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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堂先生文集卷之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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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堂先生文集卷之二十
 杂著○朱子大全记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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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卷
答吴晦叔书。论春秋书正。引伊川孟子说。以为改月之證。又引伊川及书传说。以为不改时之證。然周人改月之證。既无可疑。而改时则虽无明据。改月而不改时。则月与事又相差二朔矣。窃恐以汉书考之。武王之十有三年春。即南至月也。此足为改时之證。又春秋中记灾异处。改时之證。不一二计矣。但书传秋大熟未穫。不谓冬而谓秋。是则可疑。窃念月数虽改。而当时二者并行。惟人所用则时亦虽改而二者并行。亦如月数。故此或称秋也。若使夫子为邦则行夏时固也。而方修国史。独不从周。书春于周人之所不春耶。深恐可疑。○论孟子操舍一章曰。指此为心体之流行则非矣。按后答石子重曰。正是直指心之体用。而言其周流变化神明不测之妙。据此则此书之非定论可知。人心私欲。亦依旧是未定之论也。
答石子重曰。人之所以为学者。以吾之心未若圣人之心故也。若吾之心。即与天地圣人之心无异。则尚何学之为哉。按心之本体则吾与圣人一也。统言其真妄邪正。则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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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果未若圣人之心也。心固兼理气。而主气说则曰未若。主理说则曰本同。下文驯致其极。天地圣人之心。不外是焉。即本同之验也。心未若圣人。已似未备。而又以所以为学。谓之心未若圣人之故。则圣人若将无学矣。圣人虽曰生知。亦尝曰学不厌。又曰莫如丘之好学。圣人岂不学也哉。此篇深所可疑。○论孔子操舍出入四句曰。正是直指心之体用而言其周流变化神明不测之妙。按此是正论。而后谓此书未尽何哉。盖心之体用神明变化。非但入而存者如此。舍而亡者。亦周流不测之故也。故先生尝答何叔京曰。心之体用始终。虽有真妄邪正之分。其实莫非神明不测之妙。虽皆神明不测之妙。而其真妄邪正。又不可不分云云。特如此说然后。可以尽之矣。又答游诚之曰。心之体用始终。真妄邪正无所不备。先生自谓意极完备者此也。此答之未尽。似以其不并举真妄邪正。而只言心之体用存亡也。○又论胡文定所谓不起不灭心之体。方起方灭心之用。能常操而存则虽一日之间。百起百灭而心固自若。曰自是好语。不起不灭。非是块然不动。无所知觉也。又非百起百灭之中。别有一物不起不灭也。但此心莹然。全无私意。是则寂然不动之本体。其顺理而起。顺理而灭。斯乃所以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云云。按文定此说。有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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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先生旧说未发者恒乘在已发之病。而读者往往疑其过处。今先生如此解之。其无病可知。○曰以心使心。亦谓自作主宰。不使其散漫走作。如孟子操则存求放心皆此类。按以心使心。所以异于释氏之以心观心者何哉。以心使心者。此心之本体常为权度而不使之走作。是一心也。以心观心者。方其观时。以此心而观彼心。所以不同也。○论吾止也与未见其止曰。以上下文考之恐同。按两止字止则同矣。宋文正以此为初年所见。抑晚见别有可据耶。○曰慎独须贯动静做工夫。此与章句定论不同。○论圣人主静曰。静字势重。按以天理则静为体。以人道则静为本。君子之学。必贵乎动亦静而静亦静。
第二十四卷
答陈明仲曰。今既未葬。三虞卒哭之制无所施。不若终丧立主而祔。祔毕于家庙。旁设小位以奉其主。按葬既过时则待葬毕。当立主祔庙。体魄方未入土。而神安得遽祔庙旁乎。妻丧虽轻。恐不当如此。此答可疑。抑以妻丧屡年未葬。则夫不可以屡年持服。故有此从权耶。夫虽不能屡年持服。明仲有子。亦可以遽然祔主而自除其丧耶。○论祭礼一书皆非定论曰。配祭只用元妃。继室则为别庙。按先生尝曰古以媵妾继室。故不容与嫡并配。后世继室乃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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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聘。自得为正。祭于别室未安。据此则此非定论也。曰或有庶母。又为别庙。按庶母则为坛以祔而不入庙礼也。今并列于五等一室之庙。恐非礼意也。曰妻先亡。又为别庙。弟先亡无后。亦为别庙。伯叔祖父兄之无后者。各以一室为之。按家礼兄弟嫂妻妇祔于祖母之傍。旁亲之无后者以其班祔。据此则此又非定论也。且五等各为一庙。则一家六庙。礼甚僭矣。又曰冬至已有始祖祭。不更别祭。按家礼冬至祭始祖毕。行礼如上仪。今曰不更别祭可疑也。曰元朝在官者有朝谒之礼。除夕前三四日行事。窃谓履端之祭。行于旧岁三四日之前。尤似可疑。○论克己之目不及思曰。洪范五事。以思为主。盖不可见而行乎四者之间云云。窃意思固行乎四者。故不别立目。然思是心之动而可以兼该于动条。故程子所以动箴中。特著诚之于思也。答李伯谏形有死生真性常在曰。未尝不在。按伯谏则以性字看作释氏之轮回返本。而先生则此性字只作理字看。故其言如此。先生每以性字当理字。如答程允夫,连嵩卿。皆以性无死生言之。窃意在天曰理。在人曰性。性是禀受后具于是气者也。是气既尽则是性亦亡。安得曰无生死乎。○曰上蔡云释氏之论性。犹儒者之论心。释氏之论心。犹儒者之论意。此意剖析极精。按儒者曰毋意。释氏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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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此则似之矣。儒者曰主宰是心。而释氏曰作用是性。似或不同。先生论心。此等处只指心之作用者。依复是圣人本天。释氏本心之论也。
答林择之书。论赤子之心曰。推明程子之意云云。按程子曰赤子之心已发而去道未远。窃谓赤子之心。亦有动静。而只曰已发何也。朱子尝推明是说曰众人之心。莫不有未发之时。不以老稚贤愚而有别也。但孟子所指赤子之心。因其已发而可见云云。盖程子发明孟子之意。朱子发明程子之意也。○所答二公书中曰。未发只是思虑事物未接时。于此可见性之体段。故可谓之中而不可谓之性也。发而中节。是思虑事物已交之际。皆得其理。故可谓之和而不可谓之心。按此恐可疑。先生既说得如此。而中庸章句曰未发则性也。又以程子既发则不可谓之心之说谓未稳。定论可见。○比因朋友书中曰。先圣说克己复礼。寻常讲说。于礼字每不快意。必训作理字然后已乃今知其精微缜密。非常情所及。按愚亦于此礼字。每尝致意。今因先生说而细思之。盖圣人不曰复理而必言复礼者。礼即天理之节文。而复礼即复理也。但理字所该者广。学者未易下手。而礼字尤有切于日用。如正衣冠尊瞻视。齐庄整肃是也。○所论颜孟书中曰。存久自明。何待穷索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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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实不诳。按存养穷究。是犹轮翼之不可偏废。不自明理而待其自明。恐无是理。是或救择之之偏而有是言欤。○论三代正朔。又申改月不改时。以證行夏时之义。但此书无段落可疑。盖先生则依程子说。以为周人改月不改时。而孔子特加春于建子之月。周之所不春而春之。以寓当行夏时之义。胡氏则以为周人既不改月。又不改时。孔子以周之子月事系之寅月之下。此所谓夏时冠周月也。窃恐二说皆似未然。圣人既修国史。不从时王之义。而擅改天时。非春而春之。岂有是理。且以胡氏说言之。月与事常差两月。圣人制作。必不如是。而先生非之是也。圣人若用南面之权而自行夏时。则宁以寅月之事系之寅月之下。必不以子月事移之寅月。有是烦扰而错乱也。先生又以竹书晋史用夏正。證胡说之可据。然又安知竹书寅月之下。非寅月之事乎。○论易箦事曰。盖因季孙之赐而用。虽有所缘。然终是未能无失。后答王子合曰。季孙之赐。曾子之受。皆为非礼。或曰因仍习俗云云。按辞受之际。习俗之失。中人以下。所当加意。而以曾子之亚圣。岂容如是。或曰檀弓所记。多诞妄不足信。然朱子曰曾子易箦。非记者之误则又非失实。既非失实则恐难以曾子之受为非礼也。窃意曾子在鲁为大夫。虽无可證。而尝为楚卿则是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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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也。既为大夫则季孙赐以大夫之箦而曾子受之。非非礼也。但受之而未及寝处矣。寝疾之际。童子曰大夫之席在彼。何不于此正终。曾子闻之。举扶而易之。大夫而终于大夫之箦礼也。曾见性斋许公。其言大率类此。而为其创新。未敢信也。最后思之。说得如此然后。于理似最顺矣。
第二十五卷
答蔡季通人之有生书。先生自以谓此书未莹。盖其未莹处在上半一截。而曰私而或不善。故其发皆人欲。又曰人心道心之别。自其根本而已然。又曰惟精惟一。所以审其善不善。此皆未莹之说也。节要只录下半一截。盖下半初无未莹。而不可以上截之未莹。并废下节也。○曰祭法明有等差。未易遽改。古人非不知祖不可忘而立法如此。自有精意。按先生立论如此。而家礼并祭四代。今只得从家礼。然据礼则自天子七庙而杀之以两。诸侯五庙。大夫三庙。庶人只祭祢。此是古礼之正。而先生此论。恐为定论。○论费隐说曰。察乎天地。终是做隐者不得。窃意季通书中。必以造端夫妇为费。察乎天地为隐。与知能行为费。不知不能有所憾为隐。而先生不以为然也。横渠及吕氏说如此。吾先祖录疑中。亦如此说。愚尝谓此说甚好。而但与先生说不合也。费隐二字。尝观明儒杨升庵慎费字看作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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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古字)此说亦似好。○前日野行书中曰。连日读参同颇有趣。知千周万遍非虚语也。按参同契本文曰。千周灿彬彬。万遍将可睹神明。或告人魂灵忽自寤。盖此个说。亦不无至理所寓。故先生谓之非虚言。而非谓参同全篇读之千万周而知其非虚言也。若其道理则感兴诗中。已斥其逆理偷生矣。
答方伯谟曰。富而可求。以文义推之。当从谢杨说。东坡说亦是此意。似更分明。按谢杨以为可求不可求。皆决于命。论语或问先生以此为未安。而此云当从可疑。东坡曰。富贵有求而不得者。不求而得者。是不可求云云。此说盖得圣人本意。故曰更分明。○前日托俞尉书中曰。廖子晦言天地之性。即我之性。岂有死而遽亡之理。引大全集中尧舜托生之语为證云云。按尧舜托生。盖谓尧舜还生于后身。而子晦以證其死而不亡之说也。尤庵劄疑以大全作二程全书。今考二程全书。无此等说。此大全必非二程全书。而劄疑说恐误。
与吴茂实书曰。陆子寿兄弟近日议论。与前大不同。却方要理会讲学。按此是太极说未出之前。故其说如此。
答江德功曰。絜矩者度物而得其方也。今曰度物以矩。则当为矩絜。乃得其义。按此与章句所谓矩所以为方之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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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下文以己之心度人之心。此为定论。
答黄直翁论泰伯事曰。以天下让。只依龟山说。推本而言之为是。窃恐此为定论。盖泰伯只是让国。非让天下也。孔子特言以天下让者。盖自得天下之后推本而言。则泰伯之让。乃是让天下也。泰伯若当初不让其国。则毕竟天下是泰伯之天下故也。岂太王真有剪商之志。而泰伯阴成其谋者哉。论语集注只因让天下三字。而说得太王实有心于剪商。而泰伯真以天下让。终恐可疑。○论卫君事书中自不奉父命以下。是论夷齐事也。愚谓叔齐之事。常所可疑。父命欲立叔齐。则伯夷之逃。乃天理之不得已也。若叔齐则兄既逃矣。无复可望于让国。而父命不可不奉。宗社不可不念。但知逃之之为安心。而不知不逃之为合礼。此程子所谓不可而亦云叔齐当立者也。先生既以逃去为未善。而又曰居势如此。不逃却不得何也。窃意叔齐之逃则未善。而只是出于至诚恻怛。无一毫私意于其间。故孔子所以许之以仁也。
第二十六卷
答吴德夫书。引程子说曰。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其体则谓之易。其理则谓之道。其用则谓之神。此体在人则心是已。其理则所谓性。其用则所谓情。其动静则所谓未发已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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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时也。天人之分虽殊。静而此理已具。动而此用实行。则其为易一也。其所具之理。所行之用。合而言之。则是易之有太极云云。此以易与心对举而言。世之为心气之说者。往往主此为说。然窃详先生本意。则易是理与神之实体。心是性与情之主宰。
答杨子直曰。向以太极为体。动静为用。其言固有病。后已改之曰太极者本然之妙。动静者所乘之机。庶几近之。按太极动而其用行。太极静而其体立。则动静便自为体用。固不可以动静为用。所以改定者此也。又曰盖谓太极含动静则可。(以本体言。)谓太极有动静则可。(以流行言。)若谓太极便是动静。则是形而上下者不可分。而易有太极之言亦赘矣。按世学以动静只看作气动静。而谓之太极无动静。观于此而可以知其谬矣。但主其方动方静而观之。是气动静。不可谓太极动静。故先生又诫其形上下之无分。其旨深矣。
答廖子晦书。明道云鸢飞鱼跃。与必有事焉而勿正同。子晦曰万物在吾性分中。按如子晦之说。则性与物有彼此之别。而非万象之本具于吾性。先生非之是矣。先生曰。道体无乎不在。勿忘助之间。天理流行。正如是尔。此说尽之矣。盖鸢鱼之以飞跃为事。是有事也。其飞其跃。非有期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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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飞跃。是勿正也。因其性而不忘飞跃。是勿忘也。因其天机之动而其飞其跃。皆出于自然。是勿助长也。是其天理之自然而有合于养气之节度。故明道及先生之言如此。○曰智主含藏。有知觉而无运动。按智无运用。殊若可疑。然智之未发。主含藏而不昧。智之已发。只是辨别。才辨别。便交付各情。依旧是含藏。未有若仁礼义之运用也。○曰东坡在湖州被逮。面无人色。两足俱软。几不能行。求入与家人诀。而使者不听。虽伊川先生谪涪陵时。亦欲入告叔母而不可得。惟了翁被逮。闻命即行。使人骇之。请入治装。而翁反不听云云。按此段语势。似以伊川事为未足。而于了翁。有深许之意。盖此时子晦为上官所怒。窘辱多端。大不能堪。故先生极言其处变之道。而必使用了翁法门也。伊川之入告正也。而求入而不得。则不如了翁之直行为快豁也。○前此屡辱书中曰。来谕正谓日用之间。别有一物。光辉闪烁。动荡流转。是即所谓无极之真。所谓谷神不死。二语皆来书所引。所谓无位真人。此释氏语。正谷神之酋长也。尤庵劄疑以二语以下廿四字。谓先生自注而误作大字。与元文相浑云云。按此说是也。盖正谓以下此皆来谕之语。廿四字即注脚也。
第二十七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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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黄商伯书。商伯问大学或问云知至云者。物格知至而于天下之事。皆知至善之所在。程子则曰格物非欲尽穷天下之物。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云云。先生答曰。经文物格。犹可以一事言。知至则指吾心所可知。不容更有未尽。按物格知至云者。谓既格那一物之理。则那一物之所知无不尽也。非尽知天下事物之理然后方可谓之知至也。既曰物格犹可以一事言。则知至独不可以一事之知而言耶。今以物格属之一物。知至属之尽知事物可疑。○曰论万物之一原则理同而气异。观万物之异体则气犹相近而理绝不同。气之异者。粹驳之不齐。理之异者。偏全之或异。按世之主此以为说者。皆以一原看作人物未生之前。而既生之后。看作不同之理恐误也。盖理即太极也。以其统体而言则方天命赋与之初。只是一般之理。而及其异体之后。随气之昏明开塞而理亦不同矣。以其各具者而言。则虽其异体之后各一太极。而异体之理。乃是当初所赋之理也。一原异体之理。可验于同一时分同一地头。而指其浑然之体则一原之所同也。指其昏明之分则异体之各异也。
答詹元善曰。今左右方读水经而治词业。按水经。乃元魏桑钦著水经。记天下诸水。宋时新法。以水利应科。如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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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治事斋所谓水利是也。
答潘叔度曰。所谓敬之为言。所以名持存之理者。于鄙意似未安。按此书以敬所以名持存谓未安。而下书乃曰敬者存在之谓。此语固好。又曰敬字下功夫。所以持守此心。而欲其存在之术。此两书若是参差。深所可疑。大率上说指以敬直内之病。下说指敬以直内也。盖敬者所以主宰者。而所谓主宰者。便所以持守此心而使之存在。非主宰之外。别有持存之理而得名为敬也。
答潘叔昌曰。天上无不识字底神仙云云。按此段难通。叔昌所谓天上无不识字神仙云者。盖浙中学者全务博学。先生尝斥之叔昌以谓天上神仙亦无不识字底。以比自古圣贤无不博学。所以斥务禅定而废讲学也。先生曰。此论甚中一偏之弊云者。盖许其深中专务禅学。不读书之病也。但叔昌之病。又不可不救。故继曰只学得识字。却不曾学得上天。不如且学上天云者。以天上比圣贤地位。而学得上天。比学得圣贤地位也。盖谓尔之所学。只务博学而不知学得圣贤。不如只学圣贤也。继曰上得天了。却旋学上天人亦不妨云者。既上得天。却学得天上之识字神仙。盖谓既得圣贤门路。却又博观圣贤之书亦不妨云也。尤庵劄疑谓上天人。当作天上人。此说似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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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刘叔文曰。理与气此决是二物。按理与气不相离而亦不相杂。以其不杂而言则是二物也。以其不离而言则是浑沦不可分开。各在一处也。不离之中有不杂之妙。是二物之各为一物也。今以先生所言太极图解推之。第一圈是其冲漠之本体而未有物。已有为物之理也。此主理上看也。第二圈第三圈则太极在阴阳五行之中。浑沦而不可分开。此主物上看也。此书之旨。恐只如此。而学者往往看理气作一物。乐浑沦而恶分开。其流至于认气为理。此世学之所以差也。只得律之以先生此书。则其误可知也。○下书曰。须知未有此气。已有此性。气有不存。性却常在。虽其方在气中。气自气性自性。按此书诸性字。皆当作理字看。若只得看以性字。则此只是释氏说也。盖超形气而言理。则未有气而已有理。气不存而理却在也。据此而言。则理气之为二物。尤可知也。
第二十八卷
答吕子约书。子约问相识有馈生鹅。欲杀之则甚不忍。欲货之则取其利而杀其身。恐有冤之之意。常感于中云云。按子约此论。已是犯禅。先生答以钓而不纲。弋不射宿。远庖厨之义。更无可论云云。或曰。程子曰牛壮食其力。老而屠之为不仁。似与子约此说无异。愚答曰食牛之力而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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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屠之。果似不仁。且古礼诸侯无故则不杀牛。大抵古人牛老而死则埋之而已。但古今有异。牛老则卖之。不自见其屠可也。伊川此说甚异于子约之禅底意。而虽生鹅见其生而即杀之。亦似不仁。但不可有冤之之意而至感于梦寐也。○问传不习乎。当以明道说为正。答曰。义理两通存之可也。按此条子约以不习传与人。从明道说屡问。而先生屡答曰。如明道说。文势不顺。又曰文意未如此。而今曰两通。盖明道说于理甚当。而子约疑之是也。故先生稍变其说。而于集注不从明道说可疑。○论操舍存亡曰。是人心之危。此与答南轩存亡出入固人心之说。恐亦同是未定之论。○自顷承书。书中曰一向耽著文字。令此心全体都奔在册子上。更不知有己。是无知觉。不识痛痒之人云云。按心不发则已。发则全体发也。一日酬酢万变。皆是心体之发在事上。况读书而安得心体自在里面耶。戒之以专意耽读则可也。而宁岂有留头出尾。留体出用底心耶。此皆极言其心之放而戒子约之偏也。语意或似未莹。而学者不以辞害意可也。○张元德训道为行书中曰。若以形而上者言之。则冲漠者固为体。而其发见于事物之间者为之用。若以形而下者言之。则事物又为体。而其理之发见者为之用。按冲漠为体而发见为用可也。而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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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理决是二物。体用只是一物也。事物安得为理之体也。窃意事物为体之体。以形体言。盖理本无形。故以无形者为体。而有形者(发见可见。)为用。气本有形。故以有形者(事物是也。)为体。而无形者(理之发见。比物则又无形。)为用。事物非理之体。然理必发见在有形体上。故曰事物为体。如语类说耳目是体聪明是用也。但以形体为体处。非体用之正训也。今之学者往往说理无体用。而曰因气为体用恐非也。○曰以未发为太极便不是。自注曰。未发者太极之静。已发者太极之动。按此是最晚定论。而语类所云性犹太极心犹阴阳。非定论可知。○所示四条书中。子约以耳无闻目无见谓未发。而先生以心之有知耳之有闻目之有见为一等时节。虽未发而未尝无心之有思耳之有听目之有视为一等时节。一有此则不得为未发云云。盖心之有知。是至静中能知觉者。有闻于耳有见于目。不害为未发。若以无知无闻无见必以为未发。则除非死人或瞌睡汉。则只是许渤之敬也。思者吾之有思也。听与视吾之自去佗听之视之。此则乃是已发而与有知有闻有见。大故不同。此义甚精微矣。○子约则谓浩气元是配合道义而成。无道义则气为之馁。先生则曰此气能配道义。若无此气则其体不充而馁然耳。子约则以气与道义合作一物。而先生则二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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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则以无是之是为道义。以馁为气馁。先生则以无是之是为气。以馁为体馁。集注以馁为气不充体。亦此意而是定论也。后答项平父书曰。心有不慊。即是不合于义而此气不生云云。此馁字又似指气馁而言。然此气不生。即体之不充。上下馁字其义同矣。近日学者往往分得此两馁字。或曰气馁。或曰体馁。或曰道义馁。纷纭未已。不可不辨。
答王子合书曰。家祭一节。略具饭食。墨衰入庙。酌酒瞻拜而已。亦卒哭后如此。前此无衣服可入庙。按未葬废祭。尸柩至凶。不可于凶时行吉礼也。岂无衣服可入庙之故耶。此答可疑。
答林叔和曰。孟程所说才字之意不同。程子为密。孟子未免少有疏处。今以程子为主。而推其说以阴补孟子之不足。则两说不至甚相妨。按孟程之言。疏密虽异。善看之则不害其为同。盖才是性之用。(真西山说。)性是圣愚所同。故才亦圣愚之所同得也。但为气禀所拘。如性之囿气。故人有才不才之异。而气清则为周公之才美。气驳则为商辛之才智。有生而才敏者。有生而才钝者。有先钝滞而后敏悟者。此皆拘于气之验也。孟子主性之用而言。程子主气之拘而言。所主不同。而实则未尝不同。先生所谓推其说以阴补者。恐此之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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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卷
答潘端叔书。问畏于匡。独言文王。而先生曰。文王道行于当时。泽及后世。按孔子之以斯文为言。不必在于传书。故先生曰不然。然道行当时。泽及后世。岂独文王乎。此则终恐可疑。窃意前乎文王。虽有尧舜禹汤而皆传道于文王者也。后乎文王。虽有武王周公而皆亲事文王者也。言文王则群圣皆在其中。而且既以斯文为言。故特言文王。恐亦以此也。
答程正思论犬牛人性曰。有生虽同。形气既异则其生而有得乎天之理亦异。在人则得其全而无有不善。在物则有所蔽而不得其全。又曰告子一段。欲如此改定。删去旧论。但恐于一原处。未甚分明。按此论犬牛人性之异。是气质性也。但言气质性之不同。则其本性无处可见。故曰一原未分明也。然孟子所论犬牛人之性。只言其气质性也。指言其一原所禀。则是本性之所同也。若曰孟子只言其本性则恐未然。
答周舜弼曰。有喜怒忧惧。则四者之发不得其正。无喜怒忧惧。则四者之发何不正之有。尤庵劄疑曰。有喜怒无喜怒与本文异。按尤庵此说恐未然。有喜怒。谓未有喜怒之前。先有此四者。或事已过而未遽忘。皆是有也。无喜怒。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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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有喜怒。而此心不系于四者也。经文之意。本自如此。而章句之意。亦无不同。○舜弼问形而下者道之用。必有形而上者为之体。其用广。安得不费。其体微。安得不隐。答曰只是如此。按如此则道器无分。而理为体而气为用。此答可疑。
第三十一卷
与黄子耕书曰。支子之祭。竟未安。向见范丈所定。支子当祭。旋设纸榜。祭讫而焚之。不得已此或可采用。然礼文品物。当少损于长子。一献无祝可也。按支子自祭。终恐未当。又见下。○曰以道心为主则人心亦化而为道心。如乡党所记饮食衣服。本是人心之发。然在圣人分上。浑是道心。按此段有似圣人无人心可疑。窃意虽圣人之上智。不得无由形气之心。而特道心为主。发皆合理。只见其浑是道心而已。化为道心云者。非始发之人心即为道心云也。始虽发于人心。而道心即为宰制。不至于危。所以曰化为也。
万正淳问中庸三年之丧。而答曰三年之丧。只是指父母丧而言。按寒洲李公尝论此曰。先生只以中庸本文正义而言之。非谓父母之外便无三年丧也。左传叔向以王太子王后并作三年之丧。太子即继体之服。妻则服虽以期。而实具三年之体。天子绝期而为妻犹服。以其有三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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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则通谓三年。自可无疑。若吕杨氏引此说以證中庸。则失之搀说而非其本旨。故先生于此断以为只指父母之丧。而近世反藉此说。以为天子诸侯不服长子斩之證。极可骇叹云云。此说恐极正。○答万正淳曰。嫡妇祔于妾祖姑。诚似未安。然未有考则不得已且从祔于亲者之文。按此答可疑。妾无妾祖姑。尚祔于女君。况承嫡之妇而何可祔于妾祖姑乎。丘氏仪节及柳东岩皆曰当祔嫡祖姑。恐当从。
第三十二卷
答汪长孺曰。道无方体。性有神灵。此语略有意思。但神灵二字。非所以言性。按性固是冲漠无眹。不可以神灵目之。故曰神灵非所以言性。然先生又尝曰最灵者纯粹至善之性。又作命诗曰。即此而思得性灵。
答都昌县生论天厌之曰。只合从古注说及范说。按尤庵劄疑引古注说曰若天丧己。此与伊川所言天丧予无异矣。范说则训厌为弃绝。此与集注合。然但云子路之野。不可以礼告恐误。子路非不知礼。而但不知圣人耳。盖论语此一段。常所可疑。而先生此说。亦甚模糊。终恐难晓。
答白鹿长贰书。尤庵劄疑。有今改之包静字。不过两节。此甚可疑。原本所无。而劄疑所云。未知其曲折也。
第三十三卷
与陈伯坚书。稍知触净之触字。似蠲字之误。
答胡季随曰作欲发是。窃谓心有未发已发而已。焉有欲发地头耶。先生以此为是可疑也。○问尧汤不可谓不能致中和。而亦有水旱之灾。答曰尧汤之事。非常之变也。按此答或未尽其语意也。窃谓天地之间。气数往来。或水或旱。此理势之固然。而气数之所常也。尧汤生于其时。水旱何可免也。但治水潦而洪泉退。祷桑林而大雨应。此则尧汤极中和之德。致位育之效也。以此非常之变。而必在尧汤之时者。亦天之所以仁爱斯民也。
第三十四卷
答应仁仲书曰。赵氏聘币。无置之之所。再结姻好为善。而诸女及孙。年岁无相当者。按此论可疑。不幸而女夭。则聘币当遣归。何至一币再用而更结姻好也。盖赵家悲痛变食而送还其币。有更结姻之意。故先生之言如此。然此币既来则当再还之。再还而又来。则未葬可纳圹。既葬可置田而给墓户矣。或就墓前埋之或烧之。亦无不可矣。先生所谓施诸桥道。义既无当。而再结姻亲。亦非此币区处之道也。先生孙女后适赵致道。亦必别用他币。而不至于再用此币也。或曰虽受币而未及合卺。则以币纳圹。有同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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殇。此则不然。亡女在时。已受其币矣。亡女之所受。纳于亡女之圹。有何不可乎。
答周叔谨曰。腰绖之下又有带。斩衰绞带。齐衰布带。盖绖带以象吉服之大带。此带则象吉服之革带。非齐衰则只用布带而无腰绖也。按此谓齐衰亦有腰绖。非只用布带而已。叔谨谓齐衰以下有布带而无腰绖。故先生之言如是。韩南塘尝言此书谓齐衰无腰绖。与家礼不合云。南塘看文字何至如此。恐偶失照管。○又曰右本在上者。以麻根处著头右边。而从额前向左围向头后。却就右边元麻根处。相接以麻根。搭在麻尾之上。按斩齐衰左右本。恐只当以项后相接分左右。然后礼意似精。近世性斋许公尝为此说。恐看得极好。但先生此说。比家礼尤详焉。无容更议。○曰辟领是有辟积之义。虽广四寸。须用布阔四寸长八寸者。摺其两头。令就中相接。即方四寸而缀定上边于领之旁。以所摺向里。平面向外。如今裙之有摺。即所谓辟领也。按此与家礼不同而别成一制。未知其何所据也。窃谓辟领之制。当于两肩上。裁入四寸。又于前尺二寸之下。皆裁入四寸。则阔四寸长尺二寸。遂辟开于左右。丧服之辟领。只是如此。而丧服传文。本自明白。与今之所谓辟领不同矣。后世至有三条布三加领之说。昧于古制。错乱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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旨。家礼及大全。亦未有定说。可胜叹哉。
答朱子绎曰。大学学者之读此而不得其要者。类如数遗契之齿而求有获。亦没世穷年而无得矣。按遗契谓遗弃之虚簿也。齿列也。宋人有得遗契于路而自以谓富可致也。毕竟是虚契。无所得也。此言读大学者不得其要。则亦如虚契之无得也。尤庵劄疑。不详此义而谓之当考。以尤翁之博洽。亦有未考耶。
答徐彦章曰。未发只是未应物时。虽市井贩夫厮役贱隶。亦不无此等时节。尤庵劄疑曰。先生尝言众人无未发时。盖众人之心。常汩于欲而摇荡。故虽未应物时。亦不能寂然。与此不同。此恐初年说云云。按尤庵此说恐欠考。而先生此说为定论。众人无未发。乃未定之论也。先生答林择之书。引延平说曰。人固有无所喜怒哀乐之时。然谓之未发则不可。尤庵所谓众人无未发。即据此而言也。然中庸章句曰。未发则性也。苟谓众人无未发时。则是众人无性。其可乎。且中庸或问曰。众人之心。莫不有未发之时。不以贤愚而有别。大全语类。谓之未发之中众人皆有者不一。皆可考也。
第三十五卷
潘谦之问伯夷伊尹时同而出处异。一是则一非。答曰。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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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夷伊尹所为为非。恐未安。按此答只言其未安。而不言其如何为未安。盖引而不发。使学者自得之也。窃谓伯夷伊尹出处之异。犹三仁之其事异而并称仁。伊尹汤之元臣。伯夷周之隐士。事业不得不异。伊尹任伯夷清。见得亦自不同。事虽异而不害其同归于义。
答李守约书。谓生己者则不问父妻父妾而皆得母名。至如封叙封赠。亦但谓之所生母而不谓之庶母。按庶子之封赠庶母。尤庵以为未当于理。然庶子之未承嫡者。适母元有封赠。则恐不可不推恩于所生。先生所谓封赠。似指此等之谓也。○曰禽兽于义礼上有见得处。亦自气禀中来。如饥食渴饮趋利避害之类而已。按此所谓义礼上见得。似指其趋利避害。如鸡犬之见食而不敢逼。尚有全身之义敬主之礼也。然此何足谓义礼也。只是因守约之问而答之也。若论其禽兽之或通者而言之。通仁路者。自是禀木气重也。通义路者。自是禀金气重也。方可谓之气禀中来。然愚尝于此窃有所疑者。虎是得金气者而反通于仁。蜂是得火气者而反通于义。獭是得水气者而反通于礼。此则未可知也。抑亦得气之粗。故得气重者。其理愈塞。反从其相克处而粗通其理耶。
熊梦兆问释氏三失。其说当矣。而答曰未须如此立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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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可疑。
第三十六卷
答赵子钦书。按四十九蓍。握而未分。为太极之象。子钦说似或无病。苟如先生所谓一策不用象太极。则反似乎太极为空虚无用之物。而与阴阳五行不相干涉矣。然握而未分。只是太一之象。非太极也。盖四十九蓍。形下者也。虽曰未分。不可以形下之器。谓之形上之理也。一策不用。虽似无用。然二三四五之揲。皆由于此一策之虚。则一策之不用。乃用之大者也。先生以谓不若一策象之为无病也。
答方宾王曰。理之在心。即所谓性。故邵子又曰心者性之郛郭也。今据此一段而言之。则有似乎兼理之中。剔发性则心只是气而已。然心指其真体则曰性。指其主宰则曰理也。
答郑子上曰。理有动静。故气有动静。若理无动静。则气何自而有动静乎。且以目前论之。仁便是动。义便是静。此又何关于气乎。按此是先生最晚定论也。但谓仁是动而义是静。则便似仁无静而义无动。故子上有仁则已流出之说。而后书有诚体仁用之失也。然此书本明太极图之旨。故起头说理有动静。而以仁动义静言之。其实仁非无静而其意类则是动。义非无动而其意类则是静也。○论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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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之异曰。吾以心与理为一。彼以心与理为二。然近世一种学问。虽说心与理一。而不察乎气禀物欲之私。故其发亦不合理。却与释氏同病。按此一段。是先生定论也。一种之学。即象山是也。
第三十七卷
李尧卿问三代革命。何故要改正朔。只见其乱天时耳。答曰。改正朔。所以新民之耳目。古人盖有深意。而子丑之月。亦有可为岁首之义。按夏时既正矣。欲新耳目。何患无改。而特改已正之正朔乎。且子月乃一阳之始。犹可为岁首。而丑月为岁首。则十二月令。何者不可为岁首也。所谓古人深意殊可疑也。愚尝以是质之洲上。其说曰天开子地辟丑人生寅。三才迭运。故三正迭用。窃意伏羲时气数适当天统。故其历建子而其易首乾。炎帝时气数适当人统。故其历建寅而其易首艮。黄帝时气数适当地统。故其历建丑而其易首坤。当其时则正朔为正。初非人为之安排也。其后夏用连山。商用归藏。周用先天而正朔随之。及夫子时。周亦已七百馀岁。气数正宜行夏。故夫子言之耳。
答陈安卿论泰伯事曰。剪商乃诗语。不从是左氏所记。看书中说肇基王迹。中庸言武王缵绪则可见矣。此圣贤处事之变。不可拘以常法处。而泰伯之让则是守常而不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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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当此事者也。其心即夷齐之心。而事之难处则有甚云云。今据先生此论。则太王实有剪商之志矣。以太王而谋剪商。则安得为太王乎。泰伯不欲而自洁其身。归其所不欲于其亲。则安得为泰伯乎。盖诗所谓剪商。槩言其剪商之机兆于此也。书所谓肇基。中庸所谓缵绪。是皆推本之辞也。不足为剪商之据。而先生此书及论语集注。常所未晓。○安卿问文武易地则皆然。答曰。详考诗书。文武之心可见。若使文王漠然无心于天下。敛然终守臣节。即三分之二。亦不当有云云。按此说终恐可疑。文王之心。有心于取商之天下而不欲终守其臣节。则恐不成有如此文王也。武王初非有心于取天下而不欲守其臣节者也。况文王乎。三分有二者。受命于纣。专征不服之国。而德教所及。诸侯归之。与之共事商纣。此文王所以自尽臣节者也。文王虽欲不有。又何可得耶。○安卿论四然曰。恻隐者气也。动静者气也。答曰。此意甚备。按孟子之言四端。只言其理之发也。安卿此说。似宜见斥。而乃曰甚备何也。盖主理言则恻隐者理也。由中出者理发气随。而见诸外者理无形而气可见。故曰恻隐气也。且夫理有动静。故气有动静。然指言其方动静者则乃气也。故曰动静气也。后世主气之论。据此为一大證案。看理作死底物。然窃详北溪之意。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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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主气之说也。下段所谓其体则元亨利贞之道具而为仁义礼智之性。其用则春夏秋冬之气发而为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情云者。观其全篇大旨。则亦自是主理之论也。
第三十八卷
叶味道问功缌持服之节。而答曰礼既无文。即当自如。先生后云有一妇人遭功缌丧。皆疏食终月。此最可法。两说不同。○曰异姓为后。此固今人之失。今亦难以追正。按异姓为后。宋时国法然也。既有国法。而且其为后已久。故曰难以追正。然非族之祀。本非礼意。又有弟子之可主。则何难乎其追正乎。此答可疑。
第三十九卷
窦文卿问未葬时先忌。而答曰忌者丧之馀祭。似无嫌。然正寝已设几筵。即无祭处。亦可暂停。按未葬废祭。尸柩至凶。虽臣妾葬而后祭礼也。岂以无祭处而废祭乎。先生之意。盖谓忌是丧馀之轻祭也。异于时祭。故若有祭处则可祭之矣。然忌亦备礼之祭也。葬前不可不废。○曰今礼几筵。必三年而除。则小祥大祥之祭。皆夫主之。不必言为子而祭。按宋制父在为母。亦服三年。故曰三年而除也。若行十一月练。十三月祥。则先生以卢履冰一周除灵之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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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问妾母不世祭。答曰未详。又问庶子之子祭其祖母。曰未可知。按妾母乃自嫡子而言也。若其母则只曰母。安得云妾母耶。盖自嫡子而言则不世祭。而后日子孙之妾。可从通典说。为坛而祔之矣。苟有其子孙。则恐亦不可不世祭。
答陈才卿曰。微物之性。固无以见其仁义礼智。然亦何缘见得不是仁义礼智云云。据此则洛人之云物无五常之性。可知其非矣。
第四十卷
答曾无疑曰。令兄丧期。于礼闻讣。便合成服。当时自是成服太晚。固已失之于前。然在今日祥练之礼。却当计成服之日。至今月日实数为节。但其间忌日。却须别设祭奠。始尽人情。按无疑家在外闻丧。而闻讣四日。不即成服。延拖时月。若以闻讣日变除。则练与祥除不满其月。故先生使之计成服月日也。世之读此书者。皆曰祥练之祭。却计成服日退行。其间忌日。略设祭奠。不至虚度云。骤看则似然。而如此则是甚礼意也。先生必不为此等无据之论也。盖祭不为除丧礼也。生人之除服。固何关于亡灵之祭。而有此退祭也。窃详此书之意。祥练之礼。以丧人之祥除练变而言。忌日别设祭。谓除丧则虽退。而祭奠则别行也。近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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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家多误引此说。在外闻丧者。例以成服日行小大祥。而忌日则略设。似非先生之意也。窃谓初再忌。自行亡灵之祥祭。而祭除异时。丧人则除服于成服之月。大祥入庙之后。丧人仍守旧庐。以终其馀哀。恐无可疑。○曰谓圣人以喜怒动其志。固为不可。若谓都无所动。则是圣人心如木石。而喜怒之见于外者。特为伪耳。按动心有二。程子所谓其中动。孟子所谓不动心有异。圣人动志。即其中动之动也。
答潘子善以孔子欲以微罪行。自谓此与集注不同。恐是初年说也。○念玆在玆。以为禹自念。答曰林说是。王惟庸罔念闻。以庸训用。作六字一句。皆与蔡传不同。○论康王释丧服被衮冕曰。天子诸侯之礼。与士庶不同。传授大事。当严其礼。此与集传不合。然以事理言之。恐此书所论得之。苏氏讥其失礼非也。
第四十一卷
答林德久曰。非气无形。无形性善无所赋。故凡言性者。皆因气质而言。但其中自有所赋之理。按此是先生论性极精处。而今人或杂气质而言本性。又或不论其所赋之理随气质而不同者。皆非知性者也。
答欧阳希逊曰。须知性之原本善而其发亦无不善。尤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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劄疑发字看作赋于人恐误。
答严时亨曰。人生而静。是未发时。以上。即是人物未生之时。不可谓性。才谓之性。便是人生以后。此理堕在形气之中。不全是性之本体矣。然其本体又未尝外此。要人即此而见得其不杂于此者耳。易言继善。是指未生之前。孟子言性善。是指已生之后。虽曰已生。其本体初不相杂。按明道生之谓性。初与告子不同。告子则指其知觉运动者。而明道则指人生以后方始有性之名也。先生此段说。已无可疑。而世之论此者。以明道说看作告子说解释。而反致疑于先生。此说恐误也。尤庵劄疑。不相杂之杂字。作离字之误。恐误也。
答曾光祖曰。主式乃伊川所制。初非朝廷立法。固无官品之限。万一继世无官。亦难遽易。但继此不当作耳。按伊川定式。以有官无官为主牌之别。而继世无官者。只用牌子。今人无官而亦作主者。非程朱之意也。○迁主当以大祥前一日。祭当迁之主。告而迁之。次日撤几筵。奉新主入庙。按此亦家礼之误而非定论也。后答李继善书。有定论可考。
第四十二卷
答张元德曰。太伯之事正也。太王王季文武之事权也。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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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伯之让国。断发文身。父死而不奔丧。是权而得正也。文王之三分天下而服事纣。是正而非权也。今以泰伯谓正。文王谓权可疑也。
答李晦叔曰。兄弟异居。相去远者。兄家立主。弟不立主。只于祭时旋设位。以纸榜标记。逐位祭毕焚之。如此则似亦得礼之变。按此与与黄子耕书同意。○又曰吕后称制。武氏革命。事体不同自分明。光武追废。自其私意。不得为中理。按吕氏不当废。以但其称制也。然则武氏革命之罪。当杀无疑。而先生曾主不当杀之论何也。○曰惟葬则今人夫妇未必皆合葬。继室别营兆域亦可。按继室庙既合祔则其于葬也。独不合祔何也。此礼常所可疑。明时定国公徐永宁以此坐劾。恐过矣。
第四十三卷
答胡伯量曰。此如道服之横襕云云。按伯量方问绖制。而此答如此。窃谓绖制别有所答而今阙矣。此条别有所问而今只存所答矣。此答只是论带下尺也。但是家礼之所无。而无名一幅。使齐斩无分。此则断非礼经本旨。而今曰廖说是也。殊甚可疑。
答李继善曰。高祖祧去。虽觉人情未安。然别未有以处之也。家间将来小孙奉祀。其势亦当如此。按先生此时不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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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房迁奉之论。故其言如此。据此则长房非古礼。而特合于人情故耳。
郭子从问。曾子问取女有吉日女死。婿齐衰而吊。既葬除之。夫死亦如之。服用斩衰。今恐难行。答曰。未见难行处。人自不肯行。按曾子问此说。常所可疑。而恐非圣人之言。乃后儒之杜撰也。妇人不贰斩也。先王既不禁再嫁。则此女既斩于未成夫妇之地。而又斩于再适。则是非贰斩乎。况此女既不合卺则非夫妇也。以处女而服重斩。临异姓之丧。而自求为夫妇。遂欲终身不改。则是甚礼意也。先生此答。亦恐难晓。
答余正甫曰。姨舅亲同而服异。从母以名加也。舅亦有父之名。胡为而独轻。按礼外亲不名为父。舅何以曰有父名。舅则无母名无父名。故降于姨也。先生此说可疑。
第四十四卷
答潘立之曰。始祖只是祭于大宗之家。小宗则祭止高祖而下。然又有三庙二庙一庙祭寝之差。按先生此论骤看。则虽一庙二庙。皆似并祭高祖。而古礼则不然。二庙则止一昭一穆。一庙则祭祢而已。非二庙之中并祭二昭二穆。一庙之中并祭四世也。又曰宗子之家。立主而祭。支子则只用牌子。其形如木主而不判前后。不为陷中及两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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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椟。此盖宋时宗法不立。支子得祭其祢。故上文窃叹其法制不立。家自为俗。而答黄子耕,李晦叔书。亦有弟不立主。纸榜焚之之论也。然自是宋制然也。今不行宋制。则不可以先生之有云而立为定制也。支子则当献贤助祭而已。若居远而有故不参。则纸榜单献。如先生之论。似无妨。
第四十六卷
元亨利贞说曰。程子曰其体则谓之易。其理则谓之道。其用则谓之神。尤庵曰体形体之体。易指阴阳而言云云。按学者多以此易字看作理字。而若以理看则其下不当曰其理云云也。今以形体阴阳看恐当。盖心有主理而言者。冲漠为体而其理之发见者为之用。又有主气而言者。事物为体而发见于事物之间者为之用也。此盖以阴阳为心之形体。而以理为主宰。以神为用也。
第四十七卷
深衣制度曰。但不裁破腋下。按经文明说袼之高下可以运肘。则衣之裁袼审矣。此云不裁。恐因宋时之俗制。非据古而为言也。曲裾之制。蔡杨二氏亲见先生晚年弃而不用。则今不必为据矣。但不拘尺寸。而衣长过胁。裳长及踝。袂长如衣。则足以称身而不必拘于古制之拘以尺寸。不使称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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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田类说。井方一里。八家共之。一夫一妇。受私田百亩公田十亩。馀二十亩为庐舍。按此是三代圣人之制。而亦寓武足兵之法也。然犹可行之于一世。而实难通行于万世也。盖今日地广而民稀。则一夫百亩而馀田必多不垦矣。他日民众而地少。则一夫百亩而馀民必多游食矣。计天下之民。计天下之田。均之以百亩而谓无剩馀不足。则吾未敢信也。三代以前。田野始辟。民俗尚淳。则此法可行。而及其风气既薄。生齿渐繁。深山穷谷。莫不起垦。豪强富人。占地逾制。则虽圣人复生。势不得复行此法矣。先儒每谓仁政必自经界始。而先生亦屡致意于此法。谓若可行于当世者然。若使先生在位。任治平之责。则未知其能行否也。愚谓参以古制。合乎时宜。均排而不广占。限年而不限田。各自境内。计民口而计田亩。每夫各几亩。则民与地当相准而自无剩缩之患。若其土地高下则当仿井田例。下田倍之而或高下相半。又以三年一考。考其物故及新生者。二十而受田。六十而归田。其赋纳则以十一为法。如是则无废于寡而立于众之弊。乐者多而怨者少。公私可以俱便矣。
第四十八卷
记尹和靖五事。其三事迎拜观音。以母训日诵金刚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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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此明是和靖犯禅也。但记其事而无所论。先生于此盖用春秋之法。直书其事而贬自见也。
林黄中易西铭辨。按黄中至以西铭为名教之大贼。则其悖理极矣。本不足为辨。而既辨之地。先生只举父母宗子一句。以其已甚也。今以愚见演之。张子曰乾称父坤称母。张子之指乾坤。正如易之称乾元坤元。林谓之非易之本义。则顾未之察也。混然中处。乃吾藐然之身。位乎天地之中而为子道也。张子何尝谓与天父地母而中处乎。天地之塞吾其体者。盖阴阳之气充塞两间。而人物得之而为体也。张子若谓吾之体塞天地。则殆与浮屠所谓佛身充满法界似之。而今其引彼而證此。不亦妄乎。天地之帅吾其性。盖健顺天地之志。而天地之志理也。人物得之而为性焉。黄中但知心之所之之谓志。而不知天地之理为气帅。而命人物者。又其所谓父天母地。而吾为帅云者。非但悖理已甚。初未尝解看文字者也。但先生于此不必辨。而与之争辨如此。又与张无垢而失笑。毕竟作祸胎于此。此等恐非待小人之道也。
记潏水集启母石云云。按启母石在嵩山。禹治水时。自化为熊。以通环辙之道。涂山氏见之而惭。遂化为石。时方孕启。禹曰归我子。于是石破北方而启生。此说见淮南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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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辞注。而尤庵劄疑云启母石不可考。恐欠博考。
第五十卷
温公疑孟上下篇。惟瞽瞍杀人一段说。犹或近理。而其馀则厚辱孟子。肆然无忌。甘归于李泰伯,郑叔友之类。呜呼。温公之见。一至此哉。大抵温公学问。本自空疏。所谓念个中字及捍格外物等语。已见斥于程朱。而若乃认气为性。至以丹朱,商均看作人性之不善。而又以无分善恶。谓之中人。此乃荀杨之绪馀。宜其厚诬孟子也。其学问如彼而能致元祐之治。论议如此而犹参四贤之列者。以其有德有功而天下之被其赐大矣。朱子宋人。盖亦尊卫之甚。然以今观之。帝魏之失。疑孟之谬。终恐不可列于圣庑矣。○李泰伯常语曰。孟子劝王勿毁明堂。行王政而居明堂。非取王位而何。按常语中诟骂孟子。已无可言。而但此一段。泰伯之疑。亦或近理。隐之以谓周天子巡狩朝诸侯之所。故劝齐勿毁。夫然则孟子何不以此直告齐王。而特曰王欲行王政则勿毁之也。苟使齐王行王政而居明堂。则乌在其尊周之义也。辨之如此则无以折泰伯之说矣。大抵孟子之时。周室之微。甚于孔子之时。而列国之眼无周室久矣。孟子虽劝尊周。而其无益必矣。但不可劝诸侯而革周正。苟行仁义而天下归之。亦有所不可辞者。此孟子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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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劝诸侯行王政。而程子所谓夏葛冬裘。朱子所谓时措之意。盖亦以此也。但于其时。王室犹存。天命未绝。天子无桀纣之㬥。诸侯无桓文之举。孟子于时君。劝以尊周。明其僭王之非。而使知天王之尊。则纵无补于周室之兴复。而尚可以存天理而扶世教也。七篇中每有王不待大以齐王等语。而都不及尊周二字。此则不得无千载之疑也。○郑叔友艺圃折衷曰。孟轲非周民乎。履周之地。食周之食。常有无周之心。学仲尼而叛之者也云云。隐之辨曰。宗子有君道云云。窃谓隐之此谕。不甚切当。何以折谈者之锋乎。盖孟子之时。周室衰微。譬如大宗之家。宗子幼弱。孽子支裔。攘夺于外。彊奴悍仆。凭陵于下。号令不行而举家不复知有宗子矣。今以孟子之意推之。宗子可辅则辅之。如不可辅而自底覆亡。则别立宗子。以扶宗统亦可也。徒以尊宗子为名。而宗子之不堪负荷。则亦末如之何矣。但宗子方倾。不可自我而覆之也。隐之此谕。专不成说。而下文又引孔子之事为言。此朱子所谓以孟子之故。必谓孔子之不尊周也。立论如此则叔友之不服必矣。
第五十六卷
不养出母议曰。为父后者。出母无服。而嫁母犹应有服。按此恐未然。嫁母既与父庙绝。为父后者。安得以有服乎。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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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此时。尚亦以将为后者。谓为父后欤。家礼则为父后者为出母嫁母无服。恐当以家礼为正。若后卷安人王氏墓表。仲芸为洪雅后而服其嫁母则依律文也。齐衰三月伸心丧。如律文则可也。据礼而服周则不可。此恐非先生定论。
第五十八卷
焕章王公神道碑铭。愿坚松柏操同保岁寒心之句。松字改作㮤字。盖通考大全。全讳松字。或变㮤或变杉。似是先生避亲讳也。然为人作传后文字。而避吾私讳。盖宋时讳法甚。先生亦遵国俗也。惟张魏公行状中正人如松柏特立句。不避松字。此则又未可知也。
第六十卷
敷文李公墓志。以曾祖讳安。避安抚之任。是甚礼意。既避安抚。而后为临安府事。又何不避也。祖讳安而避安抚。父讳松而避崇安。宋时之讳法。盖亦太甚也。
 余于甲申间读大全时。则质疑往复于洲上。多所发明。命少辈辑成一录。可观也。年间重读此书。而地负海涵。益见其奥义之难通。精力已退。自知其包罗而不得矣。随即劄记其所可疑者。与旧录参订。或有相契。而但其旧录之所未尝记者。有疑而无与可问。记得青春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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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师友之益。而岁月易得。关锁未透。白首穷庐。独自抱疑而彷徨。为之叹息而兴感也。以此所录遗之儿少。以资其参考。而其引用之浩博。大义之剖析。备载于宋文正劄疑,洲翁考疑。今不叠床也。己酉春三月下旬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