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定四库全书
　演繁露卷十二　　　　　宋　程大昌　撰
　　侯鹄
周礼司裘王大射则共虎侯熊侯豹侯设其鹄诸侯则
共熊侯豹侯卿大夫则共麋侯皆设其鹄郑氏注侯谓
以虎熊豹麋之皮饰其侧又方制之以为□(音/准)谓之鹄
著于侯是谓皮侯贾公彦循郑氏此说谓还以熊虎等
皮为鹄于其上其说恐未然也射之设鹄以为的也若

以熊虎等皮为侯又以熊虎等皮为的则侯与鹄两无
别异恐古人立的以准射不应如此昧昧郑氏亦自觉
不安又从为之说曰鹄小鸟难中是以中之为隽其义
近之而不敢自主何也鹄之为物扬飞迅驶射之难中
故古人言射者往往及之孟子曰一心以为鸿鹄将至
思援弓缴而射之汉高帝曰鸿鹄高飞一举千里羽翼
已就横绝四海虽有缯缴尚安所施又梓人张皮侯而
栖鹄其在皮侯则曰张在鹄则曰栖是鹄非皮类而真

为鹄形审矣夫惟以兽皮为侯而栖鹄其上于示远立
的便故吾恐郑氏之说未安也
　　琵琶皮弦
叶少蕴石林语录谓琵琶以放拨重为精丝弦不禁即
断故精者以皮为之欧公时士人杜彬能之故公诗云
坐中醉客谁最贤杜彬琵琶皮作弦因言杜彬耻以技
传丐公为改予考公集所载赠沈博士歌诚有此两句
然其下续云自从彬死世莫传玉练缫声入黄泉则公

咏皮弦时彬已死安得有丐改事恐石林别见一诗耶
陈后山亦疑无用皮者然元稹琵琶歌倾声少得似雷
吼缠弦不敢弹羊皮又曰鹍弦铁拨响如雷房千里大
唐杂录载春州土人弹小琵琶以狗肠为弦声甚凄楚
合三物观之以皮造弦不为无證若详求元语恐是羊
皮为质而练丝缠裹其上资皮为劲而其声还出于丝
故欧公亦曰玉练缫声也
　　冒絮

薄太后以冒絮提文帝晋灼曰巴蜀异志谓头上巾为
冒絮冒音陌颜师古曰老人以覆其头应劭曰陌额絮
也详其所用当是以絮为巾蒙冒老者颡额也冒之义
如冒犯锋刃之冒其读如墨则与陌音冒义皆相近矣
汉官旧仪皇后亲蚕丝絮自祭服神服外皇帝得以作
缕缝衣皇后得以作巾絮而已以絮为巾即冒絮矣北
方寒故老者絮蒙其头始得温暖地更入北则塞外貂
冠狼头帽皆其具矣

　　玉树
甘泉赋翠玉树之青葱左思讥以假称他土珍怪按汉
武故事既得栾大即甘泉宫造甲乙帐前庭植玉树玉
树之法葺珊瑚为枝以玉碧为叶花子或青或赤悉以
珠王为之故颜师古注云玉树者武帝所作集众宝为
之用供神也非自然而生左思失之盖为是也长安记
正以玉树为槐也当是并缘青葱之语乎
　　甲库

唐吏部有甲库庞元英文昌杂录曰用甲乙次第其库
而此库其首也犹如汉言令甲令丙然此误也唐制中
书门下吏部各有甲历名凡三库其曰甲者若干人为
一甲其在选部则名团甲其在今日则拟官奏钞总言
此钞某等凡几人者是其制也唐云甲令言等一也是
其所从名库以甲也会要太和九年敕令后应六品(阙/)
已下凡自称旧尝有官皆下甲库检勘有无又贞元四
年吏部奏艰难以来三库敕甲又经失坠人多罔冒乃

至制敕旨甲皆被改毁则甲库也者正收藏奏钞之地
非甲乙之甲也
　　僧衣环
唐会要吐蕃官章饰有五等一瑟瑟二金三以金饰银
四银五熟铜各以方圆三寸褐上装之安膊前以辨贵
贱今僧衣谓之袈裟者当胸有环环中著键横纽上下
牙角银铜随力为之其源流殆出此乎
　　畴人

古字不拘偏旁多借同声用之汉志畴人疑筹人也从
算历言之比畴列之畴于义为径
　　登席必解袜
左氏哀二十五年卫侯蒯辄与大夫饮酒灵台褚师声
子袜而登席公怒辞曰臣有疾异于人若见之君将㱿
之㱿呕吐也以是知古者登席不独脱屦又解袜也
　　两观
鲁有两观非度也书新作雉门及两观皆讥也然戮少

正卯必即两观以周之所以诛诛之不毁明堂之意也
夫将有为东周之心则佛肸尚可因而况周度之所寄
乎
　　社日停针线取进士衣裳为吉利
张籍吴楚歌词云庭前春鸟啄林声红夹罗襦缝未成
今朝社日停针线起向朱樱树下行则知社日妇人不
用针线自唐已然矣又送李馀及第云归去惟将新诰
牒后来争取旧衣裳又知新进士衣物人取之以为吉

兆唐俗亦既有之
　　六么
段安节琵琶录云贞元中康昆崙善琵琶弹一曲新翻
羽调绿腰注云绿腰即录要也本自乐工进曲上令录
出要者乃以为名误言绿腰也据此即录要已讹为绿
腰而白乐天集有听绿腰诗注云即六么也今世亦有
六么然其曲己自有高平仙吕两调又不与羽调相协
抑不知是唐世遗声否耶

　　文史
封氏见闻记古者十岁入小学学书计十七能诵书九
千字乃得为史又更郡守课试乃得补书史即东方朔
所谓三冬文史足用而以二十二万言为多者也文人
便以文史为史籍非也
　　笛曲梅花
段安节乐府杂录笛羌乐也古曲有落梅花吴兢乐府
要解胡角者本以应胡笳之声后渐用之有双横吹即

胡乐也兢所列古横吹曲有名梅花落者又许云封说
笛亦有落梅折柳二曲今其辞亡不可考矣然词人赋
梅用笛事率起此
　　金莲烛
令狐绹赐金莲烛是以金莲花为台事见摭言
　　知后典
县吏受郡事而下之县者今皆谓之祇候典讹也国朝
会要唐藩镇皆置邸京师谓之上都留后院大历十二

年改为上都知进奏院又摭言载夏侯孜业李敬者久
从孜苦厄不去同类怵之他适敬曰吾主人登第尚拟
作西川留后官后十年孜镇成都以敬知进奏以此言
之今之祇候典云者乃借唐藩镇留后吏目以为名称
当曰知后典不当曰祇候典也此虽猥事而世间名称
如此其讹者多也
　　墓石志
西京杂记杜子夏葬长安临终作文曰云云及死命刋

石埋于墓侧则墓之有志不起南朝王俭然西京杂记
所纪制度多班固书所无又其文气妩媚不能古劲疑
即葛洪为之
　　卷白波
饮酒卷白波唐李济翁资暇录谓汉时尝擒白波贼人
所共快故以为酒令晏公类要六十五卷白集诗云长
驱波卷白连掷采成卢注曰骰盘卷白波莫走鞍马皆
当时酒令名

　　玉衣
老杜诗玉衣晨自举铁马汗常趋皆言昭陵神灵也三
辅故事高庙中御衣从箧中出舞于殿上冬衣自下在
席上
　　幞头垂脚不垂脚
幞头起于后周一名四脚其制裁纱覆首尽韬其发两
脚系脑后故唐装悉垂脚其改为硬脚史不载所始故
莫知其的自何时也孙角谈苑载柳玭在东川有从子

来省玭不甚顾视其家人为之叙说房派行第亦不领
略仆𨽻辈相与献疑曰得无责敬于君之幞头也乎姑
垂脚入见以占其意可也此郎乃垂下翘翘之尾果获
抚接则知当柳玭时幞头不皆垂脚其屈而下垂者乃
其用以为敬也国初有王易者著燕北录载契丹受诸
国聘觐皆绘画其人物冠服惟新罗使人公服幞头略
同唐装其正使著窄袖短公服横乌正与唐制同其上
节亦服紫同正使惟幞头则垂脚疑唐制以此为等差

故流传新罗者如此也又秦再思洛中纪异云唐太宗
令马周雅饰幞头至昭宗乾符初教坊内教头张口笑
者以银撚幞头脚上簪花钗与内人裹之上悦乃曰与
朕依此样进一枚来上亲栉之复览镜大悦由是京师
贵近效之庞元英著文昌录乃以为宣宗未知孰是沈
存中笔谈谓唐惟人主得服硬脚晚季方镇擅命始有
僣服者宣和重修卤簿图言唐制皆垂脚其后帝服则
脚上曲五代汉后渐变平直其说与上所载略同而皆

不记所出岂皆以意揣度乎
　　换鹅是黄庭经
王羲之本传以书换鹅者道德经也文士用作黄庭人
皆谓误张彦远法书要录载褚遂良右军书目正书第
二卷有黄庭经注云六十行与山阴道士其时真迹固
在既可以见其为黄庭无疑又武平一徐氏法书记亲
在禁中见武后曝太宗时法书六十馀函所记忆者扇
书乐毅告誓黄庭又徐浩古迹记玄宗时大王正书三

卷以黄庭为第一不闻道德经则传之所载却误
　　骨朵
宋景文公笔录谓俗以挝为骨朵者于古无稽据国朝
既名卫士执挝扈从者为骨朵子班遂不可考予按字
书䈑挝皆音竹瓜通作簻簻又音徒果反簻之变为骨
朵正如而已为尔之乎为诸之类也然则谓挝为骨朵
虽不雅驯其来久也
　　爵公

国史许琼传开宝五年澶密等州各奏民年八十以上
吕继美等二十九人并赐爵公士翰林学士汪藻先世
有号爵公者汪谓五代间得此爵恐或便在此开宝间
也
　　如律令
李济翁资暇录言今人符咒后言急急如律令者令音零
律令雷鬼之最捷者谓当如律令鬼之捷也按风俗通
论汉法九章因言曰夫吏者治也当先自正然后正人

故文书下如律令言当承宪履绳动不失律令也今道
流符咒家凡行移悉仿官府制度则其符咒之云如律
令者是仿官文书为之不必凿言雷鬼也
　　桃笙
柳子厚诗云盛时一失贵反贱桃笙蒲葵安可常案扬
雄方言簟宋魏之间谓之笙梁简文帝荅南平嗣王饷
舞簟书曰五离九析出桃枝之碧笋郭璞桃枝赞曰丛
薄幽荟从风蔚猗簟以宁寝杖以持危杜子美亦有桃

竹杖诗桃笙盖以桃竹为簟也
　　汉爵级所直
惠帝元年民有罪得买爵三十级以免死罪应劭曰一
级直钱二千凡为六万按惠帝初立赐爵级有差中郎
不满一岁一级外郎不满二岁赐钱万谓作外郎未满
二岁者其赏不及一级裁赐万钱耳今乃以三十级为
六万其误无疑颜师古亦不辨
　　白驹非日景

魏豹传人生一世间如白驹过隙颜师古释白驹日景
也刘孝标荅刘绍书曰隙驷不留李善注墨子曰人之
生乎地上无几何也譬犹驷之过隙二世谓赵高曰人
生居世间譬如骋六骥过决隙也则豹所引者不以白
驹为日景
　　冠帔
曾子固王回母金华县君曾氏志夫人以夫恩封县君
以兄曾公亮恩赐冠帔也是得封者未遽得冠帔中

间朱康侯母以太母恩得初封托子问冠帔制度遍询
礼寺皆无之壬辰年在建康与客谈及此秦埙侍郎适
在予问其家数有特赐者必知其制秦言其姊出适时
德寿使人押赐冠帔亦止是珠子松花特髻无有所谓
冠也秦丞相夫人塑像建康坟庵乃顶金凤于髻上又
不知何据
　　俗语以毛为无
后汉冯衍传说鲍永曰更始诸将虏掠饥者毛食寒者

裸跣注毛草也太子贤案衍传毛作无今俗语犹然或
古亦通用乎耗矣哀哉注以耗为毛毛无也唐黄翻绰
谐语以赐绯毛鱼袋借毛为无则知闽人之语亦有本
　　唐妇人有特敕方许乘檐朝谒
杜诗夫人常肩舆上殿称万寿按唐会要命妇朝谒并
不得乘檐子其尊属年高特敕赐檐子者不在此例王
圭母殆得特恩欤
　　唐时三品得服玉带

韩退之诗不知官高卑玉带垂金鱼若从国朝言之则
极品有不得兼者然唐制不尔也唐制五品已上皆金
带至三品则兼金玉带通鉴明皇开元初敕百官所服
带三品以上听饰以玉是退之之客皆三品之上亦足
诧矣本朝玉带虽出特赐须得閤门关子许服方敢
用以朝谒则体益以重然唐裴晋公得特赐乃于阗玉
也暨病亟具表返诸上方其自占辞曰内府之珍先朝
所赐既不合将归地下又不敢留在人间谨以上进不

知故事当进如随身鱼符之类耶抑晋公自以意创为
此举也本朝亲王皆服玉带元丰中创造玉鱼赐嘉岐
二王易去金鱼不用自此遂为亲王故事又前世所未
有者
　　古者戮不必是杀
左氏文十年楚子畋孟诸命夙驾载燧宋公为右盂违
命文之无畏抶其仆以徇或谓子舟曰国君不可戮也
此以抶为戮又襄六年宋子荡以弓梏华弱于朝平公

见之曰司武而梏于朝难以胜矣遂逐之子罕曰专戮
于朝罪甚大焉亦逐子荡此以梏为戮则甘誓谓不用
命戮于社予则孥戮汝未必杀之或者降削其家廪给
之类其斯以为孥戮焉耳苟惟不然罚弗及嗣虞舜之
世则未远也启以肖禹得传政焉岂其罪人遽肯以族
耶
　
　

　
　
　
　
　
　
　
　演繁露卷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