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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自动笺注)
欽定四庫全書
 尚書日記七明王樵
  商書
公元前1567年
契始封商湯以為天下之號商書凡四十篇二十三篇亡○鄭玄云契本封商國太華之陽皇甫謐云今上洛是也九年左傳陶唐氏火正閼伯商邱相土因之杜預云今梁國睢陽宋都是也按書序自契至于成湯八遷始居亳從先王居孔氏曰自商邱遷焉都雖數遷商名不改正義相土契之孫也自契至八遷相土湯都不改豈契至相土三世七遷相土必更遷都不知從何地而遷亳爾又曰取契封商以商為天下之號周不取后稷封邰為天下之號者契後八遷商名不改成湯以商受命故宜以商為號后稷之後遷易公劉為豳太王周文王以周受命故當以周為號○亳説見湯誥
  湯誓
子姓而號曰諡者非周前無諡正義曰此經皆誓之辭也甘誓泰誓誓發首皆有序引别言其誓意記其誓處此與費誓惟記誓辭不言處者史非一人辭有詳畧
王曰格爾衆庶天命殛之孔氏曰稱王則比桀于一夫稱舉也舉亂以諸侯天子非我小子敢行此事桀有昏徳天命誅之今順天正義泰誓獨夫受此稱為王則比桀於一夫既同一夫可稱王矣是于伐桀之時始稱王也周書泰誓稱王則亦伐紂之時始稱王也鄭玄文王生稱王亦繆也○金氏武興師之時是即受命之日張子所謂此事間不容髪一日之間天命未絶則為君臣天命既絶則為獨夫者其在斯時乎天命已屬師徒既興則桀紂獨夫矣豈待南巢牧野之後天命始絶哉且湯武既已興師猶自稱曰諸侯以令于衆則是諸侯而伐天子名實不可然則稱王衆理固然矣而必謂史臣追書不幾于嫌聖人而文之哉○按王者天下所歸徃也亦何常稱之有哉天下所歸徃者則為王矣湯武所不得而辭者也王若曰猶可史臣追書武成有道孫周王發明見諸祝辭而亦以為史臣追增恐無是理○天命殛之天豈諄諄然命之乎亦以民心卜之而已
今爾有衆汝曰至今朕必徃金氏弔伐師義也而亳衆有不恤之怨何也曰自亳衆而觀則如在春風如在慈母不知天下暴亂也自夏衆觀則如在水火不可聖人拯救也故在此之怨雖曰我后不恤我衆舎我穡事而在彼之怨則又曰徯我后奚為後我成湯辯曉之辭首之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葢亳衆知已事之小而不知天意之大在聖人不可不順天也繼之曰夏德若兹今朕必徃葢亳衆知商邑之安而不知夏民之危在聖人不可不救民也
尚輔予一人致天之罰至罔有攸赦賚謂爵賞食言言已出而復吞之也孥戮説見甘誓
  仲虺之誥
公元前1110年
孔氏曰仲虺臣名(趙臺卿謂即萊朱)以諸侯相天㑹同曰誥正義曰定元年左傳云薛之皇祖仲居以為車正仲虺居薛以為湯左相作誥皆解湯之辭而言㑹同者因解諸篇誥義且仲虺對衆告湯亦是㑹同曰誥按凡因㑹而陳之者皆曰誥不特以告君亦因以曉衆庶今人專以釋湯之慙為言不復下句則失仲虺作誥之意矣
成湯放桀于南巢惟有慙德曰予恐來世以台為口實孔氏曰伐桀武功故以為號南巢地名慙德慙德不及金氏南巢無為軍地桀奔于此因以處之故曰放放伐之事終不若禪譲之美而又始為之故自以為可愧之德恐後世無君者指此為實藉口
仲虺作誥曰至奉若天命仲虺作誥一以釋之慙一以曉其臣民衆庶聰明以聖德言不囿于形氣之私不為物欲所蔽是為天生聰明不可徒以生質時乂者使為民主使天下有所取正而息其争亂也重表率意有夏昏德二句見失其所以為民主之意天為民求主于是乃錫王勇獨言智者足以有為一毫私意牽制不得足以有謀一毫私意昏蔽不得此重聖德上說所謂天生聰明表正萬邦纉禹舊服所謂時乂重天上說兹率厥典二句則言所以舊服天意者宜如此也○何謂天者典常所自五典天叙五禮天秩五服以章有德天命五刑以加有罪天討何謂典常者禹之舊所服行堯授舜舜授禹不過四事而已萬古天下者亦只有四事而已○兹字要分曉上言天意如此故此言王于兹率循常道奉順天命所以承天不然則豈天所以王勇智之意哉蔡傳篇末總意提得甚分曉先言立君意指天生民有欲以下天之命指錫王勇智纉禹舊服不可辭指兹率厥典奉若天命○既承天意率厥典則一人横行天下不得不討雖不指放伐放伐其中先儒徑指伐桀言則不可○許氏曰人之所不能為能為之是其勇人所不能知者能知之是其智○表正表標也立標于此人所取正
 書有大義不過一言曰天立君之意是也堯舜所以禪譲湯武所以放伐以此而已仲虺曰惟天生民有欲無主乃亂惟天生聰明時乂曰惟皇上帝降衷下民若有恒性克綏厥猷惟后又曰萬方有罪予一人武王曰惟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亶聰明作元后元作民父母又曰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其克相上帝寵綏四方立君之意與君之職概可見矣堯舜知子不堪即以天下舜禹常人視之則以聖人舎其子而以天下與人不私其子也不知聖人心所睹者天立君意而薦賢自代苟代者少不如已是已負天下也而堯得舜舜得禹故孟子從而表之以為二聖人者乃為天下得人者也既賛其仁又賛其難信乎其難也論而至此則不天下私其子又奚足為堯舜哉禹之子可繼則又不必固于為譲無非順天而已迨于桀紂民墜塗炭湯武不得不身任其責救民于水火之中故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予弗順天厥罪惟鈞亦惟有睹于天立君意而已故孔子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此二事萬世大義堯舜湯武不能為孔子孟子不能贊也○孔明出師表忠肝義膽可與伊訓說相表裏向上一節似猶未及立君之意是也開天闢地以来一箇大頭腦唐虞三代君臣幹當得這一句孔明所執之大義只到恢復漢室便了在漢家臣子固此是大義天下非一家之噐使漢德已厭人心已去天命已改雖孔明如之何當時只合自已天吏直截擔當天下第一等事救民水火之中以至仁伐不仁以至正討不正無敵于天下當是漢室陵夷生靈塗炭豪傑並起昭烈漢室之胄舉湯武之師所謂名正言順而事必成者凡竊據漢地者皆可聲罪致討劉表荆州劉焉益州正可明白以義取之不必許多委曲又何藉于孫權結與為援以荆州見借而復見奪哉○漢髙帝唐太宗見不得此一著為義帝發喪得這題目只是捉得著了項藉死欵使項藉不殺義帝却将甚事来做題目自家當得天吏劈頭只合救民于水火之中新城三老董公所謂名其為賊敵乃可服者猶落第義云
夏王有罪至用爽厥師孔氏曰言託天以行虐于民乃桀之大罪式用爽明天用不善其所為商用受天之命以昭明其衆所謂時乂有夏昏德從而昏商有明德衆從而天下之繫乎有主如此下接簡賢附勢文意不倫恐有脫誤
簡賢附勢至言聽聞孔氏曰簡畧也賢而無勢則畧之不賢有勢則附之若是繁多徒衆始我商家國世欲見翦除若莠生苗若秕在恐被鋤治簸颺商家大小憂危恐其非罪見滅矧况也况我之德言聽聞無道惡有自然理也○按仲虺之言此非以其必不相容而湯之先發制人得計也亦曰湯之一身天人倚賴使南巢之師不舉則必見翦除于桀将失天人之望爾○小大戰戰罔不懼于非辜當時為善不黨桀者言也餘且如此矧湯之善聲昭著而尤桀之所忌者乎昔司馬遷西伯隂行善後儒皆笑其陋然以事勢言之當時行迹顯顯不見容觀九侯鄂侯文王只一竊嘆便至羑里之囚而况日有足聽聞之聲入于凶人所惡聞之耳乎但謂文王為此韜晦其迹則不可爾大小蔡傳專指商衆言似未是觀下文以予對言予者我商也則小大當時小大庶邦
惟王不邇聲色彰信兆民邇近殖生也聲色誘人之穽故曰不邇貨利者侵德之莠故曰不殖仲虺聖人之的故言之愈近而其事實難其功愈切湯惟如此故志氣清明而好惡取舎無不得其當懋與予楙乃德之楙同人之楙于德者則楙之以官楙于功者則楙之以賞言官賞一稱其人之功德無所私也德浮于官非所以待德官浮于德非所以慎官賞浮于功非所以慎賞功浮于賞非所以重功見得聖人處之便各得其當○禹惡㫖酒湯不邇聲色不殖貨利聖人所以聖人只在人事切近上○世之學者髙談元虚其實聲色利欲中能脫然者幾人南軒臨終教人蟬蛻人欲私春天理之妙○漢武多欲不宜君國子民汲黯謂帝内多欲而外仁義何欲唐虞之治胡五峯寡欲之君然後可與言王道無欲之臣然後可以王佐葛氏君子小人進退係于人君心術邪正心術一正君子否則小人進矣君心惑于聲色便辟之臣得志貪于貨利聚斂之臣得志有功德者官賞何由及之不邇不殖懋德懋功根本也○按人主一心政治之原此心一染聲色貨利承意趨令之人見親好惡取舎不得其正于是衆讒可以有德衆譽可以無功官賞之施一稱功德之實如權衡不爽豈可得乎故九經之道逺色賤貨而後貴德勸賢○其用人也視人之善如自已出樂而行之無一毫勉强有過也知其不善則速改以從善脫灑曾不俟乎終日成湯聖人仲虺不稱無過而稱其改過惟其改過不吝所以無過成湯所以聖者在此○堯舜至于有過舎己從人改過不吝○禹拜昌用人惟己也大舜大焉與人舎己從人所謂一善言見一善行若決江河沛然莫之能禦者也朱子聖人之心至虛至明咸備故一有感觸則其應甚速而無所不通可以細玩三聖人氣象○仲虺改過不吝伊尹從諫弗咈改過不吝所以從諫弗咈也○以心德體言則仁為體寛為用以愛之用言容人仁以愛人皆用也○臯陶稱御衆又曰好生仲虺克寛仁言仁雖始于此好生一言已盡仁之妙矣○朱子居上有政教法度而行之以廢弛之謂也又曰令不行不止以是則非也又曰今人至于無統緩急予奪之權皆不在下稍却是姦豪得志平民不蒙其惠反其殃矣按仁君人之大德也然有行不得其道反為寛仁之累如朱子言者知此則知成湯所謂克寛克仁矣○此聽聞之實乃指為諸侯時言之或以彰信聽聞非是葢言其德之彰信正見其足人聽聞也乃葛伯仇餉至民之戴商厥惟舊仇餉事詳孟子孟子湯征等篇尚未逸○呂氏後世師之所至荆棘生焉師所加民皆欣欣弔民伐罪布其寛仁如旱極之時雨所至則蘇也○民之戴商非一鳴條之役以人心願望之極盖民猶以為遲也
賢輔德至永保天命上數節言弔伐出于天命人心不容己此下則言君師之責既在于所以承天命下副人心者其道尤不易人心離合之幾與前面人心應天道福善禍淫可畏前面天命相應人心天命之無常此為君之所以難也葢以今日則天與之人歸之誅其君而弔其民所以順乎天而應乎人何慙有以自今以後言則民無常在德而已苟日新不已萬邦惟懐况邇者乎志或一自滿九族且離矣况逺者乎人心離合之幾可畏如此日新之道在于以制事禮制心以懋昭大德建中于民其要又在能自得師好問若謂人莫己若而自用所謂自滿者也自滿不能日新不能日新德業自是隳矣九族乃離而亡也不難仲虺納規之要在日新二字慎厥終惟其始終惟一時乃日新矣天無常親在而已有禮封植之必加如以七十里而受命昏暴覆亡之立至如桀藉有祖之成業喪亡時惟天道不可忽也不可恃也故言欽崇天道則永保天命矣○當時諸侯固有賢德忠良以不合于桀而見擯棄者亦有弱昩亂亡阿附于桀而不見討者鳴條既放之後正命討罪一新之初而人心激勸之候也故欲其于賢德佑之輔之忠良顯之遂之弱昩者兼之攻之亂亡者取之侮之弱昩亂亡乃彼之所以亡兼攻取惡惡不同而同于推其亡也賢德忠良乃我之所以存佑輔顯遂善善不同而同于固其存也如是人心激勸莫不勉為忠良賢德之歸邦國不其昌乎孔氏曰有亡道則推而亡之有存道則輔而固之王者如此國乃昌盛陸氏音義推土雷反○欲與萬國同其安存天子之心也彼之與亂同事而自底滅亡者勢不得不誅其君而弔其民亡乃彼之自取故曰推彼之所以亡若安存之道則我與賢德忠良者所共也故曰固我之所以存○無止法民無常懐憂惕勵日新一日光輝萬邦人心繫属歸仰者亦常新不厭少或自滿怠荒之心乘之日虧九族之離自此始矣故王當昭王大德建中道天下中而謂之建者民天地之中以生是以有動作禮義威儀之則自大身上做出來與人看而使之視以為則也建中之道在于以制事禮制心事是非可否一㫁以義則事得其宜心者視聴言動之主也一于禮而非禮不動則心得正心得其正乃能制事宜事得其宜則行無不慊于心所内外合德中道始立垂裕後昆後王言言禮義成法不特當時様子而永與後王様子使亦有以建中于民也後伊尹太甲曰若機張省括于度釋欽厥止率乃祖攸行乃祖行非即其制事制心之成法乎欲太甲以之為據依若射之省括于度無妄發則垂裕大矣○能自得師孔氏曰求賢聖而事之可謂得之然而自得之意尤深味也如宣帝元帝蕭望之可謂得師矣而望之所以為賢與其所以尊事服從元帝懵然也則可謂自得師矣自字最重得師由我而由人乎哉真知己之不足人之有餘故能委心聴順其益不然雖以父母之命之無益也○魏文侯之于卜子夏田子方固曰師之矣然子夏子方所以為賢文侯知之否乎吾意其猶夫聴古樂爾則其所好者特禮賢下士之名而非其中心之所自得也不能而恥問于人居上而恥問于下問而不誠未少有得而止皆不可謂之好問好問則天下之善皆其善故自用一己聰明幾何故小○湯興王聖主仲虺始而勉以日新戒以自滿終而尤以興不常終始之際申戒可以聖賢儆畏之心古大臣直之道矣○蔡氏謂謹終之道惟于其始圖之竊謂圖始之意已該于上文日新自滿勉戒之中此條更端歎息意重有終細玩可字惟字訓思○殖有禮昏暴時惟天道桀惟昏暴故亡惟有禮故興然人心操舍無常天道禍福相倚一念不終則舎有禮而入昏暴亦無難者故當崇天兢兢業業益務有禮之修常虞喪亡之至則天命可永保矣○孟子堯舜之道若則聞而知之之道若伊尹萊朱則見而知之說者以為萊朱仲虺中之一字自堯授舜舜授禹後再見于此而其制心制事二語實有得傳心之要上承精一之㫖下啓四勿之傳實在于此盤銘苟日新日新日新以自警仲虺申戒聖賢心法端可識矣○不自滿假舜以禹志自滿仲虺以戒功虧一簣太保以戒武王○按自滿者哉而時則積累非一以至于萬邦若以其時而言固盛極而易滿之時也聖人之心盛而思戒功成不居自滿所以日新日新不已所以德常○制心制有禮義學者學此而已隆師好問者求此而已○人之精爽負于血氣其形于五官不能皆得其正故必待禮義自治必得明師良友啓廸然後有以禮義所在而制心制自得凖則問禮莫是攝心規矩朱子只是箇禮如顔子非禮視之是也
董氏鼎曰君臣人倫大經帝王綱紀天下先謹乎此而後得安世故無盡人欲無涯不忠之臣何代無之所以畏縮不敢肆者猶以古無是事前無是人無以藉口苟一為之則後有潜蓄不軌之心囂然以逞者其不指以為辭乎故自慚曰予恐來世以台為口實豈至是而後知哉葢謂非台小子行稱亂則容有蹙而心不寧已乆矣天人廹不得已為民除害及事已定天下不吾釋聖人之心于是有愈不自安者焉不有仲虺之誥其孰從而明夫順天應人之義于君臣之分不相厲而相維也哉朱子嘗言泰伯夷齊事天地之常經王武王之事古今通義愚按夫子于易極賛湯武革命為順乎天而應乎人即仲虺意而平日則又泰伯文王至德而謂武未盡善此又成湯之心也
  湯誥
王歸自克夏至于亳誕告萬方孔氏曰誕大也天命大義萬方正義之伐桀當有諸侯從之不從行者心應多矣既已改正名號還至于亳海内盡來猶如武成篇所云庶邦冢君百工受命于周于此時大諸侯以伐桀之義○按亳之都説者不同鄭玄以為河南偃師縣書音臣瓉以為泲隂亳縣杜預以為梁國蒙縣北有亳城皇甫謐以為孟子居亳與為隣葛伯不祀使亳衆為之耕即今梁國寧陵葛鄉也若偃師寧陵八百餘里豈當使民為之耕乎亳即今梁國榖熟是也是諸説不同疏家亦不能㫁今以經攷之之亳即盤庚所謂適于山用降我凶德者也此惟偃師為是榖熟非依山之邑葢因相土嘗居商邱商邱榖熟在梁國故後人榖熟為亳因商邱也以寧陵榖熟也凡地名相沿多有不足據者或指一亭一城一鄉以為證或指有古人之墓亳城豈必湯都葛鄉豈必葛國伊尹冢安知非箕山之上許由冢之類也
王曰嗟爾萬方衆明予一人誥孔氏曰天子自稱予一人古今同義
皇上帝降衷下民至克綏厥猷惟后孔氏訓衷為善朱子以衷為善親切只是今人折衷者葢以是凖則取正天生人物箇箇一副恰好道理降與爾此與程子所謂天然自有之中劉子所謂民受天地之中相似有物有則則字却似衷字止于仁君之則也止于敬臣之則也視曰明目之則也聽曰聰耳之則也又曰這幾箇自古聖賢上下千年喚得都一般畢竟聖學傳授不㫁故能如此真氏曰聖賢之言衷曰降衷命曰降命才曰降才深味降之一言真若天之與人交相付受明命赫然不離心目之間也可敬與○若有恒性諸家屬下文惟蔡傳讀屬上句謂順其降衷自然皆有不易常性也即民之秉彜義民有恒性則循其性之常皆道也凡見于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間者莫不各有常道稟受之初不無清濁純襍之異故不能過不及之差于是不安常道者使安其非君不能安其道者如父安于慈子安于孝之類何以非君不能有政以治之有教化以導之而昏蒙可開强悍可囘人人始安于其不失恒性天下待君以輔天之所不及也見君道之繫于天下其重如此○惟皇惟后二惟相對降衷恒性天所能也綏猷必待乎君師而非天所能及歸重君道或謂立君之意則失之矣衷性猷只是一物但有原于天具于心發于事之别故異其名若有字無工夫理言之也○克綏厥猷一篇綱領夏王滅德作威以下即綏猷之反與衆請命輯寕邦家即任綏猷之責獲戾上下若不克勝守典承休諸侯同盡其職而萬方有罪予一人自任以不克綏猷之咎也
夏王滅德作威至以彰厥罪言自為不道不見
德惟戮是聞如荼之苦如毒之螫不能堪忍言虐之
甚也民並稱寃于天地天道福善禍淫乃降災異
以明其罪周語曰伊洛竭而降災之事恐
此類也天之降災仁愛人君兾其改悟桀惡貫盈無復改悟之望天降災以明其罪示誅絶而已
肆台小子将天命明威至以與爾有衆請命天命
威承上降災于以彰厥罪而言檀弓云殷人尚白牲用白今云玄尚黒未變其禮也神后后土請罪夏桀當問之罪于天也請命請有衆更生之命于天也伐罪救民湯不敢專而一聼于天也○伊尹天下之民匹夫匹婦不預堯舜之澤若已推而納之溝中成湯聿求與之戮力以與萬姓請命也戮當作古通用又力周反説并力上天孚佑下民至乖民允殖孚佑孚字因上請請命二請字而言請者聴于天而不敢必之辭上天信果佑愛下民夏桀竄亡黜伏請罪者得矣夫夏王有罪而既伏其辜萬姓無辜而卒蒙其佑上天福善禍淫之命果無僣差害民者去而憔悴之民皆有生意賁若草木兆民信乎其殖矣殖生長也殖曰允殖未可而今喜其得之之辭也應請命而言○賁若草木朱子説似文意當從蔡傳以此屬下為意昔也民困虐政草木憔悴憔悴蘇枯槁者復如草木敷榮也賁文貌
予一人輯寧邦家至若将隕于深淵夏德昏亂邦家渙散不輯摇動不寧罪人既黜天俾予一人輯寕邦家深惟付予之重必能上順天理下悉民情一事之繆無一物之戾然後足以之而恐非寡昩之所及未知得罪天地與否慄慄危懼若将隕于深淵嚴畏以期諸侯同心奉職之意
凡我造邦至以承天休皆舊邦也而曰造邦明商命維新與之更始誥告無他惟以匪彝慆淫為戒者葢從非度而就逸樂一人肆于民上而罔念其職之所在大桀小桀也故欲諸侯以為痛切之戒各守爾典常之道以承天之休韋顧昆吾之屬惟廢其典常以與夏桀同底滅亡不得承天之休爾諸侯則既見之矣○天子天子之典所謂率典纘禹舊服是也諸侯諸侯之典凡守法勤政安養斯民夾輔王室之類皆是也
有善朕弗敢蔽至無以爾萬方有善所當舉也朕弗敢蔽罪朕躬負天下弗敢自赦是皆簡在上帝之心簡閱說文閱具數于門中也謂自門出者一一而數之如大閲車徒厯選數之之意簡在帝心有善有罪皆閲在于帝心也蔡氏曰民有罪實君所為君有罪民所非特聖人厚于責已薄于責人實乃理之所在君道當然林氏所謂罪在朕躬非必己身有可指之罪然後為罪也葢天降衷于民而以克綏厥猷付之一人必使天下之人無不得其性各安于其道而後無負于天之所付若民有罪是為君者教之不至養之無素而處之或失其宜也非民之罪乃君之罪也夫一人四海天下人之罪皆一人之責必使天下之人皆無罪然後為能盡君之職而無負論至此獲戾上下亦豈難哉此湯之所以懼也○朕弗敢蔽論語帝臣不蔽說者曰言天下賢人皆上帝之臣已不敢蔽簡在帝心帝所命據論語則為初伐請命吿詞據此經則既克而吿諸侯之詞則其意亦不同矣○東漢陳蕃傳曰昔禹廵狩蒼梧見市殺人下車而哭之曰萬方有罪予一人外紀曰禹見罪下車問而泣之左右罪人不順道君王何為痛之禹曰堯舜之人皆以堯舜之心為心寡人為君百姓各自以其心為心是以痛之按二書所載必古來所傳可以深見聖人心足湯誥相發非可漫觀者
嗚呼尚克時忱乃亦有終與爾維新則既咸有其始矣未可保其終也尚克于是而忱信焉乃亦有終爾時是也上文所言也天子諸侯各有其職而實盡之為難故勉以時忱而期以有終也忱如王忱不艱之欲其篤信而果踐之也時而曰尚克有終而曰乃亦皆難之而庶幾其必能之意
羅文荘公六經之中言心帝舜始言性自成湯四言未嘗及性而性固在其中矣至明言之曰惟皇上帝降衷下民若有恒性克綏厥猷惟后孔子言之加詳曰一隂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仁者見之謂之仁智者見之謂之智百姓日用不知故君子之道鮮矣子思述之則曰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孟子闡之則曰性善凡古聖賢言性不過如此吿子而下初無灼然之見及宋程張朱子者出始别白而言之孰為天命之性孰為氣質之性其說于是乎大僃一性兩名雖曰二之則不是而一之不能也愚嘗寤寐求之竊以性命之妙無出一分四字葢人物之生受氣之初其理惟一成形之後分則殊其分之殊莫非自然之理其理之一常在分殊之中此所以為性命之妙也語其一故人可以堯舜語其殊故上智下愚不移聖人復起其必有取於吾
言矣
  伊訓
訓教誡也于朝曰君臣焉子燕曰賔主焉于學曰師
友焉以武王年徳之髙而召公旅獒亦例曰訓古
人命名之意可萬世法也若曰臣之於君不可以
訓言則是好臣其所教而不好其所受教也伊
訓訓書之始肆命徂后太甲咸有一徳皆伊訓也
事為篇故異其稱爾說命二篇亦訓也蒙首
篇而皆曰命爾髙宗肜日旅獒因事之訓洪範
大體陳論之訓立政宜為訓而入誥體者有羣臣
百官在也周官乃成王訓吕刑穆王訓刑皆上
下之辭又周官近誥體吕刑以命吕侯則類於命以普告司政典獄則類於誥而皆為此二篇訓之變例
元祀十有二月以訓王序成湯既沒太甲
元年伊尹作伊訓肆命(陳天命以告)徂后(陳往古明君以戒二篇亡)孔
氏曰太甲太丁湯孫太丁未立而卒及湯沒而
太甲正義據此經序及太甲之篇太甲必繼湯
後而殷本紀云湯太子太丁未立而卒扵是
公元前1544年
太丁之弟外丙三年崩别立外之弟仲壬四年
伊尹乃立太丁之子太甲與經不同彼必妄也劉歆
班固不見古文從史皇甫謐既得此經作帝
世紀乃述馬遷之語是其踈也顧氏亦云止可
依經誥大典不可傳記小說○按經文往往述湯
一則曰今王嗣厥徳一則曰肆嗣王承基一則曰今王嗣有令緒皆為太甲繼湯後之辭若中間
有外仲壬則其文必不如蔡仲黙過於信書
公元前1545年
序故不用其說且朱子孟子外丙二年仲壬四年
之下雖引趙岐說仍引程子之說曰古人謂歲為年
湯崩時外丙二嵗仲壬方四嵗惟太甲差長故
立之此說出扵程子而質之於經又合其當從無疑
皇王大紀外丙仲壬之立謂以素理知其非者
一以人情知其非者二以事實知其非者三以厯數
公元前1540年
知其非者四卲子皇極經世書以太甲元年繼湯是
大儒以此定說矣○太甲湯嫡孫觀公
仲子舍孫而立子游問曰禮與孔子曰否立孫此
可見兄終弟及必有所不得已此時不得已
故也○孔氏謂湯崩踰月太甲即位奠殯而告是
以為年改元其義大謬嗣子踰年即位改元
古今達禮公羊言之詳矣(詳見舜典)元祀十有二
月者湯崩之踰年太甲即位改元之祀也商以建
公元前1110年
丑為正故以十二月即位改元也○乙丑日不言
朔者非朔日祠祭也先王湯之祖廟以下也烈
祖湯也太甲以湯崩之踰年十二月即位改元伊尹
攝祭於廟奉太甲祗見厥祖皆以即位告也○
按蔡氏云三代正朔不同然皆以寅月起數葢朝
覲㑹頒朔授時則以正朔行事至於紀月之數皆
以寅為嵗首也誠為至論又引詩四月夏六月
公元前1326年
秦始皇三十一年十二月更名臘曰嘉平等事
以為周秦漢皆不改月數之證亦為詳確但質之
春秋周實月數本朝有作周正辯者引證尤
予以為此不煩多辯兩言而决爾子月一嵗
猶子時為一日之始安在建子不可以
改時亦改月周實然矣凡春秋所書者皆紀
其實胡康侯夫子夏時周月不知史以傳
夏時豈可以冠周月也○金氏建丑雖曰地統
月建順於天而右行日月不及天而左㑹建丑
月月建在丑日月㑹於丑故天文以丑為星紀
自是為始以歴十二次所以正用之○伊尹
疏據孫武子及吕覧云名摯或自有兩名更名爾
三代而上未聞以字傳者且其對太甲自稱曰尹
躬則非字明矣○正義謂知祠非宗廟者湯之父
祖不追為王按詩玄王桓朱子曰玄王契王者
追尊之號安有湯有天下忘其祖不追王立廟
之理乎○祠與奠異祠有主有尸其禮大奠則奠
而已其禮小䘮殯殮祭皆名為奠虞祔卒哭
始名為祭是祠不可以為奠也孔氏以祠為奠殯
公元前1540年
而告故吳氏非之曰殯有朝夕之奠何為而致祠䘮主不離於殯側何待於祗見○太甲即位豈有告湯
而不告餘廟之理本上言祠於先王下言祗見厥
二句之間先王厥祖異文則先王是湯之先廟厥
祖是湯可知且於先王曰祠而於厥祖曰祗見則祠
是祭祗見非祭也祠先王伊尹而見厥祖曰奉嗣
王是廟中之祭攝於伊尹前之告非伊尹所攝
也且孔氏踰月即位奠殯而告之說既非則又安知
是時尚在殯而未葬乎縱曰在殯即位重事也伊
尹奉嗣王祗見以告其又何可疑是時侯甸羣后
在位朝之百官總已以聽冢宰亦各在其列伊
於是明言烈祖成徳以訓於王葢上對烈祖
下對羣臣說者謂乘王心之虚而入之是也天子
公元前1326年
七月而葬桐宫湯之墓所計踰年即位之時湯必已
葬矣太甲宅憂伊尹攝祭故祠於先王又奉太甲
祗見厥祖皆以即位告獨祗見厥祖者將有以訓
也○蔡氏云先王湯也又云徧祀商之先王又云徧
見商之先王以外仲壬先王不知以上
尚當有先王如其言先祠丙後見烈祖無乃
序乎若以先中有則下祗見為複既以所居
仲壬之䘮則仲壬亦未在應祠之内○觀烈祖之稱
時非在殯改元之日伊尹百官太甲
祗見䘮三年内事死如事生故曰祗見烏在不
公元前1108年
可以言見哉○攝而告廟三年不祭也攝而臨
羣臣䘮三年不言告廟是以即位改元之事告
祠告是改元常禮因祗見而訓王是伊尹特舉
深意○既攝而告廟又奉太甲祗見厥祖是太甲
廟中不知其禮當何如君臣當何服○正朔者十
二朔之首史官紀年之所始也正月十二月之首
歴官紀年之所始也正朔有改三代三正迭建以新
民之視聽是也月數有改有不改有改於上不改
下從民間之便有二者並行如周七八月為夏五
六月孟子之言與周制合而金縢云秋大熟未穫
則又仍為今時葢非酉戌之月則未有以見
夫嵗之太熟而未穫也詩中四月夏六月徂暑
等皆此類也乃若春秋史官之書必用時王之正
朔而歴法要為不可亂時必與月合時月必與所書
之事合或者乃必欲旁引曲證以為不改月踈矣
○蔡氏必以太甲為居仲壬之䘮則王徂桐宫居憂
為居誰之憂乎依湯之墓居之憂伊尹無乃迂於
事乎
嗚呼有夏先后至朕哉自亳殷不逺
世故夏事告之先后方其懋徳則天之眷
如此及其子孫弗率而覆亡之禍又如此方字
是對下為意日新不已之說也○天災如水旱疾
三辰變異之類山川鬼神不寧山崩川竭地震
鬼神不為降福之類言不但無天山川鬼神
莫不安其位不但此等次及鳥獸魚鼈若其
性遂其生皆天眷先后而然也○山川鬼神
莫不寧則神人安可知暨鳥獸魚鼈咸若民物
咸阜可知要玩亦莫不字暨字咸字○太甲不知
成湯之徳則夏桀覆亡之禍亦可監矣成湯之徳
下文之正太甲率而循之也○造作也始也造
言兵外作天下共起而亡秦由其造攻於咸陽也夫桀之都禹之都也或為朝覲訟獄所歸或為干戈之所指因其所而已矣湯之亳太王之邠文王
岐其初微矣闇然自修豈有意於興王之業哉而卒為政天下修徳無小也
惟我商王布昭聖武代虐以寛兆民允懐桀之未亡王室如燬無有赫然一奮其武萬姓請命
者惟我商王布昭聖武武曰聖武見其出於徳義之勇故能一怒安天鈇鉞豈必用哉義師臨人自屈服此易所謂神武不殺也(謂存武之神而不假武之物)代虐以寛必有其事如武王反商政漢髙帝除秦苛政之類故
所至大恱曰非冨天下也為匹夫匹婦復讐也是謂信之曰徯我后后來其蘇是謂懐之此與仲虺語合聖武勇智也代虐以寛克寛克仁兆民允懐彰信
兆民
王嗣厥徳罔不在至終四海即位嗣徳之始親長愛敬之始孝弟道達諸天下而謂之立者
吾愛敬之心於親長知我道所當為而已形其
愛敬之則於他人則以理之同者不言而喻心之同者不令而從也是以始於家邦終於四海愛敬之本
既立愛敬之化自行傳中形字却從本文立字生
及字措字無工夫自然之化也家邦四海人人
親長長便是我之愛敬及其親長也○兩立
建中字義謂為於此而可為民表及字
體認得真與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
幼微不同老吾老而推已及人使老者衣帛
肉之類是及人之老幼吾幼而推已及人使黎民不饑不寒之類是及人之幼此處及字只是感化孝經愛敬盡於事親徳教加於百姓刑于四海正此章之指
鳴呼先王肇修人紀至茲惟艱哉此下詳烈祖之成
徳葢徳盛業廣如先王不過是倫理實行
加功三綱五常之肇修即立立敬實事吾王
之所當法也下因歴述其誠於樂善與夫處上下
人已之間皆盡已蹈道實是以徳日以盛業
以廣天命歸之人心戴之由七十而至於萬邦
一朝夕之積哉其亦難矣今王坐享基業之大
無先王積累之勤求所以之者何如而後
庶幾乎父子兄弟夫婦君臣朋友有禮義以相
維謂之人紀廢棄之湯始修復之也○從諌而
弗咈逆於耳實契於心非勉從於外也○先民
孔疏以為古人蔡氏曰先輩舊徳蔡義微子
曰咈其耉長舊有位人可以證此○時若先民
則善之所在不待有諌而從矣官刑以逺耆徳
戒其湯之家法與○居上克明孔氏曰言理恕正義
曰見下之謂明言其以理恕物照察下情是能明
也愚謂克明者人之忠邪事之是非務之先後
心正理明自然旁燭姦不能欺佞不能惑易
智臨大君之宜臯陶元首明哉其義一也○程子
君子之事君也不得其心則盡其誠以感發其志
而已誠積而動則雖昏蒙可開也雖强悍可囘也雖
柔弱可振也古之人事庸君闇主而克行其道者
以已誠上達而已愚謂湯之事桀如此吕氏謂天
命未絶人心未去湯事桀之心曷嘗斯須替哉欲
知湯之克忠者其亦以是觀之○人倫獨舉居上為下二端處有昏徳時當小大戰戰
日湯之居上為下皆難乎其自遂者也而湯居上
克明而盡臨下之道為下克忠而盡事上之心○
與人不求備不専使人必器之大凡人有善則與
之不求其備見其取善廣而待人恕也若檢身
不可以此自假故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
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未能皆我職分之所當為一日
未能則一日有闕此湯所以檢身若不及也此二
分明相對見意檢身之功兼内外微顯說如
不及不止言其心其工夫如此孟子湯武
之也湯反之之功甚宻仲虺伊尹稱之處句句是
事實○既歴數湯之實徳而繼之曰以至於有萬
邦兹惟艱哉感發之意溢於言表○知先王徳之
所以積則資禀未若先王者當何如積累而後
可以嗣厥徳乎知先王業之所以成其享有成業
者當何如持守而後可以不墜厥緒乎○善
積之難而敗之易天下得之難而失之易朱子
言要做好人上靣煞有等級不好人則立地
便至只在把住放行之間爾又曰人之學問逐日
恁地恐懼修省只在恰好一日放倒便都壊
了又曰湯大段一箇修飭底人○由七十里而至
於有萬邦所謂朕哉自亳也今王嗣徳亦罔不
在初
敷求哲人俾輔於爾後嗣又言湯慮後之逺如此
敷布也布求猶旁求哲人明於理欲之判治亂
之幾者敷求使畢在朝廷俾輔於爾後孝弟之良
心則有以導而成之逸欲非心有以防而正之
○此篇曰敷求哲人太甲篇曰旁求俊彦孟子亦稱
立賢無方而周公稱商實葢商家一代得賢
多實有所自賢聖之君六七作亦賢才衆多夾輔
之力也○古之聖王不止一世之計莫不所以
貽其子孫何以貽之曰徳曰典章賢才也以義制
事以禮制垂裕後昆貽之以徳也有典有則貽之
以法也敷求哲人貽之以人也後之君不然自謂有
所貽其所貽者曰富貴安逸而已夫有其徳與人
以貽之使其子孫不能聼而守猶且敗亡而况
之者非乎漢髙王陵乎勃於身後故劉氏危而
復安武平之後天下而已識者有以知其
不逺官刑儆於有位至具訓於蒙士正義曰此皆湯所制治官之刑以儆戒有位之言也三風十愆巫風
二舞也歌也滛風四貨也色也遊也畋也與亂風
十愆也舞及遊畋有時之而不可常故三事
特言恒也歌則可矣不可樂酒而歌故以酣配之巫
歌舞事神故以歌舞巫風貨色人所貪欲宜以
義自節而不可殉心殉貨色常為遊畋是謂滛風
過而無度也侮聖人之言逆忠直諫踈耆徳
頑童愛憎乖錯政必荒亂故謂亂風三風十愆
惡有大小但有一於身者皆喪國家臣不匡
其刑墨言臣當匡正君也○哲人輔之導諛阿意
人從而敗之欲嗣徳難矣故又制官刑儆於有位使有位惟恐䘮亡之轍為臣不敢不匡之刑則
逸欲之源無自而啓○薛氏曰枚舉卿士邦君而不
指斥天子使之環視夫人盡然為人主宜柰何
戒之微辭也○朱子臣下不匡之刑葢施於邦君
大夫喪國亡家者君臣一體不得不然如漢廢昌
王誅其羣臣本朝太祖嶺南亦誅其亂臣
澄樞李托之類是也正義犯顔諫臣之所
難故設不諫之刑○其刑墨孔氏以為五刑之墨
蔡氏又引劉原父之說按左傳昏墨賊殺夲謂有此昏墨賊三者之罪則皆當殺貪以敗官為墨此與墨刑之墨自為二義劉氏之意似謂不諫者固位不言貪墨同故坐其罪而其說不明昏墨賊殺未必先王之刑亦未可引以證此朱子漢誅昌邑羣臣等事亦以見臣下不匡之有刑爾非以墨為殺也○具訓於䝉士謂此官刑頒布在官又使蒙士習之使它日入官所以正諫聖人拳拳欲人無犯故為教周至如此○異時太甲敗度縦敗禮夫以欲而難自克之心加之以縱而莫齟齬之勢三風十愆安知不盡為之伊尹葢見其微故言之切夫人情受虚而䕶實事將然未然折其萌也易太甲一時未能聽而卒致思庸由入之先也此伊尹所以善於納誨與○成湯垂戒三風十愆大禹二十四言之訓同一㫖而其設臣下不匡之刑尤為至慮異時太甲狎於弗順果左右導之意者斯時伊尹亦已有所指而未明言之與訓之豫又至於再三而王未克變營宫於桐不使狎於弗順焉此豈創為之夫固成湯付屬尹之意也夫成湯官刑之意也嗚呼嗣王祗厥身至墜厥宗祗厥身諸家多作敬其身敬字重蔡氏作以風愆之訓敬之於身則意在上而敬字輕矣作敬身意味長敬其身則知邪動辱也從欲危也而訓言常念矣故繼之曰念哉敬之於身者言卿士邦君有一於身家邦必䘮王可有一於身乎謨以垂訓意言以其為天下國家之計甚大故洋洋嘉言以所儆之辭言以其明白痛切易知易行故曰孔彰○徳不徳字依注䟽一斷徳即作善也罔小言勿以善小而不為萬邦之慶葢積於小而可不勉乎不徳即作不善也罔大言不在大也厥宗之墜由之而可不戒乎○看來兩罔字作勿字看則上罔字可通而下罔字難通若罔字作無字看則上下俱可通徳罔小即修徳無小也不徳罔大即不在大也○孔氏曰修徳無小苟為不徳大言惡有類相致必墜宗廟正義惡有類者初為小惡小惡族類以類相致至於大惡晉語趙文子冠見韓獻子曰戒之此謂成人成人在始始與善善進不善蔑由至矣始與不善不善進善亦蔑由至矣言惡有類以類相致也按惡有類之說雖非經文正意而其言可玩○漢昭烈將終勑後主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暗合經意
  太甲
太甲三篇雖皆記伊尹之訓而於太甲悔過始終備焉特名太甲悔過人為主示萬世人主處仁之法也○篇中言作書者二前古告語口陳作書始此○惟嗣王不惠阿衡伊尹作書一節也王罔念伊尹又言此二節也王未克變營宫於桐此三節也王徂桐宫居憂克終允徳四節伊尹冕服歸於作書以告此五節以後則王與伊尹相答之言三篇本只一書四節以前分為上篇内具事之節次中下二篇則専記言
公元前1110年
嗣王不惠阿衡孔氏曰阿倚衡平不順伊尹之訓正義太甲元年十二月即位此至放桐之時未知凡經幾月必是伊尹數諫久而不順方始放之序言三年復歸者謂即位三年非在桐宫三年古人阿倚同音故阿亦倚也詩毛傳阿衡伊尹衡平也倚而取平故以為官名按阿衡伊尹之號非官名也若作官名則伊訓已云百官總已以聽冢宰伊尹冢宰安得復有阿衡之官說命曰昔先正保衡証其為號也
伊尹作書先王顧諟天之明命至丕承基緒孔氏曰顧謂常目在之也諟是也朱子明命天之所以與我而我之所以為徳者也(朱子觧明徳曰人之所得乎天而虗靈不昧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此觧明承前而云)又曰古注云顧謂常目在之此語最好非謂一物常在目前可見只是常存此心知得有這道理光明不昧方其未接物此理固湛然清明及其遇事應接此理亦隨處發見只要人常提撕省察念念不忘存養久之道理愈明雖欲忘之而不可得以此精明徳承事上下神祗又罔不祗肅以承二字雖本上而言然事神又自是事神之敬不可作一事看也程子論敬曰聰明睿智由此以此事天饗帝此實至理聖人心學也湯顧天之命天監湯之徳用大命付以天下又身能左右其君居此民衆使不失所故嗣王得以大承其基緒豈可忘祖而不念不從哉○宅師承撫綏言謂之宅者除虐布寛之後處之各得其所也丕承基緒謂臨已定萬方統已宅之民衆也當深惟所自祖徳當繼言當從
公元前1108年
尹躬先見西邑夏至忝厥祖都在亳西孔氏曰周忠信也按周則事皆寔心行實踐不始勤而終怠不外修而内荒不心眤佞人貌敬正士不朝為而暮廢操持一而有常其所有終有終令聞無隕而令緒無墜也相與一體相亦惟終與國咸休也○安危在君自古危亡之世未嘗忠信之臣而君不聽用則不得不至於亡君不君而臣可恃不終而臣能終無是理也○無終而累於相不辟而忝於祖伊尹此言甚痛
惟庸罔念聞庸字句絶古注皆然
伊尹乃言曰先王昧爽至無越厥命以自覆昧爽向晨孟子平旦之氣其好惡與人相近也者幾希凡人之心有䘮則有復故平旦清明之氣仁義良心猶烱然其不泯而况聖人之氣無時不清明而天理無時昭著者乎然而猶必曰洗濯澡雪大明其徳者此聖人敬戒之心即顧諟明命之功也坐以待旦而行之行之為何事葢丕顯在心旦而應事則行之於事矣太甲不明所謂梏亡之多伊尹特指昧爽心法欲其於此而得夫復善之機也○陳氏雅言聖人之心惟恐修於己有未至而施於事者有未及故既昧爽丕顯待旦而行猶未已也以吾之徳能修於吾身而不能使吾之子孫常修其徳吾之政能行於吾身而不能使吾之子常行是政故旁求俊彦使吾之子孫欲有為焉則有開而發之者有順而導之者庶幾無不修政無不行矣其慮後之逺又如此○無越厥命以自覆命字蔡傳無解命葢先王付授之命付以基業付以賢臣必言所以嗣徳聽賢之意以教命太甲此葢太甲所自知也故於此言王無念聞於則亦無念聞於先王之命乎先王之命不可違越越則自取覆亡爾○伊尹前言湯之修人紀而繼之以敷求哲人俾輔爾後嗣此言湯之昧爽丕顯而繼之以旁求俊彦啟廸後人反覆言之不出二端者葢太甲乃祖貽我以天下貽我以安逸不知乃祖之心不如是也乃祖所以貽其子孫一是徳二是賢才能法其徳而聽用其人其基業乃可得而保爾
慎乃儉徳惟懐永圗既動以先王又直指受病之源而藥之人主生扵深宫長於婦寺未嘗知憂未嘗知懼故驕侈之病千人一同太甲中人之資雖以湯之家法保傅得人不免焉忽於儉徳而不知慎故欲敗度縱敗禮而不能自還然不知意廣欲多止目前之快而儉扵動儉於用凡事知所收斂不敢肆者身之利而天下之福也徳雖多莫先於儉身心家國長計以儉而得以不儉而失故曰儉徳惟懐永圗○易云儉徳辟難儉徳不可榮以禄儉徳收斂其徳與此處說儉徳不同此處儉徳只是節儉之徳也世儒說經卑者欲推而髙之只如此處說儉即有狹小節儉意故不肯専以一事為言殊不知儉徳亦非小矣孟子賢君恭儉稱文景致治亦只盡於恭儉二言何則為人也儉必寡欲心有不存焉者寡矣其為人也侈必多欲心有存焉者寡矣聖人言通上下言近而指逺此類是也永圗就在儉徳小注陳雅言之說非本意
若虞機張萬世有辭諸家多訓虞為度朱子謂作虞人為是機弩牙括矢之尾末岐而衘弦處度髙下之準也正義曰射者弩已張訖機闗先省矢括與所射之物三者於法度相當然後釋弦發矢則射必中矣言為政如是也○射者必有度吾心之止烈祖之行吾之度也程子夫子曰于止知其所止謂當止之所也夫有物必有則父止於慈子止於孝君止於仁臣止於敬萬物庶事莫不各有其所得其所則安失其所則悖愚謂得其所安敬得之失其所則悖不敬之故曰欽厥止○惟聖人然後安汝止君子則當其止葢人不敬則心無主無主則静易昏動易擾烏知止所在惟常肅恭收斂使思慮未萌知覺不昧則常有以主乎靜中之動而靜有定止事物紛糾品節不差則常有以主乎動中之靜而動有定止止以理言在於心而止其止者心也聖人止所安汝止君子而後所謂欽厥止也○靜中動者其理已具未動而有能動者在也動中靜者止之各於其所動亦靜也所以主乎靜中動主動中靜者則敬而已矣故曰厥止○厥止所以立本然以義制事莫過於烈祖烈祖之所行莫非禮義成法得其所止之標凖也王惟率之而不違事事依據之實如此則近可以慰恱心逺可以有譽於後世
王未克變至無俾世迷王於伊尹之言不能無動但未克變其舊習伊尹以為此非口舌所能囘須有以之正義曰未能變者據後能變故當時為未能也太甲終為令王非是不可移但體性輕脱與物推遷雖有向善而為之不固○張氏曰伊尹陳力亦盡矣太甲省悟勝欲所以欲變而未能伊尹乗其欲變未能之機使不近弗順之人以革其習心居之桐宫宻邇先王以興善心聖人造化之玅也○伊尹之言初不止此伊訓之後肆命徂后二篇亡其忠䂓切諫固應多矣反覆之而不聽乃有桐宫之營○伊尹太甲所為不義習與性成孔子性相近也習相逺也生之謂性人為之謂習太甲不義事始乎習成乎性不可使狎於不惠之人葢暱不順人為不義之事以類牽引此習之所以成也桐湯之墓所營宫祕近先王欲其朝夕哀思以與起其善心以是之無使終身迷惑不悟也○書中言性自成湯再見伊尹而與習對言此論性者所當講也性之為字從心從生有㑹意有假借天命之謂性此㑹意也人之生受於天而生之理具是之曰性其動則為情此性之所以得名習與性成少成天性論語性相近習相逺孟子堯舜性之此等性字並假借也但取生字為義葢曰天所生為性所為曰習爾習慣自然湯武反之亦習之六書之法假借一類甚多先儒不明㑹意假借二義故多費分疏夫子性相近之言葢不専為言性而發謂性相近由習乃相逺於善善習於惡則惡習於善而智益智習於惡而愚益愚習於善而惡者可變為善習於惡而善者亦流而為惡葢習之所闗乃如此可不慎乎夫子言正伊尹之言相發孟子道性成湯之論性也夫子謂相近伊尹之意也知兩性不同可以論性矣○魏太常曰若夫子性相一言正是論性之所以得名處則荀楊韓子惡混三品之説皆不謬於聖人孟子道性善却反為一偏之說矣孟子見得分明故道直截程子又明之曰性即理也則諸說不攻自破矣○孟子集注不狎不順狎習見也不順太甲所為不順義理朱子伊尹不忍習見太甲不義事故放諸桐蔡仲黙不用說作不使太甲狎於近習其意固佳但於本文予弗狎文勢未順須添字而後可通○序曰太甲既立不明伊尹放諸桐孔氏曰不知朝政曰放公孫丑曰賢者為人臣也其君不賢則固可放與愚觀成湯之自言則曰聿求元聖與戮力伊尹之言則曰惟尹躬左右厥辟又曰惟尹躬咸有一徳所以任屬與尹之所以自任可見反覆之而不聽易位孟子貴戚之卿尚然伊尹
王徂桐宫居憂克終允徳孔氏曰往入桐宫居憂思念其祖終其信徳正義曰居憂謂服治䘮禮也○按不知朝政三年不言也徂桐宫居憂也放者後人言爾史氏明著其文人不以伊尹為幽而奪之政矣桐宫居憂猶今之廬墓史氏記其實居憂伊尹言其設教之意曰宻邇先王其訓
  太甲
惟三十有二月朔歸於適當除䘮之日伊尹冕服嗣王歸於
作書曰民非后罔克胥匡以生至實萬世無疆之休謂民固不可無君而君尤不可失民者民無君復有明君者出君失民廟社一絶不可復續○民非君不能相正以生故有明天下無亂生民至願也君非民無以四方故人不可一失不可復放君民相保有治無亂老臣上為其君下為其民之至情也○林氏太甲克終允徳伊尹力也而歸之天者君子致人悔過遷善之地不能必其人有悔遷善之心五就桀矣事雖不可見即其感悟太甲者觀之於桀必盡其忠誠矣而桀終不改則太甲悔過庸非天乎
拜手稽首予小子不明於徳至圖惟厥終朱子古者天子尊師太甲拜手稽首成王拜手稽首䟽言稽首稽留之意是首至地之久也真氏曰欲者嗜好也縱者放肆奉身有法嗜好無節敗度檢身有禮縱肆自任則敗禮二字太甲前日受病之源故至此首以自責朱子伊尹之言極痛切文字只有許多只是重遂感發太甲如此○按重謂其至誠懇惻
伊尹拜手稽首曰修厥身允徳恊於下惟明后太甲以不自咎伊尹語以明君之事惟在修厥身允徳協於下而已昔日太甲不明人心幾去今日悔過圗終新志甚美而天下仰望亦方新苟非慎厥身修實昭著何以天下臣民之望繫遐邇愛戴之心乎曰惟明后者惟明后智足以向往而能自達髙明足以成功而不苟安凢近謂之元良謂之上智為其能如此而已懐二三之志而暫明之天理終不勝其錮蔽人欲者所能也其言恊下猶中庸誠身而以順親信友獲上為徴也修身之事亦不出扵禮與度而已嚴恭寅畏天命自度明盛非禮不動則此身日就月將天理之中而不自知其徳之成矣
先王子惠困窮后來無罰既期以允徳恊下因舉先王實事以為法先王之徳無所不允自其誠於愛民言之心皆視為赤子政尤先於困窮惠曰子惠愛者誠矣未有誠而不動者也故民服其命無有不得懽心至於並其有邦厥鄰之民乃以湯為我君曰待我君我君來其無罰乎葢鄰國不見徳惟罰是聞冀王之來除其邪虐王徳之恊下可徴矣
王懋乃徳視乃烈祖無時豫怠既舉湯事因太甲以法之曰乃徳視乃烈祖人志必有所凖的然後勉勉而可期其至舜以堯為的故能重華顔子孔子為的故能庶乎視乃烈祖太甲以湯為的也苟日新日新日新烈祖所以其徳者如此太甲勉勉不已之心一以烈祖之心為心烈祖事為庶乎身修而徳允者可至不可一時豫怠葢學如不及猶恐失之豫怠不必逸欲優游怠弛少不自强即與烈祖不相似矣○懋徳子惠以前事即檢身若不及之功也由此之而子惠之仁由此之而徯后之望
奉先思孝至朕承王之休無斁金氏曰改前日顛覆奉先思孝一為祖徳之循戒前日罔念接下思恭一為賢徳之順○朱子曰能視逺謂之所視不逺不謂聽徳謂之所聽非徳不謂視聽是物是則不為惡色所蔽為聽不姦人所欺為○愚按非不能見逺故視逺思明不能聽徳聽徳思聰蔡傳以惟亦思也則其說當如此○所聽者徳曰聽徳則有領畧不盡處似含兩意○惟固有時訓思然經文二句曰思下二句曰惟則似宜二義朱子以此惟為惟明后之惟最為得之前能視逺謂之明一段正是此說但蔡傳如此○由家以及朝廷孝恭為首朝廷以及天下為大○朕承王之休無斁謂承王圖終之美意知無不言臣言之君行之惟言之恐後也何厭斁耶或云太甲徳成尹責始塞是承王之美扵無窮也說蚤了
  太甲
伊尹申誥於王曰嗚呼惟天無親天位艱哉此太甲悔過思庸之後伊尹猶恐持守之未篤申之誥告以為惟天無親克敬親民無常所懐者仁鬼神無常享享於克誠天之所親何也葢天主宰曰帝人之主宰曰心是吾心自做主處人念慮感移未嘗不與大化流通日監在兹天無往不在小人無忌憚是弗以上帝為有靈也故畏天之至者當防未萌之欲不顯亦臨無射亦保克敬如是則天親之矣民之所懐者仁何也葢天下各父其父各子其子惟元后一故君民者天下大父子也雖以勢而相扶實以恩而相固故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克如是民懐之矣鬼神之所享者何也葢鬼神之徳不越乎實理聚散祭祀之理不越乎實心始終有其則有其神不無物故交神明道祭七日戒三日齋若見所祭者平居則相在爾室尚不愧屋漏無曰不顯莫予云覯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克誠如是鬼神享之矣天位艱哉者人君上事天下治民幽事鬼神天親民懐鬼神之而後謂之天子謂之神人之主三者皆無常而其責皆在於豈不艱哉居其位者其可易而為之哉天無情直言無親民有情故無常吕氏所謂無常者其機在彼而不在我也道則在我能盡其在我無常者為有常矣○真氏曰敬仁並言始於此三者堯舜禹湯之正傳也
徳惟治至明明后敬各以所主而言合而言之一徳而已堯舜禹湯得之則治太康夏桀失之則亂與治同道如敬天法尊賢愛民堯舜三王以至千百世之下有賢君者出其道必同道同者為善不同同歸於治故罔不興與亂同事桀紂幽厲雖各有以召亂而聲色盤遊作威聚斂任用小人拒逺等事無以大相也與同事不必昏主亦有英王所為與亂同事者如以忿興兵好大喜功之類皆亡之道也不亡者幸爾與治同道雖事未必同而不害其道之同道非事之所能盡如宋襄公以不二毛文王其人非也則事亦非矣傳謂魯隠公者謂之輕千乗之國可謂蹈道則未也其道非也則其事亦非矣太甲敗度時幾乎與同事一旦悔過思庸所由者即湯之道在力行不變爾故伊尹終始慎厥與深期之○唐玄宗初政庶幾貞觀晚節身自召亂即太宗之身亦幾不克隋煬帝征遼唐亦征遼秦始皇求神僊築長城阿房漢武帝求神僊伐匈奴營建前後一轍所謂與亂同事者也漢文景恭儉愛民與民休息未嘗擬迹三王而道固有與之同者矣豈非與治同道不興明驗乎○人心操舍無常克終最難始而與治興固由之終而與亂亡亦隨之興亡反覆手要須慎之又慎終不差其所則不初心之明而為明后悠久常保此初心之明而為明明后矣此因尚賴匡救圖惟厥終之語而深明圖終之道也
先王惟時懋敬厥徳至尚監兹哉敬仁三言堯舜以來相傳心法合之一徳約言一敬而已故此以敬言之先王明明之的亦惟時懋敬其徳而已惟時云者敬徳之外無復他道也詩曰湯假不遲聖敬日躋昭格遲遲上帝是祗言湯之生也應期而降適當其時聖敬日躋以至昭格於天遲遲久也言其純亦不已也此所謂懋敬厥徳克配上也真氏曰成湯敬徳與天太甲可不與之同道邪能與合則亦與天合矣愚按懋敬厥徳克配上所謂惟天無親克敬惟親也程子則誠又曰才不敬便私萬端害於仁是可以該仁而克配上帝則民懐神享在其中
升髙自下陟遐自邇此言進徳修業有序循序漸進上欲太甲於敬做工夫乃學先王之要法此下五者又欲其矯乎情之偏葢因太甲平日有是偏歴告之使克去非五者是敬徳條件
輕民事惟難無安厥位惟危居上易視民事為輕而不知民則甚難也上重之而思其難則利病知而興作廢舉當危者安其位者也居安思危不至於
慎終於始孔氏曰於始慮終於終思始正義曰欲慎其終扵始即須慎之故傳云扵始慮終傳以將終戒惰故又云於終思始言終始皆當慎也按二孔終始兩意甚是蔡傳今日若是他日固改之曲盡恒情之病桐宫之事往已今其即政臨民又事之一初此意亦佳有言逆於汝心至必求諸非道真氏曰聽言之道當求義理之當不當順意見之偏苟合乎理雖逆吾意不可不從苟咈乎理雖順吾意不可不察按逆心之言亦未必皆是忠言多逆遜志之言亦未必皆非然諛言多甘惟一以道接之逆者難入而求諸道遜者易入而求諸非道道則從非道則捨而言之順逆不與則不墮乎已情之偏矣前日欲縱之時尹之言固嘗逆心臣下之言固有遜志者矣故復以為聽徳最難前既言之此又申之忠言不以逆耳而拒甘言不以遜志而從則聽徳
嗚呼弗慮胡獲至萬邦以貞伊尹所陳已盡此則欲太甲謹思力行之爾自敬仁誠至矯乎情之偏王須自入思慮始得苟漫焉聽之未嘗致思而詳繹之則亦安知予微意所在乎故曰弗慮胡獲既入慮始知其句句有益然即須句句身體而力行之若似做不做豈能有成故曰弗為胡成太甲果能盡思為之力則徳成於身而所存者皆先王懋敬之純心所行者先王懋敬純行一人元良萬邦之所承聽效法一人而已君罔以辯言亂欍政至邦其孚於休君罔以辯言亂舊政豈太甲舊嘗有是失與臣罔以寵利居成功則伊尹今日所以去就之義也以辯言亂舊政以側言改厥度以利口亂厥官古人之致戒者屢矣如漢武帝吾丘壽王枚乗之徒中外相應義理之文折難公卿所謂辯言亂政者又如王安石神宗論事上下古今貫穿經史人莫能難真辯言神宗信用之以改祖宗法度熈豐之興創哲徽之紹述擾擾數世至靖康禍亂而後已然後知罔以辯言亂舊政則邦其孚於豈不驗哉太甲允徳伊尹告歸成王自服周公還政自古功成而身不退以至於君臣俱失豈邦家美哉霍光是已
  咸有一徳
孔氏曰言君臣皆有純一之徳以戒太甲正義太甲歸於伊尹致仕而退恐太甲不純故作此篇以戒之經稱尹躬及湯有一徳言君臣皆有純一之徳戒太甲使君亦然此主戒太甲而言臣有一徳者欲令太甲亦任一徳之臣經云任官惟賢左右惟其人是戒太甲使善用臣也又曰此篇終始皆言一徳之事發首至陳戒於徳叙其作戒之由以下皆戒辭也徳者得也内得心行得其理既得其理執之必固不為邪見更致差貳是之謂一徳也而凡庸主鑒不周物志既少決性復多疑智者謀之與愚者敗之則是二三其徳不為一也經云徳惟一動罔不吉徳二三動罔不凶是不二三則為一徳也又曰終始惟一時乃日新守一必須固也太甲新始即政伊尹恐其二三故専以一徳為戒
公元前1090年
伊尹復政厥辟將告歸乃陳戒於徳正義曰襄二十一年左傳伊尹太甲而相之卒無怨色伊尹又相太甲伊尹此時將欲告歸太甲又留之為相如成王之留周公不得歸也序云沃丁伊尹於亳則伊尹卒在沃丁之世
嗚呼天難諶至九有以亡真氏曰太甲處仁伊尹之責塞矣猶慮其徳之未一故以斯言儆之曰天難諶者謂今日而善則福之明日而滛則禍之難必信也曰命靡常有徳歸於無徳則去而之人無定在也吉與祥為類徳之吉則祥應之凶與災為類徳之凶則災從之天雖難信然常厥徳者必保厥位乃所以可信也命雖靡常君徳有常則天命亦常而保厥位乃所以為有常也
夏王弗克庸徳至爰革夏正庸常也言夏桀不常其徳至於慢神虐民不堪神人之主天改其命九有以亡而湯有之○金氏一者有常不變之謂湯以元聖伊尹於此乃曰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徳尹徳所到可知且湯於伊尹學焉而後臣之此先已後湯葢其真實工夫所自得之妙直以告太甲不避其辭之直也孟子伊尹不有天下相湯以王於天下同徳而受天命聖賢於此徳言不以位言也伊尹之任氣象可見矣○有命一徳互言其實一徳有命之人啓廸眷求之意啓廸眷求必有其事如多方所謂大動以威開厥顧天者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徳克當天心於是天明命而有天下也湯以一徳受命人君常厥徳保厥位豈不信哉○天子百神之祀統九有之衆上下互言之○孔氏曰享當(去聲)也爰于也正義曰徳當神意神乃享之故以為當
天私我有商至惟民歸扵一徳天命則人歸在内故以天民並言天非私商而與之惟天心之所佑在於一徳故商之一徳足以天心受命也商非求民而有之惟民心所歸在扵一徳故商之一徳足以得民心而宅師也
惟一動罔不吉至惟天降災祥在徳一者純乎天理二三者雜於人欲天理無往不吉人欲無往而不凶惟吉凶不差在人者惟天降災祥在徳故也降於天者為災祥受扵人者為吉凶○惟天之降災降祥一在乎徳故其在人一徳則吉不一徳則凶斷斷不差
公元前1540年
嗣王新服厥命惟新厥徳終始惟一時乃日新此告太甲以繼湯之一徳太甲即位已久此自復位既新受命其徳亦當俱新易以日新盛徳故徳不可以日新日新不一害之也始明而終暗始敬而終肆以一出一入之心為或作或輟之事今日勤而明日惰昨日是而今日非旁觀之則有新有舊王徳終始如一不有衰殺旁觀每日益新是乃日新之義也
官惟賢才至惟和惟一金氏篇首言尹湯咸有一徳上文既勉太甲以君之一徳故此又論臣之當有一徳也按篇題蔡氏云恐太甲不純一及任用非人故作此篇夫君徳既純一而又任用得人所謂咸有一徳也咸有一徳此篇之綱領大抵君臣同體徳業相資成湯伊尹不可及守成之主在己者既當終始有常日新其徳而庶官左右賢才必其人任君子必専防小人必宻者正以扵此失之則足以一徳之累於此得之足以一徳助也小人蠱惑其君則不間斷扵己亦必間斷於人矣官庶官左右輔相也其人謂其道徳足以為師為保也非賢才之稱可盡臣為上為徳此臣字兼庶官大臣朱子曰四為字並去聲為上者輔其徳而不阿其意之所欲為民者利於民而不狥己之所安愚謂為上則為君徳之成就非為奔走承順乎君也為下則為民生奠安非為富貴寵禄乎臣也言臣職所繫其重如此難者難於任用非才之易進也慎者慎於聽察誠偽之難識也即所謂進賢不得已論定而後官之之意和者可否相濟謂既得其人則君臣同徳一心晏子所謂獻其否以成其可獻可以去其否之類一者始終如一立政所謂勿有間之自一話一言我則末惟成徳之彦以乂我受民者也○聽察在先任用在後先言其難者盖難是用人之主意慎正所以慎其難也○一者不雜不息之義君心用人之本也有襍則不防小人而小人於是乎襍進矣有息則不任君子而君子有時乎見踈矣用人不一即徳之不一
無常師至協於克一無常者不可執一之謂徳兼衆善執一而師則無以得一萬殊之理善原扵一不協一則無以萬殊一本之妙朱子一者善之原也善無常主如言前日之受是今日之受非也協於一如皆是葢均是善但易地不同者故無常主必合扵一乃為至善蔡氏曰協合也克一者一之謂也按以善為主善則師之故無常師善亦無常主惟協於吾心之能一乃為至善孟子曰權然後輕重然後長短皆然為甚此心之權度至一也而物不能欺以輕重長短輕重長短因物而形各得其分雖萬殊而其理未嘗不一也故協於克一一者善之原萬善從一中出此心能一則無往矣此心若襍扵私欲何以一聖人之心常一所以動無非所謂一以貫之常人未免有二故常强恕○一本者理只是一箇萬殊者做出却有千般萬様不同一本尺度權衡之有定如較勘權量只有一箇民間私造大小便二三而為惡矣萬殊稱量天下箇箇不同從此一定權量中出無有差貳所以一本萬殊萬殊一本萬殊不可執一而求惟求之不執於一故協於克一克一者一本上文用人之一亦一徳中事此又言一徳之要主善為師不専庶官上師古人無非師也○蔡氏云天一徳付之於人散為萬善人君合天下之萬善而後理之一者可全也此數句説得融貫○理之散見者謂之而徳其總稱一則本原來處窮理者須窮其不一者而至於一力行者須體其不一者而至於一○理在吾心因行而名謂隨事而顯謂之易地皆然謂之一一者吾心之天則也理隨事顯而本則也克一者得吾心之天則事事有箇權衡尺度萬殊未始不同也是曰協於克一四句一串無相對之意○如廉是當辭當受處是前日今日不受皆是也是一○横渠天下善善天下之一朱子謂這見他說得極好處從一中流出者無有不善蔡傳似未悟徹宗㫖也○一有對二三而言者有對萬而言者此篇之一皆對二三而言然不二三之一即對萬之一也○予此說間以語人多不契獨浙西儀卿者有合焉其言曰純粹之一即有常一純不已是也有常之一即并包之一吾道一以貫之是也若謂有純粹無襍之一有始終無間一有該括萬善一則破碎經文自然不雅
萬姓咸曰大哉王言至永底烝民之生咸曰者見感通無間也又曰者見因而又得其心也王心之一徴諸萬姓王之一徳於是不可揜矣○王之未一以訓萬姓從違王之一則發於人人得以見其心知其一於公不貳扵私也一於義不貳扵利也一於道徳憂勤不貳聲色遊畋也一扵君子
貳於小人也則萬姓趨向亦自不容不一矣○克綏永底皆承一徳說來先王之禄即所謂天明命者今王以一徳保厥位則克安此祿而無靡常之憂矣烝民之生即所謂以有九有之師者今王一徳作民主則永底其生而無罔克胥匡之憂矣○傳中感應效騐實相因有此一徳則有此感應自然之理見其徳之真能一也重一徳上說有此感應則有此效驗效驗方就外靣
嗚呼七世之廟至可以觀政七世之廟其外則猶有不毁者可以觀徳之修否不能掩於後世之公也萬夫衆人各有意欲行其私而吾能總攝整齊之如出於一人政教之善有以深服其心何以如此可以觀政之修否不能掩於天下之公也王者逺畏後世近省當時所以修其徳政不容已矣
 按宗廟以享祖考而致其報本之意厚薄故制有隆殺天子官師其制不同官師謂諸有司之長止及檷却於襧廟併祭祖適士二廟祭祖祭禰皆不及髙曾大抵士無太祖而皆及其祖考大夫一昭一穆太祖之廟而三大夫亦有始封之君如魯季氏公子仲孫氏則公子慶父叔孫氏則公子是也諸侯二昭二穆太祖之廟而五天三昭三穆太祖之廟而七自上而下降殺以兩自下而上扵七不可復加而宗不在數中太祖百世不遷三昭三穆世次親盡則遷周至穆王時文王親盡當祧共王時武王當祧以其有功當宗故皆别立一廟而謂之文世室武世室亦皆百世不遷漢世之制每帝輙立一廟不序昭穆景帝髙帝
 為太祖文帝太宗宣帝又尊武帝世宗世世不毁光武中興洛陽髙廟南陽舂陵立四親廟明帝遵儉自抑遺詔藏主光烈皇后更衣别室後帝相承藏主世祖之廟由是同堂異室之制迄今莫之能改○又按商有天下自湯創業而以契為太祖周有天下自文王武王創業而以稷為太祖稷契皆有功徳始封為諸侯建邦啟土湯武雖有天下而實承其統不得不以為太祖後世漢髙帝唐太宗宋太祖則皆起自匹夫初無所因宜為一代太祖其所追尊祖考在其身則為近親功徳之所本也宜極推崇之在後世子孫論之則親已逺其廟當以次祧而功徳非一創業所自不得商周稷契為比唐宋既以自創業者太祖又以太祖追尊第一室為始祖既為太祖又有始祖是廟有二祖二祖不可太祖常厭於始祖合食之時不得正其太祖之位歴代議者每不滿扵此朱子王安石之說謂始祖不可祧其大端有五謂篤生聖人始祖不可無功徳一也謂推太祖之心亦欲尊崇其親二也謂始祖之廟不毁然後始祖之次當祧者可藏主始祖夾室若祧祖則始祖以下藏主太祖夾室祖考藏主子孫夾室於義為不順三也若為祖别立廟則有原廟之嫌四也謂太祖功徳配天所伸之祭至多廟享始祖屈所屈之祭至少五也○義精矣抑有疑焉太廟太祖之廟而以始祖第一室其名實不相合矣推太祖功徳所自不可始祖無所預推太祖尊親之心固不可始祖以下盡可祧但始祖不得稷契太祖而以子孫之故強居太祖之位其義終安禮以義起不知何如而後可此必俟有議禮制度聖人然後能定不然則姑守朱子之說可也
后非民罔使至民主與成厥功君之與民實相須君之取善當無間匹夫匹婦雖若所知之狹然離而聽之則愚合而聽之則聖衆多智慮聖人不能加焉苟自廣狹人而匹夫匹婦有一不得自盡上則理有遺知事遺照主將誰與成厥功哉○人君有自廣狹人之心則豈能主善為師乎推主善為師之量則必使匹夫匹婦無不自盡一善之遺堯舜詢於芻蕘鰥寡無盖明四目四聰為此也然帝王豈能人人延見日日咨訪只是吾之聰明不蔽樂善無倦則凡政事所接無非延納地民情所達皆吾感觸之機爾聖人以己不能匹夫匹婦之善為懼而後匹夫匹婦不被己之澤為耻譬之天能包羅萬物而後萬物咸被其澤也後之沾沾自喜足已自用者竟何為哉
 
 
 
 
 尚書日記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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