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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集解 卷四十一 (自动笺注)
欽定四庫全書
 史記集解卷四十一
             宋裴駰
史記四十一
越王句踐世家第十一
公元前514年
越王句踐其先禹之苗裔夏后帝少康庶子也封於會稽以奉守禹之祀文身斷髮披草萊而邑焉後二十餘世至於允常允常之時與吳王闔廬戰而相怨允常卒子句踐立是越王元年吳王闔廬允常死乃興師伐越越王句踐使死士挑戰三行至吳陳呼而自剄吴師觀之越因襲吴師吴師敗於檇李(杜預吳郡嘉興縣南檇李城)射傷吳王闔廬闔廬且死告其子夫差曰必毋忘越三年句踐吳王夫差日夜勤兵且以報越越欲先吳未發往伐之范蠡諫曰不可聞兵凶器也戰者逆德也爭者事之末也隂謀逆德好用凶器試身於所末上帝禁之行者不利越王曰吾已決之矣遂興師吳王聞之悉發精擊越敗之夫(杜預曰夫吳郡吴縣太湖椒山是也)越王乃以餘兵五千人保棲會稽(杜預曰上會稽山也)吳王追而圍之越王范蠡以不聽子至於此為之奈何對曰持滿與天(韋昭與天法天天道盈而不溢)定傾與人(虞翻人道尚謙卑以自牧)節事者以地(韋昭曰時不至不可生事不究不可彊成)卑辭厚禮以遺之不許而身與之市(韋昭市利也謂委管籥属國家以身隨之)句踐曰諾乃令大夫行成於吳膝行頓首君王亡臣句踐使陪臣敢告執事句踐為臣妻為妾吳王將許之子胥言於吳王曰天以越賜吳勿許也種還以報句踐句踐欲殺妻子寶器觸戰以死種止句踐曰夫吳太宰嚭貪可誘以利請間行言於是句踐乃以美女寶器令種間獻吳太宰嚭嚭受乃見大夫種於吳王頓首言曰願大王句踐之罪盡入其寶器不幸不赦句踐將盡殺其妻子燔其寶器五千人觸戰有當也嚭因說吳王曰越以服為臣將赦之此國之利也吳王將許之子胥進諫曰今不滅越後必悔之勾踐賢君種蠡良臣反國將為吳王弗聽卒赦越罷兵而歸句踐之困會稽喟然嘆曰吾終於此乎種曰湯繫夏臺文王羑里晉重耳犇翟齊小白其卒王霸由是觀之何遽不為福乎吳既赦越越王句踐反國苦身焦思置膽於坐坐卧即仰膽飲食嘗膽也曰女忘會稽之恥身自耕作夫人自織食不加衣不重采折節下賢厚遇賓客振貧弔死(徐廣曰弔一作葬)與百姓同其勞欲使范蠡治國對曰兵甲之事種不如鎮撫國家親附百姓不如於是舉國政屬大夫種而使范蠡大夫柘稽行成為質於吳二歲而吳歸句踐會稽七年拊循士民士民欲用以報吳大夫逢同諫曰國新流亡今乃復殷給繕飾備利吳必懼懼則難必至且鷙鳥之擊也必匿其形今夫吳兵加齊晉怨深於楚越名高天下實害周室德少而功多必淫自矜為越計莫若結齊親楚附晉以厚吳吳之志輕戰是我連其權三國伐之越承其弊可克也句踐曰善居二年吳王將伐齊子胥諫曰不可臣聞句踐食不重味百姓苦樂此人不死為國患吳有越腹心之疾齊與吴疥㿅也願王釋齊越吳王弗聽遂伐齊敗之艾陵虜齊高國以歸讓子胥子胥曰王毋喜王怒子胥自殺王聞而止之越大夫種曰臣觀吳王政驕矣請試嘗之貸以卜其事請貸吳王欲與子胥諫勿與王遂與之越乃私喜子胥言曰王不聽後三年吳其墟乎太宰嚭聞之乃數與子胥爭越議因讒子胥伍員貎忠而實忍人父兄不顧安能顧王王前欲伐齊彊諫已而有功用是反怨王王不備伍員為亂逢同共謀讒之王王始不從乃使子胥於齊託子鮑氏王乃大怒伍員果欺寡人役反使人子胥屬鏤劒自殺子胥大笑曰我令而父霸我又立若若初欲分吳國半予我我不受已今若反以讒誅我嗟乎嗟乎一人不能獨立使者曰必取吾眼置吳東門以觀越兵入也於是吳任政居三年句踐范蠡曰吳已殺子胥導諛者衆可乎對曰未可至明年春吳王北會諸侯黃池吳國精兵從王惟獨老弱太子留守句踐復問范蠡曰可矣乃發
公元前501年
習流二千教士四萬人君子六千人(韋昭君子王所親近有志行者猶吳所謂賢良所謂士也虞翻曰言君養之如子)諸御千人伐吳吳師敗遂殺吳太子告急於王王方諸侯黃池天下聞之乃祕之吳王已盟黃池使人厚禮請成越越自度亦未能滅吳乃與吳平四年越復伐吳吳士民罷弊輕銳盡死於齊晉而越大破吳因而留圍之三年吳師敗越遂復棲吳王姑蘇之山吳王使公孫雄(虞翻吳大夫)肉袒膝行而前請成越王孤臣夫差敢布腹心異日得罪㑹稽夫差不敢逆命得與君王成以歸今君王玉趾而誅孤臣孤臣惟命是聽意者亦欲如會稽赦孤臣之罪乎句踐不忍欲許之范蠡會稽事天以越賜吳不取今天以吳賜越越其可逆天乎且夫君王早朝晏罷非為邪謀之二十二年一旦而棄之可乎且夫天與取反受其咎伐柯者其則不逺君忘會稽之厄乎句踐曰吾欲聽子言吾不忍使者范蠡鼓進兵曰王已屬政於執事(虞翻執事自謂也)使者去不者且得罪(虞翻曰我為子得罪)吳使者泣而去句踐憐之乃使人吳王曰吾置王甬東百家(杜預甬東會稽句章縣東海中洲也)吳王謝曰吾老矣不能君王自殺乃蔽其面曰吾無面以見子胥越王乃葬吳王而誅太宰嚭句踐吳乃以兵北渡淮與齊晉諸侯會於徐州致貢於周周元王使人句踐胙命為伯句踐已去淮南淮上地與楚(楚世家曰越滅吳而不能江淮北楚東侵地至泗上)歸吳所侵宋地於宋與魯泗東百里當是時越兵横行江淮東諸侯畢賀號稱霸王范蠡遂去自齊遺大夫種書曰蜚鳥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徐廣曰狡一作郊)越王為人長頸烏喙可與共患難不可與共樂子何不去種見書稱病不朝人或讒種且作亂越王乃賜種劒曰子教寡人伐吳七術寡人用其三而敗吳其四在子子為我從先王試之種遂自殺句踐卒子王鼫與立王鼫與卒子王不壽王不壽卒子王翁王翁卒子王翳王翳卒子王之侯王之侯卒子王無彊王無彊時興師北伐西伐楚與中國楚威王之時北伐齊威王使人越王曰越不伐楚大不王小不伯圖越之所為不伐楚者為不得晋也韓魏固不攻楚韓之攻楚覆其軍殺其將則葉陽翟危魏亦覆其軍殺其將則上蔡不安故二晉之事越也不至於覆軍殺將馬汗之力不效(徐廣曰效猶見也)所重於得晉者何也越王曰所求於晉者不至頓刄接兵而況攻城圍邑乎願魏以聚大梁下願齊之試兵南陽地以聚常郯之境則方城之外南淮泗之間不東商於析酈宋胡之地(徐廣曰胡國今之汝隂)夏路以左(徐廣曰盖謂江夏)不足以江南泗上不足以待越矣則齊秦韓得志於楚也是二晉不戰而分地不耕而穫之不此之為而頓刄河山之間以為秦用所待者如此失計奈何以此王也齊使者曰幸也越之不亡也吾不貴其用智之如目見豪毛不見其睫也今王知晉之失計不自知越之過是目論王所待於晉者非有馬汗之力也又非可與合軍連和也將待之以分楚衆也今楚衆已分何待越王奈何曰楚三大夫九軍北圍曲沃(徐廣曰一作北面曲沃)於中以至無(徐廣曰無一作西)假之闗者三千七百里景翠之軍北聚魯南陽分有大此者乎且王之所求者鬬晉楚也晉楚不鬭越兵不起是知二五而不知十也此時不攻楚臣以是知越大不王小不伯復讎龎(徐廣曰一作寵)長沙楚之也竟澤陵楚之材也越窺兵通無(徐廣曰無一作西)假之闗此四邑不上貢事矣臣聞之圗王不王其敝可以然而伯者王道失也故願大王轉攻楚也於是越遂釋齊而伐楚楚威王興兵而伐之大敗越殺王無彊盡取故吳地浙江北破齊於徐州(徐廣周顯王之四十六年)而越以此散諸族子爭立或為王或為君濱於江南海上服朝於楚後七世至閩君揺佐諸侯平秦漢高帝復以揺為越王以奉東越閩君皆其後范蠡(太史公素王妙論南陽人列仙傳徐人)事越王句踐苦身戮力句踐深謀二十餘年竟滅吳報會稽之恥北渡兵於淮以臨齊號令中國以尊周室句踐以霸而范蠡上將軍還反范蠡以為大名下難久居句踐為人與同患難難與處安為書句踐曰臣主憂臣勞主辱臣死昔者君王辱於會稽所以不死為此事也今既以雪恥請従會稽之誅句踐曰孤將與子分國而有之不然將加誅于子范蠡君行令行意乃裝其輕寶珠玉自與其私徒乘舟浮海以行終不反於是句踐會稽山以為范蠡奉邑范蠡浮海出齊姓名自謂䲭夷子皮耕于海畔苦身戮力父子治産無幾何致産數千萬齊人其賢以為范蠡喟然嘆曰居家則致千金居官則至卿相布衣之極也久受尊名不祥乃歸相印盡散其財以分與知友鄉黨而懷其重寶間行以去止于陶(徐廣曰今之濟隂定陶)以為天下中交有無路通為生可以致富於是自謂陶朱公約要父子耕畜廢居候時轉物什一之利無何致貲巨萬(徐廣曰萬萬也)天下陶朱公朱公居陶生少子少子及壯而朱公中男殺人囚於楚朱公殺人而死職也然吾千金之子不死於市告其少子往視之乃裝黃金千溢褐器中載以牛車且遣其少子朱公長男固請行朱不聽長男曰家有長子家督今弟有罪大人不遣乃遣少弟是吾不肖自殺其母為言曰今遣少子未必能生中子也而先空亡長男奈何朱公不得已而遣長子一封書故所莊生曰至則進千金莊生所聽其所為慎毋與爭事長男既行亦自私齎百金至楚莊生負郭藜藋門居甚貧然長男發書千金如其父言莊生曰可疾去矣慎毋留即弟出勿問所以然長男既去不過莊生而私留以其私齎獻遺楚國貴人用事莊生雖居窮閻然以亷直於國自楚王以下師尊之及朱公進金非有意受也欲以事後復歸以為信耳故金至謂其婦曰此朱公之金有如不宿誡後復歸勿動而朱公長男不知其意以為殊無短長莊生時入楚王言某星宿某此則害於王素莊生曰今為奈何莊生曰獨以德為可以除之楚王曰生休矣寡人將行之王乃使使者三錢之府(國語周景王時將鑄大錢賈逵說云虞夏商周金幣三等或赤或白黄黄上幣銅錢為下韋昭曰錢者金幣之名所以貿買通財單穆公古者有母平子子權母而行然而三品來古而然矣駰謂楚之三錢賈說近之)貴人驚告朱公長男曰王且赦曰何以也曰每王且赦三錢之府昨暮王使使封之(或曰王且赦三錢之府錢幣至重慮人或逆知有赦盗竊所以封錢備盜竊也漢靈帝時河内張成候風角知將有赦教子殺人捕得七日放出此其類也)朱公長男以為赦弟固當出也重千金虚棄莊生無所為也乃復見莊生莊生曰若不去長男曰固未也初為事弟弟今議自赦故辭生去莊生知其意欲復得其金曰若入室取金長男即自入室取金持去獨自歡幸莊生羞為兒子所賣乃入見楚王曰臣前言星事王言欲以修徳報之今臣出道路皆言陶之富人朱公之子殺人囚楚其家多持金銀賂王左右故王非能恤楚國而赦乃以朱公子故也楚王大怒寡人不德奈何朱公之子故而施惠乎令論殺朱公子明日遂下赦令朱公長男竟持其弟喪歸至其母及邑人盡哀之唯朱公獨笑曰吾固知必殺其弟也彼非不愛其弟顧有所不忍者也是少與我俱見苦為生難故重棄財至如少弟者生而見我乘堅驅良逐狡兔(徐廣曰狡一作郊)豈知所從來故輕棄之非所惜吝前日所為欲遣少子固為其能棄財故也而長者不能故卒以殺其弟事之理也無足悲者吾日夜固以望其喪之來也故范蠡三徙成名天下非苟去而已所止成名老死于陶故世傳曰陶朱公(張華陶朱公冢在南郡華容縣西樹云是越之范蠡也)
太史公曰禹之功大矣九川(徐廣曰漸者亦引進通導之意也字亦宜然)定九州至于諸夏艾安苗裔句踐苦身焦思終滅北觀中國以尊周室號稱霸王(徐廣曰一作主)句踐可不謂賢哉盖有禹之遺烈范蠡三遷皆有榮名名垂後世臣主若此欲毋顯得
 
 
 
 
 
 
 
 
 
 
 
 
 史記集解卷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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