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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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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方洲集卷三十一
             明 张宁 撰
 读史录
  世祖光武皇帝
 建武元年
六月萧王即皇帝位改元大赦
 自刘演兄弟举兵至是才二年而更始尚存或者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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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正位之早以事论之盖犹惜其迟也夫众水所归
 非其地则溢而为害众人所向非其人则散而为乱
 势不可以中遏志不可以强一在定其初而已矣当
 贼莽据鼎之馀汉庙篡食之后伯叔兄弟首事之际
 天下以思汉为心豪杰以应汉为事虽有草窃者亦
 不过假汉以为名当是时也使能行王常之正议遏
 张邛之乱谋因众向之心而顺方来之势所立者如
 世祖其人则豪杰顺事草窃草心复汉如反掌耳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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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乃贪玄懦弱共举大器而委诸奴隶之才萃为逋逃
 之主于是乎士庶失望豪杰解体视伯叔兄弟且不
 自保况公孙述隗嚣之徒其有不蹶张者乎众志一
 变大势随分由是向之所以思汉者忘于汉所以应
 汉者贰于汉所以假汉者遂为汉敌虽以世祖仁明
 勇略所向成功然犹东征西伐毖闭艰难收其已放
 合其既离数年而后混一其劳过于易姓创业良由
 不能蚤正大位而定之于初也然自河北既平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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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弇发策之馀时固可矣而犹不听留时逆众必待
 更始决败而后即真者非特谦重未敢疑亦有西伯
 望纣之思焉此所以为中兴盛主也
 二年
以宋弘为大司空弘荐桓谭为议郎给事中帝令谭鼓
琴爱其繁声弘不悦召谭让之谭叩头谢其后弘因大
会离席免冠谢曰臣所以荐谭者望其能以忠直导主
而令朝廷耽悦郑声臣之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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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弘事与申屠嘉罪邓通相似然弘能致帝改容谢
 过复令谭给事中卒善其后嘉不能使文帝疏远邓
 通竟死于狱盖文帝得于继绍优容之意存世祖出
 自艰难警慎之心胜而况谭之与通其为人大节不
 同上之所以用之者亦异宜其然也
九月赤眉发掘诸陵取其宝货凡有玉匣殓者率如生
贼遂污辱吕后尸
 自古甚贼乱不道未有发掘山陵而淫秽宫殡者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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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眉之事虽亦无可奈何而怨悼之心修复之令曾不
 少见及其降也方且赐田宅为郎下诏祠高庙以受
 其传国之玺得失轻重其可相酬邪梁温韬发唐诸
 陵盗其金宝图籍及归庄宗郭崇韬犹以谓此劫陵
 贼罪不可赦五代非汉之继绍庄宗非唐之子孙货
 物非亵体之辱何建武君臣竟无一语省责而樊崇
 盆子晏然并在迟迟五载始一谒园陵岂不为盛德
 之歉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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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年
九月以侯霸为尚书令
 王者之兵所以吊民伐罪安暴止乱非以利天下为
 心故虽仗钺麾旄之际本原一念未尝不在于民此
 世祖所以初用卓茂继举侯霸皆表其平日能安民
 也举一知百即始见终指事原心可以考论其为民
 之急抚世之端真有所在先儒胡氏谓光武之兴非
 止一事独以举卓茂为能光复旧物享祚长久近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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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迂儒滞见非尚论达识昔高帝过鲁一祠孔子谓足
 以兴汉汉之兴固亦止于此哉
 五年
十一月以侯霸为大司徒霸闻闵仲叔之名而辟之既
至霸不及政事徒劳苦而已仲叔恨曰始蒙嘉命且喜
且惧既见明公喜惧皆去以仲叔为不当问邪不足辟
也辟而不问是失人也遂辞出投劾而去
 君子之应事接人思既及而后言意有在而后问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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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汎然与交漠然与处无所欲闻虽可与言而弗与之
 言者多矣昔高宗思道之久故命傅说以纳诲武王
 求治之急故访箕子以彝伦卫灵公有志于战伐故
 问孔子以陈梁惠王有志于富强故问孟子以利虽
 所问不侔固皆志有先定也侯霸夙昔以治郡著称
 及为司徒不过明察守正奉公不回而已其辟闵仲
 叔大欲因其名而欲使之从仕耳非有荐贤尚德之
 思屈己就问之意宜其劳苦之外无复可语者矣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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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叔非之而不悔其失辞出而不为之留投劾而不
 屑以为事其去也漠然则其来也汎然可见矣今之
 人卮酒召客不至则敬速之至则谨礼之无故而遽
 去则主人必不自安殆将有造诣而谢过者岂有徵
 贤聘德而简忽若是哉视古之吐哺握发何如也
徵处士周党严光王良至京师
 甚哉光武严光之事旷古今而一不再者使尧舜时
 实有巢由其贵下高尚亦未必若是之不相入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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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生才固有君相之寄才之生世当尽修治之责未
 有无其故而必不仕者古君子出处视治乱行藏由
 用舍太公伯夷皆避纣而居海滨闻文王起而归之
 甚急尧徵庸而舜来高宗形求而说至皆未尝一濡
 滞也光之有诸身者果过于太公伯夷舜说乎光武
 之礼下于光者其勤犹不如尧高宗文王乎凡君子
 行则有以正天下居则有以善于其乡王良不足论
 矣周党卧疾杜门然乡里称高贼不入境末复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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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见光之出处行止惟必不从仕而已自少以老在
 齐在吴曾无一善可纪何哉光武其故人也侯霸其
 素与也君呼为狂奴而一不咨诹以世务相书以见
 招而无所推让如王霸意光之所自知与君相之所
 以知光者各已审见乎善乎胡致堂之论曰王良友
 人责良不有忠言奇谋而取大位何其往来屑屑不
 惮烦也此言虽为良发其所箴者亦众致堂盖推见
 至隐而有此论可谓阐幽之言矣自是以来人徒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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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声光气韵抗励崇高相与称颂慕学矫激流弊卒
 至汉末党锢之祸盖有自始而人不知也故中庸之
 道不立异以为高不矫情以干誉义之与比而已矣
 八年
颍川盗起九月帝还宫六日自将讨平之帝自上邽晨
夜东驰赐岑彭等书曰两城若下便可将兵南击蜀虏
人苦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每一发兵头发为白及闻
成都降夷述妻子纵兵肆掠怒谴吴汉刘尚曰城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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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吏民服从一旦何忍行此闻之酸鼻良失斩将吊民
之意
 嗟夫颍川之寇骚动京师还宫六日而速行成都之
 众强僣位号暴师一纪而始克使非圣哲之君未有
 不震怒而殄灭之者世祖拳拳一念之仁始终贯通
 于其间而彼之凶悖逆乱有不暇顾此即古者典刑
 止辟而总之以钦哉惟恤之言诘兵除暴而戒之以
 止齐弗迓之誓使嚣述二竖诚能归义顺正则其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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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之封世祖必不食言矣易曰宽以居之仁以行之
 君德也史谓世祖同符于高祖嚣述之事殆有过于
 韩彭焉
 十三年
诏大官勿受郡国异味其远方口实荐宗庙者自如旧
制时有献名马宝剑者以赐骑士驾鼓车尝出猎夜还
上东门候郅恽拒关不开不受诏上乃回从中东门入
明日赐恽布百匹贬中东门候为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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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旅獒曰四夷咸宾毕献方物惟服食器用洪范曰
 惟辟作福惟辟作威惟辟玉食今曰郡国异味则亦
 非绝远难继之物惟恶于古乃一切拒而不受止仍
 荐庙之制则其笃务节俭至忘口体所谓菲饮食而
 致孝乎鬼神者矣剑无异于肃慎之矢马不出于大
 宛之求况二物又世祖平生所藉以成武功彼献者
 必自以为投所好乃姑受之而不居以为奇货则其
 厌苦兵事乐于治平所谓包以虎皮归马放牛以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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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复用兵者矣郅恽之事适与文帝周亚夫细柳棘
 门相同然夜归不纳利害切身比诸劳军之举晦明
 劳逸事势不伦乃乐受谏言而又因以赏罚中兴盛
 主岂宣武以下之所能及哉
 十九年
废皇太子彊为东海王立东海王阳为皇太子
 人君之度莫大于受直言人臣之职莫难于能极谏
 古人谓君圣则臣直盂水方圆其机实有所系使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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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者诚能假借辞颜优容听纳在下者犹有阳舒阴
 惨进可退否之忧况加以雷震山压刀折斧摧之威
 孰敢抵触忌讳遄取灭亡汉世祖宽仁明达精彻万
 几有君如此可谓明良相遇矣然韩歆论饥荒切直
 诏责杀身桓谭论谶记怪诞贬秩道死使郑兴不能
 以逊词顺旨则亦难乎免矣夫尊位重禄素承礼任
 如三人者且尔馀能不囊括乎初上东门之事郅恽
 拒关不入闻诏不受词气峻绝若可以知无不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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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不尽者及帝易后乃曰臣闻夫妇之好父不能得
 之于子况臣能得之于君是臣所不敢言夫所谓不
 得者爱憎亲疏之间非谓嫡妾名分可以恣情而任
 乱也恽又曰愿陛下念其可否勿伤大伦使天下有
 议社稷者恽之言意盖在太子也其后自知言不可
 再事必致然乃反说太子辞位以投世祖之意向是
 果郅恽之反侧变眩其常志哉向也疏远而不暇计
 也今也备尝而熟于见闻所谓士修于家而坏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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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之庭不可谓空言矣当是时使帝能假借优容则
 歆必能洞达民隐以周天下之务谭必能明辩邪正
 以解万世之惑兴必能详陈礼乐之原恽必能敷切
 风化之本则帝于夫妇父子君臣治化各得其全而
 可以称纯于三代之后惜哉胡致堂言郑兴不能极
 论是非以解主惑一被诘责遽出逊言是矣至谓立
 后为误谓韩歆之死为未足以伤其大全是言也虽
 可以规成光武之美而不可以矩正万世之防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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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论也
西域复请都护不许
 世祖自陇蜀平后一意偃兵息民非有警急要害未
 尝轻动士马故凡反侧不靖者来则姑受去则弗追
 扰边者则招降之款塞者则容纳之内属者则徙置
 之虽臧宫马武欲乘其穷困以行剿灭帝皆优谕不
 听其志念所在惟欲柔怀羁縻以辑睦边境安靖天
 下惟于莎车缮善西域诸国自前至今凡三请都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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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皆不许诏答以东西南北自便盖西域于汉本无损
 益武帝欲制匈奴断其右臂始通中国今莎车缮善
 之来本苦于匈奴之横敛西域诸国又苦于莎车之
 侵暴皆非慕义之诚况夷狄相攻诸国之利防护有
 得则费我财力防护有失则损我威重莫若听其所
 之我得不治之正彼有自毙之危是以请之益频而
 终不与也向者郡国盗起聚散不常几无可为计诏
 许其自相纠擿相斩除罪遂皆解散自是牛马放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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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收邑门不闭辽东徼外貊人寇边祭彤招降并抚
 纳鲜卑令曰审欲立功当归系匈奴斩送首级乃信
 耳果如其言持头诣郡其后相攻辄送首级受赏自
 是匈奴衰弱边无寇警此世祖所以卒不许西域之
 请岂亦微意所在乎
 二十五年
新息侯马援卒于军诏收其印绶
 援之死事不白实由于梁松凡人子既冠而婚则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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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待以成人之礼松贵为帝婿援虽父友亦当处以
 仪文使或不贤尤当勉强貌待如后世郭汾阳卢杞
 之事顾乃傲然使之独拜床下是何可为法哉此援
 不能以礼自防也及武陵之行乃谓杜愔曰但畏长
 者家儿或在左右或与从事殊难得调介介独恶是
 耳夫老人危乡甘心死国苟所欲言拜表就道亦无
 不可而独咄咄于私谈谇语之中竟为松败此援不
 能以智自全也援平生算无遗策料事多奇中不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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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于军旅至其所自处乃独不知止节昧于进退口
 之所言身之所向惟在马革裹尸得死国事为快方
 且顾虑子侄遗书戒约媒蘖罪谴实此厉阶岂其明
 于知人黯于知己优于戒人而劣于自戒邪使能早
 以既老辞行则功名令终君臣义尽虽百梁松窦固
 何害于援哉易曰日昃之离不鼓缶而歌则耄耋之
 嗟凶其马援之谓矣
  显宗孝明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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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平元年
陵乡侯梁松下狱死
 初马援语梁松窦固曰凡人富贵当使可复贱也如
 卿等欲不可复贱居高坚自持勉思鄙言及援征武
 陵蛮还书戒从子以杜季良为不可效效而不成陷
 为轻薄子适季良仇人上书讼其浮薄乱群惑众以
 援所还书为验松固素与杜季良交结帝因召责松
 固由是衔援谮毁援几不保族至是松果以飞书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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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谤下狱死使其闻语见书后即自饬励改行卒为善
 士岂有狱死之祸哉孔子曰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
 过则勿惮改松何足以知之
 七年
以宋均为尚书令初均守九江旧多虎暴常募设槛阱
尤多伤害均下记属县曰江淮之有猛兽犹北地之有
鸡豚也今为民害罪在残吏而劳勤张捕非忧恤之本
其务退奸贪思进忠善可一去槛阱除削课制其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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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虎患
 世祖时刘昆为江陵令反风灭火虎北渡河帝以问
 昆昆对曰偶然耳古今以为长者之言今九江虎患
 以为偶然则事体常更张以为非偶然则功效不相
 得予意君子之处难事盖有出于人所不料若冥孚
 默感者虽由于德化之相应亦由于机事之得宜耳
 夫下有募设则工直有常须上有课制则输办有定
 数不特槛阱也为机为网为毒矢甚则设饵系牲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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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制虎者无不为之矣不特城邑也于山于林于
 泽薮甚则截径塞隘凡可以扼虎者无不尽之矣如
 是而虎将何往哉其不至于狂行力噬而肆为暴横
 不止也况急于募设迫于课制困于制虎之费疲于
 扼虎之劳所谓残吏奸贪又从而张其声势一以渔
 猎饕餮于其间其害又有甚于虎者此所以虎不能
 除而民愈不安也均能去槛阱削课制退奸贪而进
 忠善德化交孚事几合节虎之畏人亦犹人之畏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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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拘制既空啖息无害其有不潜窜奔逸散而他之哉
 本传载相传虎东游渡江而去一政令之施转移呼
 吸民安患息虽谓均为神明之治非过称也后世亲
 民之官不惟不能为均之难其于常行易务如赈济
 如旌表如荐举如饮射如劝课农桑如禁捕盗贼如
 优给贫穷如增置耆老之类其初本以为民而今反
 为奸禁贪墨科敛之媒以病夫民者不可胜数安得
 皆宋均其人而与民疏释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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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年
帝闻西域有神其名曰佛因遣使之天竺求其道得其
书及沙门以来
 自古端人正士偶有一言一事之靡常人必指议而
 窃非之平康之家或鸡犬不祥蛇鼠致异则举室惊
 惶而虞其变若子背其父夫弃其妻毁冠割发狂痫
 颠走而逃其居止则邻里乡党必大以为怪相与慰
 谕而使之反正焉中国自三皇五帝以来纲常治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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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乐文章周平广洽浑厚精纯虽或小有更移大端
 终无缺失帝当是时方且尊师重传讲明正学儒文
 之盛卓为汉光不但如一人之端正一家之平康而
 已穆穆四门平平王道忽有如佛氏者至肆然背父
 母弃妻子如狂痫如颠走而逃其所居止且将率天
 下而同之则婚姻既无生育顿绝不过百年人类都
 尽彼欲举中国数千百年之纲常治教礼乐文章而
 投之于无类则人道绝矣怪变如此非直一言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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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鸡犬蛇鼠之异曾无一人一家惊惶指议而相与慰
 谕使之反正者何哉然则帝之所讲学不过仪文章
 句之末节而不得夫格致诚正之要道宜其施行于
 家国天下者不能古若彼以师道名世居然在三老
 五更之地如桓荣者亦无一言救正以解其邪惑使
 其不明则不足以为士使知而不言则阿谀顺从万
 古之罪人也论道经邦陈善闭邪之谓何安车撰杖
 袒割亲酳之谓何列爵大赉问疾下车临丧变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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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谓何而忽大节轻大事如此是何忍哉愚意帝之初
 心得之传闻失实必将谓其有奇谋秘法如图谶可
 以踵美先朝故决志遣使及其来也时方尚文见其
 善为宏阔胜大之言以劝诱愚俗宗室既或好之而
 通世一无非之者是以姑且置之以备夷狄之方技
 耳独不意其流末之弊能为天下后世之大害乃尔
 嗟夫涓涓不塞遂成江河荧荧宿火果焚玉石汉廷
 儒臣如桓荣者不能救之于涓涓荧荧之际后世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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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救之于江河汗漫玉石灰烬之馀岂不难哉
 十四年
故楚王英自杀
 明帝之继统事实殊伦东海王之废立本于无罪今
 读史至此犹有惜光武之过举而矜东海王之不幸
 者况当时宗室群臣乎虽以世祖功德隆盛泯于无
 声而明帝之心亦必有不自安者及初嗣位山阳王
 荆飞书诈称郭况语甚亲切帝以母弟秘而不发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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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徙国广陵犹复不轨至此帝盖有不可止者矣夫抱
 宿疾者忌发物积大疑者惑乱言烈火横流之傍其
 所焚溺者岂复有类此帝于楚王英所以大狱追逮
 遍天下死者以千系者以万考验无害设禁锢者馀
 五百人天子震怒狱吏惶恐诸所连及一切陷入又
 封告人苏广为折奸俟其祸本厉阶盖素所蓄积也
 使当是时东海王偃蹇尚存郭太后怨愤未死继是
 又有淮阳王延之事则帝之褊察惶惑殆有大过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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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狱者虽有马后寒朗之劝諌恐亦不能如今日之
 听从矣帝在青宫素讲尚书是举于尧舜钦恤五刑
 罪疑惟轻之意已不能迪知允蹈矣若自近小言之
 帝方迎佛书至京楚王又先好者何乃忽遗其慈悲
 不杀之言而又不诋其不足以劝诱人善于此见帝
 之迎佛出于传闻其来也姑置之而不甚以为意也
 十八年
西域攻没都护陈睦北匈奴戊已校尉关宠车师叛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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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共围耿恭诏酒泉太守段彭将兵讨之
 建武中西域诸国求遣子入侍累请都护终不许南
 单于款塞内附有所请皆许之又为之设领护徙居
 西河美稷北匈奴求和亲初亦不许后以班彪之言
 因其贡献答予相当然已明知其欺诳姑欲破慑其
 机志非诚许之也是故西域闭关边境晏息北匈奴
 仅尝一至五原云中为南单于击却二十馀年中国
 无北方之患者绝西域而抚南单于之效也世祖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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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之明制事之果酬世御物其精达先见如此明帝
 承平既久志气盈溢始于耿秉之谋继有祭彤之遣
 遂受西域侍子为之置都护设戊巳校尉昔日世祖
 固不许者今皆从之自是北匈奴连入云中攻戊巳
 校尉西域侍子入甫三年遂与北匈奴合攻都护而
 围耿恭矣丧师失将劳心远略其患沿至章帝之世
 而不得息者通西域而绝北匈奴之效也史谓明帝
 动遵建武之制度无所更改何不类若此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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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肃宗孝章皇帝
 六年
以廉范为蜀郡太守成都旧制禁民夜作以防火灾更
相隐蔽烧者日属范乃毁削先令严使储水百姓以为
便而歌之
 廉范毁削禁夜作之先令与宋均除削捕虎之课制
 同世之守令得其人虽制令之不便民者皆可转而
 利民不得其人虽制令之便民者皆可变而病民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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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徒牵于制令顾己而不顾民之利病岂民父母之心
 哉故守令之贤否生民之休戚攸系为人上者诚不
 可不慎用之也
 七年
废太子庆为清河王立子肇为皇太子
 太子庆立已四年未闻有过而遽废易事与世祖若
 合轨步世祖虽为阴后为之然郭后怨怼有词太子
 退让无已尚可假托犹且迟及三载而后改立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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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况亲幸日隆沛后始终自豫顾其迟留委曲所谓
 观过知仁犹足以见其不忍之心也若章帝之举一
 出于窦后谗邪诬陷欲废庆也则搆杀宋贵人既立
 肇也则并杀梁贵人而及其父禽猕草薙无复家人
 之情回视前闻迥若霄壤盖以章帝与光武不同窦
 后与阴后有间也嗟夫世变日下君道不脩效德则
 滋薄袭过则滋深开国垂统之君诚不可以细行不
 足矜而示子孙以非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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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初四年
封马廖等为列侯以特进就第
 光武监王氏之祸始终不任外戚以政甚至迁吕太
 后进薄太后至以子孙议祖帝岂不达而甘心成过
 其将以吕后有王产禄之失薄后有不私昭之美所
 以为后世立防设警口虽不言而意实斯在明帝承
 统恪遵成宪后妃之家不得封侯预政虽以马援之
 功独屈云台之画虚名犹靳况实器乎是以马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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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族终帝世未尝改官此建武永平所以号为清明之
 治章帝嗣位未几即进马廖等卫尉中郎将已有倾
 交厚施之渐继遣马防出击烧当羌复有怙恩报怨
 之非至是乃封廖等为列侯以特进就第上坏光武
 防后之规下启窦后效尤之地使帝蚤听第五伦之
 言顺成马太后之意则恩礼两全先后一视岂有他
 日投书怨诽至于罪免而后已哉顾乃务为含弘刚
 断不及而窦宪兄弟自是益无忌惮肆作威福盖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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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积习观望而有以持帝意也
 八年
马廖马防有罪免官就国窦宪以贱直请夺沁水公主
园田帝大怒召宪切责宪大惧皇后为毁服深谢良久
乃得解使以田还主
 人尝言治家难于治国过严则伤恩过慈则背礼惟
 宽而有制使上不伤于恩下不背于礼则家齐而国
 可治矣汉文帝恭俭仁柔事从简约而薄昭杀人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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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以死至于窦广国兄弟不过厚赐田宅家于长安
 遂成退让君子光武谨厚宽仁克先要务四亲庙自
 南顿君以下母党不闻大有显擢至于阴郭二族亦
 不过富贵之而未尝一预机要卒能保有令终章帝
 即位以来廪赡饥民劝农理狱以上林池篽赋与贫
 民还坐事徙者四百馀家省冰纨方空縠罢治虖沱
 石臼河禁治狱惨酷戒俗吏矫饰除禁锢令赐胎养
 教之类史不绝书世不屡见无一非惠爱元元之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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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独不能行于马窦之门其罪始于萌孽积至拱把
 养之以至合抱虽有第五伦郑弘周纡切直之谏皆
 不省览而又加之以罪及沁水园事神昭鬼夺将不
 可解而又见阻于后为刘氏者则屡言而忤主为窦
 氏者则一言而回天廖则去而复留宪虽蹶而复立
 皆由章帝异明帝苛切一切务于优容政事之美不
 足以蔽闺闼之恶长厚之风不足以化悖戾之气无
 制之恭仁宽厚不足以跻文帝光武之忠正幸而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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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弼有人中外无衅明帝之家法未遐和帝之智断接
 近不然则窦氏之祸于国家去贼莽特尺寸耳史谓
 东汉之祚实衰于章帝信哉
 章和二年
侍中窦宪杀都乡侯畅太后以宪为车骑将军使击北
匈奴以赎罪
 中国之处夷狄顺而归附则柔抚之逆而侵暴则击
 郤之二者皆非所欲不得已而应之耳使其逆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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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形则严士马利弓矢筑亭障坚城壁谨避之而已矣
 此单于自明帝末一尝与西域攻没都护之后岁以
 乞和为事无扰于边元和初为南单于侵掠常诏令
 还其生口今未踰五年彼方连步来降未闻复为边
 患乃欲乘其衰耗听南单于之计无故兴师出击似
 非王者处夷狄之道也夫诈暴乃夷狄之本情信义
 实华夏之常道接战乃北方之长技拒守为中国之
 善策夷狄相攻乃天下之利为敌助势非兵家所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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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背信义而效彼之诈暴舍善策而投彼之长技忽
 大利而犯兵忌无非欲为窦宪徼不测之功而逃必
 死之命也借彼此举不遗一镞尽灭匈奴已非帝王
 盛事况当盛夏驱无罪之众而救有罪之贼臣哉非
 窦太后未之前闻也
 
 
 方洲集卷三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