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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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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白田杂著卷四
             宝应王懋竑撰
  苏秦
苏秦传秦兵不出函谷关十五年考异以为此游说之
士誇大苏秦云尔故不取然张仪之说赵王言秦兵不
敢出函谷关十五年而范雎言于秦昭王亦有秦十五
年不敢窥兵山东之语则非虚辞也按六国表自显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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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年至慎靓王三年凡十五年中秦四伐魏一围
魏未尝交兵他国至慎靓王三年五国共攻秦则从约
犹未解也四年秦攻韩斩首八万诸侯震恐可见前此
之伐魏特以偏师临之未尝大出兵也盖魏河西与秦
接壤秦日以蚕食之而诸侯如连鸡不能俱飞从约虽
在而卒莫能相一秦之不出兵十五年未必以从约之
故而考其事实则诚有之非尽虚辞也苏秦传秦使犀
首欺齐魏与共伐赵此在显王二十七年距约从仅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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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然自至此四十年魏败楚于陉山四十四年魏败
韩举败越护四十六年楚败魏襄陵十五年中六国相
攻亦止此四五事尔大抵天下皆宗苏氏之从约或从
或不从而其名犹在至赧王五年张仪破从为横未一
年而诸侯复畔衡合从则谓苏秦去赵而从约皆解亦
未尽然也
秦本纪惠文王之七年公子卬与魏战虏其将龙贾斩
首八万魏世家襄王五年秦败我龙贾军四万八千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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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阴所书小异而惠文王之七年乃襄王之四年又差
一年至年表则载秦败魏于雕阴于惠文王之五年襄
王之二年更复不合以苏秦传考之年表为是又按秦
商鞅虏魏公子卬距此八年此公子卬亦非为所虏者
秦公子又不应与卬同名考苏秦传秦使犀首伐魏禽
其将龙贾取雕阴则公子卬乃公孙衍之误无疑也魏
世家败龙贾军四万八千于雕阴是四万八千龙贾所
将之军未必尽为秦所杀斩首八万乃秦纪誇大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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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非其实也通鉴从苏秦传年表而兼用魏世家为得
之然考异又引惠文王七年秦使公子卬败魏为约从
二年事以为秦兵未尝不出之證此则明与鉴相违殆
不可晓盖考异偶误尔
  论高祖斩丁公
汉高祖赦季布而斩丁公世以为义举司马公亦盛称
之余谓丁公之死固当而高祖之斩丁公恐未足以服
丁公之心也盖使项王失天下者项伯也非丁公也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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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言之丁公之诛当次于项伯项伯之不诛幸矣而又
封侯何也项伯于鸿门既脱沛公于阨而又深劝羽以
全太公吕后之命其为汉也至矣羽非项氏不任事其
受陈平金以间疏羽君臣者必项氏也羽死而项氏侯
者四人此皆与伯同心为汉者羽东城之败项氏无一
人与之俱亦无一人为之死且俛首事汉受封爵焉羽
之亡皆项伯为之也而以咎丁公何哉故高祖赦季布
而斩丁公足以明人臣之义而封项伯而斩丁公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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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以服丁公之心也荀悦汉纪载赦季布而删斩丁公
事或亦有见于此欤
  赵充国
景帝以周亚夫怏怏非少主臣以事杀之而史于传后
云死后乃封王信为盖侯则亚夫之死以争王信侯故
也宣帝遣赵充国讨西羌又遣彊弩将军许延寿破羌
将军辛武贤充国屡抗言非是画屯田策宣帝虽是充
国言而卒两从其计后充国归为帝别疏所以乃罢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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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归故官而延寿之功亦不复论其后武贤告充国子
卬至下吏自杀而充国亦因是请老此非武贤之力而
实延寿之为之也延寿为太子外祖父同产弟不数年
为大司马车骑将军其气力过王信远甚史皆殁不著
而卬之所以死充国之所以请老皆不得其实与亚夫
傅异矣汉不如史此亦其一也 充国以神爵元年出
二年五月归其见宣帝当在六七月间史载秋羌降而
充国争护羌校尉则犹未去位也公卿百官表神爵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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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将军充国卫尉忠按充国为后将军已十馀年归
自水衡都尉迁卫尉耳充国之请老在秋冬间故别有
卫尉忠而后将军充国下脱一罢字表文多缺故不详
也充国请老后八年乃卒其请老也乃以子卬之故班
史已明载之而通鉴于请老一节仅于薨年云先是充
国以老乞骸骨则并此曲折亦不著矣此又通鉴之失
也 苏武年八十馀以典属国卒官龚遂年亦几八十
以水衡都尉卒官充国仅逾七十元年方自请为将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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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即以老乞骸骨非其情也自以避延寿之故观浩
星赐迎说充国之言其情节槩可睹矣宣帝虽从充国
言而于充国之请老亦卒听之与苏武龚遂异矣其后
赵氏与辛氏为仇而不及许氏固以武贤亲告卬之故
亦以许氏日盛有所畏而避之耳凡此情节千载后犹
可以意度之也
  刘向传
刘向传更生(向本/名)使外亲上变事书奏恭显疑更生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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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白请考奸诈辞果服遂逮更生系狱下太傅韦玄成
(据玄成傅当/作太子太傅)谏大夫贡禹与廷尉杂考(据百官表/廷尉陈遂)劾更
生前为九卿与望之谋排车骑将军高许史氏侍中者
毁离亲戚欲退去之而独专权为臣不忠幸不复辜复
蒙恩徵用不悔前过而教人言变事诬罔不道更生坐
免为庶人而望之亦坐使子白冤前事恭显白令诣狱
置对望之自杀是玄成禹公与公显许史为比而肆行
诬害更生既坐黜而望之之死亦由于此是华龙郑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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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流而其罪浮于杨兴诸葛丰矣班固谓玄成禹持禄
保位被阿谀之讥而司马公亦论禹知而不言为罪之
大而不知其公相朋比诬陷正人如此自通鉴删此条
不载纲目因之而玄成禹之罪遂不大著于后世余因
读刘向传为表而出之后之君子得以考焉
萧望之傅望之子散骑中郎伋上书讼望之前事事下
有司复奏望之前所坐明白无谮诉者而教子上书称
引无辜之辞失大臣体不敬请逮捕其辞较玄成禹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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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平而亦请逮捕不知有司何人也其时丞相于定国
御史大夫陈万年卫尉王接执金吾冯奉世大司农充
郎廷尉陈遂盖不可考然以玄成禹著名当世而所奏乃
有甚焉则有司亦不足责矣  弘恭石显建白望之前
为将军辅政欲排退许史专权擅朝幸得不诛复赐爵
邑与闻政事不悔过服罪深怀怨望教子上书归非于
上其辞与玄成禹略同则其同心共谋可知故望之之
死亦玄成禹为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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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极谏外家封事在阳朔二年时王凤专政其言至为
痛切后音商根相继向傅不载一言史略之耳元延中
上奏亦不甚详大都口说不欲以书见也传后言向每
召见数言公族者国之枝叶枝叶落则根本无所庇荫
方今同姓疏远母党专政禄去公室权在外家非所以彊汉
宗卑私门保守社稷安固后嗣也盖述其槩而通鉴不
著其语当补入
  严光周党王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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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史传严光最详而通鉴仅载数语纲目因之范文正
公祠堂记亦仅载两语然如所叙则子陵之高光武之
大皆不可得而见矣此有待于后人之补正者也 袁宏
后汉纪叙光事亦略而较通鉴为详其云欲以为三公
则与本传除谏议大夫不合未知何据疑以袁纪为得之
范书严光传不载其被徵之年周党傅建武中为议郎
以病归复徵不屈王良傅建武三年徵为谏议大夫迁
沛郡太守不之官以病乞骸骨徵拜大中大夫六年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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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徒司直范升奏周党王良并言而不及光则光与
党良之徵自非同时而王良之徵在建武三年周党同
严光之徵自在五年以后也侯霸以建武五年为大司
徒光与书位至鼎足之语必在五年后袁纪严光周党
并叙于五年盖以类叙而王良又别叙于十一年亦以
最后被徵事总及之而周党之徵非五年王良之徵亦
非十一年也通鉴依袁纪叙严光周党于五年而易其
叙以周党为首又依范奏并入王良其并王良于周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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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是而本传明云三年不云五年又云后历沛郡太守
大司徒司直亦与本传不合皆未知所据也 王良本
传建武三年徵为谏议大夫通鉴叙于五年故不书谏
议大夫纲目依傅补书之则当改良于三年而严光当
别为一条在五年
  书卓茂传后
卓茂传与同县孔休陈留蔡勋安众刘宣楚国龚胜上
党鲍宣同志不仕王莽时并名重当世光武初即位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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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求茂诏曰茂束身自脩执节淳固诚能为人所不能
为夫名冠天下当受天下重赏盖专以不仕莽言此东
汉节义之所自始也范史论曰卓茂断断小宰无他庸
能不及不仕莽之事而仅以厚德宽中犯而不校为难
于是荗之节遂以不著而光武褒扬之指亦尽失矣通
鉴因之但言王莽居摄茂以病免归而本传与同县
云云皆削不载其诏辞亦止载名冠天下二语而以
光武能取忠厚之臣旌循良之吏为首称后之人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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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茂者不过以此仅与鲁恭刘宽并传而视鲍宣龚胜
遂若殊途此真茂之不幸而自宋以来迄未有表而出
之者也夫士之砥行立名而湮没而不传者何可胜道
若茂者传矣而犹有不尽傅焉此君子所为三叹息也
 按茂传末附孔休诸人此必因旧史而与鲁魏刘同
传则范史之意与旧史异矣傅又言光武即位求休勋
子孙赐榖以旌显之刘宣袭封安众侯擢胜子赐为上
谷太守鲍宣子永以功至大官别有传故史不之及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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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休勋胜宣皆已前殁惟刘宣与茂在宣袭封安众
茂封褒德其事正同此其褒扬之意显然明白又蔡邕
傅叙勋事云与鲍宣卓茂等同不仕新室当亦旧史之
文范史虽以茂与鲁魏刘同傅而赖有此附载犹可藉
以考其实若通鉴尽削诸语一切皆没不见是因范史
而愈失之者也 又按孔休蔡勋不仕莽世鲍宣为莽
所杀龚胜以节死故休勋子孙仅赐榖而胜子赐宣子
永皆擢用刘宣亦以不仕莽袭封茂则以密令著称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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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为太傅褒扬虽同而其差次如此前史亦未有发明之
者为附及之
  论张昭(附张纮/)
孙策创业江东以张昭为长史待以师友之礼文武之
事一以委之以策之雄略而所以任昭者如此则昭之
才必有大过人者矣策传创甚请张昭等谓曰公等善
相吾弟而吴历云策谓昭曰若仲谋不任事者君便自
取之正复不克捷缓步西归亦无所虑此与昭烈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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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明盖无以异昭傅亦云策临卒以权托昭昭卒群僚
立而辅之与吴历略同(权传云待昭以师傅之礼而周/瑜程普吕范等为将率昭传又)
(云昭复为权长史授任如初而昭亦自言太后桓王/不以老臣托陛下而以陛下托老臣其语太槩相同)
昭固独任托孤寄命之责而权以建安五年嗣位至十
三年规模大定力能拒操此昭佐佑镇抚之功亦不细
矣而权之能嗣守江东之业者皆昭力也及曹操之来
昭与瑜等异议瑜既成功而昭别攻当涂亦不克昭遂
以自绌矣其拒曹操攻朱光借荆州取荆州昭未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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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史失之耶抑竟不与议也权即尊位昭以老病上还
官位盖以不用之故权更以为辅吴将军改封娄侯外
虽尊宠而实疏远之陈寿评曰张昭受遗辅佐功勋克
举忠蹇方直动不为巳而以严见惮以高见外既不为
宰相又不登师保从容闾巷养老而已以此明权之不
及策也窃谓此评为当而通鉴不著其语故详录之
昭之刚直以争公孙渊事观之盖有敌以下所不能堪
者权虽不用而尚能尊礼之此所以卒保有江东也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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纲目书以张昭为辅吴将军意盖予之而又书娄侯张
昭卒其重昭也至矣但分注太略其前后情节皆不著
矣窃谓宜并载陈评为得其实也 江表传曰权既即
尊位请会百官归功周瑜昭举笏欲褒赞功德未及言
权曰如张公之计今巳乞食矣昭大惭伏地流汗按此
江表传之谬也昭以刚直见惮权称为张公而不敢字
之何得于众中公肆摧折即后案刀责怒之时亦未尝
及此也昭之议迎操乃过为权计不欲以孤注一掷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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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策缓步西归之言耳虽为失策然未至误大计权即
尊位不当追仇前语昭以师傅自居于权未尝有所降
屈何至以一语之故遂伏地流汗乎其必不然也明矣
陈志不载而通鉴取之私所未晓 江表传又言昭之
不相以驳周瑜等议故此亦不然权初置丞相众举昭
权言职统者任重非所以优之及顾雍卒众再举昭权
又言此公性刚非所以益之其语自明正陈志所云以
严见惮以高见外者江表传所言非其实也 苏文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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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王元之画像赞以昭与汲黯萧望之李固魏徵狄仁
杰并称盖极推之而后来之论未有及者故详其本末
以信苏公之说若裴松之之论迎操为忠正习凿齿之
论闭户为不臣皆一偏之论不足道也
张纮与张昭俱为策谋谟之臣策待之亚于张昭为策
将命入为王官权之嗣业纮亦有力焉曹操以纮为会
稽东部都尉吴书曰权初统事春秋方富太夫人以方
外多难深怀忧劳数有优令辞谢付属以辅助之义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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辄拜笺答谢思惟补察每有异事密计及章表书记与
四方交结常令纮与张昭草创撰作盖犹如策指时未
之部也后权遣纮之部当在建安七年太夫人卒后至
十二年征黄祖始令纮居守遥领所部十三年秋九月
后操东下纮不与议则破黄祖后纮又远之部矣十二
月权以纮为长史从征合肥是时张昭别将兵攻当涂
是已罢长史也吴书又曰每从容侍燕微言密指常有
以规讽则权之外尊礼而内疏之亦与昭同纮以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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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卒留笺与权大抵为昭言亦自况也权之不及策此
又其一徵矣 通鉴纮以魏明帝太和三年卒即权称
帝之年也距建安十四年盖二十年纮以长史终位不应
权即尊位纮仍为长史也权以魏文帝黄初三年改元
置丞相众再举张昭而不及纮则纮之前卒可知矣陈
志纮建计宜出都秣陵权从之令还迎家道病卒按权
传建安十六年徙治秣陵明年改为建业建安二十五
年权自公安都鄂改名武昌黄龙二年迁都建业因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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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不改馆纮之卒在前徙治秣陵之后通鉴以为迁都
建业后所以致误纲目改于建安十七年为是故申言
(公安昭烈所治后令麋芳傅士仁守之建安二十五/年芳士仁降权自建业往公安次年四月自公安徙)
(都鄂在公安不半载其实/自建业徙都鄂也并及)
  论李丰(附传嘏/)
李丰宿为司马师所亲待其为中书令也师所引用乃
不附师而与魏主谋以夏侯元代师辅政此与汉之王
章无异魏之忠臣莫有过焉者也当是时司马氏之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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弑巳成丰元辈所谓区区以一篑障江河用没其身然
功虽不就而意则可悲矣陈寿不为丰立傅仅附于夏
侯玄傅中其叙事率据狱辞未必皆实而大指尚略可
见魏氏春秋云大将军责丰丰知祸及遂正色曰卿父
子怀奸将倾社稷惜吾力劣不能相禽灭耳大将军怒
使勇士以刀镮筑腰斩之寿为晋讳故削此语不载晋
书文帝纪天子与中书令李丰光禄大夫张缉黄门监
苏铄等谋以太常夏侯玄代帝辅政帝知其谋使中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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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人王羡(魏志注/作羕)迎丰丰见迫随羡而至帝数之丰知
祸及遂肆恶言帝怒遣勇士以刀镮筑杀之所谓恶言
即魏氏春秋所云也然则丰实承魏主命而狱辞不欲
明言之廷尉奏所谓迫胁至尊盖𨼆指此至魏书所谓
陛下傥不从人云云乃狱吏之诬辞耳故寿志亦不载
之通鉴叙丰事专用魏略书削丰谋以玄辅政等语于
狱辞又杂用魏志魏书其意以丰与玄缉阴相党结师
自以疑忌杀之其狱辞皆虚语与曹爽傅同于后又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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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畿并傅嘏语若丰玄与何晏邓飏等同以浮华相扇
被诛而丰之忠遂以不著于天下后世纲目始正之云
司马师杀中书令李丰太常夏侯玄光禄大夫张缉书
司马师杀而不去其官于是丰之忠始明白而分注所
载则仍通鉴未之改政也余是以考之魏志魏氏春秋
晋书为备详其本末后之君子其必有以断此矣 通
鉴叙丰事先及丰父恢语出魏略然魏略丰父名义与
傅子丰父名恢不同又载传嘏论夏侯玄何晏邓飏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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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李丰语此与杜畿语皆出傅子传子传玄所著玄嘏
从父兄弟故多载其语按嘏本传魏黄门侍郎以与晏
等不合免官后起为荥阳太守不就司马懿请为从事
中郎遂附从懿父子以倾魏爽之死齐王之废嘏皆与
有力焉故爽诛即以嘏为河南尹转尚书赐爵关内侯
齐王废进爵武乡亭侯及母丘俭文钦兵起嘏劝师自
行与之俱东师卒中诏嘏还师嘏辄与昭俱还以成司
马氏之篡迹其始末盖与贾充不异幸其早死不与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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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之数此乃魏之逆臣但以善自韬晦不名其功即如
与昭俱还乃嘏之本谋顾以推之钟会故世莫得而议
之其与何晏邓飏及玄丰不平皆以其为魏故而自与
钟毓钟会何曾陈泰荀顗善则皆司马氏之党也所讥
议晏等语大率以爱憎为之如晏辈固不足道若丰玄
岂不胜于钟会何曾荀顗而嘏之好恶如此陈寿论嘏
用才达显而裴松之谓嘏当时高流寿所评不足见其
美庸人之论浅陋可笑故陈寿仅载嘏论何晏数语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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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之注则尽收傅子所述云云通鉴又因注而为之条
分件系谓嘏言若蓍龟之验于是嘏得为魏之名臣而
丰玄遂与何晏邓飏辈同类而共弃之此真丰元之不
幸也
  吴蜀分荆州及取刘璋始未
刘表为荆州刺史有八郡之地治襄阳曹操征表表子
琮迎降八郡皆平分南郡为襄阳郡后败于赤壁北还
则仅有南陵襄阳及江夏之北境而吴有南郡江夏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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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之汉昌下隽浏阳蜀有武陵长沙零陵桂阳盖荆
州之地三国分有之也其后先主诣京见孙权求都督
荆州则欲并得南郡江夏之地以周瑜言而止瑜卒以
程普领南郡太守又以鲁肃言借荆州普还为江夏太
守又以长沙之汉昌下隽浏阳及南郡之江陵为汉昌
郡鲁肃领汉昌太守是所借者南郡数县之地而已江
表传曰周瑜为南郡太守分南岸地以给备备别立营
于油口改名公安备以瑜所给地少不足以安民后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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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借荆州数郡按先主南收四郡立营公安公安即武
陵郡孱陵县于南郡无所与所分南岸地不知何在(胡/注)
(以南岸为南四郡四郡乃备所自/取魏蜀吴志皆同此非瑜所分也)是时刘琦为江夏太
守自奔江南后魏以文聘为江夏太守屯沔口吴以程
普为江夏太守治沙羡而先主表琦为荆州刺史南收
四郡各以兵力据而有之孰肯以地分人者且瑜于先
主之诣京方力言以土地业备之不可岂肯自以地分
与之乎先主之欲都督荆州以据地广大北可向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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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通宛洛西可由巫秭归以窥蜀非仅为地少不足以
给也陈志蜀先主吴主傅皆不言借荆州鲁肃傅肃劝
借荆州在周瑜卒之前盖失其次惟程普傅瑜卒普代
领南郡太守权分荆州与备普还领江夏太守此为分
明通鉴瑜以建安十四年十二月据江陵十五年卒其
卒不详何时盖在夏秋间也先主之诣京则在春矣其
借荆州当在秋冬间关羽为襄阳太守驻江北张飞为宜
都太守治秭归皆得南郡后事参考诸傅略得其实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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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表所云以地给备及备借荆州数郡之语皆传闻之
妄不足据也周瑜傅瑜诣京见权请与奋威将军孙瑜
共取蜀还江陵治装道病卒鲁肃传周瑜甘宁并劝权
取蜀权以咨备备内欲自规乃伪报曰备与璋托为宗
室冀凭威英灵以匡汉朝今璋得罪左右备独悚惧非
所敢闻愿加宽贷若不获请备当被发归于山林及备
西图璋权曰竖子乃敢挟诈蜀先主传权遣使云伐蜀
荆州主簿殷观曰若为吴先驱进不能克退为吴所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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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事去矣今但可然赞其伐蜀而自说新据诸郡未可
兴功吴必不敢越我而独取蜀如此可以收吴蜀之利
先主从之权果辍计今详肃传所云则瑜在南郡时欲
与孙瑜自取蜀故先主有愿加宽贷之语先主传所云
则借南郡后故殷观有不敢越我而独取蜀之语自非
一时之事若献帝春秋所记欲共取蜀则借荆州后事
而又云不听孙瑜军过则又似周瑜在时瑜之请与奋
威取蜀盖欲以瑜镇守其地非借瑜之力周瑜既卒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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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吕蒙俱在权必不独任瑜以伐蜀也至云使关羽屯
江陵张飞屯秭归未借南郡则江陵秭归非蜀所有既
借南郡关羽为襄阳太守驻北岸张飞为宜都太守屯
秭归(蜀分南郡/为宜都郡)又非为拒瑜而然若先主之营公安亮
之驻南郡(此指南四郡非/江陵之南郡也)自建安十三年以来久矣于
拒瑜尤无与也所述先主语蜀志以与璋托在宗室愿
加宽贷其言具有本末若献帝春秋专以同盟自相攻
伐为说而以被发入山语系之前无所承语意龃龉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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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相合其为传闻之误亦无疑也通鉴于借地事一依
江表传所云考之陈寿志皆不合而所述先主语全用
献帝春秋附以蜀志托在宗室之语又删去末若不获
请之语而更以献帝春秋拒瑜语系之删移改并都非
其实又削殷观语不载温公之意有未可晓者后人但据
通鉴以吴借荆州而不知荆州之仅为南郡以先主拒
吴伐蜀而自取之而不知其情事有不同者今一一考
正之庶乎不失其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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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之遣周瑜与先主并力拒曹操而赤壁之战瑜独
有其功其攻南郡亦不与先主俱先主顾以其间南收
四郡非瑜意也瑜乘战胜之威以操为不足畏而疑忌
先主特甚权则以新破操操必来攻仍欲指先主以并
力其意少异故权以妹妻先主而先主亦诣京见权劝
权徙治秣陵陈志所云绸缪恩纪盖其实然权固曰非
刘豫州莫可以当曹操而隆中定计亦云权可与为援
而不可图是时绝未有相图之意也权既不纳瑜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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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瑜卒后卒从鲁肃而以南郡借先主盖虑程普之不
能以守南郡而操之所惮惟先主天下所共知(陆逊亦/曰刘备)
(天下枭雄/曹操所惮)故欲藉其力以拒操操之南征向濡须而不
向南郡乃避先主而不攻使以程普守之操必首攻南
郡不则亦当分兵以围江陵恐非普之所能抗则权之
计未为不得也(其后魏两攻吴曹真围南郡司马懿向/江陵则操之不攻江淩以羽守之故也)
至建安十八年操攻濡须不克而退十九年权又克庐
江禽朱光操不能与争于是权亦知操之不足畏而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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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藉于先主遂有图取荆州之意会先主巳得益州而
不以南郡还吴权之忿恨益甚又以关羽在南郡度未
可攻故遣吕蒙袭取三郡后卒中分荆州而吕蒙之计
自是得行未尝一日忘南郡而羽疏不之防蒙遂乘其
隙而取之凡此间隙之开始于周瑜而成于吕蒙若权
之前后自有猾计其或从或不从亦非因人为转移者
也向使周瑜不以道病卒则必取蜀而先主几无驻足
之地又使权得荆州后而曹操不死则当先主伐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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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必以大军蹙吴魏攻其外蜀攻其内江东成败之机
殆未可料此皆天焉非人力之所与也世皆以图取荆
州为吕蒙之功而不知其几败江东之业是特有天幸
耳大抵吴之诸臣周瑜雄略似孙伯符有并吞中原之
志而不专于自守鲁肃明于大势欲合吴蜀以拒操为
三分之计至吕蒙则一以谲诡为自利计而不顾其后
虽有攻战之材非瑜肃比也权自得南郡后请降于魏
责贡献责任子权之上书极为卑巽至云愿寄命交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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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终馀年其屈辱亦巳甚矣使不图取南郡而与蜀交
好其屈辱岂至于此羽固怀并兼之心而方与操为敌
且权有吕蒙陆逊以守羽未必能为大害其后权卒绝
魏而与蜀交好者终其身盖亦有鉴于此也先主虽尝
以败归曹操而未尝一为操屈诸葛孔明当奔亡之馀
求救于权而其言曰荆吴之势强鼎足之形成与隆中
之言未尝少异至其两出祁山堂堂焉伸大义于天下
功虽不就而其志可与日月争光视权之遣周鲂遣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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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专以谲诡取胜者万万不侔矣陈寿志于孙刘始末
略而弗详通鉴又杂取裴松之注其予夺反若有相左
者余是以详考而备论之未知后之君子以为何如也
  论陶长沙侃
余读朱子乞陶威公庙额状所载刘羲仲赞吴澥论其
发明陶公忠义之节可谓详且悉矣而窃疑其犹有所
未尽也盖以折翼之梦为晚年意欲觊觎之證此真莫
须有之辞有不待辨而明者独其讨苏峻也迟回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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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于致讨以史所书若有观望之迹使人不能无疑者
今参考前后事实互相质证则史之影响诬谤亦自显
然是不可以不辨也案晋史侃之督荆州也受明帝之
命与南顿王宗西阳王羕虞胤同被委任皆庾亮所深
忌者宗既被诛羕降爵胤亦左迁侃以素有威名故未
之及而出王舒温峤以为外援又脩石头城以备之其
疑忌侃如此峻反峤请入援而亮以诏止之曰吾忧西
陲过于历阳使亮能克峻则侃必不免矣亮既奔亡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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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诏进峤郤鉴爵位命之讨贼(此史所未言郤鉴傅/鉴得诏书即流涕誓)
(众入赴国难则/命之讨贼可知)而不以及侃峤与亮互相推为盟主意
中原无侃也峤以从弟充之言始遣使推侃此非亮意
而侃方被疑忌非得诏不敢以出师故有疆场外将不
敢越局之语亮盖深幸侃之不来故即相听许及峤闻
毛宝之言又自度其力之必不能以禦峻将为峻所禽
灭是以改书再遣使而侃即许之遣龚登以师来会时
峻克京城巳一月馀峤在寻阳密迩京师未敢声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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贼比登至乃移檄远近洒泣登舟及闻侃召登还惶怖
殊甚其与侃书情迫辞危而又深知侃之为人必无变
计不然适以激其怒而沮其事耳侃之召登必有深意
当以登师少不足以殄敌恐亮峤轻进必为所败将自
将以往峤传亦言侃许自下而未发又遣使召登还是
侃本欲自下可知侃得书即戎服登舟子丧不临昼夜
倍道而进岂其旬日之间而前后顿易若是峤以四月
出师仅有众七千人惴惴不能自保尚在寻阳侃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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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赴以五月即至戎卒四万旌旗数百里军威大振勤
王之师未有先焉者也此岂有一毫顾望之心迟疑之
迹也哉侃之疾至寻阳不独勇赴国难亦救亮峤于垂
亡盖已释然无恨于亮且亮国之元舅非得诏侃安敢
以加诛特以郡议所指而亮亦以前事自疑故用峤计
诣侃拜谢而侃即欢然与共谈宴同趋建康其公心大
度又如此亮藉其威势又欲自专讨峻之功辄自遣督
护王彰攻峻反为所败乃送节傅谢侃是时侃为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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亮有不用命之罪然侃绝不以罪亮也比至石头侃即
言贼众方盛难与争锋宜以岁月智计破之而诸军不
用其命屡战辄北乃始委重于侃用李根计筑白石垒
又从孔坦言令郤鉴还守京口立大业曲阿庱亭三垒
以分贼兵势此所谓以岁月智计破之者皆侃本谋也
侃军惟固守不肯与贼交锋贼亦畏侃不敢来犯峻分
兵四出战无不克而数战力疲已在侃计中矣侃之欲
西归盖扬声以误敌实未尝行峤之力言亦犹前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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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侃之不答盖不欲明言其故而毛宝一言即加督护
而遣之李阳一言即分米五万饷峤未尝少有迟疑此
岂真欲西归者哉其欲自将救湓口又欲自将救大业
忠勇奋发皆峤亮之所未敢及从殷羡直攻石头盖已
度峻之可以一战而擒使峤亮将以偏师缀之及峤亮
一遇峻军则巳败走而峻乘胜遂攻侃军以轻骑突阵
不得入侃部将临峻斩峻众乃大溃详其始末皆侃之
功而峤自立行台布告远近号令百官不复归其功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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侃矣亮以奔亡之馀束手无策峻鉴虽忠义奋发而用
兵皆非所长故毛宝曰义军所恃惟公不以及亮并不
以及峤鉴也侃性周密兼总群策而不自用其长算远
计有非诸人所能测识者侃既不名其功故其深沉之
谋奇伟之略遂不著于世而反以指纵之功归之于峤
岂其事寔也哉李闳滕含之破管商弘徽亦侃所建遣
峤之功仅获苏硕于奔败之馀至于斩获苏逸则又西
军之功也京城既复侃即移兵归镇不与朝事群议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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峤辅政峤以推导而绝不及侃迁都大事也峤欲迁豫
章三吴之豪欲迁会稽以王导言而止而侃不与其议
以至请任让争刘胤劾卞敦皆不见从而侃坦然不以
为意谢成功而不居屡见却而不怨是真有古大臣之
度岂后世功名之士所能及哉侃自讨郭默后在镇五
年于朝政一无所预慕容廆疏上侃府请封侃答以为
腾笺上听可否迟速当在天台其恭谨如是至于末年
告老去位综理微密精明不乱始终全节盖莫与比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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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犹以折翼洒血影响乌有之事诬之则史所叙讨峻
前后之语岂可据信也哉侃释然于亮而时有轻侮之
语亮耻为侃屈而忿憾之心愈不解王导位望甚尊至
受帝拜不辞侃亦时加轻侮非独亮耻之导亦耻之矣
侃之没导即以亮代其任侃诸子夏斌自相残灭亮之
劾夏亦由私憾至陶称非有反叛之罪不以诏书辄尔
收杀其他诸子亦无显用者陶氏遂以不振而庾氏世
执朝权导之诸子亦布在列位其所以掩侃之功诬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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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罪者影响疑似盖无所不至岂独折翼洒血之事己
哉凡史之所以诬侃者一则曰以不与顾命为恨夫顾
命明帝自所引见皆在朝之臣郤鉴虽为兖州而未尝
出以车骑将军受顾命此非外镇之所得预侃何为以
是怀恨乎一则曰遗诏褒进大臣而侃不与疑亮删除
之成帝幼冲诏自亮出亮之忌侃嫌隙显然又何庸以
疑乎一则曰缓于讨贼而又遣召龚登还夫侃方被疑
若不待诏书而出师恐亮反以为侃罪郤鉴初欲入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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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诏所止及承诏出师而亦未能前进侃至寻阳而后
以师来会未有以缓于讨贼责鉴者而可以责侃乎侃
之召登还必有其故或以师少而欲自往且未旬日而
已戎服登舟倍道而进矣岂有中悔之意哉一则曰侃
巳欲西归以毛宝战胜乃留不去夫侃之克敌巳有成
算其欲西归特一时之忿言或提声以误敌而实未尝
以行且巳遣毛宝又分米饷峤其留不去决矣岂以毛
宝战胜而后留哉凡此皆影响疑似虚空捏饰欲以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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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功而酿成其罪与折翼洒血之诬同而相传既久史
皆承而书之陶氏子孙微弱而故吏亦不显无能辨明
之者唐初诸臣不知删正又附梅陶及谢安语以见侃
为名流所重梅陶已不足道侃之功勋远出安上安言
又岂足重侃者史家之无识如此独东坡苏公谓陶公
忠义大节此足以为定论矣余故因刘吴两赞论而详
论之庶公之忠义大节著明于世而千百世之下不少
蒙其黯黮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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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温峤传言侃预为盟主而处分规画一出于峤今以
峤傅考之亦未知其处分规画何在也峤之功在于激
怒侃同赴国难而侃实非激怒之所能致峤虽推侃为
盟主实不用其命其诸将屡战辄北疑皆峤之所遣故
侃曰良将安在其攻石头峤亮已为峻偏师所败赖侃
军以获大胜而峤乃自专其功君子于峤不能无疑焉
亮之疑侃峤亦固之故出为外援其后推侃乃出于不
得已侃已释然而峤亮于侃则始终不协也庾亮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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侃尝欲起兵废王导郤鉴不从而止此用亮与鉴笺中
隐忍解释陶公之语侃之末年深以满盈为惧于朝政
一无所与若起兵废导是复为苏峻也此断断不然者
且侃临终上表犹称导鉴亮之功勋可知其必无是事
而亮公以见诬则亮之心术岂复可问也哉司马公通
鉴于旧史诬捏事已多所删除而于讨峻不能不承用
旧史之文纲目因之书温峤以陶侃入讨峻朱子于纲
目每以未及脩改为恨或指此等处耳至乞陶威公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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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状直云以表忠义则与纲目所书亦有不同者矣峤
有破王敦之功而侃有威名于荆楚峤既以王敦待之
故其疑忌侃与庾亮同其推侃主盟特迫于一时之计
而移檄远近自专其事于末方乃陶征西而与庾亮同
列其轻之也甚矣侃之遣龚登而不即自下盖亦以王
敦为鉴恐为峤所制及得峤书惶惧窘迫仰命于侃其
倍道而进或亦由此比至石头侃遣庾亮守白石垒遣
郤鉴还守京口立三垒无不听命而峤独与相抗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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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西归亦有不乐峤之意特以恐之故闻峤言而亦置
不答及破峻峤即立行台布告远近号令百官史云处
分规画一出于峤乃峤自专其功之辞耳侃之还镇所
谓疆场外将不敢越局固其素志亦以避峤也峤以忠
义著而公心大度则不及侃远矣峤之临终与侃书史
削不载而侃言藏之箧笥时时省视至于中夜抚膺临
饭酸噎并以书上呈谓其死不志忠追恨国耻奖臣戮
力救济危难是必深相崇重与前有大不同者而书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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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故莫得而论也
又史所载梅陶语其云机神明鉴似魏武盖言其材略
其下即以武侯比之其言未为大失但儗人非伦耳义
仲辨之亦未尽也吴论谓览庾亮之传应詹之书疑其
有跋扈之心今考亮传出舒峤为外援脩石头以备侃
皆亮以私意疑侃于侃豪无所与而后欲起兵废王导
则又亮之诬辞若应詹之书则以侃勋名既盛相勉以
忠义耳非有所疑吴氏之云皆未为当也朱子取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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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足以发明陶公之心迹而于小小有不暇论是以亦
附及之
  论郭谊
甘露之变王涯贾餗诸人皆以无罪族其子孙并走在
昭义者为郭谊所杀且尽此天下所冤痛而李卫公乃
降诏云逆贼王涯贾餗等巳就昭义诛其子孙宣告中
外卫公不应颠倒至此此必有所甚不得己也当郭谊
杀刘稹以降而并及王羽贾庠等羽庠非有兵权为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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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忌史亦不言其与谊素有嫌怨谊盖以王贾宦官所
仇嫉为此以快宦官之忿而以求节钺度宦官必有与
之通者故谊望节钺不至而曰必移他镇绝不料已之
及于诛也卫公既定计诛之又恐宦官之沮其事故特
下此诏见羽等之死乃上所命而非谊之功谊与同党
皆就诛夷而又以及于其馀是不欲微露其意而亦鉴
于朱克融王庭凑之祸其后昭义帖服皆归其功于卢
钧而未必非卫公诛锄强梗之力也窃因通鉴所书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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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其事如此更当考之新旧唐史而详订之
 
 
 
 
 
 
 白田杂著卷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