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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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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项氏家说卷三
            宋 项安世 撰
  说经篇三
   孔氏古文尚书二十五篇
按孔氏所多者虞书则大禹谟一篇夏书则五子之歌
胤征二篇商书则仲虺汤诰伊训三太甲咸有一德三
说命凡十篇周书则三泰誓武成旅獒微子蔡仲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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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陈毕命君牙囧命凡十二篇此二十五篇皆孔氏自
以隶书古篆训释科斗之文乃皆明白浏亮略无疑阙
而其馀与今文同者三十三篇以孔氏之字书参伏生
之亲授当更明白乃反多聱牙不可诵说又伏生耄矣
于难诵者一字不遗而明白易晓者乃皆忘之此亦事
理之不可晓者意者古语古字本自难通孔氏训时颇
有改定之功如今之译经润文者尔不然何其无一读
之聱牙一简之摩灭乃反平易于老生亲傅之书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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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安国传
先儒注释其有补于经者甚多凡行于世者皆不苟也
孔安国之于尚书至为有功如注汤欲迁夏社不可众
人不过谓屈于伊陟臣扈之谏耳安国则曰以弃代稷
无可代社者故仍用句龙氏然后知社稷之制至今沿
之者为有由也酒诰曰尽执拘以归于周予其杀众人
止言待新民宽故勿杀待旧民严故尽杀之安国则曰
予当择其罪之大而杀之然后周公之训为可传也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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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此类者甚多经学既废人习新说古注皆不知读
先儒之苦心不明于今者何可胜数如赵岐注孟子至
大至刚以直必有事焉而勿正皆以为伊川先生新读
如此而不知其为赵氏之本注也俗学之陋至此亦可
悯哉
   平在朔易
朔者终而复始易者穷而复通北方终穷之地故以朔
易名之示天道无终穷之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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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鲧哉
凡人之名称有复字者不助辞如胤子朱共工驩兜虞
舜伯禹是也单称一字者加哉字鲧哉益哉垂哉是也
他书单名以也字副之回也赐也之类
   姓氏
古者姓与氏为二后世姓与氏为一姓者诸眷之所同
氏者一房之所独姓以别同异氏以定亲疏皆不可无
也如妫姓之生众矣凡居于妫汭者不知其几族皆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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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也而于诸妫之中有虞氏焉则舜之家所独称也故
书载尧之嫁女曰釐降二女于妫汭嫔于虞言妫以著
姓明自祁适妫所以正婚姻之礼也言虞以别氏明所
归之族所以详室家之辨也古人于此谨矣后世直以
氏为姓一家百族同用一氏亲疏远近更无分别则与
古之用姓同矣故史臣书之皆曰姓某氏见姓之与氏
自是为一不可复知也
礼记大傅谓婚礼至周始系之以姓而百世不通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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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盖惑于后世五帝三王同出一祖之说不可用以为
据昔者圣人之立姓也专以为婚姻之辨字皆从女惟
女子称姓以别之是则有姓之初便有婚姻不通之法
矣此法必起于黄帝故凡天下之姓皆自以为黄帝吾
祖也其实人之有姓自黄帝始尔盖是时始置二十五
姓以别臣宗而后世遂以为此帝之二十五子云
姓氏之法至汉犹有存者夏侯婴为滕公子孙遂为滕
氏又有与公孙主为婚者遂为孙氏田千秋好乘小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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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孙遂为车氏史记诸臣传称滕公万石君太仓公魏
其武安皆不著姓此即古人以官为氏之意盖用此以
自别于同姓之诸侯然自是遂忘其本姓则史职不修
之过也古者太史氏掌奠世系辨昭穆凡立氏者必告
于太史氏春秋之末知果别族于太史为辅氏此其验
也后世史职既废宗法又亡而欲田里之氓自记其世
系难矣此其故皆由封建世禄井田之法坏诸侯卿大
夫之后降为氓隶士庶人之族散而之四方故宗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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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得而立史职不可得而纪以至于大废而尽亡也
   三苗族系
左氏春秋传昭公九年周人以姜戎咎晋言曰先王居
梼杌于四裔故允姓之奸居于瓜州而惠公实诱以来
杜预谓允姓即姜戎之别瓜州三危之地按此则姜戎
者三苗之后也襄公十四年晋人责姜戎亦言为惠公
自瓜徙洛戎子对曰我姜戎四岳之裔也按姜姓实出
太岳则三苗氏又四岳之后文公十八年史克列叙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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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谓三苗为缙云氏不才子按缙云氏实黄帝时官名
则四岳又缙云氏之后也隐公十一年郑庄公谓许为
太岳之胤杜注言太岳神农之后尧四岳也按神农氏
姜姓则缙云氏又神农之后也盖神农氏没子孙仕于
黄帝为缙云氏仕于尧为四岳而四岳之子孙受封于
南方者为三苗三苗之子孙长于西方者为姜戎云齐
灭纪晋灭姜戎楚灭申及许陈氏灭齐则四岳之子孙
固皆亡于春秋之时矣然西魏时宕昌羌梁企定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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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苗之后其所凭藉实远大云
   九功九德
舜之九功即禹之八政也府以积贮言之于五行之外
增谷为六者当时水土之政主为谷也政以施行言之
金木土各以其类增而为八者天下已平为万世法则
宾祀教刑森然并举皆不可略也九功则用五行以治
谷用谷以治三事自粗而至精也八政则五行各致其
用精粗并举而三事在其中矣宾祀教兵刑皆以正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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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以利用食货以厚生也皋陶之九德即禹之三德
也宽柔愿皆柔克也简刚彊皆刚克也乱扰直皆正直
也乱训治扰训驯治且驯则无事矣禹衍而为五以明
己之治皋陶析而为九以察人之德故其目为愈详也
要之五行之理圣贤皆体而用之至禹而后极上极下
而备衍之以成一家之言耳
   帝德罔愆
安世尝谓惟皋陶最善称舜者夫舜之德至难名也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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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特立罔愆二字以为总目谓其凡事并无过失则舜
之终身本末皆备于此矣然尝疑之今之言举事无失
者必以为精明之极而皋陶言舜之无失乃以简宽得
之则已与常说大异矣至指陈其简宽之实迹则曰罪
疑惟轻功疑惟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则又近于聩
聩者夫治天下者必使赏当功罚当罪不杀无辜不失
有罪则可谓无失矣而舜之于功罪不能使赏罚之必
当而但能使疑者之蒙私不能使罪人之必得而但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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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无辜之不见杀皋陶以此为舜之无所过失之验是
则其所为无失者特不失其仁厚之本心而已故其末
继之曰好生之德洽于民心兹用不犯于有司此则其
罔愆之主意也世之治乱皆系于人主之聪与否古今
之言聪明者未有过于舜者而舜之为治乃不能自保
其无疑与失也其可保者独吾之好生之心不疑不失
而已后之人自视聪明孰与舜多而必欲其赏罚之必
行功罪之必得是欲以己之所为求胜于舜也舜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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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胜则其所刑杀过差多矣此申商之所以得罪于万
世也不然则信赏必罚天下至明之政也而何亡人之
国若是之亟哉孔子以用中于民为舜之大知其意深

   九江孔殷
谢灵运入彭蠡湖口诗云三江事多往九派理空存然
则当是时九江已不可考矣
   沱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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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梁二州江汉所经皆有沱潜二水尔雅谓水自江出
为沱自汉出为潜盖经师所传如此其辞简古故至今
莫知二水之处按四渎济最微无可言者河最大而出
于西域至中国而成河故别流之来合者皆不可见独
江汉二水近出梁州夹蜀山而行江在山之南汉在山
之北自梁至荆山行凡数千里凡山南溪谷之水皆至
江而出山北溪谷之水皆至汉而出其水众多不足尽
录故南总为沱北总为潜盖当时之方言犹今溪谷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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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后之读尔雅者误以江汉为沱潜所出之源不知其
为沱潜所出之路也禹贡言岷山导江东别为沱别犹
言他也盖江之发源在岷山极西处自江源而东凡别
水之来会者皆为此江之沱不得自为一水也今蜀江
沿岸溪水合处犹有鉴沱句流沱月明沱归乡沱之名
尚可推见当时命名之意云
   用人惟已
班叔皮王命论曰见善如不及用人如由己此可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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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惟己解注
   盘庚
商盘周诰古今以为聱牙而当时用之以告民庶何哉
曰此其所以为聱牙也告民庶之辞与作文章不同告
民庶者必俯而就之或用时语或用方言或用官府吏
文或辨释当时事因所以在当时众庶为易晓在异代
异俗为难通也如今郡县晓谕文榜自有土俗常用之
语与其所常有之事他乡之人多不尽晓况后世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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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命序
傅说起于徒役之中而居父兄百官之上此虽高宗之
盛举亦古者置相之常道也故圣人序书不言作相之
事盖以古天子诸侯之立国皆有父兄大臣以为社稷
之重镇常与其君共求贤哲而付之以政所谓当国行
政者非必父兄大臣也故曰将使卑踰尊疏踰戚可不
慎欤此言为当国行政者设也尧舜之时四岳为大臣
而舜禹行政汤之时仲虺为大臣而伊尹往来行政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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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间成王之时太公为太师召公为太保而周公行政
其后周公毕公皆以太师出守东都而召公以太保行
政其序位皆在周毕之上而官秩仍在其下不以为疑
也齐以高子国子为上卿而管仲为政郑以子皮为上
卿而子产为政鲁以季氏为上卿而孔子为政非若后
世苟用一人必须移动大臣排绌故老而后可为也夫
是以君之用之也易而臣之居之也安大臣亦相与出
力而推奖之无有相倾相轧之事虽其人皆有推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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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亦其理势之可以相安也六国之时所以迭用他国
之臣为相亦其去古之近于国之旧臣利害无所相及
也至国朝承唐官制罢相者皆归本班犹有古意自官
制一新凡执国政者一去其位则不复得侍于阙廷必
俟彼出而后此入此争端之所以不息也
   西伯戡黎序
先儒谓西伯戡黎故殷始咎周此非书意也按书中但
言西伯戡黎祖伊恐奔告于受尔至孔子作序乃言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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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咎周周人乘黎祖伊恐奔告于受作西伯戡黎以文
势考之咎周乃在乘黎之先盖文王之世殷未尝咎周
也至武王之末年殷始咎周疑间生而责让至度其事
势必有侵伐之谋武王于是戡黎国以据壶关之险东
向临之牧野之事盖决于此时矣故孔子改戡为乘高
以临纣以见兵势之成又推其衅隙起于殷人之咎周
以见兵端之发圣人于殷周之际多言书外之事皆明
著本末以示后来盖书有不必存者而事则不可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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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史记胶鬲问武王之师曰西伯曷为而来此武王称
西伯之验也
   西土有众
武王渡河虽曰群后毕会及聆其誓语专以西土邦君
为言则孟津之会皆西土之诸侯也盖纣都河北正天
下之劲兵所处用南方之人未必胜之故武王之所用
皆关陇蜀汉之士先以河东之兵塞壶关之险以为疑
兵而武王自以西土之众自关向洛整阵徐行以为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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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自孟津北河攻之故曰同力度德武王之虑精矣
   惟九年大统未集
说者以此为文王受命之九年非也史记周本纪太公
世家周公世家皆言武王即位九年乃观兵于盟津明
此即武王之九年也时已十一年矣何以谓之九年古
者天子诸侯皆除丧之后始即政事之位通初丧数之
为十一年但数即政之年则九年耳自鲁成公以来始
有踰年即位之事春秋书之讥不终丧也惟亲政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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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统未集故武王未得尽承文王由旧之志今既集矣
其承厥志乃反商政政由旧所以承之也
   武成脱简
王介甫以此篇为脱简当以厥四月哉生明至予小
子其承厥志移在天下大定之下此说良是必如此然
后文理可读月日亦顺又见武王所承之志上谓文王
欲由商之旧政而未得今予小子不可不承故次以乃
反商政政由旧此即承志之事也若如本文则是文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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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在厎商之罪而武王承之也岂不上诬先志哉
   周王发
先儒谓周王乃史官追书之辞方告名山大川时武王
未称王也且以文王尚称文考为證此说非也若商命
未绝则武王不当起兵既已起兵则周之称王必矣决
无以商之臣子号令群后上伐天王之理也文王之称
文考乃是归周祀庙告成之后始行追王之礼方起兵
时尚未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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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癸亥陈于商郊
纣之为人与桀不同桀不过昏庸暴虐如秦二世汉桓
灵而已纣好勇而善疑有伸钩索铁之力而专养亡命
逋逃之人以为亲兵百战百克天下畏之其失在于恃
兵狂酗杀人为嬉不恤国事此正如前赵之刘曜北齐
之高欢未可以脆敌待也故武王伐纣其规模与汤不
同武王先取壶关以塞纣西向之路然后自洛阳渡河
攻之初以戊子日离宗周整众徐行日三十里自周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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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九百里凡一月而后至人力不劳兵势不急纣固恃
兵之强与大河之固安坐而未出也既戊午涉河一日
而誓师明日复誓遂行自孟津至朝歌四百馀里凡五
日而至癸亥之夕径陈于国门之外甲子之朝纣狼狈
出师人心震骇皆望尘而奔周人自后攻之尽𠞰其多
罪逋逃之众血流漂杵旧恶无馀于是善良奠枕而天
下定矣唐太宗讨薛仁杲六十日不战一战而散其精
卒遂平陇右本朝狄武襄公自离京师行止并有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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晷刻不差及至昆崙关卷甲夜度遂一战而定广南其
制胜之方大略相类圣贤举事以理固无后世之利心
而处事以义亦无腐儒之痴法也
   五纪
岁以纪一岁之事月以纪一月之事日以纪一日之事
星辰谓二十八星十二辰以纪九州之分土万民之好
恶历数如太初三统以纪帝王之运世天度之从违王
省惟岁章当在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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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极
皇建其有极敛时五福用敷锡厥庶民此言君之导其
民也惟时厥庶民于汝极锡汝保极此言民之从其君
也此六句皇极一章之总目也自此以下分为两大段
以演说此两节之事自凡厥庶民无有淫朋以下至汝
虽锡之福其作汝用咎皆演说君之导民也自无偏无
陂遵王之义以下至会其有极归其有极皆演说民之
从君也又曰皇极之敷言是彝是训于帝其训言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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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天立极以结上一节之意也凡厥庶民极之敷言是
训是行以近天子之光言庶民从君如天以结下之一
节也又曰天子作民父母言上之教养之心如此其切
也以为天下王言下之归往之心如此其一也此三节
皆反覆推明君民之义言愈近而意愈切也惟辟作福
恐当在此章下
   五纪皇极
此二章皆有脱简曰王省惟岁至则以风雨当在五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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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内与庶徵章全无干涉也惟辟作福至民用僭忒
当在皇极章之末其文与为天下王相接其意与惟皇
作极相类且所言福威皆皇极章内之事与三德殊不
相关也
   三德
刚克柔克自是二德之名刚多于柔者为刚克柔多于
刚者为柔克非谓以刚柔胜人也以政言之强者禦之
以刚弱者抚之以柔此于五行属太刚太柔也以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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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高者抑之使柔卑者振之使刚此于五行属少刚少
柔也正直则中德也虽曰三德而五在其中礼家以一
为三以三为五以五为九其理皆出于此盖一本不动
而二自为四四自为八故谓之九易之八卦书之九畴
其义一也
   曰贞曰悔
人但知内卦为贞外卦为悔不知其何说也王介甫谓
静为贞动为悔亦臆之而已此占家之事惟京氏易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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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为贞静为悔则合于筮法盖占家以内卦为用事谓
问者之来意也外卦为直事谓祸福之决也来意方发
专一之至故谓之贞外卦既成祸福始定故有悔焉盖
卦有元亨利贞故取贞字为主爻有吉凶悔吝故取悔
字为决也姚小彭氏作易内外传以吉凶悔吝为元亨
利贞之反其言亦有理初闻者必讶其异然不可不思

窃意夏商筮法止用贞悔至文王之易以变爻为占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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爻皆不变者乃占贞悔则不止用二矣
   五福六极
福极皆人君之事攸好德者黎民敏德也恶者贼民兴
也康宁者内外无患也忧者国家多难也疾者疠疫流
行也弱者寖以衰微也凶者考终命之反短折者寿之
反在福为二在极为一也贫与弱者富之反疾与忧者
康宁之反在福为一在极为二也恶与好德一福一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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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縢
金縢之事本无可疑而说者多疑之盖谓死无可代之
理殊不知此特后世之人自不能行而行之者又不出
于诚是以不能动天尔桑林之祷六事自责是汤以身
代百姓也云汉之诗宁俾我遁是宣王以身代百姓也
而上天皆为之变动孔融以弟代兄之死吉翂以子代
父之死而时君皆为之矜恻其他如王尊之塞决戴封
之积薪自古匹夫以必至之诚上动天意者何可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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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武王之兴天所眷佑周公之圣天所赋与因天感天
其有不动者乎二公本欲用常礼穆卜周公乃欲以身
自卜故不敢以告二公又古者宗庙皆在宫中武王有
疾周公以上相摄事独命祝史与庙中之人为坛墠祝
册而公卿大夫皆不知之如后世人主宫中默祷而外
庭不知者多矣
管叔及其群弟乃流言于国曰公将不利于孺子周公
乃告二公曰我之弗辟我无以告我先王周公居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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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则罪人斯得孔氏谓辟者行法也居东则东征也信
然则周公诛谤以灭口岂所以自明于天下哉郑氏谓
辟读为避居东则避之也予尝反复本文则郑说为是
盖周室初基中外未定流言乘间而作成王疑于上国
人疑于下周公苟不避之祸乱忽发家国倾危将无以
见先王于地下矣周公之与二公盖一体也故密与二
公谋之使二公居中镇抚国事而身自东出避之因以
宁辑东夏但不居中则不利之谤自息而乱无从生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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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周公居东二年外变不起而内论亦明向者倡为流
言谋作祸乱之人遂得主名内外之人始知其为管叔
之罪也众论既明于下则渐可以开晓成王之惑周公
于是作鸱鸮之诗极道国家之艰难心迹之劳悴自愬
于王以冀王之察己也王虽未能洞然遂信周公之忠
然亦未敢决然遂以周公为非者盖由左右诸大夫国
人之论皆已明白无有一言以助成王之疑者故成王
之心虽欲非之亦无所据而发也盖是时也举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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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周公者独成王一人尔人力既尽则天道从而开之
秋大熟未穫天大雷电以风禾偃木拔邦人大恐成王
与群臣弁服以适祖庙启龟筮之匮以占家国之灾此
盖古者遇灾之常礼也既得金縢之书二公知天道之
在是矣于是导王以问诸史与百执事之人群臣久郁
承问而兴皆翕然曰信以證其事怅然曰噫以明其冤
见公本不言而天自发之天理人情愤悱相会于声嗟
气叹之间而成王之心已豁然而大悟矣于是周家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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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天下大定卜年八百卜世三十岂非天人之助也欤
夫以当时事体危疑如此成王之意艰重而难回二公
之辞裴回而未发百执事之心堙郁而不吐使周公憪
然不避授兵以出讨谤己者执而戮之此霍光之所不
敢为也而谓周公为之乎盖周公既归始相成王大诰
多方出兵以诛三监云
周公之事再明周家之业再安皆二公之力也故公之
出也则告二公而后出明二公之同议也其问诸史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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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执事也则书二公及王明非王之及二公也其筑大
木也则又出于二公之命凡大木所偃尽起而筑之苟
可以明天理之验而信周公之功者无所不用其至二
公之心可谓贯日月而通神明矣兹其所以为二公也

   康诰酒诰
周公命康叔治商曰往敷求殷先哲王曰丕远惟商耇
成人曰师师兹殷罚有伦曰罚蔽殷彝曰劼毖殷献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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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治者必顺其俗因其宜用其仁贤而复其善政然后
其俗安其民服大凡治新造之国抚新附之民未有不
由此而得其欢心者也周公之虑深矣
   惟民其敕懋和
敕古来字也敕懋谓劳来勉懋二字盖同一意尚书敕
字今皆读为敕盖因俗音之误若据本文止当以来字
读之不然则皆改为敕乃可敕天之命与敕我五典若
作勤力说于义亦通不烦改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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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或刑人杀人
无或二字即戒康叔先儒谓无使权出或人非也此章
大意谓刑杀劓则皆出于公法非汝封之所得私无或
辄用其私以刑杀劓刵人也
   酒诰
或云康叔以卫侯为王司寇故首篇专谕刑罚是也然
不知酒诰一篇亦是为司寇言之周官萍氏掌几酒谨
酒司暴氏掌禁以属游饮于市者皆司寇之属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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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惟天降命
曲蘖之可为酒酒之可奉宾祭养老劳劝皆天也酒之
流可以败德生祸亦天也故周公于此二者皆以天言
之祀兹酒则谓之天降命败乱丧德则谓之天降威人
惟从其命勿犯其威则可谓善事天矣知此然后可以
知天
   周公曰拜手稽首
荀子大略篇曰平衡曰拜(磬折头与/腰平如衡)下衡曰稽首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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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稽颡大夫之臣拜不稽首以是推之则今之折腰揖
即古之拜也今之低头揖即古之稽首也今之拜伏其
头至地乃类古之稽颡耳然今之拜自是古之跪俛伏
三事殊与古拜不类今之揖其形用古之拜其声用古
之喏(日者/切)亦是两事皆与古揖不类也(古揖举手/而无声)
   君奭
予尝读君奭顾命之书而深悲之然后知出而任人之
事者诚天下之危机而圣贤之甚不得已也召公亲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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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縢之事其艰难忧畏如此幸而洛邑既成成王即政
二公优游退居田里以息平生之劳此其宜矣而周公
方自洛诰之后再为成王之所挽使之留镇成周以抚
东方之诸侯周公复挽召公使之留镇宗周以抚西方
之诸侯一师一保左右相扶召公之意盖惨然而不乐
也周公作君奭一书道商周之近例陈文武之大忧以
系召公而留之召公既留而周公死成王崩于是召公
复当周公之危机矣是故导成王以作顾命以正先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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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终翊康王以见诸侯以正新君之始盖传位于凭几
之时而受位于成服之日设兵戈以卫丧主陈玉币以
宾天王彼四海九州知有康王虽百管叔不可得而间
也呜呼悲哉亦可谓艰大之举矣此与孙权止泣而令
三军顺宗麻鞋以见诸将虽时之隆污不同而镇遏危
疑之意亦不相远其所异者暂假冕服于一时之顷以
正大位而系人心终反丧服于三年之久以就亮阴而
终子道此则后世之所不能行为可恨耳按汉之嗣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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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以太子受位于柩前而即皇帝位于葬后盖犹以葬
讫释服准古之祥除自汉而后则并葬后即位之礼而
尽去之矣
   割申劝宁王之德
郑氏礼记注曰周申观文王之德古文为割申劝宁王
之德今博士为厥乱劝宁王之德古文似近之割之言
盖也安世按今博士即汉之今文尚书伏生所传也古
文即孔安国所传今尚书是也郑氏训割为盖于古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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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通古字多假借如此类甚多如曷为害胡为瑕安为
焉何亦为曷为瑕今人曲为割之申之劝之之说皆不
若郑氏之简明也
   六月庚午朏
书之纪日者必以历数先之如朔朏生明死魄之类因
以寓历法焉然四代之书惟周为然亦足以见周文之
备也又每书必异辞如朏者月之微明即月三日也曰
朏足矣又谓之哉生明生明足矣又谓之旁死魄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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魄之日相邻即生明也盖一事而三变其文周之俗尚
文如此亦史家以文胜质之验也
   格其非心
书言格其非心孟子训之曰人不足与适也政不足间
也惟大人为能格君心之非观此则格者非拒而止也
若拒而止之则是适其人间其政日与之格斗非大人
之事也六经中格字皆取至到之义有耻且格七旬有
苗格格其非心谓化服之至也祖考来格格于皇天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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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上帝感通之至也格于艺祖亦谓归至其处物格而
后知至先儒以为穷至其理义亦同此
 
 
 
 
 
 项氏家说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