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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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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朱子语类卷八十
  诗一
   纲领
只是思无邪一句好不是一部诗皆思无邪
温柔敦厚诗之教也使篇篇皆是讥刺人安得温柔敦
 厚(璘/)
因论诗曰孔子取诗只取大意三百篇也有会做底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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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做底如君子偕老子之不淑云如之何此是显
 然讥刺他到第二章已下又全然放宽岂不是乱道
 如载驰诗煞有首尾委曲详尽非大段会底说不得
 又如鹤鸣做得极巧更含蓄意思全然不露如清庙
 一倡三叹者人多理会不得注下分明说一人倡之
 三人和之譬如今人挽歌之类今人解者又须要胡
 说乱道(祖道/)
问刚诗曰那曾见得圣人执笔刚那个存这个也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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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相传上说去(贺/孙)
问诗次序是当如此否曰不见得只是楚茨信南山甫
 田大田诸诗元初却当作一片又曰如卷阿说岂弟
 君子是作贤者如洞酌说岂弟君子是作人君大抵
 诗中有可以比并看底有不可如此看自有这般样
 子(贺孙○说卷阿与诗传不/同○以下论诗次序章句)
诗人只见他恁地重三叠四说将谓是无伦理次序不
 知他一句不胡乱下文蔚曰今日偶看棫朴一篇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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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五章前三章是说人归附文王之德后二章乃言
 文王有作人之功及纪纲四方之德致得人归附者
 在此一篇之意次第甚明曰然遐不作人却是说他
 鼓舞作兴底事功夫细密处又在后一章如曰勉勉
 我王纲纪四方四方便都在他线索内牵著都动文
 蔚曰勉勉即是纯亦不已否曰然追琢其章金玉其
 相是那工夫到后文章真个是盛美资质真个是坚
 实(文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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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父问诗章起于谁曰有故言者是指毛公无故言者
 皆是郑康成有全章换一韵处有全押韵处如颂中
 有全篇句句是韵如殷武之类无两句不是韵到稼
 穑匪解自欠了一句前辈分章都晓不得某细读方
 知是欠了一句(贺/孙)
李善注文选其中多有韩诗章句常欲写出易直子谅
 韩诗作慈良(方/子)
问王风是他风如此不是降为国风曰其辞语可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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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出于在下之人雅乃士夫所作雅虽有刺而其辞
 庄重与风异(可学○以下/论风雅颂)
大序言一国之事系一人之本谓之风所以析卫为弼
 鄘卫曰诗古之乐也亦如今之歌曲音各不同卫有
 卫音鄘有鄘音弼有弼音故诗有鄘音者系之鄘有
 弼音者系之弼若大雅小雅则亦如今之商调宫调
 作歌曲者亦按其腔调而作尔大雅小雅亦古作乐
 之体格按大雅体格作大雅按小雅体格作小雅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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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做成诗后旋相度其辞目为大雅小雅也大抵国
 风是民庶所作雅是朝廷之诗颂是宗庙之诗又云
 小序汉儒所作有可信处绝少大序好处多然亦有
 不满人意处(去/伪)
器之问风雅与无天子之风之义先生举郑渔仲之说
 言出于朝廷者为雅出于民俗者为风文武之时周
 召之作者谓之周召之风东迁之后王畿之民作者
 谓之王风似乎大约是如此亦不敢为断然之说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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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人作诗体自不同雅自是雅之体风自是风之体
 如今人做诗曲亦自有体制不同者自不可乱不必
 说雅之降为风今且就诗上理会意义其不可晓处
 不必反倒因说尝见蔡行之与陈君举说春秋云须
 先看圣人所不书处方见所书之义见成所书者更
 自理会不得却又取不书者来理会少间只是说得
 奇巧(木/之)
诗有是当时朝廷作者雅颂是也若国风乃采诗者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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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民间以见四方民情之美恶二南亦是采民言而
 被乐章尔程先生必要说是周公作以教人不知是
 如何某不敢从若变风又多是淫乱之诗故班固言
 男女相与歌咏以言其伤是也圣人存此亦以见上
 失其教则民欲动情胜其弊至此故曰诗可以观也
 且诗有六义先儒更不曾说得明却因周礼说豳诗
 有豳雅豳颂即于一诗之中要见六义思之皆不然
 盖所谓六义者风雅颂乃是乐章之腔调如言仲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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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大石调越调之类至比兴赋又别直指其名直叙
 其事者赋也本要言其事而虚用两句钓起因而接
 续去者兴也引物为况者比也立此六义非特使人
 知其声音之所当又欲使歌者知作诗之法度也问
 豳之所以为雅为颂者恐是可以用雅底腔调又可
 用颂底腔调否曰恐是如此某亦不敢如此断今只
 说恐是亡其二(大/雅)
问二雅所以分曰小雅是所系者小大雅是所系者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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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呦呦鹿鸣其义小文王在上于昭于天其义大问变雅曰亦
 是变用他腔调尔大抵今人说诗多去辨他序文要求著落至
 其正文关关雎鸠之义却不与理会王德修云诗序只是国史
 一句可信如关睢后妃之德此下即讲师说如荡诗自
 是说荡荡上帝序却言是天下荡荡赉诗自是说文
 王既勤止我应受之是说后世子孙赖其祖宗基业之
 意他序却说赉予也岂不是后人多被讲师瞒耶曰此
 是苏子由曾说来然亦有不通处如汉广德广所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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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有何义理却是下面无思犯礼求而不可得几句却
 有理若某只上一句亦不敢信他旧曾有一老儒郑渔仲
 更不信小序只依古本与叠在后面某今亦只如此令人
 虚心看正文久之其义自见盖所谓序者类多世儒之
 谈不解诗人本意处甚多且如止乎礼义果能止礼
 义否□中之诗礼义在何处王曰他要存戒曰此正
 文中无戒意只是直述他淫乱事尔若鹑之奔奔相
 鼠等诗却是讥骂可以为戒此则不然某今看得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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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自叔于田等诗之外如狡童子衿等篇皆淫乱之
 诗而说诗者误以为刺昭公刺学校废耳卫诗尚可
 犹是男子戏妇人郑诗则不然多是妇人戏男子所
 以圣人尤恶郑声也出其东门却是个识道理底人
 做(大/雅)
林子武问诗者中声之所止曰这只是正风雅颂是中
 声那变风不是伯恭坚要牵合说是然恐无此理今
 但去读看便自有那轻薄底意思在了如韩愈说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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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句其声浮且淫之类这正是如此(义/刚)
问比兴曰说出那物事来是兴不说出那物事是比如
 南有乔木只是说个汉有游女奕奕寝庙君子作之
 只说个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关睢亦然皆是兴体比
 底只是从头比下来不说破兴比相近却不同周礼
 说以六诗教国子其实只是这赋比兴三个物事风
 雅颂诗之标名理会得那兴比赋时里面全不大段
 费解今人要细解不道此说为是如奕奕寝庙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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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意在那他人有心处只管解那奕奕寝庙(植○以/下赋比)
 (兴/)
问诗中说兴处多近比曰然如关睢麟趾相似皆是兴
 而兼比然虽近比其体却只是兴且如关关雎鸠本
 是兴起到得下面说窈窕淑女此方是入题说那实
 事盖兴是以一个物事贴一个物事说上文兴而起
 下文便接说实事如麟之趾下文便接振振公子一
 个对一个说盖公本是个好底人子也好孙也好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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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也好譬如麟趾也好定也好角也好及比则却不
 入题了如比那一物说便是说实事如螽斯羽诜诜
 兮宜尔子孙振振兮螽斯羽一句便是说那人了下
 面宜尔子孙依旧是就螽斯羽上说更不用说实事
 此所以谓之比大率诗中比兴皆类此(僩/)
比虽是较切然兴却意较深远也有兴而不甚深远者
 比而深远者又系人之高下有做得好底有拙底常
 看后世如魏文帝之徒作诗皆只是说风影独曹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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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说周公其诗中屡说便是那曹操意思也是较别
 也是乖(义/刚)
比是以一物比一物而所指之事常在言外兴是借彼
 一物以引起此事而其事常在下句但比意虽切而
 却浅兴意虽阔而味长(贺/孙)
诗之兴全无巴鼻(振录云多是假他物/举起全不取其义)后人诗犹有此
 体如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人生天地间忽如远
 行客又如高山有崖林木有枝忧来无端人莫之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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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皆是此体(方子○倪/录同)
六义自郑氏以来失之后妃自程先生以来失之后妃
 安知当时之称如何(可学○以/下六义)
或问诗六义注三经三纬之说曰三经是赋比兴是做
 诗底骨子无诗不有才无则不成诗盖不是赋便是
 比不是比便是兴如风雅颂却是里面横串底都有
 赋比兴故谓之三纬(焘/)
器之问诗传分别六义有未备处曰不必又只管滞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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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且看诗意义如何古人一篇诗必有一篇意思
 且要理会得这个如柏舟之诗只说到静言思之不
 能奋飞绿衣之诗说我思古人实获我心此可谓止
 乎礼义所谓可以怨便是喜怒哀乐发而皆中节处
 推此以观则子之不得于父臣之不得于君朋友之
 不相信皆当以此意处之如屈原之怀沙赴水贾谊
 言历九州而相其君何必怀此都也便都过当了古
 人胸中发出意思自好看著三百篇诗则后世之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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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不足观矣(木/之)
问诗傅说六义以托物兴辞为兴与旧说不同曰觉旧
 说费力失本指如兴体不一或借眼前物事说将起
 或别自将一物说起大抵只是将三四句引起如唐
 时尚有此等诗体如青青河畔草青青水中蒲皆是
 别借此物兴起其辞非必有感有见于此物也有将
 物之无兴起自家之所有将物之有兴起自家之所
 无前辈都理会这个不分明如何说得诗本指只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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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川也自未见得看所说有甚广大处子细看本指却
 不如此若上蔡怕晓得诗如云读诗须先要识得六
 义体面这是他识得要领处问诗虽是吟咏使人自
 有兴起固不专在文辞然亦须是篇篇句句理会著
 实见得古人所以作此诗之意方始于吟咏上有得
 曰固是若不得其真实吟咏个甚么然古人已多不
 晓其意如左传所载歌诗多与本意元不相关问我
 将维天其右之既右享之今所解都作左右之右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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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不同曰周礼有享右祭祀之文如诗中此例亦多
 如既右烈考亦右文母之类如我将所云作保祐说
 更难方说维羊维牛如何便说保祐到伊嘏文王既
 右享之也说未得右助之右问振鹭诗不是正祭之
 乐歌乃献助祭之臣未审如何曰看此文意都无告
 神之语恐是献助祭之臣古者祭祀每一受胙主与
 宾尸皆有献酬之礼既毕然后亚献至献毕复受胙
 如此礼意甚好有接续意思到唐时尚然今并受胙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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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献既毕之后主与宾尸意思皆隔了古者一祭之
 中所以多事如季氏祭逮闇而祭日不足继之以烛
 虽有强力之容肃敬之心皆倦怠矣有司跛倚以临
 祭其为不敬大矣他日祭子路与室事交乎户堂事
 交乎阶质明而始行事晏朝而退孔子闻之曰谁谓
 由也而不知礼乎古人祭礼是大段有节奏(贺/孙)
诗序起关睢后妃之德也止教以化之大序起诗者志
 之所之也止诗之至也(敬仲○以/下大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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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发出于口成文而节宣和畅谓之音乃合于音调如
 今之唱曲合宫调商调之类(敬/仲)
诗大序亦只是后人作其间有病句(国史○/方子)
诗才说得密便说他不著国史明乎得失之迹这一句
 也有病周礼礼记中史并不掌诗左传说自分晓以
 此见得大序亦未必是圣人做小序更不须说他做
 小序不会宽说每篇便求一个实事填塞了他有寻
 得著底犹自可通不然便与诗相碍那解底要就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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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碍序要就序却碍诗诗之兴是劈头说那没来由
 底两句下面方说那事这个如何通解郑声淫所以
 郑诗多是淫佚之辞狡童将仲子之类是也今唤做
 忽与祭仲与诗辞全不相似这个只是而今閒泼曲
 子南山有台等数篇是燕享时常用底叙宾主相好
 之意一似今人致语又曰诗小序不可信而今看诗
 有诗中分明说是某人某事者则可知其他不曾说
 者而今但可知其说此等事而已韩退之诗曰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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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王法不诛其人身(高/)
大序亦有未尽如发乎情止乎礼义又只是说正诗变
 风何尝止乎礼义
问止乎礼义曰如变风柏舟等诗谓之止乎礼义可也
 桑中诸篇曰止乎礼义则不可盖大纲有止乎礼义
 者(㽦/)
止乎礼义如泉水载驰固止乎礼义如桑中有甚礼义
 大序只是㨂好底说亦未尽(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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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大序只有六义之说是而程先生不知如何又却说
 从别处去如小序亦间有说得好处只是杜撰处多
 不知先儒何故不虚心仔细看这道理便只恁说却
 后人又只依他那个说出亦不看诗是有此意无若
 说不去处又须穿凿说将去又诗人当时多有唱和
 之词如是者有十数篇序中都说从别处去且如蟋
 蟀一篇本其风俗勤俭其民终岁勤劳不得少休及
 岁之暮方且相与燕乐而又遽相戒曰日月其除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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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太康盖谓今虽不可以不为乐然不已过于乐乎
 其忧深思远固如此至山有枢一诗特以和答其意
 而解其忧尔故说山则有枢矣隰则有榆矣子有衣
 裳弗曳弗娄子有车马弗驰弗驱一旦宛然以死则
 他人藉之以为乐尔所以解劝他及时而乐也而序
 蟋蟀者则曰刺晋僖公俭不中礼盖风俗之变必由
 上以及下今谓君之俭反过于礼而民之俗犹知用
 礼则必无是理也至山有枢则以为刺晋昭公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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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然矣若鱼藻则天子燕诸侯而诸侯美天子之诗
 也采菽则天子所以答鱼藻矣至鹿鸣则燕享宾客
 也序颇得其意四牡则劳使臣也而诗序下文则妄
 矣皇皇者华则遣使臣之诗也棠棣则燕兄弟之诗
 也序固得其意伐木则燕朋友故旧之诗也人君以
 鹿鸣而下五诗燕其臣故臣受君之赐者则歌天保
 之诗以答其上天保之序虽略得此意而古注言鹿
 鸣至伐木皆君所以下其臣臣亦归美于上崇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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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尊而福禄之以答其歌却说得尤分明又如行苇自
 是祭毕而燕父兄耆老之诗首章言开燕设席之初
 而慇勤笃厚之意已见于言语之外二章言侍御献
 酬饮食歌乐之盛三章言既燕而射以为欢乐末章
 祝颂其既饮此酒皆得享夫长寿今序者不知本旨
 见有勿践履之说则便谓仁及草木见戚戚兄弟便
 谓亲睦九族见黄耇台背便谓养老见以祈黄耇便
 谓乞言见介尔景福便谓成其福禄细细碎碎殊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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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伦理其失为尤甚既醉则父兄所以答行苇之诗也
 凫鹥则祭之明日绎而宾尸之诗也古者宗庙之祭
 皆有尸既祭之明日则煖其祭食以燕为尸之人故
 有此诗假乐则公尸之所以答凫鹥也今序篇皆失
 之又曰诗即所谓乐章虽有唱和之意祗是乐工代
 歌亦非是君臣自歌也(道/夫)
诗书序当开在后面(升卿○以/下小序)
敬之问诗书序曰古本自是别作一处如易大传班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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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序传并在后京师旧本扬子注其序亦总在后(德/明)
王德修曰六经惟诗最分明曰诗本易明只被前面序
 作梗序出于汉儒反乱诗本意且只将四字成句底
 诗读却自分晓见作诗集传待取诗令编排放前面
 驱逐过后面自作一处(文/蔚)
诗序作而观诗者不知诗意(节/)
诗序东汉儒林传分明说道是卫宏作后来经意不明
 都是被他坏了某又看得亦不是卫宏一手作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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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三手合成一序愈说愈疏浩云苏子由却不取小
 序曰他虽不取下面言语留了上一句便是病根伯
 恭专信序又不免牵合伯恭凡百长厚不肯非毁前
 辈要出脱回护不知道只为得个解经人却不曾为
 得圣人本意是便道是不是便道不是方得(浩/)
诗小序全不可信如何定知是美刺那人诗人亦有意
 思偶然而作者又其序与诗全不相合诗词理甚顺
 平易易看不如序所云且如葛覃一篇只是见葛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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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归宁序得却如此毛公全无序解郑间见之序是
 卫宏作
 序极有难晓处多是附会如鱼藻诗见有王在镐之
 言便以为君子思古之武王似此类甚多
因论诗历言小序大无义理皆是后人杜撰先后增益
 凑合而成多就诗中采摭言语更不能发明诗之大
 旨才见有汉之广矣之句便以为德广所及才见有
 命彼后车之言便以为不能饮食教载行苇之序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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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牛羊勿践便谓仁及草木但见戚戚兄弟便谓亲
 睦九族见黄耇台背便谓养老见以祈黄耇便谓乞
 言见介尔景福便谓成其福禄随文生义无复伦理
 卷耳之序以求贤审官知臣下之勤劳为后妃之志
 事固不伦矣况诗中所谓嗟我怀人其言亲昵太甚
 宁后妃所得施于使臣者哉桃夭之诗谓婚姻以时
 国无鳏民为后妃之所致而不知其为文王刑家及
 国其化固如此岂专后妃所能致耶其他变风诸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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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必是刺者皆以为刺未必是言此人必附会以为
 此人桑中之诗放荡留连止是淫者相戏之辞岂有
 刺人之恶而反自陷于流荡之中子衿词意轻儇亦
 岂刺学校之辞有女同车等皆以为刺忽而作郑忽
 不娶齐女其初亦是好底意思但见后来失国便将
 许多诗尽为刺忽而作考之于忽所谓淫昏暴虐之
 类皆无其实至遂目为狡童岂诗人爱君之意况其
 所以失国正坐柔懦阔疏亦何狡之有幽厉之刺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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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不然甫田诸篇凡诗中无诋讥之意者皆以为伤
 今思古而作其他谬误不可胜说后世但见诗序巍
 然冠于篇首不敢复议其非至于解说不通多为饰
 辞以曲护之者其误后学多矣大序却好或者谓补
 凑而成亦有此理书小序亦未是只如尧典舜典便
 不能通贯一篇之意尧典不独为逊舜一事舜典到
 历试诸艰之外便不该通了其他书序亦然至如书
 大序亦疑不是孔安国文字大抵西汉文章浑厚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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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虽董仲舒刘向之徒言语自别读书大序便觉软
 慢无气未必不是后人所作也(谟/)
诗序实不足信向见郑渔仲有诗辨妄力诋诗序其间
 言语太甚以为皆是村野妄人所作始亦疑之后来
 子细看一两篇因质之史记国语然后知诗序之果
 不足信因是看行苇宾之初筵抑数篇序与诗全不
 相似以此看其他诗序其不足信煞多以此知人不
 可乱说话便都被人看破了诗人假物兴辞大率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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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句引下句如行苇勿践履戚戚兄弟莫远具尔行
 苇是比兄弟勿字乃兴莫字此诗自是饮酒会宾之
 意序者却牵合作周家忠厚之诗遂以行苇为仁及
 草木如云酌以大斗以祈黄耇亦是欢合之时祝寿
 之意序者遂以为养老乞言岂知祈字本只是祝颂
 其高寿无乞言意也抑诗中间煞有好语亦非刺厉
 王如于乎小子岂是以此指其君兼厉王是暴虐大
 恶之主诗人不应不述其事实只说谨言节语况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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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无道谤讪者必不容武公如何恁地指斥曰小子
 国语以为武公自警之诗却是可信大率古人作诗
 与今人作诗一般其间亦自有感物道情吟咏情性
 几时尽是讥刺他人只缘序者立例篇篇要作美刺
 说将诗人意思尽穿凿坏了且如今人见人才做事
 便作一诗歌美之或讥刺之是甚么道理如此一似
 里巷无知之人胡乱称颂䛕说把持放雕何以见先
 王之泽何以为情性之正诗中数处皆应答之诗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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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保乃与鹿鸣为唱答行苇与既醉为唱答蟋蟀与
 山有枢为唱答唐自是晋未改号时国名自序者以为
 刺僖公便牵合谓此晋也而谓之唐乃有尧之遗风本
 意岂因此而谓之唐是皆凿说但唐风自是尚有勤俭
 之意作诗者是一个不敢放怀底人说今我不乐日月
 其除便又说无已太康职思其居到山有枢是答者便
 谓子有衣裳弗曳弗娄宛其死矣他人是愉子有钟鼓
 弗鼓弗考宛其死矣他人是保这是答他不能享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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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徒恁地苦涩诗序亦有一二有凭据如清人硕人载
 驰诸诗是也昊天有成命中说成王不敢康成王只是
 成王何须牵合作成王业之王自序者恁地附会便谓
 周公作此以告成功他既作周公告成功便将成王字
 穿凿说了又几曾是郊祀天地被序者如此说后来遂
 生一场事端有南北郊之事此诗自说昊天有成命又
 不曾说著地如何说道祭天地之诗设使合祭亦须几
 句说及后土如汉诸郊祀诗祭其神便说某事若用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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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地不应只说天不说地东莱诗记却编得仔细只
 是大本已失了更说甚么向尝与之论此如清人载
 驰一二诗可信渠却云安得许多文字證据某云无
 證而可疑者只当阙之不可据序作證渠又云只此
 序便是證某因云今人不以诗说却以序解诗是以
 委曲牵合必欲如序者之意宁失诗人之本意不恤
 也此是序者大害处(贺/孙)
诗序多是后人妄意推想诗人之美刺非古人之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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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古人之诗虽存而意不可得序诗者妄诞其说但
 疑见其人如此便以为是诗之美刺者必若人也如
 庄姜之诗却以为刺卫顷公今观史记所述顷公竟
 无一事可纪但言某公卒子某公立而已都无其事
 顷公固亦是卫一不美之君序诗者但见其诗有不
 美之迹便指为刺顷公之诗此类甚多皆是妄生美
 刺初无其实至有不能考者则但言刺诗也思贤妃
 也然此是汎汎而言如汉广之序言德广所及此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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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乱道诗人言汉之广矣其言已分晓至如下面小
 序却说得是谓文王之化被于南国美化行乎江汉
 之域无思犯礼求而不可得也此数语却好又云看
 来诗序当时只是个山东学究等人做不是个老师
 宿儒之言故所言都无一事是当如行苇之序虽皆
 是诗人之言但却不得诗人之意不知而今做义人
 到这处将如何做于理决不顺某谓此诗本是四章
 章八句他不知作八章章四句读了如敦彼行苇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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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羊勿践履方苞方体惟叶泥泥戚戚兄弟莫远具尔
 或肆之筵或授之几此诗本是兴诗即是兴起下四
 句言以行苇兴兄弟勿践履是莫远意也又云郑卫
 诗多是淫奔之诗郑诗如将仲子以下皆鄙俚之言
 只是一时男女淫奔相诱之语如桑中之诗云众散
 民流而不可止故乐记云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
 也其众散其民流诬上行私而不可止也郑诗自缁
 衣之外亦皆鄙俚如采萧采艾青衿之类是也故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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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放郑声如抑之诗非诗人作以刺君乃武公为之
 以自警又有称小子之言此必非臣下告君之语乃
 自谓之言无疑也(卓/)
问诗传尽撤去小序何也曰小序如硕人定之方中等
 见于左传者自可无疑若其他刺诗无所据多是世
 儒将他谥号不美者挨就立名尔今只考一篇见是
 如此故其他皆不敢信且如苏公刺暴公固是姓暴
 者多万一不见得是暴公则惟暴之云者只作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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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狂暴底人说亦可又如将仲子如何便见得是祭仲
 某由此见得小序大故是后世陋儒所作但既是千
 百年已往之诗今只见得大意便了又何必要指实
 得其人姓名于看诗有何益也(大/雅)
问诗传多不解诗序何也曰某自二十岁时读诗便觉
 小序无意义及去了小序只玩味诗词却又觉得道
 理贯彻当初亦尝质问诸乡先生皆云序不可废而
 某之疑终不能释后到三十岁断然知小序之出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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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儒所作其为谬戾有不可胜言东莱不合只因序
 讲解便有许多牵强处某尝与之言终不肯信读诗
 记中虽多说序然亦有说不行处亦废之某因作诗
 传遂成诗序辨说一册其他谬戾辨之颇详(煇/)
郑渔仲谓诗小序只是后人将史传去拣并看谥却附
 会作小序美刺(振/)
伯恭党得小序不好使人看著转可恶(振/)
器之问诗叶韵之义曰只要音韵相叶好吟哦讽诵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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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道理亦无甚要𦂳今且要将七分工夫理会义理
 三二分工夫理会这般去处若只管留心此处而于
 诗之义却见不得亦何益也又曰叶韵多用吴才老
 本或自以意补入(木之○以/下论诗韵)
问诗叶韵是当时如此作是乐歌当如此曰当时如此
 作古人文字多有如此者如正考父鼎铭之类(可/学)
问先生说诗率皆叶韵得非诗本乐章播诸声诗自然
 叶韵方谐律吕其音节木如是耶曰固是如此然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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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文章亦多是叶韵因举王制及老子叶韵处数段
 又曰周颂多不叶韵疑自有和底篇相叶清庙之瑟
 朱弦而疏越一唱而三叹叹即和声也(儒/用)
诗之音韵是自然如此这个与天通古人音韵宽后人分
 得密后隔开了离骚注中发两个例在前朕皇考曰
 伯庸庚寅吾以降(洪/)又重之以修能(耐/)纫秋兰以为
 佩后人不晓却谓只此两韵如此某有楚词叶韵作
 子厚名字刻在漳州(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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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韵恐当以头一韵为准且如华字叶音敷如有女同
 车是第一句则第二句颜如舜华当读作敷字然后
 与下文佩玉琼琚洵美且都皆叶至如何彼秾矣唐
 棣之华是第一韵则当依本音读而下文王姬之车
 却当作尺奢反如此方是今只从吴才老旧说不能
 又创得此例然楚词纷余既有此内美兮又重之以
 以修能能音耐然后下文纫秋兰以为佩叶若能字
 只从本音则佩字遂无音如此则又未可以头一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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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定也(闳/祖)
吴才老补韵甚详然亦有推不去者某煞寻得当时不
 曾记今皆忘之矣如外禦其务叶烝也无戎才老无
 寻处却云务字古人读做蒙不知戎汝也汝戎二字
 古人通用是协音汝也如南仲太祖太师皇父整我
 六师以修我戎亦是协音汝也下民有严叶不敢怠
 遑才老欲音严为庄云避汉讳却无道理某后来读
 楚辞天问见一严字乃押从庄字乃知是叶韵严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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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昂也天问才老岂不读往往无甚意义只恁打过
 去也(义刚○饶何氏录云中庸奏格无言/奏音族平声音騣所以毛诗作騣字)
或问吴氏叶韵何据曰他皆有据泉州有其书每一字
 多者引十馀證少者亦两三證他说元初更多后删
 去姑存此耳然犹有未尽因言商颂天命降监下民
 有严不僣不滥不敢怠遑吴氏云严字恐是庄字汉
 人避讳改作严字某后来因读楚辞天问见严字都
 押入刚字方字去又此间乡音严作户刚反乃知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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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字自与皇字叶然吴氏岂不曾看楚词想是偶然失
 之又如兄弟阋于墙外禦其务每有良朋烝也无戎
 吴氏复疑务当作蒙以叶戎字某却疑古人训戎为汝
 如以佐戎辟戎虽小子则戎女音或通后来读常武
 诗有云南仲太祖太师皇父整我六师以修我戎则
 与汝叶明矣因言古之谣谚皆押韵如夏谚之类散
 文亦有押韵者如曲礼安民哉叶音兹则与上面思
 辞二字叶矣又如将上堂声必扬将入户视必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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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音护礼运孔子閒居亦多押韵庄子中尤多至于
 易彖辞皆韵语也(又云礼记五至三/无处皆协○广)
知子之来(扐/)之杂佩以赠(入/)之此例甚多作字作做保
 字作补往近王舅近音既说文作□误写作近(㽦/)
问诗叶韵有何所据而言曰叶韵乃吴才老所作某又
 续添减之盖古人作诗皆押韵与今人歌曲一般今
 人信口读之全失古人咏歌之意(煇/)
诗音韵间有不可晓处因说如今所在方言亦自有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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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韵与古合处子升因问今阳字却与唐字通清字却
 与青字分之类亦自不可晓曰古人韵疏后世韵方
 严密见某人好考古字却说青字音自是亲如此类
 极多(木/之)
器之问诗曰古人情意温厚宽和道得言语自恁地好
 当时叶韵只是要便于讽咏而已到得后来一向于
 字韵上严切却无意思汉不如周魏晋不如汉唐不
 如魏晋本朝又不如唐如元微之刘禹锡之徒和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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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犹自有韵相重密本朝和诗便定不要一字相同不
 知却愈坏了诗(木/之)
   论读诗
诗中头项多一项是音韵一项是训诂名件一项是文
 体若逐一根究然后讨得些道理则殊不济事须是
 通悟者方看得(方子○以下总/论读诗之方)
圣人有法度之言如春秋书礼是也一字皆有理如诗
 亦要逐字将理去读便都碍了(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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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圣人有法度之言如春秋书与周礼字较实诗无理
 会只是看大意若要将序去读便碍了问变风变雅
 如何曰也是后人恁地说今也只依他恁地说如汉
 广汝坟皆是说妇人如此则是文王之化只及妇人
 不及男子只看他大意恁地拘不得(宇/)
公不会看诗须是看他诗人意思好处是如何不好处
 是如何看他风土看他风俗又看他人情物态只看
 伐檀诗便见得他一个清高底意思看硕鼠诗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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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个暴敛底意思好底意思是如此不好底是如
 彼好底意思令自家善意油然感动而兴起看他不
 好底自家心下如着创相似如此看方得诗意(僩/)
诗有说得曲折后好底有只恁平直说后是好底如燕
 燕末后一章这不要看上文考下章便知得是恁地
 意思自是高远自是说得那人著(义/刚)
林子武说诗曰不消得恁地求之太深他当初只是平
 说横看也好竖看也好今若要讨个路头去里面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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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怕迫窄了(义/刚)
读诗之法且如白华菅兮白茅束兮之子之远俾我独
 兮盖言白华与茅尚能相依而我与子乃相去如此
 之远何哉又如倬彼云汉为章于天周王寿考遐不
 作人只是说云汉恁地为章于天周王寿考岂不能
 作人也上两句皆是引起下面说略有些意思傍著
 不须深求只此读过便得(僩/)
看诗且看他大意如卫诸诗其中有说时事者固当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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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如郑之淫乱底诗苦苦搜求他有甚意思一日看
 五六篇可也(僩/)
看诗义理外更好看他文章且如谷风他只是如此说
 出来然而叙得事曲折先后皆有次序而今人费尽
 气力去做后尚做得不好(义/刚)
读诗且只将做今人做底诗看或每日令人诵读却从
 旁听之其诂有未通者略检注解看却时时诵其本
 文便见其语脉所在又曰念此一诗既已记得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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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逐个字将前后一样字通训之今注解中有一字
 而两三义者如假字有云大者有云至者只是随处
 旋纽捏耳非通训也(㽦/)
先生因言看诗须并叶韵读便见得他语自整齐又更
 略知叶韵所由来甚善又曰伊川有诗解数篇说到
 小雅以后极好盖是王公大人好生地做都是识道
 理人言语故它里面说得尽有道理好仔细看非如
 国风或出于妇人小夫之口但可观其大槩也(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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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以诗观之虽千百载之远人之情伪只此而已更无
 两般曰以某看来须是别换过天地方别换一样人
 情释氏之说固不足据然其书说尽百千万劫其事
 情亦只如此而已况天地无终穷人情安得有异(必/大)
看诗不要死煞看了见得无所不包今人看诗无兴底
 意思(节○以下论/读诗在兴起)
读诗便长人一格如今人读诗何缘会长一格诗之兴
 最不𦂳要然兴起人意处正在兴会得诗人之兴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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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格长丰水有芑武王岂不仕盖曰丰水且有芑
 武王岂不有事乎此亦兴之一体不必更注解如龟
 山说关睢处意亦好然终是说死了如此便诗眼不
 活(必/大)
问向见吕丈问读诗之法吕丈举横渠置心平易之说
 见教某遵用其说去诵味来固有个涵泳情性底道
 理然终不能有所启发程子谓兴于诗便知有著力
 处今读之止见其善可为法恶可为戒而已不知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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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如何著力曰善可为法恶可为戒不特诗也他书
 皆然古人独以为兴于诗者诗便有感发人底意思
 今读之无所感发者正是被诸儒解杀了死著诗义
 兴起人善意不得如南山有台序云得贤则能为邦
 家立太平之基盖为见诗中有邦家之基字故如此
 解此序自是好句但才如此说定便局了一诗之意
 若果先得其本意虽如此说亦不妨正如易解若得
 圣人系辞之意便横说竖说都得今断以一义解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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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便不活诗所以能兴起人处全在兴如山有枢隰
 有榆别无意义只是兴起下面子有车马子有衣裳
 耳小雅诸篇皆君臣燕饮之诗道主人之意以誉宾
 如今人宴饮有致语之类亦间有叙宾客答辞者汉
 书载客歌骊驹主人歌客毋庸归亦是此意古人以
 鱼为重故鱼丽南有嘉鱼皆特举以歌之仪礼载乃
 间歌鱼丽笙由庚歌南有嘉鱼笙崇丘歌南山有台
 笙由仪本一套事后人移鱼丽附于鹿鸣之什截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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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鱼以下为成王诗遂失当时用诗之意故胡乱解
 今观鱼丽嘉鱼南山有台等篇辞意皆同菁莪湛露
 蓼萧皆燕饮之诗诗中所谓君子皆称宾客后人却
 以言人君正颠倒了如以湛露为恩泽皆非诗义故
 野有蔓草零露湑兮亦以为君之泽不下流皆局于
 一个死例所以如此周礼以六诗教国子当时未有
 注解不过教之曰此兴也此比也此赋也兴者人便
 自作兴看比者人便自作比看兴只是兴起谓下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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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说不起故将上句带起来说如何去上讨义理今
 欲观诗不若且置小序及旧说只将原诗虚心熟读
 徐徐玩味候彷佛见个诗人本意却从此推寻将去
 方有感发如人拾得一个无题目诗再三熟看要须
 辨得出来若被旧说一局局定便看不出今虽说不
 用旧说终被他先入在内不期依旧从它去某向作
 诗解文字初用小序至解不行处亦曲为之说后来
 觉得不安第二次解者虽存小序间为辨破然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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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见诗人本意后来方知只尽去小序便自可通于
 是尽涤旧说诗意方活又曰变风中固多好诗虽其
 间有没意思者然亦须得其命辞遣意处方可观后
 人便自做个道理解说于其造意下语处元不及究
 只后代文集中诗亦多不解其辞意者乐府中罗敷
 行罗敷即使君之妻使君即罗敷之夫其曰使君自
 有妇罗敷自有夫正相戏之辞又曰夫婿从东来千
 骑居上头观其气象即使君也后人亦错解了须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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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辞意方见好笑处(必/大)
学者当兴于诗须先去了小序只将本文熟读玩味仍
 不可先看诸家注解看得久之自然认得此诗是说
 个甚事谓如拾得个无题目诗说此花既白又香是
 盛寒开必是梅花诗也卷阿召康公戒成王其始只
 说个好意思如岂弟君子皆指成王纯嘏尔寿之类
 皆说优游享福之事至有冯有翼以下方说用贤大
 抵告人之法亦当如此须先令人歆慕此事则其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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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吾言必乐为之矣(人/杰)
读诗正在于吟咏讽诵观其委曲折旋之意如吾自作
 此诗自然足以感发善心今公读诗只是将己意去
 包笼他如做时文相似中间委曲周旋之意尽不曾
 理会得济得甚事若如此看只一日便可观尽何用
 逐日只挨得数章而又不曾透彻耶且如人入城郭
 须是逐街坊里巷屋庐台榭车马人物一一看过方
 是今公等只是外面望见城是如此便说我都知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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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如郑诗虽淫乱然出其东门一诗却如此好女曰
 鸡鸣一诗意思亦好读之真个有不知手之舞足之
 蹈者(僩○以下论诗/在熟读玩味)
诗如今恁地注解了自是分晓易理会但须是沈潜讽
 诵玩味义理咀嚼滋味方有所益若只草草看过一
 部诗只三两日可了但不得滋味也记不得全不济
 事古人说诗可以兴须是读了有兴起处方是读诗
 若不能兴起便不是读诗因说永嘉之学只是要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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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巧之说少间指摘东西斗凑零碎便立说去纵说
 得是也只无益莫道又未是(木/之)
读诗之法只是熟读涵泳自然和气从胸中流出其妙
 处不可得而言不待安排措置务自立说只恁平读
 著意思自足须是打叠得这心光荡荡地不立一个
 字只管虚心读他少间推来推去自然推出那个道
 理所以说以此洗心便是以这道理尽洗出那心里
 物事浑然都是道理上蔡曰学诗须先识得六义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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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而讽咏以得之此是读诗之要法看来书只是要
 读读得熟时道理自见切忌先自布置立说
问学者诵诗每篇诵得几遍曰也不曾记只觉得熟便
 止曰便是不得须是读熟了文义都晓得了涵泳读
 取百来遍方见得那好处那好处方出方见得精怪
 见公每日说得来乾燥元来不曾熟读若读到精熟
 时意思自说不得如人下种子既下得种了须是讨
 水去灌溉他讨粪去培拥他与他耘锄方是下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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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他处今却只下得个种子了便休都无耘治培养
 工夫如人相见才见了便散去都不曾交一谈如此
 何益所以意思都不生与自家都不相入都恁地乾
 燥这个贪多不得读得这一篇恨不得常熟读此篇
 如无那第二篇方好而今只是贪多读第一篇了便
 要读第二篇读第二篇了便要读第三篇恁地不成
 读书此便是大不敬(此句厉/声说)须是杀了那走作底心
 方可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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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凡读书先晓得文义了只是常常熟读如看诗不须
 得著意去里面训解但只平平地涵泳自好因举池
 之竭矣不云自频泉之竭矣不云自中四句吟咏者
 久之又曰大雅中如烝民板抑等诗自有好底董氏
 举侯芭常言卫武公作抑诗使人日诵于其侧不知
 此出在何处他读书多想见是如此又曰如孟子也
 大故分晓也不用解他熟读滋味自出(夔/孙)
先生问林子武看诗何处曰至大雅大声曰公前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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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节南山如何恁地快恁地不得而今人看文字敏
 底一揭开板便晓但于意味却不曾得便只管看时
 也只是恁地但百遍自是强五十遍时二百遍自是
 强一百遍时题彼脊令载飞载鸣我日斯迈而月斯
 征夙兴夜寐无忝尔所生这个看时也只是恁地但
 里面意思却有说不得底解不得底意思却在说不
 得底里面又曰生民等篇也可见祭祀次第此与仪
 礼正相合(义/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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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时举看文字如何曰诗传今日方看得纲领要之𦂳
 要是要识得六义头面分明则诗亦无难看者曰读
 诗全在讽咏得熟则六义将自分明须使篇篇有个
 下落始得且如子善向看易传往往毕竟不曾熟如
 此则何缘会浃洽横渠云书须成诵精思多在夜中
 或静坐得之不记则思不起今学者看文字若记不
 得则何缘贯通时举曰缘资性鲁钝全记不起曰只
 是贪多故记不得福州陈正之极鲁钝每读书只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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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字必三二百遍而后能熟积习读去后来却赴
 贤良要知人只是不会耐苦耳凡学者要须做得人
 难做底事方好若见做不得便不去做要任其自然
 何缘做得事成切宜勉之(时/举)
问看诗如何曰方看得关睢一篇未有疑处曰未要去
 讨疑处只熟看某注得训诂字字分明便却玩索涵
 泳方有所得若便要立议论往往里面曲折其实未
 晓只髣髴见得便自虚说耳恐不济事此是三百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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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首可更熟看(时/举)
先生谓学者曰公看诗只看集传全不看古注曰某意
 欲先看了先生集传却看诸家解曰便是不如此无
 却看底道理才说却理会便是悠悠语今见看诗不
 从头看一过云且等我看了一个了却看那个几时
 得再看如厮杀相似只是杀一阵便了不成说今夜
 且如此厮杀明日又重新杀一番(僩/)
文蔚泛看诸家诗说先生曰某有集传后只看集传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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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又曰曾参看诸家否曰不曾曰却不可(文/蔚)
   解诗
汉书传训皆与经别行三传之文不与经连故石经书
 公羊传皆无经文艺文志云毛诗经二十九卷毛诗
 诂训传三十卷是毛为诂训亦不与经连也马融为
 周礼注乃云欲省学者两读故具载本文然则后汉
 以来始就经为注未审此诗引经附传是谁为之其
 毛诗二十九卷不知并何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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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郑所谓山东老学究欧阳会文章故诗意得之亦多
 但是不合以今人文章如他底意思去看故皆局促
 了诗意古人文章有五七十里不回头者苏黄门诗
 说疏放觉得好(振/)
欧阳公有诗本义二十馀篇煞说得有好处有诗本末
 篇又有论云何者为诗之本何者为诗之末诗之本
 不可不理会诗之末不理会得也无妨其论甚好近
 世自集注文字出此等文字都不见了也害事如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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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恭读诗记人只是看这个它上面有底便看无底
 更不知看了(僩/)
因言欧阳永叔本义而曰理义大本复明于世固自周
 程然先此诸儒亦多有助旧来儒者不越注疏而已
 至永叔原父孙明复诸公始自出议论如李泰伯文
 字亦自好此是运数将开理义渐欲复明于世故也
 苏明允说欧阳之文处形容得极好近见其奏议文
 字如回河等劄子皆说得尽诚如老苏所言便如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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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义中辨毛郑处文辞舒缓而其说直到底不可移
 易(㽦/)
 程先生诗传取义太多诗人平易恐不如此
横渠云置心平易始知诗然横渠解诗多不平易程子
 说胡安定解九四作太子事云若一爻作一事只做
 得三百八十四事此真看易之法然易传中亦有偏
 解作一事者林艾轩尝云伊川解经有说得未的当
 处此文义间事安能一一皆是若大头项则伊川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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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是此善观伊川者陆子静看得二程低此恐子静
 看其说未透耳譬如一块精金却道不是金非金之
 不好盖是不识金也(人杰○必大录云横渠解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却不平易)
子由诗解好处多欧公诗本义亦好因说东莱改本书
 解无阙疑处只据意说去木之问书解谁底好看曰
 东坡解大纲也好只有说如说人心惟危这般处便
 说得差了如今看他底须是识他是与不是处始得
 (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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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读诗记序中雅郑邪正之说未明曰向来看诗中郑
 诗弼鄘卫诗便是郑卫之音其诗大段邪淫伯恭直
 以谓诗皆贤人所作皆可歌之宗庙用之宾客此甚
 不然如国风中亦多有邪淫者又问思无邪之义曰
 此只是三百篇可蔽以诗中此言所谓无邪者读诗
 之大体善者可以劝而恶者可以戒若以为皆贤人
 所作贤人决不肯为此若只一乡一里中有个恁地
 人专一作此怨刺恐亦不静至于皆欲被之弦歌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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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宗庙如郑卫之诗岂不亵渎用以祭幽厉褒姒可
 也施之宾客燕飨亦待好宾客不得须卫灵陈幽乃
 可耳所谓诗可以兴者使人兴起有所感发有所惩
 创可以观者见一时之习俗如此所以圣人存之不
 尽删去便尽见当时风俗𡠾恶非谓皆贤人所作耳
 大序说止乎礼义亦可疑小序尤不可信皆是后人
 托之仍是不识义理不晓事如山东学究者皆是取
 之左传史记中所不取之君随其谥之美恶有得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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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谥及传中载其人之事者凡一时恶诗尽以归之最
 是郑忽可怜见郑风中恶诗皆以为刺之伯恭又欲
 主张小序煅炼得郑忽罪不胜诛郑忽却不是狡若
 是狡时它却须结齐国之援有以钳制祭仲之徒决
 不至于失国也谥法中如堕覆社稷曰顷便将柏舟
 一诗硬差排为卫顷公便云贤人不遇小人在侧更无分
 疏处愿而无立曰僖衡门之诗便以诱陈僖愿而无
 立志言之如子矜只是淫奔之诗岂是学校中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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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褰裳诗中子惠思我褰裳涉溱至狂童之狂也且岂
 不是淫奔之辞只缘左传中韩宣子引岂无他人便
 将做国人思大国之正已不知古人引诗但借其言
 以寓己意初不理会上下文义偶一时引之耳伯恭
 只诗纲领第一条便载上蔡之说上蔡费尽辞说只
 解得个怨而不怒才先引此便是先瞎了一部文字
 眼目(㽦/)
问今人自做一诗其所寓之意亦只自晓得前辈诗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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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可尽解曰何况三百篇后人不肯道不会须要字
 字句句解得么
当时解诗时且读本文四五十遍已得六七分却看诸
 人说与我意如何大纲都得之又读三四十遍则道
 理流通自得矣
或问诗曰诗几年埋没被某取得出来做公们看得恁
 地搭滞看十年仍旧死了那一部诗今若有会读书
 底人看某诗传有不活络处都涂了方好而今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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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堪减不堪添(胡/泳)
伯恭说诗太巧亦未必然古人直不如此今某说皆直
 靠直说(扬/)
李茂钦问先生曾与东莱辨论淫奔之诗东莱谓诗人
 所作先生谓淫奔者之言至今未晓其说曰若是诗
 人所作讥刺淫奔则婺州人如有淫奔东莱何不作
 一诗刺之茂钦又引他事问难先生曰未须别说只
 为我答此一句来茂钦辞穷先生曰若人家有隐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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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便作诗讦其短讥刺此乃今之轻薄子好作谑词
 嘲乡里之类为一乡所疾害者诗人温醇必不如此
 如诗中所言有善有恶圣人两存之善可劝恶可戒
 (杞/)
某解诗多不依他序纵解得不好也不过只是得罪于
 作序之人只依序解而不考本诗上下文意则得罪
 于圣贤也(扬/)
因说学者解诗曰某旧时看诗数十家之说一一都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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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记得初间那里敢便判断那说是那说不是看熟
 久之方见得这说似是那说似不是或头边是尾说
 不相应或中间数句是两头不是或尾头是头边不
 是然也未敢便判断疑恐是如此又看久之方审得
 这说是那说不是又熟看久之方敢决定断说这说
 是那说不是这一部诗并诸家解都包在肚里公而
 今只是见已前人解诗便也要注解更不问道理只
 认捉著便据自家意思说于已无益于经有害济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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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事凡先儒解经虽未知道然其尽一生之力纵未
 说得七八分也有三四分且须熟读详究以审其是
 非而为吾之益今公才看着便妄生去取肆以己意
 是发明得个甚么道理公且说人之读书是要将作
 甚么用所贵乎读书者是要理会这个道理以反之
 于身为我之益而已(僩/)
诗传中或云姑从或云且从其说之类皆未有所考不
 免且用其说(拱/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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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传只得如此说不容更著语工夫却在读者(必/大)
问分诗之经诗之传何也曰此得之于吕伯恭风雅之
 正则为经风雅之变则为传如屈平之作离骚即经
 也如后人作反骚与夫九辩之类则为传耳(煇/)
 
 
 
 朱子语类卷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