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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庵集卷之四
诚庵集卷之四 第 x 页
诚庵集卷之四
  
(朴殷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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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秉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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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庵集卷之四
 序
  
诚庵集卷之四 第 480H 页
华西李先生回卺序(丙寅)
文五自省事后。便闻檗山李先生为一世师。潜心力学七十年。德修于身而智周万物。以之御家而家道昌。以之育英而英才辈出。以明正学息邪说为己任。白首荒野。素履坦坦。咸曰斯文之托。其在斯乎。当 圣上访落之日。多少俊乂。各售贤能。先生以耆旧德首应厥选。朝野咸曰先生之德。非特为林下矜式。自此廊庙之上。第观都俞之盛矣。终焉辞以老不就。识者咸叹惜焉。粤丙寅秋。有所谓洋寇之曳舶搅边者。以致民情汹汹。所谓东西之学。忽焉火炽。时月之间。人面兽行之徒。接踵群起。敢以蔑圣乱伦之教。几污我礼义之华。吾道之危缀。争在一发。而先生之春秋已七十有五矣。有何筋力可以历险。而然且不顾。慨然折誓曰。邦侮不可不御。邪道不可不攻。方欲促装诣阙。仰舒霄旰之忧矣。适催驲临门。招命珍重。遂欣然拜命。不复俟驾。先生之忠恳。 圣上之依重。于此可观。而及其前席对扬。启沃衎衎。君臣合德。听纳如流。虽彼蠢尔之匪茹。亦知君子道长而不敢干。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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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海舶风捲而吾道重明。未知先生以何等力量何等转斡之妙。而至有此人不能窥测者乎。然不自以功。捲而东归。山巾野服。还似旧隐。古人有曰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此之谓大丈夫。今于先生见之矣。是年冬。家兄因视事于洛。谒先生于东华之檗溪庵。其还也。袖示一书于众曰。今年即我华西老先生合卺之周甲。其庆筵之秩秩。远近士友颂章之洋洋。有足以贲饰升平。而此即其文也。盍各有以言之。窃伏念先生之德。我不敢知。弭乱斥邪。人诵其功。既有此不世之功。而不有不世之庆而酬之。所谓福善者亦安在。而人不能无憾于彼苍苍者矣。今先生果有此庆乎。天道其不爽乎。倔草莱而一岁超迁至亚卿者。吾君所以待先生之德也。寿耆耋而琴瑟偕乐。至回卺而尚克无恙者。天所以优先生之德也。子孙之贤。檐滴不违。门生之英。衣钵可传者。鬼神所以卫先生之德也。如使无此德而有此事。则俯仰可愧。今先生何愧。愧于君乎。愧于天乎。愧于鬼神乎。既不愧于君愧于天愧于鬼神。则将无往而可愧矣。于乎。先生之德之大也。为之序。
鹿门藏修契序(戊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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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素爱鹿门山水之幽邃。且喜其居人风俗之多古遗者。徜徉数年。几乎形迹之相忘。使高蹈者居之。宋之鸣鹿。唐之白鹿。庶可并美于前后。而此岂易得哉。一日一二士友之从余讲论者。慇勤致辞曰。人生离合。有如云聚雾散。初不可以时期。而况一合易离而复合终难。盍为之觕定约期。以寓古人风咏之义而留为一山中掌故也。余曰诺。此固素志也。遂以如干财本。聚为讲会之资。名之契曰藏修。盖鹿门山水之幽邃可藏。而既曰藏焉。又安得无所修之业乎。此则契之所由名。而非但窃取于戴记中语耳。噫。所贵乎同契者。为其志同道合。出入规戒。左右辅益。与之同归乎至善之地也。不尔何异乎樵耕殖货之汩汩乎末利之为哉。惟诸贤念哉勉哉。使藏修二字不见笑于人。则庶今日设契之本意云尔。
菊隐日记序
主人菊隐金灿仲。即童子游也。以庚申岁。来讲于本斋。壬戌再游时。余方治功令。主人亦专意明经。以其所尚之不同。虽不能恒时对叙。而其恋恋相求之意则频不浅浅也。其后余东游延州。西讲经溪也。亦时赐临访。送胤请讲。余亦时会精舍。或论说经史。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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韵赋诗。娓娓至数日乃散。如是者盖十数年于玆矣。而主人之明经不售。而余之功令已谢矣。岁辛未端阳日。余从多士陪家兄。出游于香积之禅庵。及其归也。余与主人昆季候拜大宅。因滞雨信宿于光城金氏之庄。因乘间嘱余曰。我有子侄之行。有若干人焉。但长于煖饱。坐失古人所谓义方之教。心甚闷然。顾士友间。无人可以语此事者。而惟吾子觕知心事。若不遐弃。幸为我一教之。余亦慨然曰。义方之教。为人父者所当汲汲。然顾今可以托子弟而请教养者。实难其人。而余亦其人之尤者。其于责不称人何。因焉告别。是岁之秋。主人再枉穷巷。禀定延讲之事于庭下矣。时则八月小晦。而所讲屋。即鹤峰家塾也。抱经请业者。只有冠三童四。为之授方指引。略有次第。果乎有循蹈之验。而主人之性。亦详密雅饬。与之论事看书。颇有滋味。一日为言儿曹之趁日就学。稍洽人意。而自顾所为则因循居多。不免为杂冗事所引将去。以时搜阅之工。初不足以成绪也。若有一方可以逐日有事。不敢阙如者。幸有以示之也。曰此言果有理致。然日用酬应之间。出言举足。一出乎正。而不敢慢不敢欺。则此是第一下学处也。古人所谓学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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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不从庸信庸谨上做去乎。若念念乎此。而内而心德全。外而容仪肃。则所谓文字之学。特其馀事也。然亦有目下可以下手处。即日记是也。幸始自今日。凡阴晴寒暑风霜雨雪年岁丰俭人物交接。以至课程起止讲论得失身之所行心之所得。逐日收录。无所隐讳。而卒至乎平生所为。未尝有不可对人言者。则此亦不为无助。盍图之哉。应曰可。遂以阳复之月起之。期以终一生乃已。其亦一美事也。又嘱余序之。遂历叙其前后相与之迹而并记之。
送季良之林亭序(丁亥)
季良良士也。来此之初。拟与盍簪娓娓。庶有辅益。后二日。以林亭干教去。于其别也。怅怅有难色。或诘之曰。林亭接壤。呼吸相通。一日十反。则无足以别怀言。而子之惜之何。曰噫。君言差矣。人之惜别。何独于远而不于近乎。使人而非也。虽秦楚之远。不足惜也。苟是也。对榻之近而犹嫌其远也。顾今儒风颓靡。而如此人者。岂易得哉。孝悌成性而乡党称之。文学自娱而士友让之。以至小大事无圭角近道义者。亦多傍人所不及者存焉。如此人者。岂易得哉。使年岁相游。得赖辅益之力于讨论讲磨。大有相长。而竟失所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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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心能无所欿然乎。或曰若是乎子之自私而不量人也。苟子之得辅于林亭。则林亭之多士仰教者。以十数计。而拟望于此儒者。岂子之所可比也哉。与众同成。古人所美。何独区区于子乎。余笑曰。君言复亦可矣。季良勉乎哉。无此疆尔界之殊。而必夙夜孜孜。造次兢兢。正衣冠尊瞻视。书非圣不读。行非善不履。学而优于行。行而资于学。表里相应。言行一致。则学非徒学。而其在薰沐者。自有渐染成就之美。如余仁声之闻者。亦将有兴感之益矣。以是自慰可乎。或者唯唯。于是乎悉记其颠末。以寓向𨓏之私耳。
送金洛彦序
有玉于斯。璞而不琢则可谓玉乎。曰不可。是不如珷玞也。何贵乎玉。有骥于此。枥而不驰则可谓骥乎。曰不可。是不如驽骀也。何用乎骥。然则玉虽美。琢而后成宝。骥虽良。驰而后为骏。凡天下大小物。岂有不经锻鍊而可以有用者乎。况人为万物之灵。而其见用于世者。初非玉与骥之可比。则其锻鍊之工。果如何则可乎。气禀之拘。物欲之蔽。即马之枥玉之璞也。不以学问切磋之功而日有讲明。则设有所长。特其资质之稍美。私智之成就而已。于古人所谓德崇业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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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不敢与议。则只不过天地间一伎俩耳。乌在其为万物之灵也哉。吾友洛彦年未弱冠。其器宇之魁梧。心法之邃爽。人皆让美。而同讲数月。果有进就之望。果能于此夙夜孜孜。接续长进。则其于德器成就。不患不能。而但可虑者。特其生长豪华。安其逸豫而不能耐苦。则窃恐于学无所得。而不免为孙阳,和氏之所惜。故于其归也。奉此一言之规。以为归后提省之资云尔。
鹤山乡约契序
龙湖白先生。好礼之君子也。倾帑而设笾豆罍爵之饰。筑坛而定堂室门庭之位。每春秋。会乡人子弟。使之隶习其节文。讲论其法律。其目则曰乡饮乡射及乡约等事也。余亦以弱冠之年。一再参观。雍容揖逊之间。彬彬有三代礼让之风。而先生以幅巾深衣。俨然立于阼阶之上。指挥多士。尽欢而归。尽一时盛事也。今先生之没。未满十年。而旧日礼坛。鞠为茂草。牧竖樵儿相顾咨嗟。岁戊子秋。吾友宗珍,应复两贤。连鞭过我示之以一篇约文曰。此吾族大父龙湖丈馀迹也。今其门人子弟与一方多士谋所以克承前人之计。修筑旧坛。鸠合如干资本。将以明春设行约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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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此愚陋者。何敢以区区揖逊。自谓之能行先生之礼也。然既有事于此。则不可无一言见识以示讲信修睦之本意也。能图之否云云。噫。龙湖丈余亦事之以先生矣。十年操侍。德义难忘。而今多士者能以先生之志。复行先生之礼。其有光于先生。诚万万矣。人孰不敛敬而叹仰也。第念所贵乎礼者。非升降拜揖之谓也。传曰忠信之人。可以学礼。又曰苟非其人。礼不虚行。诚哉言也。升降拜揖。礼之见于外者也。虽樵牧之愚。可以行之。工贾之贱。亦可以行之。至于忠信笃敬。充积于中。而荣华之发外者。自然有揖逊之节者。惟实德之君子。为能如是矣。惟诸君子务尽谦恭。实心以相待。自卑而尊人。宁外仪之或未娴习。无使中心有愧于外面。使礼让之风。得以兴行于一方。则笾豆罍爵。皆为我用。而真可谓行礼之人矣。不尔亦徒尔也。此余所望于诸君子者也。若夫秉心不良。行己无节。互相猜疑。大为众人所摈斥。则实非同契之义也。噫。约契之设。所以劝善而惩恶。则以诸君子之高明。宁置身于劝善之中。岂可自陷于惩恶之籍。而毁先人之遗体。辱名家之声徽也。此则又为诸君子瞿瞿焉。宜诸君子之猛省而知所取舍也云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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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阳乡饮礼契序
玉洞乃十年旧游处也。山水人物。历历在眼。而顾眄之间。故老殆尽。青年已老。今日之青年。往往相逢。不知为谁家之子孙。则光阴之迅速。人事之变迁。果如是耶。时吾甥车玉龙以弱冠之年。笃志下学。进就有声。而又娴于礼学。每于春秋讲礼之日。高会衣冠。动以百计。而能担当指挥。秩然有章。虽今日宁府之称以礼乡。想未必非从此权舆也。今与二三村秀及群从弟侄。成立一契。欲以讲学之暇。隶习饮射等仪。以为游艺之一助。其意亦不偶也。然君子作事。惟贵有实。故曰忠信之人。可以学礼。苟无忠信。礼不虚行。盖笾豆罍爵。礼之器也。进退升降。礼之容也。恭敬辞逊。礼之实也。若以陈俎豆设礼容。自谓之行礼则抑末也。孔子曰。观于乡而知王道之易易。天下之事。莫大于王道。而犹曰观于此而易易。则其设行之意。岂特器数之末而已哉。宾主象天地。介僎象日月。三宾象三光。四面之坐象四时。其鼎重有如是者焉。出门而再拜。及阶而三让。洗爵而献。奏陔而送。其恭谨有如是者焉。鼓瑟以闻。以乐其心。承筐以将。以荐其诚。慇勤有如是者焉。以是观之。古人用意之实。亦可以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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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矣。今诸君子既留意于讲礼。盍以是相勉哉。
洛洞斋学契序
天下之学不一。而得其门者或鲜矣。孔孟程朱。道义之学也。韩柳欧苏。文章之学也。屈贾李杜。词赋之学也。孙也吴也。兵家者流也。扁也歧也。医家者流也。王右军善于书。吴道子善于画。以至轮之斲旷之音。何莫非竭平生之心。穷平生之力。寒暑之切己而不自知。毁誉之铄外而不遑顾。自以为举天下。无以易吾之滋味矣。及其终也。果能通神明行造化而其自负也。未尝不曰天下莫我加焉。而人亦不能不同口以许之者。为其实得之不可掩也。然或诘之曰。彼诸子之苦心竭力。积以求造乎其极。初不让乎孔孟程朱。而毕竟事功之颉颃不伦。有若天渊之相悬何哉。噫。此之谓不得其门而入也。欲入其门。从何下手。不过曰学孔孟程朱而已。孔孟程朱。千古之先得其门而入者也。学射者志乎彀率。学匠者志乎规矩。小学四子。即学圣人之彀率也规矩也。使学者诚能优游乎其中。涵泳乎其中。不以忨愒而有间断之虞。不以正助而有欲速之弊。积以岁月。待其自长。有如鸡之抱卵谷之待秋。则末梢收拾。自当有与古人同归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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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然举步之初。差以毫釐。则舜蹠之分。实在于此。此君子所以大居敬而贵穷理也。且勉焉孜孜毙而后已八字。尤学者所当服膺而不可须臾忘者也。上下千古。能得其门而不负此八字者。果几人乎。况今异说纵横。圣人之门。榛塞已久。要与冥程擿埴者。同修惠好同归之约矣。岁庚寅。吾友蔡洙弘就余讲论。明睿精笃。人不能及。而其好学亦性也。同讲之馀。退与宗党若干人。收拾旧斋。刱立新契。以为大张讲会之计。余嘉其意而记之。且俟来头之好音云尔。
积城金氏重设门契序
岁戊辰南至月。有二小友过予于清溪之精舍曰。人之报本。要莫如追远之为大。而追远之道。又莫如诚敬之为大。然不因黍稷之香天地之产。以充诸鼎俎笾簋之实。则无以凝聚得祖宗已散之精而致洋洋如在之诚。故孝子慈孙之欲尽追慕之诚者。必先致力乎品物之细而实寓诚敬之意于其间。此所以定礼者首记簿正。有家者先立祭田。疆场有菰则思献于皇祖。秋而载牲则先夏而福衡。以至于礿祠蒸尝之命名。亦莫不取意于典祀之丰俭。则古人所以寓物荐诚之义。果如何哉。顾我积城云仍之世食此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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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不以智愚。固是同祖之孙。而于先入之祖则事之以事始祖之礼。其苾芬之荐。肃雍之仪。郁郁彬彬而岁有定享者。不徒丕饰耳目。于追孝竭诚之道。亦足以无憾矣。历世既久。子孙之盛。日以益昌。至于充闾溢县。而缌免之所不及。昭穆之所难序。则自不免各立门户。而枝派之分弥远。各祖所自而依慕之心相殊。于是乎遂有始祖中祖之别。而为其子孙者。乃以事先祖之礼。又事其中祖。此派契之设。不得不作于后也。然典祀之规。异乎四时正祭。而特以春秋省展。略仿岁一之义。行之有年。饎奠有资矣。不想年岁以来。门祚不售。舆仍无禄。不虞之衅。诬枉之酷。不速而自至者。令人心灰骨酸而莫可支吾。则如干祼肆之资。取备㸐眉之急。噫。子孙之不肖而荒坠先训。已极惶悚。况使祖宗数十年享祀之物。一朝荡尽而所馀无几。虽祖宗之阴佑而不可无戚戚之心。子孙之冥顽而亦安得食息自安乎。故裔仍者随分出力。鸠聚得多少资本。取为省展具备之源。而岁收子殖。仍旧荐诚而无憾焉。则其计虽拙而其意亦勤矣。盍有以一言其兴替源委。俾作我慕先裕后之实录。而又使来者有鉴于此。知所以祭祀之不可不尽诚而益发
诚庵集卷之四 第 486H 页
其追慕之心乎。辞意恳恳。有足耸感。予尝前者未始不疑于心曰。金氏祖之托根此地。未及十数世。而昆季之盛。乡族罕比者。未知何故矣。今闻此言。宜乎有其应而真所谓安得不昌大者。非虚语也。慕庸之极。顾不可无一言而致孤慇勤之意。略究颠末以谂之。
沙洞鲜于氏门契序
鲜于氏自以神明之后。素为东方著姓。而居泰者尤盛且多贤士焉。遁翁亦其一也。一日故人鲜于崧袖其王考进士公所选门契序以示之曰。吾宗自泥城公入泰之后。派分为三。沙洞居一。而年来云仍之蕃衍。不无若干其丽。往往为清寒所驱。虽蘋藻之微。犹不及仪。每当省展之节。令人有不可以为悦者存焉。族祖崇仁殿郎律氏慨然激感于此。自割万钱。付之门中。以备俎豆之资。苟非诚孝之根于天。能有是哉。于是举宗咸悦。随分收敛。各效其诚。凡若干两。因以重设门契。岁取子母之剩。以为永久行香之地。事系刱始。不可无一言记迹。能留意否。余惟语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诚哉是言也。人之常情。于父祖曾高之近则举知其尽诚致孝。而于十世或数十世之远。则邈然不知为谁家之祖先者。或不无其人。而吾闻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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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之分派已久。又闻居在三百里之远。以常情言之。虽不切切于省楸荐笾之节。人不必大以为非。而今乃万钱之多而不为顾惜。欣然为门人倡。使多少门人。咸致其追远之诚。噫。当今之日。亦有此般人豪耶。凡今之人。苟或得几两之钱。惟知妻孥之是奉。营家之是为。而人或告曰某山茔域可治。某祖位田可设。则垂头丧气。惟恐走脱之不早。于乎殿郎。顾今之世。孰能与俦。佥族之同心协谋。从以成美。其亦伟哉。后百年。又必有闻其风而兴起者耳。
咏归契序
苟以同胞兄弟之义推之。何往非可亲可近之人。至其志同道合。各自征迈。要不负一生赋与之重。而期与古之人同归者。千百中盖一二焉。故其从之游也。必为之群分而类聚。有如泛爱之中自有而亲之义。此其势自当如是也。顾吾党之士。举皆精白其心。一意经传。而动容周旋之间。已自有画一之规。则宜乎不必区别而有此疆尔界之殊也。然其心术隐微之中。容或有臭味之不同。此岂他人所能及知哉。近日一二少友立一契。名之曰咏归。盖追想舞雩故事。以为永以为好之计也。然窃念之。其为好也以情不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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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为契也以财不以义。则吾知毕竟成就者。只不过一个人欲而已。于舞雩何干哉。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如使二三子所言所行。粹然一出于正。而复得夫子之所喟叹。则庶不虚今日设契之本意。而其为好也。亦永有辞焉。不尔亦徒尔也。第以舜何予何之心。下人十己千之功。自幼至老。不厌不改。则古人事业。不期为自家事业矣。惟在诸贤之勉力如何。复何有别方便也。
庆州金氏族谱序
敦本收族。莫先于谱。而百世之远。千派之别。历如指掌。瞭然在目。实与国史家乘。同一其规。而不可一日阙如者也。我东之金。殆遍一国。而为庆州者尤盛焉。或达而为卿士大夫。散而为农工商贾。屈而为舆台走卒。莫不抗然大谈曰我敬顺王之孙。噫。子而孙孙而曾。充闾溢县。千亿其丽。则门户之昌大。何其伟哉。龟州金镕默。即庆州裔也。揖余而言曰。吾族之散在四方者。世代寖远。难以记载。而又有旧谱之可据。则此不必更论。而居在同邑者。派系甚详。昭穆可序。于是乎门议大发。收名招工。以为不日登梓之计。愿垂一言以叙其颠末如何。余实孤陋。何足以累盛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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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窃闻之。老苏有曰服尽情尽。而庆吊不及。则路人也势。吾无如之何也。幸其不至于路人也。使其无致于忽忘也。批之者从以论之曰。五世以上虽可考。亦削焉不录。固非也。其疏为路人。而以亲近之虚称律。而甚者龆龁忽耆艾。屠贩凌儒宗。反乖和气召呶呶者。尤非也。盖修谱欲其敦睦也。若因其姓字之相同。而不计亲疏。槩为之合谱。则是何异于指路人谓至亲而强与之同室也。此苏氏之论。所以为千古谱家之指南而不可移易者也。今谱其所亲近者而不泛及于疏且远焉。则已得苏谱之本意。而于天理人情。曲尽无馀矣。然所谓修谱者。只为其录名而备忘而已乎。抑别有所以乎。人于此事。每汲汲锓梓。如恐不及。及其告竣。一向束阁。不复顾念。否则只资口头曰某为叔某为兄。而至于所以叔所以兄者。则漠然不知为何所谓也。诚如是则亦何修谱之为尚也。余于金氏。已嘉其所为。又窃有所俟云尔。
忠州李氏族谱序
发解生李敬植自其先世。已有同邻之分。一日过余于鹿门之精舍曰。吾家本寒族。自十三世祖判书讳始成入宁边之后。零丁崎岖。已不成头绪。而况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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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累经兵火。前后先迹。遗失殆尽。则其在京源委。落乡曲折。无由知得。而判书祖以上事由又昧然。与杞宋同归乎无徵。至六世祖进士讳昌烨。博采广询。辑成一小谱。藏诸巾衍。以为世传之家乘矣。自此蓬转萍泊。止接于泰川。所谓邑西后坪。即一小岛也。乐其土沃而人罕。鹑居饮。知为乐郊矣。不幸乙巳怀襄。全岛合没。生者无几。而惟我祖考幸而得免。露宿野次。形影相吊。十载拮据。手口并瘁。何幸冥冥垂怜。男长而娶。女茁而嫁。谷储于库。马腾于槽。依然成一村落。而祖考所育之男女孙曾。不下为百十其人。则祸家馀生。实为分外之幸。而所谓先人遗迹。有谁能问诸水滨乎。遂谋诸父老。询诸远宗。粗成派谱。已付剞劂氏。愿得数行之文以弁其首。则实区区之望也。余实孤陋。不敢当记述之役。至于敬植事。不可无一言。余之居云谷也。与敬植之父与祖。同犁而耕。出入相交。其交契之相近。无异竹马之分。则其义也。岂可以不文而辞其请哉。窃观李之族。自占一区。其蕃衍薰赫。虽不免让人一头。而其忠厚勤俭。方兴未艾之象。则有非诸族所能彷佛也。所谓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者。古人之言。诚不诬也。况今修谱之举。其于远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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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计。奚翅人所万万不及处耶。然谱也者。非特收人口序昭穆而已也。古人所谓孝悌之心。油然而生者。未始不在此一举。幸自此以后。益修敦睦。使花树盛会。日有可观。则人将曰李氏之门。安得不昌大乎。宜其各自修省。勿负今日修谱之本意云尔。
㫌善全氏派谱序
修谱收族。未始不为敦本亲亲之良法美制。而近日有事于谱家者。例多务其博而誇其大。往往收一国之族而合而为一。其志则可。而其事则迂矣。所谓视四海而兄弟者。其或近之矣。亲疏之别而浑为一途。昭穆之序而例多糊涂。余尝以是病之。一日同斋儒全元圭以先状来曰。吾㫌善之宗。祖于欢成君讳聂氏。而云仍蕃衍。殆遍一国。则虽欲收谱。其势诚不及也。且传来谱牒。足以徵古事则似不必架叠。近与缌免之亲。谋立一谱。而众论归一。剞劂待工。愿记其颠末。以为后考如何。辞不获。谨按来状。其始祖讳聂佐百济王。以开国勋封欢成君。讳以甲佐丽太祖。以开国勋封㫌善君。讳五伦与姜太师邯赞共破契丹勋。封成陵君。讳元台与金富轼等征女真平西京。以其勋封八莒君。讳愃仕于新罗。以战功又封㫌善君。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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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世之间。封君五人。承相二人。尚书五人。大提学二人。其馀中郎将,太常卿,太学士,判书,侍郎中书令,大护军之职。未有虚世。而讳大升以德行闻于 世宗朝。特除参知政事。噫。余观人谱牒多矣。未有如全氏之谱。继世薰赫。而千古之下。犹足以耸人观瞻。何其伟哉。考之往牒。想罕其匹也。及爱新氏之据有中国。西界虚而无人。讳学利以文科吏部。当实边律。谪于郭山。是为西迁始祖。子孙日盛。遂为西州著姓。而文科典籍世弘,司仆正大元,江东县令万雄。即其尤著者也。第其修谱之役。止于五世。则信得老泉家法。而其言有曰服尽情尽。而庆吊不及则路人也势。吾无如之何。幸其不至于路人也。使其无致于忽忘焉。此苏氏之谱。可以为法于后世。而今日之事。可谓前后一辙矣。然所贵乎治谱者。为其常目于此。感发于此。使孝悌敦睦之心。接续光明而不能自已也。不尔亦何谱之为也。宜以是相观而益勉焉。
张氏族谱序
尊祖敬宗。天理人情。所不容不尔也。曰父曰祖而居然为曾高。曰兄曰弟而居然成缌功之亲。又因缘过数世。则祭祀所不及。服纪所不及。而又数世则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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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别而不相识焉。昭穆之序而不得详焉。老泉所谓路人也者。顾其势不得不尔也。噫。以一家之亲。而未免视之以路人者。岂孝子仁人之所忍为乎。此族谱之所以作也。由父祖而上之。凡为先于我者无不志焉。而及于受姓之祖。由昆季侄孙而下之。凡为后于我者无不列焉。而及于无穷之亲。所谓孝悌之心。油然而生者。其不在于此乎。然古之为谱者。亦不为之务博。而因其支派之分而各自为谱。如赵郡之李。不兼乎陇西。琅琊之王。不通乎太原。其所以沿流溯源者。仅止于数十世。而惟杜氏之族。历千馀岁。不绝其世谱。当时号为盛事。然亦止于山阴一宗。眉山之苏。止于同高祖。后之修谱者。宜取法于此也。余素闻张太师之丰功伟迹。脍炙人口。而一枝云仍。流落西土。往往以雅饬自好。要不失旧日典刑。岂积之之厚。尚有馀荫之未艾也欤。张君▣▣即太师公之几代孙也。家于铁瓮城西。早有佳士之望。慨然以谱事自任。而收名于宗。割金于帑。方与剞劂氏谋所以登梓者。而又为之问序于余。余实孤陋。何以答厚意耶。辞愈固请益坚。书此而归之。
坡平尹氏族谱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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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少友尹东容以其族父老之言来曰。维我坡平之尹。不以远近亲疏。皆以高丽壁上三韩翊赞功臣三重大匡太师讳莘远为受姓之祖。四传至推忠佐理平戎拓地镇国功臣开府仪同三司守太师门下侍中判尚书吏兵刑部事知军国重事上柱国钤平县开国伯讳瓘。益昌大焉。名公钜卿。达士闻人。磊落相望。代不乏人。兵火累警。子孙失散。星罗棋置。各占一区。而惟能守而不失者。坡平旧贯而已。其馀则自侍中公以下。虽讳号之近。亦不能记忆。一时琐尾。容可既哉。洪武初。奉列大夫司仆少卿讳植。流落西土。始宅于嘉山金溪村。即我二十世祖也。自是以来。家声稍振。或出而翱翔于世。或隐而毓德于家。连墙累屋。跨巷越谷。往往相逢。将不知为谁家之子孙矣。于是乎痛前事之无徵。念来世之垂统。收名修谱。剞劂之役。不日将兴。而不可无者。惟弁卷之文也。若不以为外。幸垂一言否。噫。孤陋者可以胜此任耶。然其心则仁且孝矣。诚不可以无言也。上以奉祖宗已远之迹。下以收傍亲已疏之恩。使散而万殊之支派。还合为一。而东房叔,南宫兄。瞭然在目。孝弟之心。油然而生者。非此之谓欤。第所贵乎修谱者。为其笃亲亲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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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若只备一时之遗忘。而登梓之后。束之高阁。不复留念于尊祖敬宗底事。则此便是一般寻常名牒耳。何尚之有。古人有曰有子有孙。皆得孝敬。则崔氏之门。安得不昌大乎。窃欲以是仰俟于金溪之尹氏耳。
龙仁崔氏族谱序
崔君洛九。即同讲益也。一日持其族谱序文二度以示之曰。维我崔氏。以周师尚父姜太公之孙。以其食采于崔而因以为姓。遂为天下之著姓。自移籍于我东。有若孤云文昌公。实为丽氏一代之宗师。前后薰赫。脍炙人口。而至本朝。赞成公讳景仪。流落西士。家于云山之龙浦里。自是世业彫残。人无闻焉。然云仍之散在四方者。生齿日繁。而昭穆之序。亲疏之分。漠然相忘。有如老泉所谓路人焉。于是乎族大父承旨公梦华氏慨然于此。采掇古迹。修明谱系。上可以徵先代之遗迹。下可以考诸宗之分派。而岁戊午。赞成公十二世孙宣传官龙角氏从以梓之。以成一家之谱。吾宗之谱。从此始焉。而今距戊午。又将百年矣。子孙繁衍。又不可以无记。门议协同再修谱牒。而愿得数行弁文以重其事。盍图之哉。余病且孤陋。何以当记述之役。然余于洛九事。诚不可以循例而饰让。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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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之言曰。所贵乎谱者。为其敦尚孝弟。使千里已散之宗。忻忻如一室之亲。而今或不此之为。徒为规规乎收拾名帖而已。抑末也。何以为法于世也。此修谱者又不可不知也。
居昌李氏族谱序
宗法废而族谱起。谱所以收族也。然族之甚盛者。或跨一国弥满而其丽不亿。则昭穆所难明。庆吊所不及。诚老苏所谓路人也。年来致力乎谱事者。往往欲并收而同录。其志则大而其计则疏矣。居昌之李。世居宁府。号称清族。戊午深河之役。有讳承春。与其堂侄继芳。悉力御敌。创折矢尽。十指尽落。遂与辽东伯金应河同时立殣于大柳之下。丁卯之乱。其子大立。与其三从兄继馨倡义赴阵。欲为报仇。为贼所薄。并为殉节于安陵城下。事载史乘。至今称之曰李氏四忠。自是子孙益蕃衍。或纡青拖紫。羽仪乎廊庙之上。或长金积玉。驰骋乎乡国之间。薰赫灿烂。知为关以西著族也。一日一老人慇勤揖余曰。我四忠家子孙也。名圣寿。顾吾宗之散在一邑者。无虑为累数百户。而历世既久。生齿日繁。南宫叔,东方兄。将不知为谁家之子孙。则其在敦本之地。大非义谛。故于是门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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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发。收单设厅。剞劂之役。今将居半。愿得数行之文以弁卷首。实门议所在也。余辞以病。请益坚。乃言曰。人皆曰我能修谱。能知其道者或鲜矣。所贵乎修谱者。为其尚恩义修敦睦。欣欣然有和气以相接。秩秩然有礼俗以相交。不以远近亲疏。一以祖宗之心视之。有如范文正之于吴中宗族。然后始可谓得修谱之本意也。若只得数其世而验远近。计其行而定昭穆。曰某人于我为叔为兄。某人分派于某祖。我为最近云云。束之高阁。一任尘积。则古人所谓孝悌之心。油然而生者。将安所得乎。此谱家之所不可不讲。故并及之。
龟泉斋门下契序
漆田金先生。即关西儒宗也。其德与学。虽非晚生末学所能窥测其万一。窃观所著文字。积成卷轴。而门下诸儒之散在四方者。彬彬有儒者风彩。于此数事。足以见先生实得之非寻常比矣。先生没未数年。府伯金公明奎从多士请。建阁而妥其灵。荐芬而重其事。又从以赞之曰先生因文得道如韩昌黎。诚哉言乎。此不易之论也。世或以先生之早从场屋。知为功令之士。此岂知先生者哉。余于十数年前。一再进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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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龟泉精舍。时先生之年。已八十馀矣。其确然不拔之象。望之已知为其有德之士。而其言论风旨。凿凿有感动人处。非实德之积中而发外者。岂有是哉。岁丁亥秋。从一二士友后。仰助樽俎之役于崇道院。于归也。先生之孙柱冕为余言曰。先生竭平生之力。得圣人之道于断简残篇之中。既而自淑其身。又推以教育生徒。使抽黄对白之士。能知亲亲长长之道。其有功于学者多矣。因此公议大发。俎豆式举。其于崇德报功之地。少无所憾。而窃念多士之从先生学者众矣。恐其散而无统。不知渊源之所在。故略设一契。名之曰门下契。愿得一言以弁卷首云云。余实孤陋。何敢下辞于其间哉。第念师生之义大矣哉。以君之尊父之亲。犹不让乎并称侔拟。而古人亦有生三事一之论。故生则就养。没而申丧。一与君父同。则此义岂易言哉。今先生之门下士。既致就养之道于先生在世之日。又效俎豆之诚于已没之后。噫。门下士之为先生计者。可谓存没无憾。而又为之设契。以为日后讲信之地。其亦伟哉。然学者之事先生。有如人子之事其亲也。口体心志。俱可以养。而所谓大孝者。惟养其志者当焉。事师之义。亦何以异于是哉。今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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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之服勤就养。吾无间然。惟先生之心法。不可不法也。先生之文学。不可不学也。先生之德行。不可不则也。以至一语默一动静。一如先生所为。然后始可谓先生弟子也。不佞之所深望于诸君子者此也。愿诸君子之留意也云尔。
吹薤录识
噫难测者事也。难知者人也。当旧侯倾心从游之日。安知有今日之风波。多士之出入是门者。动以百计。而或以奇杰自许。或以敛逊自晦。当此之时。荆州之品题。南州之朝评。已判然有宵壤之不相及矣。及其一朝风乱而云急。雷轰而川奔也。忽焉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岂常情之所料哉。此昔先人之所以有知人难难逆睹之训者。良有以也。况脆言蜡貌之辈。随风往来。见辄输情。及其时变事移。利害当关。杨子之一毛拔之者几希。而李府之腹刀露焉者已多。果危乎险哉。瞿塘安得不为稳流。太行安得不为平地乎。不佞山野饮啄。不惯世情。闻人之言而善则只称之以善。不善则只称之以不善矣。以今观之。胡为乌筋鹭骨。若是其玄白之不相孚也。余方惩羹于此。而窃为傍人吹薤。名其所收录曰吹薤录。凡我同志。其庶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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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遂为之识。时戊寅秋八月也。
诚庵集卷之四
 记
  
日新斋记
吾友金东润。从余讲论于鹿门精舍者。积有年所。大为同志所推仰。不幸丁内艰。归而守制于家。服几阕。复为之来讲。一日为言乡俗之污隆。人家之兴替。亶系于子弟之贤否。而子弟之贤否。顾不在教养之如何乎。此古之人所以家有塾党有庠。而教之诲之。如恐不及者。实有见于此也。虽以弊里言之。旧有塾学可讲之所。自年岁以来。累经馑荒。所有斋宇。废而为墟。而如干斋中经费。亦不免移为里中之用。自此以后。设有俊秀之可以有为者。往往为樵牧农圃者流而止焉。识者之叹。可胜既哉。今年秋。里中父老协谋出力。以为大张讲会之计。而收拾旧资。建置新黉。延贤师招生徒。依古人小学之教而教之。规模条例。次第备具。蔼然有方兴未艾之象。愿垂一言见教。使新入小学者。赖有观感兴起之益。实诸父老慇勤见托之至意也。敢再拜以请。余方拥病叫苦。不觉瞿然而起曰。贤哉父老。宜其有贤子弟也。苟有意于教养。何惮乎其无方也。八岁以学小学之教存焉。十五以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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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之教存焉。以至孔孟程朱诸书。无往非养性情敦事行之格言至论。而人之讲之者。或记诵而遗其意义。或涉猎而专事剽窃。千古经籍。只不过为出身需世之资而已。则圣人之言。见侮于人久矣。诚能于此诸书。熟读详玩。沉潜反覆。宁口角之未滑。必浃洽其义理。读之必知之。知之必行之。使一言一句。皆为身心上体得之物。则德不必更积。道不必他求。而一生能事毕矣。然有谁能血心撕挨担当得无限好事者欤。今四海鼎沸。异说骋陵。而孔孟程朱之道。几乎灭息。其有世道之责者。何但浩叹而止哉。何幸父老之言。先及于此。庶剥馀之阳。或有扶持之望欤。第其勉乎哉。然一暴而十寒。自无可生之物。寸进而尺退。岂有可成之事也。惟铢累而寸积。日新而又新。始得有进就之望。故书曰终始惟一。是乃日新。此言可服膺而勿失。名其斋曰日新云尔。乙未南至月。朴文五记。
敏求斋记
串水之上。有边氏庄。即山水名区也。逶迤一川。从山北而来。转至十里许。与北来一派同流合势。完转向西南走。蛟龙鱼鳖藏焉。商船渔火集焉。其间所谓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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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台,浮别崖,升仙台,沧浪亭,高飞滩。上下屈曲。左右盘旋。隐然有武夷景趣。而上舍君益熙。即其主人也。每于花朝月夕。与一二同志。逍遥至精舍之上。则主人辄为之编韵命酌。以叙其平日相与之怀。亦可谓山中一盛事矣。今其族孙在宪。即同斋友也。崛起于农圃之间。大讲小学。视斯文为己任。其志其学。可畏可爱。其亦地灵之所钟耶。一日来自觐所。为言近日从乡中父老。新结书宇于山之阳水之滨。流峙明丽。轩窗洒落。于栖迟讲论。足以无憾。愿垂一言而记其迹。以重其事。亦使多士有观感兴起之效如何。余窃念之。山也水也。非天之有意于奇绝而欲侈于人。惟其居之者。能使阐而杨之。然后始为之鸣于世。然则其称以奇绝者。非独天也乃人也。夫子之前。未闻有洙泗。而洛闽之称。始于程朱。如使居在奇绝之地而人无得以称焉者。其负于山水也大矣。能无所愧于心欤。上舍君今老矣。其继而周旋者。在宪能勿辞否。于乎子其勉焉。仁义礼知。天与之性全。父子君臣。天叙之典备。四书六经。圣垂之训足矣。能于此三件事。精察而固守之。躬行而心得之。勿以外诱而挠之。勿以私累而杂之。以舜何予何之心。下人十己千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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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毕竟成立。自有人所不及者。而寸山尺水。俱为我之所有。而其从与之游者。亦与有赖焉。岂特山水哉。窃以是期望于子也云尔。
平壤明伦堂记
功令之学。莫盛于今日。而浐水以南。尤有闻焉。此岂徒尔哉。守宰之所以奖育者。必以此也。巡伯之所以指挥者。亦以此故也。因此环一省操觚之士。往往有彷佛陇西者。而其能积虑乎躬行心得之课。卓然与古之人同归者。未知孰可以担当无愧欤。何幸一路士民。邀福于天。诗南闵公来旬来宣。慨然有一新世教之志。自按事以来。凡货利声色。一切谢却。朱墨之暇。一意经传。一动静一注措。粹然一出乎正。而要以所得于己者。因以推之于人。犬壶之存。遍行四境而岩穴之士。举蒙其拂拭之恩。斋宇之设。远及列邑而廪储之金。殆尽于薤盐之费。设德行之科而用人之路益恢。废词章之课而为己之学方兴。每朔望。躬临校院。招馆下诸生而喻之曰。功令虽近日所尚。而非古人为己之学也。孔孟程朱心传之绪。自在方册。苟欲学之道在是矣。盍舍其旧而趍诸新。去其偏而反诸正也。学校模范。乃作圣之津筏也。可先读之。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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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心立脚之初程。而次及于小学四子及程朱诸书。则治心修身之要。事亲事长之道。可不劳而致矣。其宜勉焉。自是以来。馆规丕新。士气得正。雍容揖逊之间。粲然有三代威仪。噫。吾西之泯没无闻久矣。幸赖吾方伯导化之泽。得以雪五百年孤陋之耻。惟在诸儒之用力如何耳。余亦亲沐其化。而因馆居儒生所戒。书此而记其槩云尔。
九鹤斋记
香积之阳。有数间茅屋。乃上下洞幼学之士所与讲学之所也。溪岑九转。洞府十胜。松柏交翠。猿鹤相亲。武陵也盘谷也。以形胜言之。想未必优于此。而避地避世之士。从古以来。往往接迹于此。此亦地之毓灵而如是欤。吾先祖亦已卜宅于玆。而所植松楸郁然成林。余亦以时省展。不胜旷感之怀。而有时弦诵之声。隐隐相闻于古松流水之间。此之谓隐居而求其志者耶。吾故人洪处士在洽适主皋比。而额其斋曰九鹤。其意安在。诗曰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传者解之曰诚之不可掩。可谓善说诗矣。鹤也者微物也。天也者高位也。九皋者僻处也。以至微之物。居于深僻之处。而其声能达于高远之天。譬如有一介人。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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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穷巷僻峡之中。踪迹甚微。初不知谁何。及其学圣人之行。内而心法正。外而行己正。乡人称之。邦人称之。四海之内。千古之下。莫不尊亲。有如孔孟程朱之为焉。则此便是九皋之声。闻之于天。而今斋号之云云。抑亦有意于古人已行之事欤。同斋儒生朴利泰。即余族孙也。一日因洞老之言而言于余曰。吾洞僻在一隅。所谓学契之设。名存实亡。上下数百年。一未有文学之士可以树立于世者。心切慨然。今自上下洞。各割里钱若干。以赡斋用。以为大张讲会之计。愿垂一言以重其事如何。呜乎。圣人已没。而圣人之书犹存。五书六经。即其作圣之样子也。善读而深体之。何患古人之不可及哉。但患人之不肯用力于此耳。其孰能担当此扶植也。余于诸君子。眷眷有所望焉。
松泉斋重修记
白上舍云炳。同斋友也。以庚寅春。重修书室。请余以序。其意诚可尚也。方今世教陵替。好学者寡。举皆追逐于功令末利之间而茫然不知其返。所谓吾道之危缀。争如一发。上舍能有见于此耶。噫。孔子谓子夏曰。汝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窃念子夏孔门高弟也。犹戒之以此。则凡今之人。能如子夏者。亦为几人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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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子夏之所戒者。亦非吾所当戒者乎。一念之差。未免为小人。一事之失。亦可为小人。苟求所以图免之方。惟熟读圣人之书。知圣人之本旨。遵圣人之规模。一心坚守。不为外诱所夺。则积以岁月。自当有圣贤同归之日矣。不尔读古人书。欲何为哉。彼以圣人之书。为出身之资干进之梯者。其亦难与之言也。宜诸君子之有所取舍于此矣。
善山白氏望祭坛记
吾州。右族磊落相望。而隋城之白为最。而居县南者为尤盛。以前日言之。如故兔山守某,掌令某,正郎某。参知龙周,持平凤三,注书周范。皆一时薰赫。至今脍炙于人口。而进士乐源。正郎之孙也。注书其胤氏也。实为吾州法家而以文学鸣于世。进士最贤。亦当世名士也。今则前献纳奎燮。即掌令之曾孙也。自以法家华昆。文学行谊。大为邦人所推重。前典籍乐兴,前察访镇燮,今郡守虎燮,进士云炳。盖其最显者也。其馀长金,积玉。有公侯之风。出入朱门。负一邑之望。杜门积学。独善其身。举笔成章。名擅艺苑者。肩背相直。而三圭先生寿英,双湖处士义燮。即其一也。一曰献纳君为之相嘱曰。吾宗之卜在此地者。无虑为千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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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丽。而不幸中叶。累经兵火。两代先墓。竟失其所。而霜露累变。瞻扫无地。寤寐痛恨。如殪在咽。遂与之谋于合宗。询于耆旧。因筑坛于宗家近地。以为春秋望祭之计。而告由之文。簿正之供。已次第修明。独未有数行记文之可以垂后者。其或勿辞记之也否。余曰诺。信有是乎。时之人。或就养生。容有不能尽其诚者。其能克谨克敬于蒸尝之际。致使祖考之灵。肸蚃来格者。亦百十中仅有一二也。至于世代已远。青山一坯。不知所在。而会宗望祀。竟申追慕之诚者。考诸古今。殆献纳君一人而已。噫。余于献纳。猥有相忘之契而追逐已久矣。窃观其家法。忠厚恭俭。而其于祭祀尤致力焉。余不觉感服而歆艳之。累向傍人称之。又欲学而未能。今日之事。又出寻常万万。而其宗族之从以和之。同一心膂者。其亦可爱也。使其祖宗之灵。实有不冥者存焉。则安得不莞尔曰吾有子有孙也乎。余素疑白氏之蕃衍。迥出乡族而莫之自解矣。而今而后。始知其冥冥之报。宜有此今日之昌大也。岂不美哉。岂不伟哉。然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古人有戒。窃为一诵可乎。方今坛场新筑。樽俎孔殷。顾阖族之心。曷不憧憧焉悬悬焉。争相瞻扫。各奏尔能。而及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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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移事变。此心稍解。千人其会。减至百人。而明年之会。位置渐疏。以至十年百年。来者无几。而只为宗孙者。执祝文自告于坛除之下曰维岁次敢昭吉云云。而来参者。只不过乞饼之黄童。喝喉之白叟而已。则今日之盛事。适足为宗孙之贻弊。今日之称美者。不免为异日之嘲笑矣。此非所当省念处乎。以若诸君子之纯诚至孝。审知其必不有此。而所谓不畏入畏。古有明训。不思僭猥。敢此奉告。其或留心省念。则庶不无孝思之一助云尔。
古州社仓记
新安之南。有乌川旧址。即卢氏世居庄也。山川明丽。人户栉比。人之过之者。疑其为府官所居之处。而达士闻人。清斑华列。前后磊落。今则有若菊隐先生。以耆旧德。负一世之重望。远近之士。咸仰之若山斗然。噫。地灵之所钟欤。充养之有道欤。往年余一造候。窃看其气宇轩昂。风仪萧洒。信林下大隐也。自此以后。慕仰益深。惟恨操侍无期。一日先生之孙德济嘱余以社仓序文。余辞以不文。后数月。又致书更嘱。兼示其祖父先生社仓实记一通。其槩以为本里素称稍饶。挽近以来。力残赋重。里不能支持。而人不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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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不有变通以赈济之。则几百人沟壑之惨。将起于顷刻之间矣。岁甲戌。合族同议。办取如干财本。逐年粜籴。名为社仓。乐岁则取耗以并其本。凶岁则散施而救活饥户。自是以来。一里之民。稍自安集。而虽加之以饥荒。亦不复大忧矣。然余今老矣。精神气力。自与前日。大有径庭。则此般劳役。难以依旧致力。仍嘱族孙前持平德纯。使之依旧遵守。复为之申申曰。余今衰耗。馀日无多。子若能固守而善施。使穷冷之族。得以免沟壑之厄。则区区者虽瞑目之后。亦当获睹于冥冥之中云云。噫。食者养命之源也。非朝一盂暮一盂。人不得以生。自画野分州之后。炎帝氏教之耕。后稷播之谷。大司农判度支。即其佐也。然则食哉惟时。王政之先务也。系而不食。圣人之所不能也。故经曰既富方谷。又曰富而教之。孟子之于齐梁之君。眷眷以谷不胜食。为王政之大本。曾子之传大学也。以理财用人。为治平之题目。从古圣圣之前后一揆。于此可见。而太史公货殖之传。陋矣几于末利也。范六丈义庄之说。小哉何独宗族为然也。至宋朱夫子肇开社仓。贷官米以粜之。收耗谷以增殖之。至十数年。谷乃盈溢。于是乎看其三熟。上下其食。自此数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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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民无饿莩之患。此诚千古美事也。人皆悦而莫之能学矣。今先生果有此事欤。朱子新安人氏。而先生亦生于新安。则因地名之相似而事业亦相似耶。殆非也。岂有是也。偶然相似者地名也。隐然相合者心法也经纶也。但所惜者。先生之穷而在下也。若能以此心法此经纶。举而措之于天下国家。则匹夫匹妇其有不获其所者哉。是则为先生一叹者。然而愿先生粒民之功。日新月盛。编及新安一域。而又推以远被。有如朱夫子故事耶。持平君秉心忠谨。临事不苟。窃喜其先生顾托之尤得其人也云尔。
敏求斋舴艋记
三阳之东十里弱。有所谓串江。一带苍流。逶迤从昌朔以来。汪漾渟滀。商舶渔艇。早晏出没。为一方大都会。而官渡上百武馀。吾故人边在宪开精舍于负山临江之头。其名曰敏求斋。远近来往之士。以其为山水名区。而又有主人相与之乐。往往相访。便作士林渊薮。遂相与之谋曰。临江风流。舟楫为上。与其假借而以快一时之游赏。曷若自为之备而谋得永以为好之愈乎。乃鸠财而造一叶舴艋。每于花朝月夕。乐与多少士友。溯洄中流。以寓古人觞咏之意。其亦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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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也。余亦以时预焉。其地其人。俱极可观。而使从游之士其所抱负。得如古之人。则江山之胜。虽谓之赤壁可也。武夷可也。窃恐不此之为。而只谋时之叙怀。则此与江上渔夫。有何短长之可言哉。庶各其自反内省。勿使高山流水独自擅美于千古之下。则甚区区之望也。窃以是奉告于同契之诸君子云尔。
诚庵集卷之四
 碑
  
龙仁崔氏世葬碑
云云。崔生洛九。即同讲友也。以先迹请记其事。刻之贞珉。谨叙其颠末。系之以铭曰。顾崔氏宗。祖姜太公。既昌于华。又大于东。一枝西落。宅于云阳。派分为三。云仍炽昌。德岘之阳。马鬣成行。我其铭之。庸告无疆。
诚庵集卷之四
 昏笺
  
纳车氏定书
男有室女有家。自是天经而地纬。日告君斋告庙。可知道大而礼尊。百福之源。再拜而请。伏惟门下。以诗礼族。敦孝悌风。仄闻尊闺秀今方相攸。窈窕之德已著。愚次子年及嘉止。伉俪之礼未成。拊朱弦而依平林。只仰令德之来教。接白圭而讲古迹。敢曰其言之足兴。标梅自有其期。析薪岂曰无分。敢献采择之礼。只凭媒妁之言。冀忘清寒之嫌。愿结兄弟之好。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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遐弃。曲赐回音。
回金氏定书
乡评推美。每仰敦睦之高风。媒议定祥。猥荷采择之重礼。诚不图也。胡至此哉。伏惟令孙男诗礼之学。闻已成于庭趍。愚孙女婉娩之仪。愧未有于壸教。筮泽山之吉繇。迟归有时。责菰葛之成亲。盛意安在。虽以不若吾之古。未闻乃如尔于今。一仰一低。愧非秦晋之匹也。必敬必戒。庶为兄弟之嗣焉。肇闻百福之源。敢献再拜之礼。
诚庵集卷之四
 祝文
  
祀朱夫子文
集成群儒。道统是继。发挥经传。后人之惠。
奉安云庵先生文
天佑斯文。应期笃生。统承华西。学专紫阳。敬直义方。玉绌金声。后学擿埴(擿埴)。破昏为明。涓吉妥灵。敢展群诚。
请雨告龙渊文
自古本渊。素称灵异。感应如响。民赖其赐。天何不佑。旱魃为灾。自春徂夏。雨泽不来。看看禾苗。朝夕且枯。三农嗷嗷。民事可哀。伏惟维灵。特垂矜顾。沛然一犁。不日如注。庶几来秋。多黍多稌。不腆牲币。敢告厥由。
筑堡。告歌芝峰文
伏以于赫厥灵。镇玆一方。佑我民生。呵灾招祥。自古在今。恩何可忘。天不祚我。国事苍黄。风声鹤唳。民散如狂。谁能镇之。四顾荒唐。瞻仰高山。如爷如娘。盘旋怀抱。容物无量。我欲就之。作灶起堂。提挈朋类。同守垣墙。惟神监顾。俾变如常。若或堡人。秉心无良。不遵约束。自行肾肠。见患不救。恬若无伤。自占便利。不顾廉防。漏泄机事。因致郎当。此皆败约。神降之殃。如或反是。忠勤且刚。临事不苟。为人表枋。神其顾护。俾炽而昌。
筑堡毕。告歌芝峰文。
伏以于赫厥灵。佑我民生。阴骘无疆。堡事将成。更垂冥佑。遂我群诚。
堡屋经始。告岳灵文。
伏以堡垣粗成。屋宇方建。顾我佑我。靡神曷依。四方嗷嗷。若不保夕。军旅所过。虑有阴疹。牛只群疾。民事益窘。并垂阴骘。俾安厥居。
堡祀祝文
巍巍其象。赫赫其灵。自古在昔。民赖以康。况自筑堡。阴骘尤光。岁事方成。舆情倍常。杯酒只鸡。秖荐馨香。
堡祀祝文
厚德载物。含容无疆。何禁非灾。何招非祥。顾我佑我。如爷如娘。开堡以来。其德愈光。于千万年。俾也可忘。不料宇内。近多异类。腥膻相染。转而为祟。触之者碎。势甚可畏。传说纷纭。民心惶惶。伏愿惟神。特垂威灵。所谓阴疹。一朝廓清。俾我民黎。依旧安平。
江亭开基祝文
今与远近多士。将建阁于此。以为永久游息之所。伏惟尊灵。是监是保。谨以清酌敢告厥由。
诚庵集卷之四
 祭文
  
祭宗雅仲汝文
呜乎哀哉。君其胡为乎如是忽焉永逝哉。自君南渡。屈指十稔。不幸居住。各自一涯。每惜从游。岁无几日。何幸今春。挈家结邻。颀颀其身。轩轩其表。窃看心法。浑厚子谅。一团和气。四时长春。恺悌君子。不学其儒。居家孝弟。因性非勉。与人雍睦。由中是诚。事无难易。遇之即办。不以利害。或趍或舍。人有艰苦。见之必济。不以物我。或缓或怠。兰秀芝香。世不掩美。君居此世。人袭其香。一诚待人。人何不感。自君结邻。人相来贺。朝耕暮诵。庶几成俗。自此藏修。谓成小薮。君何不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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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病殿屎。因焉数日。作撤相寻。只谓当时。例感成祟。于焉旬朔。病日沉重。迎医讯卜。皆曰殆哉。适我就馆。往告善治。君何心事。执手泫然。促我归还。再睹一面。五日归诊。病似有间。余乃欣然。谓君遄复。君曰噫嘻。生无几日。谓不相见。幸此一面。挥泪相看。情迫且悯。余曰无为。病不伤人。自此病笃。日渐晻晻。余以斋事。未免再别。好言抚慰。戒其珍重。君曰唯唯。无期相见。因焉归斋。一心懆懆。只祈神佑。庶或见瘳。畴昔之夜。一梦殊恶。居不数日。凶闻奄至。呜乎哀哉。君其终不免乎永逝也。呜乎哀哉。天夺仁人。何其不慭。谓君径折。君无失德。谓君天年。寿才二毛。搔首问天。莫测其涯。白发双亲。心摧肝裂。泪常澈于九原。青年寡妻。泪尽血继。盟何寒于百年。二女唤爷。嗟何年而加笄。一侄尚弱。谁继绝而掩骸。君若知此。君亦未瞑。像生在座。来哭前缘。不冥者存。庶监此诚。
祭金俊泽文
呜乎哀哉。君学轩歧。年少业精。曰补曰泻。随手收效。不袭古常。广济吾人。昔在丙丁。家有重病。一病七年。百药愆效。人或荐君。君方弱年。百口攻斥。讥笑盈巷。抗然排议。试使诊察。一药才投。百邪俱散。朝夕其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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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然大苏。当今之时。君其华扁。人曰不然。我独信然。使寿其年。拯救必多。乌乎哀哉。看君心法。既厚且忠。待物无间。人必输心。如愚偏浅。薰袭亦多。藏修有契。同我题名。十载从游。心如一日。凡我同志。依以为重。三彭告祟。君来扫逐。百事肯綮。君与谋忠。君欲挈家。从我卜邻。庶几夙夜。笑语娓娓。呜乎哀哉。不想去春。人言病重。倒屣往问。君其蹶起。如何不日。凶音遽至。攀讣一痛。万事遽遽。白发亲老。于谁顾养。青年妻寡。于谁眷佑。黄口儿弱。于谁克家。至若贱朋。况也何益。呜呼哀哉。德何其优。寿何其啬。回首问天。天其无语。此去仁里。不盈一舍。渍绵未及。宿草已荒。揆以旧契。情礼俱缺。敬遣斋儒。替申奠酹。不冥者存。庶歆来格。
祭卢仲敬文
呜呼哀哉。君何先我而逝。使人戚戚。不自定也。先业薰赫。不能安享。家势殷富。失之横逆。戊子之事。甲午之患。痛恨入骨。积而成祟。中途告逝。岂非其故。一身飘荡。无处依泊。何幸就我。同与之邻。贸米于市。买薪于山。朝暮生涯。何艰不有。然犹不顾。自以为乐。呼酒相属。笑语津津。寓物编韵。诗思进进。又自今冬。托意古书。大言相誓。决意进就。筑室山堡。同备阴雨。作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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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干。共乐春风。串江同舟。香山连骖。喜则同喜。忧亦同忧。一心孚洽。几乎忘形。菰葛之托。亦由情近。庶几百年。同与周旋。如何不日。万事居然。呜呼哀哉。何德之优。而寿之啬。形似鹄峙。心如玉洁。孝悌成性。推以接物。满斋儒生。知愚不一。抚之诲之。有如家人。大小归心。咸曰吾丈。况于贱朋。属意尤重。病报渐急。扶病奔问。注目相观。君已不言。彼苍者天。奈如之何。属纩之日。实为贱诞。手以画地。馈我壶犬。一缕垂绝。念何及此。令人闻之。一心如碎。呜呼哀哉。往事已矣。言之无及。细念来事。其亦苍黄。托身客乡。根基未立。允子幼弱。克家昧方。来往宾朋。有谁接济。大小斋事。有谁指挥。汪然一哭。心灰泪泉。山哀浦惨。又何暇言。渍绵薄菲。哭告所以。幽灵不昧。想应来歆。
祭金熙伯文
维岁丁酉阳复之月。旧契人朴文五病不能行。遣同斋儒。哭酹于故孝弟金君荷湖之灵。呜呼哀哉。君之早逝也。岂君之心也哉。彼苍者天。孰主张是。槎问不及。只可痛哭。昔君之在世也。父母乐其孝。妻子乐其和。朋友乐其信。相见则喜而笑语津津。契阔则愁而晷刻如秋。今则已矣。将若之何。白发双亲。哭昼夜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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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心如折。青年寡妻。守空闺而泪血欲尽。远近士友。面面相吊而坐失忠告之益。况复膝下之麟。初无可以继续先美而收拾后事者耶。此等情状。泉台隔远。君何能知之。知亦何及焉。自我托契。契分最近。万事商量。君其豪杰。一心无私。藏冰壶于方寸。秋毫不欺。对上帝于暗室。聪明强毅。自有禀赋之美。战兢临履。不失传习之规。温柔为性。而及其处事则贲育失其勇。渊默自晦。而使之需世则卿相忘其势。苟非出天姿性。自来不群。何以少年名声。乃能如是。鹿门建斋。不辞胼胝之劳。芝山筑堡。同勉绸缪之计。忆昔浿上羁旅之日。病躬赖以得保。顾今天下喧豗之际。吾道谁与共扶。盛年尚富。胡为先我而去。万事如梦。无计与君而语。寝门痛哭。情绪莫切。仁山怅望。匍匐未及。渍绵薄菲。专此哭送。不冥者存。庶歆来格。
诚庵集卷之四
 墓表
  
家兄云庵先生墓表
先生讳文一字大殊号云庵。系出密阳。纠正公讳铉为别祖。子孙蕃衍。勋阅世赫。九世至讳茂。移籍兔山。至玄孙讳休。又奠接于泰川。子孙以儒业著于乡邑。高祖讳敬厚官同枢。曾祖讳履俭。祖讳士贞。考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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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妣安东金氏。通政泰吕之女。以 纯庙壬午二月五日。生先生于宣化里第。天姿秀爽。山岳其表。甫就学。已自以古人为期。潜研精诣。独得不传之绪于遗经。及归自华西李先生之门。而从学者日众。遂筑室于治西松德村。名之曰经义斋。学徒填咽。挈家成邻。儒风丕变。礼让成俗。丙寅以经行别荐除崇灵殿郎。转拜司仆主簿及本道都事。壬午除持平。乙酉拜执义。皆不就。没未旬。又拜泰川县监。先生孝弟根天而前后居忧。执丧过哀。自治甚严而动静语默。皆有准则。御家也。恩义周洽而规模则严。教人也。谆谆诱掖而感化也易。与人言。不以小惠而开示正路。戒勖恳恳。虽顽薄之夫。往往观感而知所择焉。甲午六月二十日。考终于云谷精舍。享年七十三。以其年八月。与门生诸孤奉窆于本斋后艮坐原。门人加麻者数百人。邻里妇幼哭送如雷。非先生之积之厚而感之深。宁有是哉。配尚州金氏。明海之女。生一女先卒。墓在宣化先陇下负艮原。继室水原白氏。宗倜之女。举三男三女。男长龙钦。次凤钦,骥钦未冠。女适金德铨,金銮。馀幼。呜乎。先生崛起西垂。身任斯文。乡俗反醇。士知趍向。而遗集若干卷。又可以嘉惠后生。先生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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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岂偶尔哉。噫。真知实践。能尽其道而可以为天下后世法者。当今之世。其将先生一人乎。
嘉善大夫工曹参判金公墓表
公讳畯字明叟姓金氏。顺天人。祖于新罗敬顺王。至讳贞。始宅于嘉山。即公十一世祖也。自此世阀薰赫。遂为关西著族。曾祖讳宏集崇灵殿参奉。 赠司仆寺正。祖讳健修文科郡守。 赠左承旨。父讳锡泰文科掌令。 赠户曹参判。妣顺兴安氏。崇灵殿参奉思鼎女。以 纯庙丙辰十二月初三日生公。公天禀仁厚恢廓。不拘小节。持身处事。惟持大体。 宪庙庚子。登文科历金泉大同丞。癸丑拜泰川县监。戊午拜兵曹参议。壬申以工曹参判致仕。公老益勤俭。身不着绮罗。口不近珍羞。家致多积。身享大福。而凡居官治家。一任厚直者。即公之性也。世之持论者。容或以是为言。岂知公者哉。 今上丙子十二月十八日。考终于正寝。寿八十一。以翌年二月二十日。附窆于贞夫人李氏墓左。即本郡大薪岘先茔后子坐原也。公凡三娶。延日郑氏。崇灵殿郎惠寿女。庆州李氏启焕女。延安金氏光郁女。各有一男。曰寿倜副护军。曰寿傥。曰寿。寿倜男鍊崇仁殿参奉。寿傥男𨯑,司宪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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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察锳。寿男镕,錂,鎤昶源郎。镕之男文科正言。馀曾玄多不尽录。余于公素蒙牛刀之化。而其孙监察。亦与有同讲之分。今于墓文之请。义不敢辞。谨次其事。庸告来后。
荷湖处士金君墓表
君姓金氏。讳基恒字熙伯。安东人。父以珩。母金海金氏。以己巳六月二十二日。生于嘉山芦洞村。性静明强毅。望之若有德人。一日弃功令。慨然以道义自信。及门不数年。令誉已菀。往往为卿宰先进所许。不幸以丁酉五月二十九日卒。得年二十九。远近咸惜其秀而不实。而同门士友加麻以临之。置一片石于墓前。略纪事行以哀之。配原州边氏。一女幼。
龙村崔公墓表
公讳之瓛字允卿姓崔氏。青松人。高丽文献公讳冲之三十二世孙。 赠参判讳山岦之九世孙。至讳泓。始入朔州。子孙繁衍。为关西著族。曾祖讳奉寿副护军。祖讳应杓。父讳致仁。妣鲜于氏。▣之女。公以 纯庙丁丑七月十九日。生于水龙洞。自幼聪敏刚毅。八岁受业于松斋李先生门。读古史。日诵百馀行。善解文义。居家孝悌。凝然有老成之望。先生长者莫不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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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器期之。以父兄命早致力于文章之学。出入场屋。人莫敢抗其衡矣。及亲没之后。慨然谓门生子弟曰。词章虽时王之制。以之为出身之计则可矣。实非古人为己之学。自是谢绝功令。专意经传。日以小学四子及性理之书。教诲生徒。又以暇日。隶习乡饮乡约等礼。前日之浮薄者。变为敦厚。前日之巧诈者。化为忠谨。士趍克正。儒风丕变。皆公之力也。以戊戌九月▣日。考终于本第。享年八十二。配黄州崔氏。▣之女。先公卒。育三男百熙,▣熙,太熙。其馀孙玄不能尽录。门生之在境内者以为公之事行可法于世者。不可以泯没于后。遣公之堂侄学熙。请文以刻之石。余病且孤陋。何以答多士之望乎。然余于公积慕已久矣。亦何敢辞。窃念公之为学。虽不专门乎经术。末年所得。多有非后生末学所可彷佛者。一方之士闻而兴起者。莫不以公为表率。此一事不可无传于后。谨按其状而次序之。一以彰多士隆师之义。一以见公之有功于后学云尔。
诚庵集卷之四
 墓志铭
  
通德郎白公墓志铭
公讳时述字赞甫姓白氏。水原人。以新罗左仆射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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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经为始祖。至仁州府使讳绎。自黄州移居定州。子孙蕃衍。为世著族。高祖讳日永 赠承政院左承旨。曾祖讳善养 赠户曹参判。祖讳庆翰当辛未贼起。倡立义旗。为贼所诇。不屈而死。事 闻赠户曹判书谥忠刚公。以上三代之赠。以公之贵也。考讳宗伦。以荫路监清河,延丰两县事。妣淑人南阳金氏。学生明彦女。以 纯庙丁丑十月初八日。生公于凫湖里第。公天赋厚重。事皆从实。而甫十馀岁。以延丰公出仕在外。公身任祀事。每于忌祭节祀。一遵礼制。散致之齐。水陆之献。完如成人。而无有遗漏。延丰公之任清河也。买一婢而归之。公抚之爱之。有如己出。婢感其恩。终己之身。每语及公。未尝不泫泫流涕焉。每以延丰公之在外未养。自以为恨。及自菰归。口体之奉。心志之养。两造其极。而为亲速客。必置酒馔。以悦亲为事。而家之有无。初不之计焉。内外之艰。哀礼备至。而凡附于身附于棺者。一无所憾焉。平生不饮酒不吸烟。凡博奕奇玩。一无所好焉。公身任家事。虽不能专意讲学。小学四子。常常背诵。而至有要义。慇勤为诸子晓告焉。以孝行登道伯剡荐。以文荫蒙资通德郎。辛未冬。迎季父参议公柩于凤山。未几谒祠堂拜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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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兄。忽以寒疾卒于正寝。壬戌正月初十日也。寿四十六。以其月二十九日。奉窆于本第西麓。己巳移窆于本州新安坊镰岘南麓戌坐原。配咸丰李氏。学生锡晕之女。未笄而卒。继室南阳洪氏。学生朝焕女。以纯庙己卯五月初十日生夫人。性端静纯一。及自于归。事舅姑必以诚。食则遵其食性而柔色以进之。寝则节其寒温而极意奉之。事夫子极其敬礼。而不以宴安之私。介乎动静之间。及自昼哭之后。人未见启齿而笑。尤留意于教养子孙扶持先业。使诸子诸孙一意致力于耕读。而不许其放浪而外驰焉。至今家业之振拔。实夫人之力居多焉。育四男一女。长仁行文科司谏。次义行文科执义。次礼行以德学鸣于世。次智行。女适全元圭。司谏娶南阳洪信铗女。生三男一女。男冕济,显济,缵济。女适李奉圭。执义过房为季父后。娶顺兴安学默女。生三男熙济,愚济,宪济。礼行娶晋州郑弼焕女。生三男三女。男一济,三济,万济。女适朴胜镇,朴龙钦。馀幼。智行娶旌善全翼凤女。生一男命济。余尝闻凫湖白氏之奕世薰赫。人莫之抗衡。窃以谓非时运盛际则乃地灵所钟矣。今见公之平生。执心也如是。处世也如是。教子弟也如是。然后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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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灵芝醴泉固自有根源。而天之所以福善者。终不可诬也。公之第三胤礼行与余有同门之分。一日以公之状来请铭于余。以表其墓道。余实孤陋。何敢当记述之役。而况大方家文字乎。然契分之重。托名之幸。俱不可以无文以辞之。谨次其事而系之以铭。铭曰。忠刚为祖。谏议为子。如公肥福。世无其比。孝以悦亲。敬以奉祀。教子义方。凤毛麟趾。馀惠所及。感泣也婢。德既厚积。寿何难恃。嗟公终年。四十强祀。屹彼镰岑。与公俱峙。过者式之。幽宫在此。
嘉善大夫同知中枢府事金公墓碣铭
公姓金氏。讳馨宇字致文。系出延安。以高丽四门博士讳𨙒汉为始祖。历七世至讳自知。仕我 朝官至吏曹判书。以学行名于世。南阳府使讳彭龄。避士祸晦迹于熙川郡。进士讳庆南。始家于博川莲洞村。即府使公之子。而于公为曾大父。祖讳就贤。考讳丽澄。妣庆州金氏。▣之女。以▣▣丙申十一月二十二日生公。公生有异禀。学则以性理为主。行则以孝弟为本。故乡人目之以孝子之家。家甚殷富而急于赈济。为置义库而周恤贫穷。以优老 恩除嘉善大夫同知中枢府事。以辛酉四月十四日卒。寿八十六。配贞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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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氏。义勋女。生于▣▣己亥二月十二日。卒于辛酉八月二十四日。与公合窆于本郡西面长南里负子原。育二男彩圭,台圭。以孝行 命闾。赠童蒙教官。彩圭男宅举,宅任。台圭男宅祺进士崇灵殿参奉。次宅祐。曾孙玉龙文科参议。玄孙命恒崇灵殿令。七代孙鼎龙,鼎武并进士。馀云仍甚多。不能尽录。公之六世孙祉璇求所以表墓道者。谨序其事而铭之曰。博陵之阳。满地种莲。孙枝子叶。芳流千年。瞻彼马鬣。大梁之边。幽灵任兹。过者式焉。
显慎校尉行阿耳镇万户申公墓碣铭
公姓申氏讳彦忠。系出平山。以高丽太师壮节公讳崇谦为始祖。而以下十三世。俱以建官显于朝。至讳夏。以判刑曹事。卒于咸山。国初以其为 神懿王后外祖。 赠汉城判尹高丽门下侍郎赞成事。于公为六世祖。曾祖讳贤孙。壬辰兵燹。以吏曹判书扈驾至龙湾。及其回 銮。病不能行。卒于延州。子孙因家焉。讣闻 赐礼葬。祖讳汉宗檀君殿监。考讳希英陵参奉辞不赴。年七十。依法典资通政。妣淑夫人清州韩氏。▣之女。公以万历戊寅生。天姿端重。风神秀爽。才免乳好读书。尝曰临事而惧四字。乃古人真诠。而惟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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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不能行耳。故公平生所为。未尝有过举。盖得乎此也。又笃于奉亲。生事葬祭。一无遗憾。而六年之间。衰绖不释。昆季同居。友爱尤笃。所居屋挟。适有分门之议。而香梨一树。其实甚美。伯氏监役公欲付之于公。公辞之甚坚。监役公曰。吾兄弟三人。各分一枝则庶可以安心。其夜巧为风雨所折。公叹曰。树之同根。欲分而见折。况人之同气乎。遂仍旧同住。丁卯虏乱。与族孙大翼白衣赴阵。力屈势急。大翼自投于火。公亦被执。咋指出血。大书节义二字而示之。贼义而释之。事闻除阿耳镇万户。及赴镇。留一吏一卒外。尽归之于农。中有一卒穷不能耕。遂解驾车牛而给之。秩满而还。行李萧然。乙亥考终于正寝。葬于降凤洞负艮原。配恭人和顺崔氏。▣▣之女。墓在凤至里栗洞甲坐原。男休奉常寺主簿。三男继周通政,继文,继武通政。继周三男巅,巘,巑司果。继文四男峻,嵂,峤,岘。继武二男。崙以孝行赠童蒙教官。旌其闾。次▼(山+丹)。峻有孙瑊 赠司仆寺正。男大弘 赠左承旨。男澄 赠户曹参判。男在瑨同敦宁。二男锡恒监役,锡坤进士。其馀云仍多不能记。公之十世孙前监役锡恒。以善书名于世。窃恨其證交之无阶。一日以墨衰抱状徵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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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所以表墓道者。盖艳慕馀也。不敢终辞。谨据其状而序其事。系之以铭曰。平山古族。左海著姓。当丽氏盛。出入将相。宅相筮吉。诞我 圣母。仙李长春。赖川万世。一枝西来。世阀薰赫。既孝且忠。公有全德。只手擎天。咋指抗虏。风树靡逮。庭梨呈异。给牛劝农。残镇见苏。群孙追慕。立碣卫道。于乎潜德。与石不朽。
学生卢公墓志铭
公讳镇辙字士范。光州人。引仪讳世杰。因士祸移配定州。遂家焉。子孙蕃衍。世袭簪缨。高祖讳玄集同知。曾祖讳奕。祖讳尚文。考讳时升副护军号菊隐。有文行。妣 赠淑夫人鲜于氏。白之女。以庚寅十一月三十日。生公于坞川古州村。天姿端重。有如成人。及至事亲。凡所意欲。极意承顺。而虽饮食衣服之细。必躬自检办。不惮己力之劳苦。积五十年如一日。又于同气。情爱隆洽。而事或不可。则容与含默。待后徐论。故恩义日深而事皆就绪。接人也。一以诚谨而不假文饰。性且好学而困于躬耕。无暇可及。以是恨之。及子侄之稍长。迓致贤师以教养之。犹以为未也。遂为之资送于云谷门下。因为之挈家而从之游焉。受小学书于先生。而于为学大体。绰有领略。常曰不耕则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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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读则愚。此于治家不可偏废云云。丙子丁内艰。癸巳丁外艰。时公已六十馀。哀戚毁露。见者危之。甲午清日之挠。人皆走避。而公移设灵席于内宅。哀临不掇。及大祥日。忽以病卧。考终于乙未三月初四日。寿六十六。以其年四月二十四日。奉窆于家后唐岭负庚之原。元娶白川赵氏永纪女。生一女适白文行。再娶水原白氏时权女。举二男一女。男德济,德瀁。女适金砥焕。复娶顺天金氏奎正女。育二男德溶,德洪。德济男诚根,明根,水根。德瀁男学根文根。噫。公于此世。可谓上下无憾矣。菊隐为父而家声薰赫。学如长胤而士林宗之。何其伟哉。余于公已有三世之好。而又幸其托名。今于墓文之嘱。不敢辞以不文。谨次其状而序其事。系之以铭曰。致力于学。兴家于耕。悦亲以孝。教子以方。瞻彼唐岭。维公之藏。我其铭之。庸告无疆。
学生白公墓志铭
公姓白氏讳璃。水原人。新罗大相讳宇经之后。至丽朝。有讳元泰吏部侍郎谥忠清。其曾祖讳仁宽户部典书。六传至松轩公讳义观。以弘治二年。自善山移籍泰川松隅地。因家焉。高祖讳千重通政大夫。曾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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讳璘。祖讳莲鹤掌隶院判决事。考讳而清通政大夫。妣海州崔氏。麟瑞女。公生卒当在万历崇祯之间而年日未详。中年移寓于嘉山芦洞平洋里。及卒因葬于本里西麓亥坐原。公天资恢廓坦率。不修边幅。有孝友敦睦之行。无与人▣▣之事。娶丰川任氏。有淑行。贞静端一。养老侍疾。躬调膳饵。夫府君卒后。复归于松隅宗家。事家妣如事姑。后公十馀年而终。葬于泰川东面串江津边坤坐原。生一男承厚。以宗家无嗣。出为伯父讳琉后。娶祥原李氏。嘉善大夫讳龟老女。生三男。长曰瓒。次曰玹。季曰琎。瓒五代孙致乐文科掌令。掌令曾孙奎变文科司谏。琎六代孙龙周文科参议。参议堂侄凤三文科察访。此其最著者。其馀云仍。殆遍一县。不能尽记。公之孙寿英。以文学行义名于一世。而游云斋之门。已四十馀年耳。因此余亦赖其补益而情契甚迩。一日遣其长胤。抱状徵铭于余曰。寿英九世祖墓。在于嘉山芦洞村。而所有表石。岁久剥落。殆没记识。今年春。再议立石记实。而事久无徵。虽不可以追阐。既曰有碑。不可无铭。幸无忘旧日之好。辱为下辞如何。余窃念之。诚不可以无文而例让。谨据其状而次其迹。系之以铭曰。三阳右族。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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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白氏。子孙千亿。充县溢里。户誇积黄。家耀拖紫。一门福泽。奈能如是。积之在公。发之在此。古迹茫茫。只想风旨。嘉平之北。一坏千祀。勒之贞珉。以彰其美。
钟山处士李公墓碣铭
戊午年间。拜见钟山李处士于龙湾过路。心法也容仪也。洵有道之士也。与之游数日。薰袭甚多。越丙申。其咸氏仁楷与其门人李宗海抱状徵铭于余曰。同门之士。窃欲为先师。立碣而表墓道。置田而供簿正。以存古人事一之义。盍记数行之文。勒诸贞珉也。噫。余实孤陋。何敢下辞于其间而徒为潜德之累也。然感古怆今。有不可终辞者。谨按处士讳龙洙字应五。其先牙山人。至议政公讳耸。移籍宣川。世为著姓。曾祖讳熙奎。祖讳阳蕃。考讳锡华。妣镇安李氏。进柱女。以 纯庙辛卯六月十五日。生处士。生而颖悟。大异众人。稍长从松溪李先生学。课业日进。过眼成诵。虽以亲命。有时从事于举子之业。其素心实不在是。及亲没。遂尽弃举业。从谦斋金先生游。而与固轩金处士为友。从容讲道之乐。有非他人所及知。而约与一乡之士。立期讲礼。引进后生。诲谕不倦。前后亲丧。哀礼并至。而松溪之没。立碣助祭。殚尽心力。谦斋闻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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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之曰。隆师之义。久矣未闻。而今此儒能行之裕如。实有光于斯文云云。庚辰十月二十六日。卒于正寝。得年仅五十。葬于笠岩负子原。元娶遂安桂氏。义荣女。继配庆州金氏。益宪女。育二男。善楷桂出。元楷金出。噫。以处士之贤。而使早自得师。一意乎古人为己之学。则扶植斯文。盖其分内。而功令之学。既误了有为时节。又不能延益遐年。未免有有志未就之叹。良可恨也。至于门人之克尽服勤而无所憾于存没者。窃欲以谦斋之赞处士者。再为之一诵可乎。于乎伟哉。系之以铭曰。宣州西畔。曰有高士。其学则粹。其质则美。推己及人。坦坦素履。我其铭之。庸告来祀。
学生车公墓志铭
公讳凤均字礼卿姓车氏。延安人。祖于丽朝大匡伯孝全。入我 朝。进士讳自迩。自三和入肃川。曾祖讳尚仪。祖讳基镇号爱石。以孝行蒙旌。累 赠至左承旨。考讳膺蔸。妣德水李氏。▣之女。公生于 宪庙己丑二月二十二日。公本膺卨之长子。过房为伯父后。天禀重厚明达。动有规模。而尤致力于事亲从兄之事。一家之内。孝悌成俗。内外之艰。哀礼俱到。而毁瘠甚至。家致殷富。而锦衣之属。不近于身。邻有少孀。暗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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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身之计。公正色曰。夫死不改。贵贱一也。终不之顾焉。割土田而给族人之失所者。出帑馀而未葬者葬之。未娶者娶之。藏修斋之建也。出万钱以助之。中会斋之设也。斫千树以付之。买田于邻人。而其口气骇恶。笑还其田而竟失其价。此等事甚多。丁酉七月二日卒。寿六十九。以其月二十二日。葬于黄龙山▣原。娶广州李氏东俭之女。无嗣。以其侄载渭继后。女适于金祉璇。载渭男廷镐。以文行有士望。祉璇男鼎龙进士。公前此辱访。已知为有德之士。而廷镐,鼎龙俱有深契。今于墓文之请。不敢以孤陋辞之。铭曰。一片云山。降而生公。孝根于天。德修于躬。疏财好义。散施无穷。勒碑刻铭。四尺其崇。过者式焉。是公之宫。
学生金公墓碣铭
公姓金氏讳处皞。义城人。祖于新罗大辅公金阏智氏。二十八传而有讳锡。以敬顺王第四子。受封于丽太祖。为义城君。是为别祖。又传至十九世讳硕崇。始入泰川内马山。子孙蕃衍。为邑著姓。曾祖讳球。祖讳仁立。考讳廷益。妣庆州金氏。公生于癸未七月二十八日。卒于癸巳十一月十八日。寿七十一。配水原白氏。希益之女。辛巳五月二十五日生。卒于丙戌正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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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寿六十六。与公合窆于本邑长林面龙头山子坐原。一男四女。男楚重。女适桂遇清,金万钟,金蔡祥,金寿彬。孙男遇炅副护军,弼炅,尔炅,晋炅,采炅。曾孙中枢府佥知国著。七代孙崇灵殿令奎晰。其子弘文馆校理尚运。即其最著者也。馀多不尽录。公之裔孙尚渊嘱余记文以表墓道。噫。世久无徵。余何言哉。然窃观公之云仍盛且多。显荣而闻于世者。苟非积累之厚而基之于前。岂有荣华之发。乃能如是。铭曰。花发于根。流出于源。积之于祖。发之于孙。余言不信。视有公存。龙江之上。负子之原。表之贞珉。于不可谖。
学生卢公墓碣铭
公讳尚鹤字翼哉姓卢氏。其先光州人。唐末有讳穗。自范阳率九子来泊于丰川。皆封爵为伯。而光州伯讳垓。即其始祖也。历十二世。有引仪讳世杰。以贞悯女婿。与赵静庵,金冲庵为道义之交。辛巳士祸。为衮贞辈所陷谪海州。因移配定州。子孙因家焉。世阀薰赫。为关西著族。高祖讳光协文科通礼。行端川郡守。赠户曹参议。曾祖讳命祐 赠嘉义大夫工曹参判兼同知义禁府事五卫都总府副总官。祖讳玄集嘉善大夫同知中枢府事。考讳奕号逸庵。隐德不仕。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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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阳朴氏。廷垕之女。 英庙壬申四月十四日生公。公性本孝友。于事亲至诚爱敬。凡所意欲。无不承顺。逸庵公晚娶侧室。居别堂。其于饮食晨昏等节。必躬自为之而一未尝使人代之。每当市日。必买鱼肉而置诸庋阁。使甘旨之供。未尝有一日之缺焉。事庶母若事所生。惟其顺适而无或有憾于心。故庶母感其至意。及公之没也。涕泣丧明而至服丧三年。宗家从兄。性本嗜酒。其家势从以零替。不能自持。公于是计口而给饷。度身而授衣。使不至绝乏焉。先陇及墓田。又为从兄所暗卖而已入于权豪之手。公血心出力。得以无事。甲子属疾。自知不起。仍招子弟曰。亲老在堂。不免先逝。罪莫大焉。何以瞑为。言讫而终。即甲子九月初十日也。享年五十三。奉窆于本州北高岘避乱德左耳山上峰亥坐原。配牙山李氏。元熙之女。辛未七月十七日生。辛巳正月二十日卒。墓在家近牛隅辛坐原。三男时馨。时祯出为仲父后。时泰。三女适南阳洪书柱,白川赵承祖,延安金持武。时馨男镇璧,镇宅。时泰男镇基参奉,镇燮,镇侃。镇璧男德麟。德麟男宗根。宗根男命熙。馀多不尽录。余素闻虑氏之昌大薰赫。实不知何以致此矣。今见公之状。所谓醴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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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无源。不是知言也。公之曾孙德立。与余有同讲之分。一日排炎相访。谋所以表诸墓道者。余病且不文。何敢以阐明潜德之万一。顾其义诚莫之终辞也。谨按其状而序之。系之以铭曰。乌川旧墟。代有伟人。惟公笃生。孝弟出伦。亲安其孝。兄诵其仁。不天者寿。寸心未伸。高岘之南。惟公之窀。古迹日远。證此贞珉。
云锦斋全公墓碣铭
公讳翼虎字最文姓全氏。旌善人。以百济欢城君聂为始祖。高丽朝。讳以甲封旌善君。我 朝世宗时。讳大升。以德行超迁至参知政事。其孙讳学利。以吏郎当实边。谪于郭山。子孙因居焉。即公之十二世祖也。曾祖讳性初。祖讳致郁。考讳兴范。皆隐不仕。妣海州卢氏。尚璧之女。以甲戌正月二十四日生公。公天资厚重。勤于洒扫之役。及长就学。聪明强记。大为师友所推重。而尤长于词赋。精于笔法。出入场屋。声价大振。及亲没之后。绝意荣进。凡功令文字。一切洗手。遂专意致力于事亲事长之节。而不幸早失所恃。事继母承氏。极其诚孝。事无巨细。禀复乃行。继母亦感其至意。情理亲切。无异己出。乙丑丁外艰。哀毁踰礼。而凡附附之节。必诚无憾。于兄弟恩义尤笃。及伯季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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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相继下世。公悲哀痛哭。情礼俱到。而事兄嫂甚恭。事必咨决。闺门之内。甚雍睦焉。性又喜施。饥寒者恤之。贫穷者赈之。贫不成婚者资之而嫁娶者。指不胜搂焉。独立书室。教养子侄。以时戒饬曰。文章之学。非不为儒者事业。而不复以经学为本。则末稍收拾。只一介伎俩人物。汝等戒之。次子梦仁请业明经。公曰。待汝稍长之日。更从贤师。得为道义之士。是余本意也。辛未属微疾。考终于十二月二十六日。寿五十八。以翌年春。奉窆于定州玉鸡山负乙之原。元配遂安桂氏。允文之女。育一男一女。男梦球过房为伯父后。女适金贤默。继配庆州金氏。思殷之女。有一男六女。男梦仁从学云庵门下。爱人好施。临事善决。远近之士。咸依以为重焉。女适金仁淳,李文叟,赵命均,朴信明,朴采畴,金昶源文科佐郎。梦球男学圣。女适桂乙龙。梦仁男基钦五岁。女幼。公之次胤梦仁与余有同门之分。一日持公之状。请铭于余。辞不得。谨按其状而铭之曰。孝弟根天。人无间言。指挥笔苑。领袖词源。一朝脱屣。专意本原。檐滴不违。庆垂后昆。玉鸡之西。公闭玄门。铭言在兹。世与俱存。
通训大夫行成均馆典籍全公墓碣铭
诚庵集卷之四 第 512H 页
公姓全氏讳世弘。旌善人。其先世百济欢成君讳聂。新罗旌善君讳愃。高丽旌善君讳以甲。俱以开国勋。事在国史。我 朝讳大升。以经行超荐至参知政事。即公之曾祖也。祖讳佶隐德不仕。文科吏郎讳学利。即公之考。而当实边时。谪于郭州。公以典籍从之。因以家焉。墓在通京山原。有子六人曰允瑞,允琛,允璠,允玟,允琳,允𤨲。自是云仍蕃衍。遂为关西著族。其孙德寿弥串镇佥使。曾孙大元司仆寺正。四代孙梦楠训导。五代孙万雄江东县令。万弼副护军。十代孙仁范忠孝蒙旌。 赠童蒙教官。十一代孙翼孝成均生员。十二代孙梦英忠武卫参奉。十三代孙学濂平安道兵虞侯。学奎文科承文院副正字。其馀文人才士。多不尽录。噫。公以法家华昆。承累世薰赫之绪。其嘉言伟行。自当有可闻于世者。考之史乘。漠然无稽。配位姓氏。亦莫之详焉。累经兵火。其亦势也。然苟非积德累仁有可以垂裕后昆者。子孙盛且著显。岂有如是者哉。公之后孙梦仁,柱厦积岁同讲之馀。抱状徵铭。求所以表墓道者。辞不获。谨次其事。系之以铭曰。三朝勋裔。六品华斑。古迹欲徵。有宋无文。何以知公。视此裕昆。京山峨峨。是公之坟。我其铭之。以表墓门。
诚庵集卷之四
 行状
  
诚庵集卷之四 第 512L 页
先考稼隐公行状
先考讳道精字君直号稼隐。系出密阳。高丽纠正公讳铉之后。 本朝密山君谥恭孝公之十九世孙。至讳休。自兔山始宅于泰川。高祖讳命耆 赠工曹参判。曾祖讳敬辉同知中枢府事。祖讳履俭。考讳士贞。儒业夙成。操行特著。为世所推仰。多士之受业其门者。往往有儒者风度焉。又善于隶书。模效者甚众。不幸早世。号梨轩。妣光州郑氏。 赠参判讳重鲁之女。性严正高洁。事舅姑极其孝。御家率邻。绰有法度。以正庙庚申四月二十七日甲戌时。生公于宣化里第。公生而杰然。及其就学。聪敏颖达。凡文字之过眼经耳者。辄皆成诵。至于文义。亦能领会。有似成人。梨轩公甚爱之。 纯庙辛未。关西饥荒。继以大札。翌年夏六月。祖考及梨轩公相继而逝。兼值土贼景来之变。颠倒流亡。居无人烟。惟公兄弟幸而得全。时公年十三岁。绝户逋徵。无岁不催。以致家业灰散。仰事俯育。无计可施。于是乎舍置文字。专意治产。以救烧眉之急者。荏苒数年于玆。而其伯氏松隐公忧虑成病。医治无效。则公又昼宵闷迫。极意迎合。凡力所可及者。
诚庵集卷之四 第 513H 页
不惮其劳。如是磕筑之际。不觉公之病因而又作。呻吟满堂。有如沸螗者。无虑为十数年之久。则孤露抢攘之馀。便是又经一大㥘会。何幸冥冥悔祸。所慎虽似平复。而回顾流光。则已蹉过了所当讲学之盛年。公遂慨然愤叹。排冗就学。遂讲小学四书史纪等书。晓通大义。虽干家执劳之时。暗诵默思。靡有馀力。对寻常人说话。寒暄外。惟文字是讲是论。或有以文字来言者。辄欣然答述。亹亹不知休。其好学盖其性然。然竟以幼稚满室。冷壁徒立。终不得专意讲学。识者恨之。时有八仙女者。鬨堂剧嬉。前后拥遮。诱致年少。无计不施。虽自谓名节自砺者。往往为其所陷溺。而惟公兄弟毅然独立。不翅若浼。则虽不免恶少辈所摈斥。老识者取以勖其子弟。此风之息。未尝不张本于公之严正也。恒言必曰吾虽不文。若生男子。必遂吾志。岁壬午。公年二十三岁。子文一生。岐嶷夙成。果有出人之姿。遂使之东西游学。专意儒术。虽担石屡空。而至于游学之资。不计有无而极意办供。及其稍长。见其深思远识。迥出流辈。不屑屑于场屋之计而慨然有意于古人为己之学。乃谓之曰。举业时王之制。且世之兴家辉先者。莫不因是致荣。而惟汝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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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群。动必以古人为期。所谓其志不在小。遂任其游学矣。及其归自华西李尚书之门。而所见益高远。每以此地之无籍可按。以致士习孤陋。屡屡发叹。则遂为之鬻庄买书。以助其进取之方。及其开精舍授生徒。而四方学者奔波咽门。彬彬有古人风度。遂欣然挈家于其傍曰乐在斯矣。甲子挈家于治西十里村经义斋傍。多士之日相来候者。必尽恩义而视之如家人。自以为暮年之一盛事矣。次子文五。文五之子东钦。亦于文字。稍有所见。乃语人曰。吾平生勤劳。人皆谓苦。而顾我若子若孙。皆有士子之望。每言念及此。自不觉忘劳而乐生矣。晚喜小学。以此教授儿女童孙。亦自时时诵习。一部小学。朗然成诵。顾谓诸子曰。早知文学之苦不费力。若是其易。我亦不如是埋没矣。汝辈须铭心我言。勿以干家废学。卒成弃物。古人所谓三冬足之说。不害为一格言也。且小学之书。不可不读。诚能于此一部书。知之精行之笃。不翅为受用之无穷。而虽谓之通儒全才。亦不为过言矣。且以宗家相远。不能瞻礼为嫌。就于园后。立坛设位。每晨与夫人子女必晨谒不怠。时公年七十馀矣。其好礼之诚盖如此。前此丁巳。承旨郭公致燮以本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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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一见容仪。退而语之曰。德容如是。安得不享厚福而裕后昆也。贤辈须悉心务学。遵奉尊公之心。则荣显福泽。其在君家矣。于后书牒。屡提言之。而至因太中程公之事而美之。在不肖诚为过论。以公之诚力言之。实无所愧焉。丙寅长子文一以经行荐筮仕。旬月之间。屡迁至南台。南北士流靡然宗之。噫。非公平生积诚勤劳劝迪之至。何以有是哉。公晚年。鬓发鲜明。气力清健。洒然有出尘之表。四方来候者皆以为寿徵。谓享期颐之寿矣。不幸家运否塞。诸孤多罪。以当宁壬申八月十七日。考终于云谷之正寝。享寿七十三岁。以本年十月二十七日。奉窆于精舍之后。噫。公受性谨厚而制行也洁。处世公直而接人也和。教子也。必以经业而不以世间杂事累其心。御家也。必以勤俭而不以目前小利期其效。听纳善言。如流如响。而少无难拒勉强之色。疾恶不良。如雠如蝎。而亦无摘斥露发之言。故善者感其德而依之而为归。不善者恃其量而忘之而输情。疏财好施。不计清寒而可与者与之不吝。爱宾礼儒。不择亲疏而来接者接之无间。尝曰以财与人者。胜于积之库中。宾客来访者。便是吾家食口云云。故四方来候者众。而世以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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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客称之。公亦以是自乐焉。每以梨轩公早没。未能终孝。甚自痛恨。其于母夫人。心养体奉。靡不用极。及其丁艰。哀戚过礼。松隐公性刚且严。事或稍迟。少不假借。公曲意承顺。务尽恩义。其所友爱之情。至老益深。且或当愁恼挠攘之中。若闻子孙读书之声。则辄欣然而如有得焉。或不近文字而干预家务。则辄厉声责曰。此小人之事。非汝辈所当为者。汝虽欲代我之劳。而实为恼我。且非所以养我心志也。故公虽执劳。例不敢遽然代之。且儿曹每朝夕。归自讲所。则虽挠攘困惫之时。必使诵其日课。考其勤怠。虽寻常书尺。必躬阅再三。令儿曹更读一遍。助其进益。其好学之性。类如是也。夫人安东金氏。通政大夫讳泰吕之女。以 正庙庚申七月一日生。 纯庙戊寅二月适公。性宽厚慈谅。媲贤配德。事公敬谨。不以衰老而有倦。御家勤俭。不以苦劳而或废。今当八耋之年。气力几乎难振。而犹曰吾平生。未尝废事閒坐。亦未尝依枕昼眠。今则习性已久。虽欲挥烦强眠。不可得也。其励志勤力。推此可见。而子孙之稍有振拔。家事之赖有成立。亦未尝不基于内佐之美焉。育二男二女。男长文一官平安都事。次文五出为伯父松阴公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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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适金声秋。次适金尚鹤。文一男龙钦。女适金德铨。文五男东钦,元钦。女适金尚浩。外孙金亨燮,鼎燮及金允吉也。文五则公没后三年。入承宗事。而公不及知。故以先考二字。题之于书首耳。甲戌春正月既望。不肖孤文五泣血书。
云锦斋全公行状
公讳翼虎字最文。旌善人。百济欢城君聂为始祖。十六世讳以甲。佐高丽官太师。封旌善君谥忠烈。我 朝世宗时。有讳大升。以德行道义超迁至参知政事。即忠烈公九世孙也。其孙讳学利。以文科吏郎。当实边谪于郭山。子孙因家焉。于公为十二世祖也。高祖讳贞泰。曾祖讳性初。祖讳致郁。考讳兴范。皆隐德不仕。妣海州卢氏。尚璧之女也。▣▣甲戌正月二十四日。公生于日峰本第。天资厚重。自为孩提时。言谈举止之间。已有法度。而尤勤于洒扫之役。不离乎父兄长者之侧。及其就学。聪明强记。迥出类辈。讲究之细而未尝有一字之放过。持守之严而不使有一事之差错。故世之持论者。莫不以当世大器许之。当是时。诗赋之学甚盛。虽有绝人之行出天之才。非科举无以为兴家出身之资。于是乎父兄勉之以功令。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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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之以举业。遂不免从事于词赋。致力于写字。出入场屋。声价薰赫。而传写笔法者。往往成群。然尝自慨然曰。时王之制。不敢不从。父兄之命。不敢违逆。本源之工。不在于是。古人有曰德行本也文艺末也。此非再思处乎。及亲没之后。绝意时文。不复以荣进去就有所经营。所亲或规之曰。儒家风裁。莫切于诗赋。荣途进就。莫近于场屋。一朝谢绝。所见何在。公愀然曰。禄不及养。虽壮元三场。所荣何事。事亲至孝。凡晨昏之节。甘旨之供。必亲为之。未尝一日少懈。早失所恃。事继母承氏。先意承志。一动一静。不敢自专。事无巨细。禀复乃行。继母亦感其诚孝。情理亲切。无异己出。人亦不间于父母昆季之言。乙丑丁外艰。哀毁踰礼。而凡附附之节。必诚必慎。一无所憾。及其即远。送者咽巷。又于兄弟。恩义甚至。不幸伯季二公相继早世。悲哀号哭。闻者挥泪。而送终追远。情礼两到。奉事兄嫂。有如事母。家间事务。一以咨决。嫂氏二孤女。抚爱尤笃。及其于归。装送甚盛。人或以胜于己女嘲之。治家严以有度。不动声色。而闺门雍睦。至若衣服饮食。无所拣择。只取蔽寒救饥而已。凡财用上。索性分明。与受出入。皆有品节。而赢馀之储。足备不虞。故以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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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源不渴而家势日振。性又喜施。见人饥寒穷厄者。则恻然矜怜。优数救恤。族戚之贫窭不能自存者。则优割钱谷以赈济之。孤孑而不能自娶者。则必具婚需而成礼者。指不胜偻焉。平生持身处家。勤慎俭约。凡所以戒饬家众者。惟孝弟经农紧切于日用者外。如声伎游宴淫巧货利等事。一切不接于心出于口也。性罕言语。喜怒不形于色。人无亲疏贵贱。必也接之以礼。待之以诚。故知者服其量。愚者怀其恩。远近之间。咸依以为重焉。又长于雅致。远近宾朋有时来访。则遂命韵赋诗。携酒登临。以寓古人风咏之趣。燕居颇近酒杯。而醉形不见于父兄长者之前。佳客来则例必沽酒。而平生足迹。不入于酒肆。人或有毁己者。则怡然受之曰。在我者自顾无愧则足矣。何必向人呶呶争辨。徒取多口之咎也。故毁之者反自愧感而叹服其器量之恢廓焉。晦迹深林。杜门养真。世间炎凉得失。漠然相忘。惟以检身心教子弟为目下真诠。而独立书塾于所居屋之傍。延致贤师。教养子侄。有时戒饬曰。文章之学。非不为儒者事业。若一向好着。不复以孝弟为本。则末梢收拾。只成就得一介伎俩人物。其可乎哉。次子梦仁幼时见人登科。屡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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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业。终不听许曰。明经自是美制。而末流之弊。徒尚口读。茫然没觉。与不曾读书者等。饶取科名。非徒自误。而亦复欺世。忍令汝辈复蹈谬辙乎。所谓制述。亦非为学之本意。系是箕裘。姑且为之。待汝知见稍长之日。更从贤师以成其业。是余本意也。不幸辛未。属微疾。转转沉痼。气已绝矣。半饷复苏曰。先吾母而死。永为泉下不孝之鬼。此可瞑目乎。言讫而终。腊月二十六日也。享年五十八。翌年春。奉窆于定州玉鸡山乙坐之原。元配遂安桂氏。学生允文之女。育一男一女。男梦球过房为伯父后。女适金贤默。继配庆州金氏。学生思殷之女。有一男六女。男梦仁。为人慷慨倜傥。有凌高厉空之气。以其有先人之命。出游于云庵之门。自是折节下学。削去前日豪气。恭己爱人。风度可观。先生每有大事。必招以任之。远近士友依以为重。属玆干戈之后。纪纲颓夷。几不能支持。而弹压指挥。收拾旧日气像。人必曰此儒之力也。女适金仁淳,李文叟,赵命均,朴信明,朴采畴,金昶源文科佐郎。梦球男学圣。女适桂乙龙。梦仁男基钦今五岁。女幼。噫。以公之志学。早能从事于古人为己之学。何翅为斯文之幸。而既枉费了许多时节于功令之学。天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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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之以年。使有为之志。赍而未伸。此公之恨处。而抑或有待于来嗣之克承其志欤。公没后数十年。其胤梦仁以其一生事行。泫然相属曰。此系吾亲实迹。而先师无恙时。不及笔削。是为深恨也。幸子有同门之分。一为斤正。使先人已往之迹。不至泯没。则实盛赐也。自顾人非学浅。不足以当记述之役。义亦不可以终辞。谨按其状而次叙之。以待立言君子之采择焉。
孺人高氏行状
故学生朴荣默妻高氏。孝行节义。卓乎出类。世所罕有。特以门户凋残。尚未蒙褒扬之典。秉彝所在。不胜慨惜。略收一里之公论而次第为状。盖高氏自未笄之时。闺仪夙成。已有女士之望。及其于归之后。事舅事姑。若事所生。晨昏之省。滫瀡之供。务尽其道。而筋力之劳。家计之乏。亦不之顾焉。其舅姑之言。常曰吾夫妇之安享百年。实赖高氏妇之孝养。而今死期将迫。所恨者犹恐去汝而不见也云云。则其诚孝之不可掩。有如是乎。娣姒之和好。自是人情所难。而劳役之来。躬必先之。尺寸之利。必让娣姒。则虽木石人物。岂有不感动而道固好字乎。因此一家之内。和气融融。而南州之评。其言贤夫人则亦未尝不以高氏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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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矣。及当舅姑之丧。哀痛过礼。几乎灭性。而其夫荣默亦因丧病生。有难苏完。则高氏不胜闷迫。夜必祷天而求以身代。昼迎巫医而质问其由。则皆曰此病非南地水士。无以收效云。其夫喟然曰。在家调治。左拘右缩。百无一赡。况凌凌病骨。赤手羁旅。谁从以家焉。谁从以食焉。宁坐而待死。安能离家而促命乎。高氏闻其言而流涕曰。吾昔日则上有舅姑。恃而为生。今孤露一身。惟所天者。只有一良人耳。苟有夫病得苏之方。虽粉我之骨。薤我之身。亦所甘受。况彼南地之远。虽曰千里。亦何所难。起居奉养惟我在。当从以周旋。遂卖尽如干装奁。辇夫从往。至中和地。乃曰客土人事。城村一样。珍味救病。村不如市。遂僦得一间老屋。姑为安身之所。躬自樵苏。赁人针织。珍馔异味。极口供养。果乎年岁之间。夫病得苏。于是乎喜不自胜。昼夜数年。眼不交睫。手不停针。所得佣馀。粗成家计。子母取殖。以为百年偕老之地矣。居八年。其夫以旧病不复起。高氏哀遑之极。决欲殉身相从。因复思之曰。客土孤踪。更相为命。天不祚我。事既至此。一死非难。夫骸谁收。遂权屠夫尸于所居地。不数年。乃亲负夫骸。反葬于先茔侧。人皆啧啧曰。贤哉夫人。烈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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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救夫病则数百里客寓而不辞其劳。痛夫死则十八月哭墓而终反其葬。此乃丈夫之所难为。而以一夫人而能为之乎。况市井之间。侠徒所聚。客地青孀。人所易凌。而举皆哀而送之。敬以礼之。或有替担其尸者。而虽以大同清江津夫之顽。亦义之而不受其直。此虽秉彝之难掩。而其贞烈之感人于瞻聆之间者。有如是乎。还乡之后。其族人之贫不自保者。随力以助之。少年之有意文学者。赍粮而就师。一门之内。因夫人而知文学立产业者。不止一两人。且以家产之半。付之门中曰。吾既无德。既不能致孝于先祖。又无子孙可以继述先事者。幸以此物助供祭祀。我死之后。葬我于先茔侧。以寓躬奉祭祀之义云。其义可尚。而其情则可哀。噫。痛廓无地而致命于顷刻之间者。似难而实易。终始如一而尽节于平生之久者。似易而实难。故众妾从死而敬姜非之。陈孝妇奉祀而汉帝旌之。今高氏之事。彷佛陈妇。而数百里负骸之勤。奖学恤贫之义。则尤非陈妇之所有也。然一身孑孑。死无所依。哀哉。
诚庵集卷之四
 杂著
  
小学题辞总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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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辞凡十段。其大意以为人受性于天。而其体本善无恶。故蔼然善端。发见于爱亲敬长之间而不能自已者。乃秉执之良能。人孰无是心哉。惟圣人能全其善而尽其性。浩浩乎与天同大。众人则不然。气质之昏拘于内。物欲之累攻乎外。自甘于汩其性而不能自拔。故先王悯其暴弃而思所以同善之方。遂建庠序之学。立司徒典乐之官。而使天下之人。莫不讲小学而主先入之见。讲大学而成全体之德。则厥初之善斯复。而大道之要克阐。此三代以上所以致比屋可封之化者也。降自汉唐。圣人不作。教道日卑。自幼隶习者。非洒扫应对。而只以博闻强记为日课。长而讲论者。亦不过声病对耦。而于格致诚正之学则置之不顾。而况淫辞邪说。又从而喧聒不已乎。此所以风俗日败。人才日乏。胥陷于禽兽之域者也。然人性之本善者。未尝随世而泯焉。则虽斲丧之极。可教之本。绰乎其有馀。此子朱子所以蒐辑小学之书。以为蒙养之资。复以大学章句。收小学之成功。曰平生精力。尽在此。其感古伤今而眷眷乎世教者。为如何哉。此十段文意。实与大学序文相表里云尔。
颜色整齐。中心必式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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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色者。中心之符也。正则俱正。邪则俱邪。未有外正而内不正者也。亦未有外不正而内能正者也。故观人者必察于外而知其内之所有。自治者必谨于外而养其心之内也。若以内外办为二事者。非知心者也。故程子曰。制之于外。以安其内。又曰整齐严肃则心便一。皆推本于此也。盖飞扬发越。出入无时者心也。苟不能操而存之。便是一身无主。万事无纲。而俯仰顾眄之间。只伥伥然一空壳子而已。然则其操之之术。何以则可乎。不过曰整齐颜色而已。颜色齐而心之放逸者。已凑泊于方寸之内。有如桴鼓影响之捷也。其有意于涵养本原之地者。盍于此焉用力也。试于邪思妄念之纷纭争起也。遂一展眉宇而肃然整之。则俄者纷纭者不知下落。而本心莹然。有如重雾捲而露青天矣。此古人存养之密法。提撕之本方也。如喜怒方起之时强欲挥之。则终是撑在胸中。难以驱去。于是乎廓然霁颜。则所谓撑在胸中者。已涣然冰释矣。盖心者无形也。无形故难以摸捉。而惟颜色。实为中心之符。而亦有有形之可据。故欲正其心者。必先致力于颜色也。然非实用力于此者。难以语此矣。
絜矩说
絜矩如大匠操一曲尺立中间。俯仰周旋。只用此曲尺。而千门万户。成立于指顾之间。此非所操者约而所及者广乎。圣人之用心。犹匠人之用尺。匠人之尺直而公。圣人之心亦直而公。故物随而方正而事得以均齐矣。然从心不踰矩。圣人事也。絜矩者恕也。若能絜之之熟。无絜可言。则亦是不踰矩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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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字解
不偏不倚者。指未发而言。则是就性之全体上说。无过不及者。指已发而言。则是就道之大用上说。尧舜之中。随时处中之谓也。有权衡适宜之意。子莫之中。固执不通之谓也。有泥物强占之意。此尧舜之中。所以为中。而子莫之中。不免为失中也。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
盖心之本体。只有一个虚灵而知觉之理具焉。及其发而后。始分路头。自形色上发而偏乎自己则曰人心。自理义上发而通乎物我则曰道心。然人心既曰危。则道心必是安。道心既曰微。则人心必是显。危微二字。包得安显字义在其中。实对举而互见耳。且人心之于道心。贵贱主客之势。本自不同。则宜其贵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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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者显。贱而客者微。今反之何也。盖以理推之。物之有形者强。无形者弱。声色臭味属乎人心。则有形而常强。强则危。孝弟忠信属乎道心。则无形而常弱。弱则微也。以势言之。君虽贵而身则一也。一则微也。臣虽卑而丽则不亿也。亿则危也。故书曰眇予一人。又曰凛若驭六马。眇凛二字。亦足以解微危字意也。然虽眇予之身。而置诸万乘之尊。养以四海之富。九衮以褒其勤王之士。六师以讨其不庭之人。使不亿之丽。惟眇予一人之命。是闻是行。则眇予之身。莫显于天下。而所谓首出庶物。万国咸宁者也。六马之凛。而使王良操其靮。造父执其鞭。范我驰驱于踧踧之周道。而又能屡顾尔仆。则所谓不输尔载。终踰绝险。曾是不意矣。朱子所谓道心为主而人心听命焉。则微者著危者安者。便是此意也。
天理人欲辨
或问胡五峰天理人欲同体异用之说。于通书中。已辨其非矣。然窃意天理人欲。虽有公私之殊。然其自吾心中流出则一也。然则虽谓之同体。恐亦未为不可也。况以明道善恶皆天理之说观之。则何必舍彼而取此乎。曰盖既曰天理。则是指吾之所为不悖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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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之本然者而言。又曰人欲则是指吾之所为出于人心之私者而言也。然则天理所发之体性是也。人欲所发之体私意是也。性与私意既非一体。则所谓天理人欲同体之说。其可谓得乎。若以同出于心。谓之同体。则此只知善恶之同出于心。而不知心与性之体自有所径庭也。至若明道所谓善恶皆天理之说。乍见虽若与五峰同体之说无异。然其实则大有所分间也。盖五峰以性为善恶同出之体。则是专不知性为纯善无恶也。明道之意则以为性本纯善无恶。故其发也。中节而无所违逆。则亦皆为善而已。其或出于性而不免有过不及之差者。始为恶焉。然则其所谓过不及之差者。即气禀所为而非复性之本然也。虽非性之本然。而语其所发之初。则实与善皆发于性而无所分别。故曰皆天理也。譬诸水。清固水之本然。而浊亦不可不谓之水也。或者由是以中庸序所谓为知觉者不同。新安陈氏同体异用之说。为疑有同于胡氏之说。则此亦只知其同体之说相类。而不知其心与性自有所分间也。又问胡氏同体之说。安知其必不与明道所谓善恶皆天理之说同一意乎。曰胡氏本不欲以善恶论性。故释孟子性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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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曰。此只是赞叹之辞。如佛言善哉之类。初不以善字为释性字之义云。故必知其与明道之说不相似也。
存心养性说
存心养性。存与养事也。心与性天也。故曰存心养性。所以事天也。如存爱亲之心。以养仁之性。存敬君之心。以养义之性之类。
儒者之操心。犹佛者之观心。(如主人翁惺惺之类。儒佛通用。)而所殊者。佛则欲观其心之动而寂灭之也。儒则欲其收拾充养而动之以直也。
儒者之操存。只欲于穷理接物上有力。故为之爱惜精神而不使其妄费于无实之地耳。若只坚守不动。有如顽石而已。则此便是佛之参禅耳。
程子才思已发之发。与喜怒哀乐之发。颇有浅深轻重之别。才思已发。所发者微。而喜怒哀乐则所发者著。
人若见义之可为者。不问事之大小难易。惟强脊担当做出乃已。若为寻常笑骂所移而不能自立。东西飘颠。有若岭草风烛。则此诚懦夫。何足与有为也。此曾子所以有千万人吾往之勇。而卒乎为圣者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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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所以发未见刚者之叹耳。此盖缘知之不明而遂至于守之不固耳。前日不知存养之法。妄以寂息心思。把为清净本原之方。而每于平居静默之间。惟欲其心头之不起。则尤觉麻生之心头。不可胜禁矣。为问于洪彦明。则以为此皆心不定之致也。心若不定。本原不固。学不为学。须为之极力痛制。使心头寂然归宿。虽一日一夜之久。不有呼唤则此心不起。始为存养之功也。子亦以是用力。遂示以收敛之方数条。故余方忧心头之纷纭而喜其有安静之乐。遂扫却精舍。兀然端默。一以洪之所教。积有费力者。盖一年有半矣。而此心之起。尚不待呼唤而见物辄应。一如旧日。虽不见物而暗暗地念头之发。有不可遏者矣。于是窃谓洪之能于静养者。以其禀质之端雅也。余所不能者。以其浮驳也。窃意不得于静者。虽为可忧。而尚有可以用力处。尝观古人率多有用力于动处而得焉者。如九容九思。颜子之四勿。曾子之所贵乎道者三。出门如宾。坐如尸立如齐。当事而存。靡他其适之类。无非于动处用工夫也。试以上项数事。把为日用工夫。而随时存养。随事省察。不敢有一毫怠慢放过而行之有年。颇有心定气舒。临事不窘之意。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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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前日有异。然因循懒废。未之有得。而窃欲痛下工夫。第见显效。而一日以此意奉质于家兄。则以为古人之学。皆自动处用功。故孔子于问仁之答。如四勿执事敬出门如宾其言也讱之类。皆就于动处。告之以仁之用。而亦未尝有一言及其体焉者。至子思子。始有未发致中之论。然慎独中庸知仁勇之说。亦莫不用力于动处。程朱之所谓静坐收敛之言。亦皆兼指动静。而不曾偏着于静一边。(此静字指心之不动而言。)而今曰强力制心。寂然不动。然后始为之静时工夫得焉云。则是天然。是参禅僧耳。所贵乎静者。为其静而能动也。今坐守死静。抑何所干。盖心为活物。不可死守。而况人为最灵者。以其有心之灵也。而今使活者欲其死。灵者欲其昧。是绝圣去智而不自觉其为别岐之人矣。其可乎哉。且心为一身之主而君乎万物。故只能出令而不能受命也。今欲强使之不动。则是囚其君而臣欲用事也。岂有是理乎。大抵静养云者。只不过于无事之时。只略略收敛。使心头不至纷纭外驰。而精神恍惚。或昏昧而阘然如睡而已。去此二者。则意思自然清明耳。遂以心经朱子所论主静一条以示之。盖曰也不可全无思虑无邪思耳。因言须自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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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痛祛前日之规。更以程朱所论。徐徐求之。勿为死法所误。则也自有进处云。于是遂觉其前日之非。又觉其先儒之论。不可不详察而体认。因记其颠末以自省云尔。
理气说
有是形则有是气。有是气则有是理。形固可见而气已难见。至于理也。则视听之所不及。言语之所难形容。故自来训释者。不过以所以然三字当之。所谓所以然者。亦何摸捉也。愚意莫如以法字形容之则最为近之。而人之听之者。似无恍惚难状之虑矣。如孝弟之法仁也。忠君之法义也。当食而食。饮食之法。当仕而仕。出处之法。以此推之。庶可见之。此朱子畏于敬字最近之意也。地家之所谓理法者。亦有见于此耶。
朱子曰。心之虚灵知览一而已。或生于形气之私。或原于性命之正。退溪理气互发之说。主朱子或字之意而分张之也。然朱子之意。岂谓未发之前。已有或字意于方寸之中而相对各出也。只谓已发之时。有此两条路头也。栗谷气发理乘之说。主朱子一字之意而承合之也。然朱子之意。岂谓方发之际。气独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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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而理无所为乎。只谓未发之时。有此一个体统而已也。二先生必有的见于此。而立言不同何也。
栗谷曰。理者气之主宰也。气者理之所乘也。非理则气无所根柢。非气则理无所依着。既非二物。又非一物。
退溪论四端曰。理发而气随之。七情曰气发而理乘之。
牛溪曰。其未发也。虽无理气各用之苗脉。才发之际。意欲之萌。当自有主理主气之可言也。非各出也。就一道而取其重而言也。
高峰曰。于性亦有主理主气之分。则于情何以无主理主气之异乎。
或曰何以谓理气不相离也。曰本自混合。虽欲分之。不可得也。譬于人之乘舟。人理也。舟气也。操柁建篙。顺流正行者。固是人之使舟也。随风横走。不从人意者。岂可谓无人乎舟也。只是一则理之制气也。一则气之掩理也。一制一掩。虽有邪正之不同。而其理气之不离则一也。曰诚如此言而舟止于横走则幸矣。若不幸而为风所拍。至于颠覆之患。则其人之在舟者。果安在哉。虽如是。尚可曰理在其中而不相离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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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舟之载人而行。固是气顺而理亦顺矣。至于风拍而覆。则人亦不能独存而与舟同覆。则尤可见理气之不相离也。曰然则理气之不相离。诚如所譬矣。然而朱子之论人心道心。必曰或生于形气。或源于性命。退翁之论四端七情。亦曰发于理发于气。分明是分说。而独栗谷以为理气混合。源一而流二。于退溪理气互发之说。反谓老先生于大本上。有一重膜子云。故以牛溪之知见。不免有疑于其间。而反覆辨论。累千百言。则其意有难容易见得。而今似偏从栗谷之说。抑何意见乎。曰朱子即三先生之先生也。三先生即余之先生也。其于所言。只当虚心敬受而已。安可自立己见。有所左右于其间哉。然所言合于己见。则不得不曰某说合于己也。所言不合于己。则不得不曰某说不合也。若曰此皆先贤之说。只当敬而尊之而已。慎勿下辞于其间云云。则所谓慎思明辨之意。果安在哉。今两先生之言。一则曰理气互发。一则曰源一而流二。二言之间。所指各殊。则岂有两是并从之理哉。不得不从己见之所及而辨论。则己见之是非。又待知者之解破而已。今于栗谷之说。非欲偏从也。所见及此故耳。窃看退溪所谓互发之说。虽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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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或生或源之谓。而朱子之言。岂互发之谓哉。只据其已发而言。则一源于性而终于性。一源于性而终于形。苟究其始。只性一而已。故朱子曰因天理而有人欲。程子曰善恶皆天理。周子曰五性感动而善恶分。以是推之。栗谷之说。岂不晓然乎。如四端七情。虽有纯善兼善恶之不同。然不过就七情兼善恶中。指出善一边而谓之四端。则便是理气之合一而不可离者也。
至微者理也。至著者象也。体用一源。显微无间。盖自理而言则即体而用在其中。所谓一源也。自象而言则即显而微不能外。所谓无间也。
理不可以有无言也。以为有则人何尝见其形乎。以为无则盈天地亘古今。化化生生者。何往非此理之所成乎。理气不可分以言之。理在气中。理必乘气而动。如太极虽理之不杂乎气者。然若非阴阳流行之气。太极亦何所安顿。而又能生成万物乎。然又不可合而言之。事之可以当然如是者理也。不问当否而惟知发出者气也。然则虽曰理在气中。界分脉胳。自有判然矣。
心性情意辨
诚庵集卷之四 第 524L 页
天理之赋于人者。谓之性。合性与气而为主宰于一身者。谓之心。心应事物而发于外者。谓之情。性是心之体。情是心之用。(兼四端七情而言。)心是未发已发之总名。故曰心统性情。
大抵未发则性也。已发则情也。发而计较商量则意也。心为性情意之主。故未发已发及计较商量者。皆可谓之心也。
四端即道心及人心之善者也。七情即人心道心善恶之总名。
或问质明行祀古礼。而程伊川家五更行祀何也。后世茶礼与时祭。皆平旦而行。惟忌祭鸡鸣而行。未知其义何如。
祭礼之质明行事。以其岁首之建寅而古今从之。此是礼之正也。而五更行事。此乃程子家法。而为其神道之宜清静也。此别是一义也。后世之待鸡鸣。亦五更行事之义也。茶礼时祭。必待平明。则平明即质明也。此是礼义之正。而忌祭悉从时祭。时祭既行于平明。则忌祭又何疑也。今于忌祭乘夜而行。习俗已久。亦乌可曰是礼之正也哉。
或问世俗皆言葬祖先于吉地则子孙受福。不然则反是。何以则可乎。
风水之说。始于郭景顺而盛于唐一行。宋氏之有天下也。其说又大行。而顾今之日。惟我东又崇其术。非徒愚昧者陷溺其说。而虽自谓高明之士。往往有靡然而从之者。一域滔滔。莫之救药。噫。尧舜之所不行。孔孟之所不论。而今不以知愚惑之甚焉者。为其祸福之说诱之也。苟能脱去祸福。澹然深思明。自当有涣然冰释。怡然理顺之日。苟或不尔而强欲排去。则先入之言。已拘束他主人翁久矣。有谁能转动救解乎。此说甚长。姑且思之。
或问里社法何时出也。与稷主位次如何定之乎。
里社之设。不知始于何时。而以松社柏社枌榆社之说推之。此必始于三代。而国既有社。则州有州社。县有县社。里有里社。即其次第事也。然则自三代之时。已有里社耶。陈平生长于秦世。而有里社分肉之说。则秦袭周制。周之有里社明矣。社土神稷谷神。人必依土而食谷。祭社稷报本也。然则虽三代以上。安知无此祀耶。至于位次之设。则里社之位居右。里稷之位居左。地道以右为尊故也。
或问国恤中公除前。废祭禁嫁娶。方今国丧虽过期。尚未因山。嫁娶之事。何以处之则可乎。
国恤节次则卒哭前。并停大中小祀。殡后惟祀社稷。公除前废祭。嫁娶则士吏军民卒哭后。三品以下小祥后。并借吉三日。二品以上禫后许行。官卑而差遣职事。高者从高。上官者从新。贬官者从旧。禁屠宰卒哭前。今因山未行。梓宫在殡。则嫁娶等事。似不当举论。而窃闻朝令已许行大中祀。未知何意。嫁娶则尚无朝令矣。何忍行吉事于殡中乎。孤陋之见。不过如此。何敢自以为是耶。
卢仲敬问。庶子承嫡后。父母俱没。身亦早故。而其子承重。则于其父之所生母丧。服制当如何。
先儒说可考。
 同春问。妾孙为祖后。则为其父所生母无服云云。如何。沙溪曰。虽无服。岂可遽同于平常之人乎。依诸孙服期之制而若心丧者可也。
 遂庵曰。庶子承重。则便成嫡子。为其母缌者。以庶母服服之也。其父既为嫡子。则其子便是嫡子之子。为庶祖母服期。似无其义。陶庵曰。其父承重。则于其子为庶祖母矣。庶祖母无服。恐非可疑。
朴龙海问。五服衣缝向外。裳缝向内。衣裳之缝不同何也。首绖斩衰左本在下。齐衰右本在上。似分阴阳。而其冠梁则无论斩齐衰。至大功皆为向右。而小功以下向左。是则何义。以与首绖之左右不同乎。
五服衣裳之缝或内或外。既无先儒之定说。第当更考。而首绖麻本之上下左右。问解所引诸说详矣。取以览之则可悉矣。首绖之左右。就斩齐上而分轻重。冠梁之左右。就五服中而分轻重。其义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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绖带之有散垂者何为也。
带之散垂。为其哀戚之甚也。见柩则散。不见则绞。其义可见矣。
绞带顺目相纠。未知何以绞之为顺目乎。
所谓顺目相纠。乃陶庵之说。而家礼增解。有曰三重之制。最初单一股。则左纠之是为一重。以此一股屈而合之为绳。则右纠之是二重两股也。又以此绳屈而合之为绳。则还复左纠之是成三重。而股则四矣。世俗或以二重之右纠为绳者。还复右纠之。使四股同归之。此则不成绳制而大违间传注之旨矣。幸取以详考如何。
附在大祥之日。而预祭于卒哭明日何也。
附虽在大祥之日。而卒哭者。丧礼之终也。祭礼之始也。预告于卒哭者。其非古人之深意欤。
丧中忌祭祝。既云单献无祝。则其出主告辞。亦如之何。
丧中忌祭。虽曰无祝。而何可无辞而出主乎。以伸一献之意。略改措辞。未知如何。
妇人侠拜何义也。详悉指的伏望耳。
妇人侠拜。从阴从耦。先师无恙时。累累提示。而或未之承闻欤。试一思之如何。
禹良燮问。静坐时虚心则昏昧走作易发。有心于一处则便是心中有物。似非持敬之方也。然则初学之士。从何下手而得其存养之妙乎。
昏昧走作。自是静坐时大病。而所谓颜色整齐。抖擞精神等语。乃为救病之药石也。所谓心中有物。如忿懥恐惧等。恒是罥在心曲。此之谓有物也。有时思虑之萌动。自是本心。于发也何可曰有物也。若和此而无之。则便是佛氏之寂灭也。惟看其此是善心乎。此是邪心乎。邪心则遏而绝之。善心则充而养之。此亦静坐时本方也。持敬之大目也。然此心未了。彼心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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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千头万绪纷纭不已。有如梦中说梦。则虽不专是邪心。亦是走作之一事也。惟所谓清明在躬。志气如神者。静坐时气像也。诚以此用力则自当有见也。
持己之法。愚意则以为与其流和而为常人。宁失于持守之严之为优也。如此则无乃偏于太固乎。
和严之得中。惟成德者能之。初学之士。与其和而失于流。不若把捉之失于严者。果如所喻矣。然性本峭厉者。当用力于平和之地。而如吾贤者于矜持上。尤当着力也。
事上之道。尽己之诚敬则有馀矣。临下之道。严则易为疏。和则易为慢。于斯如何处置。见得平常底道理乎。
事上御下之道。虽曰地面不同。而其为道则便是一串贯事也。以事上之诚敬。施之于御下。亦何不可也。所喻和则是为慢者似矣。然所谓御众宽简。平易近民。仁民爱物等语。无非和字意思也。古人之言有曰上不敬则下慢。岂有上和而下慢者乎。惟在上者。能敬以持之则可也。
吴性源问。小学曰不娶同姓。又曰娶于异姓。盖不娶同姓者。以其骨肉之分。原于一祖而然也。娶于异姓者。取其附远厚别之意而然也。然则同姓皆可不娶。异姓皆可娶欤。异姓亦有骨肉之分焉。以同姓至远之族。异姓至近之戚论之。同姓至远之族。既无服焉。而内外自别。异姓至近之戚。既有服焉。而内外相通。昔虞舜以五从祖姑为己之妻。朱子以外孙女为己之孙妇。以朱子之事观之。虽异姓之近戚。小无关于昏事上。以虞舜之事观之。同姓之远族。亦无关于昏事上矣。然则二者皆合于道理乎。若虞舜之事是则朱子之事非也。朱子之事是则虞舜之事非也。于斯二者。择何者而为是也。
既曰不娶同姓。则娶于异姓。可推以知也。既曰娶于异姓。则服之有无。初何可论也。舜之娶尧女。先儒已有论矣。此时人物稀疏。礼文未备而然也。舜若生于三代之后。则必无是事矣。朱子事。古人亦有如是者。吕荣公之娶姨从妹是也。何必于朱子疑之。
金正熙问。史记曰武王伐纣。伯夷叔齐谏曰。以臣弑君。可谓仁乎。父死不葬。爰及干戈。可谓孝乎。又云文王卒。子发立。率修西伯绪业十三年。诸侯不期而会者八百。皆曰纣可伐云云。两说不同。何所适从。
前后两说。俱出于史记。而前说中所谓父死不葬。爰及干戈之语。恐非编史者之误耶。以武王之孝。虽切于诛暴救民。而父骸未掩。安忍及他事。以八百诸侯言之。既知其不葬。则安可以征伐之事。遽请于武王乎。愚意窃以为后说似胜于前说。
程子曰。语圣则不异。事功则有异。夫子贤于尧舜。语事功也。盖尧舜治天下。夫子又推其道。以垂教万世。若尧舜与孔子易地。尧舜之功。亦如是也。又尧舜孔子同得其位。则孔子之功。亦止治天下矣。
所言得之。
吉廷杰问。孝者莫如顺志。而又莫如显亲也。若欲显亲则学以为人然后可也。亲若责之以废学归农。则从之乎。违之乎。从之则竟未成显亲之志也。违之则亦有违于顺志之道也。子于其间。何以处之乎。
趍走承顺。其孝也小。立身显亲。其孝也大。须以此等事理。从容禀告。使亲意晓然知其所以。则自当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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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天下岂有不欲显其身之人乎。若的知其子之学可以显其亲。则犹恐其废学而归农矣。然则使之废学归农。即子之自取也。使之废农务学。亦子之自取也。
鲜于𣘼问。三品大夫之贵妾。其铭旌与神主。何以称书乎。若书嫡室职号则事体未安。若书孺人则似或不当也。书之当奈何。其子于母称显乎称亡乎。观先儒说则避嫌嫡母称亡。而若父与嫡母先逝。则以何称之乎。于显字或有不敢底义。伏望详细下示若何。
古人于庶母一节。未有明说。而其论铭旌条。遂庵有曰庶母称孺人。未知其当。题主条。南塘有曰朱子曰避嫡母。只称亡母。不称妣以别之。此二说可以为据。愚意以为既曰未知其当。则铭旌似不当称孺人也。既曰只称亡母。则显字之不用。可推以知也。既压于嫡而不能称显。则岂可以嫡母之存没。有所区别于其间耶。愚意不过如是。更为详究他书以定其议。复为下示。以破愚惑。似好似好。
春祝
应三阳朋来之期。君子道长。属万卉句萌之会。摄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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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行。地自有藏修之所。前水后山。天剩借吟弄之资。春风秋月。燕飞飞。莫来传世间消息。鹿呦呦。庶与共山中生涯。松在山花在树。不劳栽培而繁华已赊。鸢飞天鱼跃渊。寻常俯仰而造化可见。家于山杖于水。仁智之乐在兹。朝以诵暮以弦。性情之正可得。果然福基由善而筑之渐固。大抵祸胎去恶则散而无馀。劳苍葭之洄溯。秋水方涨。庶白驹之逍遥。场藿初绿。仁积义散。先慎悖入之讥。信守廉藏。莫犯招损之戒。五味调鼎。每念和羹之才。八珍登盘。先思殄物之戒。如风如电。不赖御者之良。维旐维鱼。乃占牧人之梦。擒蚩尤而策勋。𤠍猢是祖。救田文而脱祸。谢雄与俦。是茶是饭。外省而内存。为翼为轮。先知而后行。寿陵之步易蹉。莫须东瞻而西顾。庄岳之语难学。慎勿朝楚而暮齐。岂口角之徒滑。宜足目之俱到。(末六句书室)
范氏义庄论
人之惩于悬罄者。如得十金之产。则必爱而护之。藏而秘之。惟恐傍人之或知者。为其困于前而谋于后也。抑何怪焉。况至于千驷万钟之多。其所爱惜。亦何异焉。姑苏近郭。有范氏义庄。乃文正公希文救恤宗族之所也。公吴中人。二岁而孤。收育于朱氏家。归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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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资活无计。则画粥之俭。何等食贫。而及其出而登朝。积粟之富。列鼎之盛。足以兴贫时之感。则爱而为自奉计。推以为子孙计。如上所得十金者之所为。人何非焉。然不此之为。乃曰吴中之宗族。俱系我祖宗之子孙。则岂可以亲疏之异于我。独不念祖宗之心乎。于是乎分庄而宅之。授田而业之。寒者衣而饥者食。使受姓于我祖者。无一人颠连。而公之自奉则便澹泊如也。亦独何心。此可见公之器量。直与沧海同其广大。而彼寻常贫富者。终不足以累之。岂小丈夫之所可为者哉。故其在嘉祐间。能匡扶王室。压镇夷裔。安利元元之功。优出乎韩富之右者。岂非以疏财好义之大力量乎。推我亲亲之心。以及于四海者哉。宜其诵先忧后乐之句。而亦可谓不负平生之志者矣。后其子尧夫又以一舟之麦。付与石生而优为一代之名卿。可谓克承先美而檐滴之不违者。有如是夫。噫。公之量如是其大。而公之功如是其盛。若以世之尸居相位。名不称焉者较之。则何翅天渊之截然无及。然伊傅周召之业。亦公之所不免让一头者何欤。盖有限者生质之禀。而无穷者学问之力也。窃看公之所平生施措者。只出于生禀之美。而学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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功。未有闻焉。惜乎以若器量之大。早入圣人之门。得闻天德王道之说。而治己治人。一以为准则。其致君泽民之功。岂肯颉颃于韩富之列。而亲贤乐利。各得其所者。岂特规规于吴中之宗族而止哉。此维贤者责备之过而然。在厚望者恐不得不以此称短于公也。孟子曰。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弟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孔子曰。既庶矣。又富之。既富矣。又教之。此两言者。乃养天下之大义庄。而二圣言之。三代行之之外。迄千载无一人举议者。亦安得以此偏责于公也哉。但其抱量之廓然无碍。而与物同昌之意。则卓乎为百世之师而人莫之学也云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