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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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却倒疑李先生理会此未得再三质问李先生为人
简重却是不甚会合只教看圣贤言语某遂将那禅权
倚阁起意中道禅亦自在且将圣人书来读读来读去
一日复一日觉得圣贤言语渐渐有味却回头看释氏
之说渐渐破绽罅漏百出(辅广/录)
 按答许书在庚辰答李书在甲申巳力辟禅学矣与
 癸未答汪书相合其戊子癸巳两书则附见焉语录
 所载尤详明其云却倒疑李先生理会此未得者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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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癸酉见李先生之后也其云将禅权倚阁起且将圣
 人书来读则戊寅再见之后也其云回头看释氏之
 说渐渐破绽罅漏百出则庚辰受学之后也(癸未汪/书云一)
 (二年以来则亦/自庚辰后言之)以此参考亦不烦注释而自明矣
答程钦国(名洵后/字允夫)书云近见延平李先生始略窥门户
大槩此事以涵养本原为先讲论经旨特以辅此而已
向来泛滥出入无所适从名为学问而实何有亦可笑
(庚辰后以下载自庚辰至戊/子诸书以證答薛士龙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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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许顺之书云当以二程先生及范尹二公之说为标
准反复玩味只于平易悫实之处认取至当之理凡前
日所从事一副当新奇高妙之说并且倚阁久之见实
理自然都使不著矣盖为从前相聚时熹亦自有此病
所以相渐染成此习尚今日乃成相误转以自咎耳(庚/辰)
(邹云/壬午)又书云此间穷陋夏秋间伯崇来相聚得数十日
讲论稍有所契幸秋来老人粗健心间无事得一意体
验比之旧日渐觉明快方有下工夫处目前真是一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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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众盲耳其说在石丈书中试取观之更有一绝云半
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俳佪问渠那得清如许为
有源头活水来试举似石丈如何(丙/戌)
答何叔京书云熹孤陋如昨近得伯宗过此讲论踰月
甚觉有益所恨不得就正于高明耳 又书云李先生
教人大抵令于静中体认大本末发气象分明即处事
应物自然中节此乃龟山门下相传指诀然当时亲炙
之时贪听讲论又方窃好章句训诂之习不得尽心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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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至今若存若亡无一的实见处辜负教育之意每一
念此未尝不愧汗沾巾也脱然之语乃先生称道之过
今日犹如挂钩之鱼当时宁有是耶然学者一时偶有
所见其初皆自悦怿以为真有所自得矣及其久也渐
次昏暗淡泊又久则遂泯灭而顽然如初无所暏此无
他其所见者非卓然真见道体之全特以闻见揣度而
知故耳窃意当时日闻至言观至行必有不知所以然
者洎失其依归而又加以岁月之久汨没浸渍今则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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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为庸人矣此亦无足怪者因下问之及不觉怅然未
知终何所止也 又书云体验操存虽不敢废然竟无
脱然自得处但比之旧日则亦有间矣所患绝无朋友
之助终日兀然猛省提掇仅免愦愦而己一小懈则复
惘然此正天理人欲消长之机不敢不著力不审别来
高明所进复如何向来所疑已冰释否若果见得分明
则天性人心未发己发浑然一致更无别物由是克己
居敬以终其业则日用之间亦无适而非此事矣中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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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书要当以是为主而诸君子训义于此鲜无遗恨比
来读之亦觉其有可疑者虽子程子之言其门人所记
录亦不能无失盖记者之误不可不审所取也 又书
云昔闻之师以为当于未发已发之机默识而心契焉
然后文义事理触类可通莫非此理之所出不待区区
求之于章句训诂之间也何虽闻之而莫测其所谓由
今观之知其为切要至当之说而竟未能一蹴而至其
域也伯崇近过此得两夕之款所论益精密可喜其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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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可量也(俱丙/戌)
答张敬夫书云人自有生即有知识事物交来应接不
暇其间初无顷刻停息举世皆然也然圣贤之言则有
所谓未发之中寂然不动者夫岂以日用流行者为巳
发而指夫暂而休息不与物接之际为未发耶尝试以
此求之则泯然无觉之中邪暗郁塞似非虚明应物之
体而几微之际一有觉焉则又更为巳发而非寂然之
谓盖愈求而愈不可见于是退而验之于日用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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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感之而通触之而觉盖有浑然全体应物而不穷者
乃天命流行生生不已之机一日之间万起万灭而其
寂然之本体则未尝不寂然也所谓未发如是而已夫
岂别有一境拘于一处而可以谓之中哉然则天理本
真随处发见不少停息者其体用固如是而岂物欲之
私所能壅遏而牿亡之哉故虽汨于物欲流荡之中而
其良心萌蘖亦未尝不因事而发见学者于此致察而
操存之则庶其可以贯乎大本达道之全体而复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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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 又书云前书所指正恐未得端的兹辱诲谕乃知
尚有认为两物之弊当时乍见此理言之惟恐不亲切
故有指东画西张皇走作之态自今观之只一念间已
具此体用发者方往而未发者方来了无间断隔截处
夫岂别有物可指而名之哉龟山所谓学者于喜怒哀
乐未发之际以心验之则中之体自见亦未为尽善大
抵此事浑然无分段时节先后之可言今著一时字际
字便是病痛熟玩中庸只消著一未字便是活处此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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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息停住时耶只是来得无穷便常有个未发底耳
若无此物则天命有巳时生物有尽处气化断绝有古
无今久矣此所谓天下之大本若不真的见得亦无揣
摸处也(二书俱/丙戌)又书云日前所见累书所陈者大抵只
是儱侗地见得个大本达道底影象便执认以为是了
却于致中和一句不曾入思议所以累蒙教告以求仁
之为急而自觉殊无立脚下工夫处盖只见个个直截
根源倾湫倒海气象日间但觉为大化所驱如在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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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浪之中不容少顷停泊盖其所见一向如是以故应
事接物处但觉粗厉勇果增倍于前而宽裕雍容之风
略无毫发虽窃病之而不知其所自来也而今而后乃
知浩浩大化之中一家自有一个安宅正是自家安身
立命主宰知觉处所以立大本行达道之枢要所谓体
用一原显微无间者乃在于此而前此方往方来之说
正是手忙足乱无著身处道尔求远乃至于是亦可笑
矣 又书云盖通天下只是一个天机活物流行发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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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间容息据其巳发者而指其未发则巳发者人心而
未发者皆其性也亦无一物而不备矣夫岂别有一物
拘于一时限于一处而名之哉即夫日用之间浑然全
体如川流之不息天运之不穷耳此所以体用精粗动
静本末洞然无一毫之间而鸢飞鱼跃触处朗然也存
者存此而已养者养此而已必有事而勿正心勿忘勿
助长也从前是做多少安排没顿著处今觉得如水到
船浮解维正拖而沿洄上下惟意所适矣岂不易哉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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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明道所谓未尝致纤毫之力者真不浪语而此一段
事程门惟上蔡谢公所见透彻无隔碍处自馀虽不敢
妄有指议然味其言亦可见矣
 按答张敬夫四书皆在丙戌考答何叔京书未发已
 发浑然一致更无别物与此数书意同何书在丙戌
 四书言范伯宗过建阳何书亦及之则在丙戌无疑
 又述伯崇年老兄抽关启键则自朱子所独见非至
 长沙后与南轩共议之也向以为戊子误(范伯崇以/丙戌夏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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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间过建阳见与许顺之书何书所云则丙/戌冬再至也书未及杂学辨跋此最明證)
答罗参议书云钦夫时收安问警益甚多大抵衡山之
学只就日用处操存辨察本末一致尤易见功近乃觉
知如此非面未易究也 又书云块坐穷山绝无师友
之助惟时得钦夫书问往来讲究此道近方觉有脱然
处潜味之久益觉日前所闻于西林而未之契者皆不
我欺矣幸甚幸甚元来此事与禅家十分相似争毫末
耳然此毫末却甚占地位今学者既不知禅而禅者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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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学互相排击绝不劄著痛处亦可笑耳(参议卒于/戊子四月)
(此二书/在丙戌)
答何叔京书云向来妄论持敬之说亦不记其言云何
但因其良心发见之微猛省提撕使心不昧则是做工
夫底本领本领既立自然下学而上达矣若不察于良
心发见处即渺渺茫茫无下手处也所喻前言往行固君
子之所急熹向来所见亦是如此近因反求未得个安
稳处却始知此未免攴离如所谓因诸公以求程氏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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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氏以求圣人是隔几重公案曷若默会诸心以立其
本而其言之得失自不能逃吾之鉴耶钦夫之学所以
超脱自在不为言句所桎牿亦为合下入处亲切也
又书云博观之弊诚不自揆乃蒙见是何幸如此若使
道可以多闻博观而得则世之知道者为不少矣熹近
日因事方有省发处如鸢飞鱼跃明道以为与必有事
焉勿正之意同者今乃晓然无疑日用之间观此流行
之体初无间断处(处当/作方)有下工夫处乃知目前自诳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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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罪不可胜赎也此与守书册泥言语全无交涉幸
于日用间察之知此则知仁矣(俱丙/子)
答石子重书云持敬之说深契鄙怀只如大学次序亦
须如此看始得非格物致知全不用诚意正心及其诚
意正心却都不用致知格物但下学处须是密察见得
后便泰然行将去此有终始之异耳其实始终是个敬
字但敬中须有体察工夫方能行著习察不然兀然持
敬又无进步处也观夫子答门人为仁之问不同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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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以敬为入门处正要就日用纯熟处议得便无走作
非如今之学者前后自为两段行解各不相资也近方
见此意思亦患未得打成一片耳大化之中自有安宅
此立语固有病然当时之意气却是要见得自家主宰
处所谓大化须就此识得然后鸢飞鱼跃触处洞然若
但泛然指天指地说个大化便是安宅安宅便是大化
却恐颟顸儱侗非圣门求仁之学也(戊/子)
 按大化之中自有安宅此前答南轩书中语而言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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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之意可见与此书非一时矣前四书之在丙戌前
 而非戊子此其确證也
答程允夫书云去冬居湖湘讲论之益不少然此事须
是自做工夫于日用间行住坐卧自有见处然后从此
操存以至于极方为己物敬夫所作艮斋铭便是做工
夫底节次近日相与考证古圣所傅门廷建立此个宗
指相与守之(戊/子)
与曾裘父书云敬夫为元履作斋铭曾见之否漫纳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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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言虽约然大学终始之义具焉恐可寘左右也(戊/子)
答林择之书云中和二字皆道之体用以人言之则未
发已发之谓但不能慎独则虽事物未至固已纷纶胶
扰无复未发之时既无以致夫所谓中而其发必乖又
无以致夫所谓和惟其戒慎恐惧不敢须臾离然后中
和可致而大本达道乃在我矣此道也二先生盖详言
之而龟山所谓未发之际能体所谓中已发之际能得
所谓和此语为近之然未免有病尝闻李先生论此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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详后来所见不同遂不复致思今乃知其为人深切然
恨己不能尽记其曲折矣如云人固有无所喜怒哀乐
之时然谓之未发则不可言无主也又如先言慎独然
后及中和此意亦尝言之但当时既不领略后来又不
深思遂成蹉过辜负此翁耳 又书云古人只从幼子
常视无诳以上洒扫应对进退之间便是做涵养底工
夫此岂待先识端倪而后加涵养哉但从此涵养中渐
渐体出这端倪来则一一便为己物又只如平常地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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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将去自然纯熟今曰即日所学便当察此端倪而加
涵养之功似非古人为学之序也盖义理人心之固有
苟得其养而无物欲之昏则自然发见明著不待别求
格物致知亦因其明而明之耳今乃谓不先察识端倪
则涵养个甚底不亦太急迫乎敬字通贯动静但未发
时则浑然是敬之体非是知其未发方下敬底工夫也
既发则随时省察而敬之用行焉然非体素立则其用
亦无自而施也故敬义非两截事必有事而勿正心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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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勿助长也则此心卓然贯通动静敬立义行无适而
非天理之正矣(此两书当/在己丑)
 附文集注 旧尝闻李先生论此甚详后来所见不同
 遂不复致思今乃知其为人深切然已不能尽其曲
 折矣按中和旧说序自李先生殁求未发之旨而未
 达乃往讲之南轩亦未有省后乃悟夫巳发未发浑
 然一致及丁亥过潭州卒从南轩受胡公之学南轩
 盖深以延平默坐澄心为非(见语录廖/子晦问语)则于求中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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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之旨则又仍从延平之说但延平不言已发而朱
 子则通言之故曰即其巳言而所未言者从可知也
 后十馀年至甲辰与吕士曕书乃有疑于延平求中
 之说而谓当以程子之言为正至戊申与方宾王书
 则断然言之此其前后异同之际见于书问可考者
 如此
 从涵养中渐渐体出这端倪来陈湛之静中养出端
 倪则近之矣苟得其养而无物欲之昏则自然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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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著不待别求阳明之致良知亦类是也此皆朱子
 未定之论后来所不用者乃知后人之创为异说其
 实则拾前人之所弃以自珍尔
答林择之书云伊川论中真静二字谓之就常体形容
是也然静字乃指未感本然言盖人生之初未感于物
一性之真湛然而已岂非常体本然未尝不静乎唯感
于物是以有动然所感既息则未有不复其常者故熹
尝以为静者性之贞也不审明者以为何如主静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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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言圣人之事盖承上文定之以中正仁义而言以明
四者之中又自有宾主尔观此则学者用工固自有序
必须先有个立脚处方可省察就此进步非谓动处全
然不用力但须如此方可用得力尔前此所论敬义即
此理也(己/丑)
 此与答南轩以静为本书意同
又答林择之书云近得南轩书诸说皆相然诺但先察
识后涵养之论执之尚坚未发已发条理亦未甚明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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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易旧说犹待就所安耳敬以直内为初学之急务诚
如所谕此事统体操存不作两段日用便觉得力尝验
之否 又书云大抵心体通有无该动静故工夫亦通
有无该动静方无透漏若必待其发而后察察而后存
则工夫之所不至多矣唯涵养于未发之前则其发处
中节者多不中节者少体察之际亦甚明审易为著
力与异时无本可据之说不侔矣(二书/己丑)又书云熹哀苦
之馀无他外诱日用之间痛自敛饬乃知敬字之功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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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要妙如此而前日不知于此用力徒以口耳浪废光
阴人欲横流天理几灭今而思之怛然震慄盖不知所
以措其躬也(庚/寅)
答吕伯恭书云熹旧读程子之书有年矣而不得其要
此因讲究中庸首章之指乃知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
致知者两言虽约其实入德之门无踰于此方窃洗心
以事斯语而未有得也不敢自外辄以为献(庚/寅)
答刘子澄书云程夫子曰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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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二言者体用本末无不该备试用一日(日疑/作月)之功当
得其趣夫涵养之功非他人所得与在贤者加之意
而已若致知之事则正须友朋讲学之助庶有发明
(以答东莱书考之当/是同时亦庚寅也)
 附文集注 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在庚寅已
 提掇此二语后来终身守之此在与南轩论巳发未
 发后
答陈师德书云程夫子之言曰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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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知此二言者实学者立身进步之要而二者之功亦
未尝不交相发也然夫子教人持敬不过以整衣冠齐
容猊为先而所谓致知者又不过以整衣冠事物之间
求其理之所在而已非如近世谎诞怪谲不近人情之
说也抑读书之法要当循序而有常致一而不懈从容
乎句读文义之间而体验于操存践履之实然后心静
理明渐见意味不然则虽广求博取日诵五车亦奚益
于学哉(庚寅/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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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师德书不详何时师德卒于甲午其在甲午前无
 疑也朱子后来举此二语最多以此书与庚寅不远
 故附载之
答张敬夫书云来谕谓已发之后中何尝不在里面此
非文意盖既言未发时在中则是对已发时在外矣但
发而中节则即此在中之理发形于外如所谓即事
即物无不有个恰好底道理是也一不中节则在中之
理虽曰天命之秉彝而当此之时亦且漂荡沦胥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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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其所存矣但能反之则又未尝不在于此程子所以
谓以道言之则无时而不中以事言之则有事而中也
所以又谓善观者却于已发之时观之也若谓已发之
后中又只在里面则又似向来所说以未发之中自为
一物与已发者不相涉入而已发之际常挟此物以自
随也然此义又有更要子细处盖此心廓然初岂有内
外之限但以未发已发分言则须如此亦若操存出入
之云耳更乞详之(辛/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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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朱子自延平末后求未发之旨而有所未契甲申送
 魏公柩与南轩相遇自是乙酉丙戌书问往来大抵
 皆讲未发之旨而两家文集不甚分明及考人自有
 生二书皆在丙戌后二书亦同时向以为在戊子非
 是中和旧说序所云闻张钦夫得衡山胡氏学则往
 从而问焉盖指甲申以后言之非指丁亥至潭州也
 丙戌四书朱子所自悟如此而又合之延平之说南
 轩尚有认为两物之疑及至潭州与语不合盖南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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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延平默坐澄心体认天理为非是(见廖子/晦问语)其于求
 中亦必以为不然(答朱于书亦有才寻/中便不是了之语)至于未发已
 发之说无可考其后朱子卒从南轩受胡氏之学先
 察识后涵养见于与程允夫石子重何叔京诸书确
 然可考迨己丑春悟未发已发之旨始以先察识为
 非而独重涵养大指谓涵养未发则已发中节者多
 不中节者少仍守延平之说也庚寅与林择之书专
 言敬字之功亲切要妙而与东莱举程子涵养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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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进学则在致知两言为入德之门为学宗指盖定于
 此朱子有言此等向上地位吾人至此甚远岂可以一
 一窥测况朱子用工次第岂后人所敢拟议今姑采
 诸书而为考其始末如此后之学者得以览观焉
 人自有生四书旧考以为戊子今据与叔京书未发
 已发浑然一致更无别物略与此四书同而叔京书
 则丙戌也又中和旧说序闻张钦夫书得衡山胡氏
 学往从而问焉向以为指往潭州以答罗参议书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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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则指甲申后书问往来而非指潭州之行盖参议
 远在西蜀卒于戊子之夏而其两书一言胡氏之学
 一言近有脱然处信所闻于西林者不我欺与此四
 书相合自在丁亥前又序所云虽以程子之言直以
 为少作失传而不之信语亦见与叔京书中尤为确
 证盖朱子此时以巳发未发为一而南轩与言察识
 不言未发亦略相同故朱子诗云始知太极蕴要妙
 难具论谓有宁有迹谓无复何存惟应酬酢处特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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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本根盖皆以未发为太极也(洪本年谱以朱子与/南轩相契者太极之)
 (旨而未发之旨则未相契此盖臆/说或后人所增入非果斋元本也)此时朱子从胡氏
 之说以察识为下手工夫而不言求中未发则与延
 平异说及己丑悟巳发未发之分而知先事察识之
 非于涵养有特重焉则犹守延平之指己丑答南轩
 书言敬字通贯动静而以静为本答林择之书须先
 有个立脚处方可省察非谓动处全不用力但须如
 此方可用得力尔皆一意也至庚寅与择之书始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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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敬字工夫亲切要妙而谓前日不知于此用力与
 东莱书举程子涵养须用敬两语为入德之要则已
 不尽从之平之说矣
 包扬录云李先生时说学已有许多意思只为说敬
 字不分明所以许多时无捉摸处扬录在庚寅(杨录/多可)
 (疑然此条/必有所自)此亦可證至甲辰答吕士瞻书方疑求中
 之非戊申答方宾王书则断然言之而语录杨仲思
 叶味道陈安卿沈庄仲所录亦自分明大学或问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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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为圣学始终之要中庸或问力辨吕氏求中之非
 则其前后异同之论亦大槩可睹矣
 中和旧说四书皆在丙戌两先生所见正同至潭州
 后亦无异论朱子诗云惟应酬酢处特达见本根南
 轩云超然会太极眼底无全牛盖皆以未发为太极
 即丙戌四书之意也范念德言两先生论中和三日夜
 而不能合考潭州诸诗戊子诸书皆无明据惟廖子
 晦录南轩以延平默坐澄心体认天理为非而南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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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书亦有只如此涵养才于此寻中便不是了则
 南轩固以默坐求中为非是故向意其不合者在此
 而朱子卒从南轩先察识后涵养之说(戊子诸/儒可考)与延
 平异其与林择之书后此所见不同遂不复致思盖
 指此至己丑悟巳发未发之分亟以书报钦夫及尝
 同为此论者则在潭州与南轩同为此论益明白矣
 是时朱子仍守延平未发之说而南轩虽印可未发
 已发之旨而先察识后涵养执之尚坚后又卒从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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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时不可详考大约未久而论定也诸书所载俱未
 及此曲折而余前所叙亦未明了故附论之以俟后
 人之订正焉
观列子偶书云向所谓未发者即列子所谓生之所生
者死矣而生生者未尝终形之所形者实矣而形形者
未尝有尔岂子思中庸之旨哉丙申腊日因读列子书
又观其言精神入其门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者即佛
书四大各离今者妄身当在何处之所由出也他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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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甚多聊记其一二于此可见剽掠之端云
 按朱子尝言佛书皆剽掠庄列之言以佐其说与此
 跋同今自言旧未发说同于列子则毫釐之间与禅
 有近似者薛书驰心空妙之域盖指此类此时已深
 辟禅又未识象山学蔀通辨谓其与禅陆合殊不其
 然而或又谓驰心空妙统指佛学则亦误也
 答薛书合近求近处下窥高而中和旧说序亦云忽
 近务远厌常喜新语正相合初不言其有南北异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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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西分途之惑也与罗参议书吾学与禅为极相似
 所争只在毫末此于毫末之间尚有未尽察者故于
 丙申复发之由是推之则通辨所云亦略有彷佛特
 其断然以为与禅陆合为非是而云不专指佛学则
 朱子之意元不指佛学也
 按与张钦夫第一书云学者于此致察而操存之此
 与后来先察识后涵养之论略有不同盖以延平之
 指与己所见合为一说故曰向所闻于西林而未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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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契者皆不我欺矣又曰知其为切要至当之言而竟
 未能一蹴而至其域也皆主延平及至潭州与南轩
 语卒从南轩先察识后涵养之说则与延平异矣故
 戊子诸书绝不及延平而己丑悟后始复及之近或
 以致察操存句为据而谓此数书皆在戊子恐学者
 有疑于此故附论之于此而操存之察字却轻即延
 平所云默识而心契也操存却重即此便是涵养工
 夫所谓存此而已养者养此而已此以己所见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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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平之指故云向所闻于西林而未之契者皆不我
 欺矣又云未能一蹴而至其域也皆是一意至湖南
 后从南轩先察识后涵养之说则察识字重而涵养
 反轻所云钦夫一切皆于闹处承当又云南轩无前
 一截工夫盖指此也又曰后来所见不同盖与延平
 之指少异若以致察句为察识端倪与湖南所见恐
 未然也
  附与吕士瞻书方宾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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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平行状云初龟山先生倡道东南士之游其门者甚
众然语其潜思力行任重诣极如罗公盖一人而已先
生既从之学讲诵之馀危坐终日以验夫喜怒哀乐之
前气象为何如而求所谓中者盖久之而知天下之大
本真有在于是也又云其接后学答问穷日夜不倦随
人深深诱之各不同而要以反身自得而可以入于圣
贤之域故其言曰学问之道不在多言但默坐澄心体
认天理若见虽一毫私欲之发亦退听矣久之用力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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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庶几渐明讲学始有得力处耳又云学者之病在于
未有洒然冰解冻释处纵有力持守不过苟免显然悔
尤而已若此者恐皆未足道也又云读书者知其所言
莫非吾事而即吾身以求之则凡圣贤所至而吾所未
至者皆可勉而进矣若直以文字求之则凡圣贤所至
而吾所未至者皆可勉而进矣若直以文字求之悦其
词义以资诵说其不为玩物丧志者几希以故未尝为
讲解文书然其辨析精微毫釐毕察尝语问者曰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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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在深潜缜密然后气味深长蹊径不差若槩以理一
而不察其分之殊此学者所以流于疑似乱真之说而
不自知也其开端示人大要类此
答吕士瞻书云南轩辨吕与叔中庸其间病多后本已
为删去矣但程先生云涵养于未发之前则可求中于
未发之前则不可此语切当不可移易李先生当日用
功未知于此二句为何如后学未敢轻议但今只当以
程先生之言为正则钦夫之说亦未为非但其意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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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于闹处承当更无程子涵养之意则又自为大病耳
渠后来此意亦改晚年说话尽不干事也(甲/辰)
答方宾王书云延平行状中语乃是当日所闻其用功
之次第今以圣贤之言进脩之实验之恐亦自是其一
时入处未免更有商量也(戊/申)
道夫言罗先生教学者静坐中看喜怒哀乐未发谓之
中未发作何气象李先生以为此意不唯于进学有力
兼亦是养心之要而遗书有云既思则是已发昔尝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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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与前代碍细思亦自𦂳要不可以不考直卿曰此问
亦甚切但程先生剖晰毫釐体用明白罗先生探索本
原洞见道理二者皆有大功于世善观之则亦并行而
不相悖矣况罗先生于静坐时观之乃其思虑未萌虚
灵不昧自有以见其气象则初未害于未发苏季明以
求字为问则非思虑不可此伊川所以力辨其差也曰
虽是如此分解罗先生说终恐做病如明道亦说静坐
可以为学谢上蔡亦言多著静不妨此说终是小偏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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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便做病道理自有动时自有静时学者只是敬以直
内义以方外见得世间无处不是道理虽至微至小处
亦有道理便以道理处之不可专去静处求所以伊川
说只用敬不用静便说得平也是他经历多故见得恁
地正而不偏若以世之大段纷扰人观若令静得固好
若讲学则不可有毫之偏也如天雄附子冷底人吃也
好如要通天下吃便不好(杨道/夫录)
问先生所作李先生行状云终日危坐以验夫喜怒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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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之前气象为何如而求所谓中者与伊川之说若不
相似曰这处是旧日下得语太重今以伊川语格之则
其下工夫处亦是有些子偏只是被李先生静得极了
便自见得是有个觉处不比别人今终日危坐只是且
收敛在此胜如奔驰若一向如此便是坐禅入定(叶贺/孙录)
问延平欲于未发之前观其气象此与杨氏体验于未
发者异同如何曰这个亦有些病那体验字是有个思
量了便是已发若观时恁著意看便也是已发(陈淳/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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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问延平先生何故验于喜怒哀乐之前而求所谓中
者只是要见气象或曰持守良久亦可见未发气象
延平即是此意若一向这里又差从释氏去(陈淳/录)
或问近见廖子晦言今年见先生问延平先生静坐之
说先生颇不以为然不知如何曰这事难说静坐理会
道理自不妨只是讨要静坐则不可理会得道理明透
自然是静若是讨静坐以省事则不可(沈僩/录)
问择之云先生作延平行状言默坐澄心观四春未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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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前气象此语如何曰先生亦自说有病后复以问先
生云学者不须如此(廖德/明录)
 朱子从学延平受求中未发之旨延平既没求其说
 而不得乃自悟夫未发已发浑然一致而于求中之
 说未有所拟议也后至潭州从南轩张氏之学先察
 识后涵养则与延平之说不同己丑悟已发未发之
 分则又以先察识后涵养为非而仍守延平之说至
 庚寅拈出程子涵养须用敬两语己不主延平甲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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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吕书乃明延平之说为有偏戊申答方书亦再言
 之而杨叶陈廖沈诸录皆确然可考自永乐性理大
 全略载数语混而不明而后来之论无及此者学蔀
 通辨云朱子初年答何叔京书李先生教人大抵全
 于静中体认大本未发时气象分明即处事应物自
 然中节此乃龟山门下相传指诀朱子作延平行状
 亦深取此说后来乃以为不然又云朱子早年亦主
 此说以为入道指诀晚年见道分明始以为不然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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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颇详虽有未尽其曲折者而其见则卓矣正学考
 专主延平故于此置而不论年谱正讹盖用余说
 而不及通辨则亦考之未详也
 
 
 
 
 白田杂著卷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