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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庵集卷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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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庵集卷之六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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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诚说
至诚感之。物无不化。事无不成。
惟诚可以夺造化。为国而祈天永命。修养而引年。学而至圣人。此三事非诚。无以致之。
有感则必有应。有屈则必有伸。至诚之道也。故颜渊遇孔子。濂溪遇程子。延平遇朱子。此三者韬德不市。若将终身而无闷。如使当时无所遇之人。则后世何以知之。以其潜心积虑。至诚在我。故便有此应。岂有意于其间哉。若有意。便非至诚也。
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莫怨人不知。有可知之实。则自有知之人。莫叹己不显。有可显之资。则自有显之时。俛焉孜孜。至诚无息。尽吾之所当为而已。
夜气之清。大系于谨食色。不谨色与食。则日间百事。便从这里衰靡了。
天地之久不知几万年。则其陈陈而死者几何。天地之阔不知几万里。则其种种而生者几何。余以渺然一物。处乎几万年之后几万里之中。虽置一蚁于泰山。投一粟于沧海。犹不足以喻其少也。噫。陈陈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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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有贵者贱者富者贫者。而今皆不能知焉。则后之视今。亦如今之视古矣。种种而生者。有笑者哭者怒者喜者。而吾皆不能省焉。则人之视吾。亦如吾之视人矣。然则何其胶胶而呶呶为哉。惟尽吾之所当为而俟之耳。自今以往。节食与色。端居一室。使志气常清而穷理饬躬。矻矻孜孜。一日之内子而亥。一月之内朔而晦。一岁之内春而冬。无一息之间断。以尽吾年数可也。呜乎。从死观生然后。悟生者之役役为无益。从老观少然后。觉少者悠悠为可惜。但恨死者不可复生。老者不能复少耳。汝既生而能悟。少而能觉。则胡不慥慥而践其言哉。
死生皆幻物。善恶都陈迹。以是晋阮籍放旷自恣。不拘名教。其胸中直洞然无欲。故觉得此意思。其见处固好。然当时圣学晦塞。不得闻道。误此好个人。可惜也已。人之区区为善。以求死后之名。固无益。彼放旷。亦何快于心。既受形为人。则尽人之所当为而死而已。虽死后浩㥘阅万沧桑。何关于我哉。
果专其治事之要也。不果事无始。不专事无终。
道既闻。当汲汲行之。便以夕死为可何也。盖闻道则见得世间千万事。皆有定理。无精粗大小之间。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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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遇而安之而已。更容甚思。若又要行其所闻。憧憧于中。是妄也。
存其心。涵之以中。视其事。择之以善。察其时。权之以重。曰心也曰事也。曰时也气也。曰中也曰善也。曰重也理也。心与事应而性之道斯验焉。事与时遇而命之道斯见焉。
思不出其位。此见道之实体。便是敬也。便是诚也。
性善说
气有为者也。理无为者也。气善则理善。气恶则理恶。(以此两句而杨子有善恶混之论。荀子则只见下一句。故有性恶之论。)然则善恶出于气。不出于理。(以此两句而告于有无善无不善之论。)然理与气有则俱有。无则俱无。岂上面别有本善地。特就其气而指理之本体。故曰本善也。
别于算法。可以识理。今有一个算子。步下一位则为十。又步下一位则为百。又步下一位则为千。又步下一位则为万。虽至为万之多。元只是最上位一个算子。随其位而异其名也。卷之则为一。散之则为万。一含万万归一。其非大极之妙欤。自下而上则以十当一。自上而下则以一当十。上下之形。亦可见矣。
莫非道也。有大小轻重。守其大且重者。斯可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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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理而有气。气凝成形。形坚成质。气坱醇絪缊。精会而神斯存焉。神运而动斯出焉。激轧而为声。积著而为色。发而为臭。蕴而为味。及其坏而游散则亡矣。此万变之所由起也。
理者道也。道者事物之当然者也。当然而不容已。有若使之然。故曰天命也。
经传皆言道而未尝言理。至程张。始以理言之。其言道者。即所以言理也。(惟易系说出理字有数处。如穷理尽性及将以顺性命之理等语。)
理本善。善则顺顺则治。治则百物皆通。恶则乖乖则乱。乱则百物皆绝。百物皆绝。则不可以长。故必返之以善。此理之当然而不容自已处也。于此可见理之情也。其不善乎哉。其为气所掩之时。恶而乖乖而乱者。固不是当然之事矣。然各就其事物而究其所以然之故。则其当然之实体。未尝不在焉。当然则无妄矣。盖上所言。以流行上。看出也直说也。下所言。以定体上。看出也横说也。横直看来。皆可以知理善。
所谓为气所掩者。虽着如此说。其实理是何物。可以掩在里面。只是形容来话头也。先贤亦有此等言语甚多。泥乎此则于道远矣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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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人开口便说理。说理必曰善。必曰主宰。须立个题目。痛理会这何以谓之理。何以谓之善。何以谓之主宰。
学者须要心解。如先儒说理说气处。所谓一而二同而异。有先后而实无先后者。寻常能解其义。又能论说。今日解说。亦无异前日。但觉得真实一而二真实同而异。真实有先后而实无先后也。
心解与靠人言语自别。如一人行见长安而来。一人只坐而熟闻之。其道路站次。陟某岭涉某水。历历指说。与行见者无异。但行见者过于目。存于心胸中。瞭然有一个长安。坐说者只坐说而已。了无此意思。
夫天之赋物也。无论精美粗恶糟粕煨烬。其至善之体。无不个个完具。虽有不善者。其恶在性而不在命。其罪在气而不在理。其累在物而不在天。此浑然太极之全体。而天下之所以为大本者也。然反验于吾身则其可曰虽有不善者。其恶在感而不在应。其罪在事而不在性。其累在彼而不在此乎。天人何其异也。盖至善之体无不个个完具者。乃推原其本体而见其如是也。若其当体则已被气质而失其本然。精者粗者。只为精者粗者之理。美底恶底。只为美底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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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之理。糟粕煨烬。只为糟粕煨烬之理而已矣。在人亦然。事之姑息。是仁之流也。事之残暴。是义之流也。足恭礼之流也。权谲智之流也。彼姑息也残暴也足恭也权谲也。虽属不善。推究其所以然。则本然之性。未尝不至善也。本然之性虽善。随气质而流于恶。则只为恶底性而不可复谓之善也。岂可徒见本善之有在而无所宰制。一切听气之所为而不以为害也。此止佛氏之学。认气为理。认贼为子。而猖狂自恣者也。可不慎哉。是故君子既知其理一。又知其分殊。既知其为善。又知其为恶。知其善。所以扩充之。知其恶。所以克治之。易曰差之毫釐。缪以千里。
荀卿以下告子,杨子,韩子诸人所见。皆落在气之分殊处。惟佛氏却见到一原处。然徒知理一而不察乎分殊。故便差过了。此所以弥近理而大乱真也。
佛氏本见一原而反局于分殊之杂。本见性而反守于心。本见善而反滔于恶。本见理气之为二物而反趍于一物之病。
理者当如是之谓也。故说理者。无容他言议。只消曰当然必然自然能然所以然。当然者当如是也。必然者必如是也。自然者自如是也。能然者能如是也。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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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然者所以如是也。如是云者。只今人寻常说话。岂可以此看作一物。可摸象而求之也。虽然当然必然自然能然者。理之用也。所以然者理之体也。合而言之则只可曰当然所以然。又合而言之则只可曰当然所以然。亦当然之体也。是故朱夫子释经。或专以当然言之。
今且指夫水曰水之流下是理也。逆行则非理也。此所谓理者。只就水上说个当然底道理。何尝别为一物可标指也。如是流下者固水也。如是流下者亦理也。有此水则有此流下之理。无此水则亦无此流下之理。然则理与事物。只一件也。何处讨得理。盖流下之水。有形可见。其流下之理则实非有形体。别为一物者也。水则有形也。故只局于水之形。水之理则不但在水。而流下者为当然之理。在火而炎上者。亦是这当然之理。在木而曲直者。亦是这当然之理。推之万事。莫不是这当然之理。(此为一而二同而异处。)且未见水之流而亦可以知其流下也。以其有必如是之理故也。(此无先后而为有先后处。)然则理与事物。亦不可滚作一件。于是古之圣哲。观其如是也。遂拈出事物之道而命其名曰理。名既立矣。以其当然而命其性情曰善。以其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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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物之根柢而命其才曰主宰。以其变通无方而命其德曰神妙。因合而命其尊号曰太极。(曰元亨利贞。曰仁义礼智。曰诚曰中。凡万理万善。皆在此中。然只是一理。)理何尝有此名目哉。所以立此名目者。本欲开晓后人也。后之人反泥于名目。以理别为一物而求之于高远幽深之中。其可乎哉。噫。气亦本是一。气亦本是善。但气有形者也。有形则局而不通。故分而为二则便非一。流而为恶则便非善。理亦分而为二。理亦流而为恶。但理无形者也。无形则通而不局。故二中含其一。恶中存其善。
理之变处恶处。虽曰为气所掩。此亦理之主宰而使然也。失其本然。故谓之气之掩也。
理何以善。以其当然故善也。当然而然故曰无妄。
无妄之义至矣哉。无妄则诚矣。诚则不贰矣。诚则不息矣。不贰不息。圣道之所以成。
太极是众理之总会处。不是儱侗都无一事者。
五常本然性。即全体一太极。
释氏以虚为性。吾儒以实为性。
若以五常之有五。谓之已涉分数之气质。不可以太极看则大错。审然则四德之有四。亦不得为太极乎。此有朱子图。今依此画一图。可以默识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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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理固因气质而立。然毕竟先有理而后有气。元来有许多条理森然备具。不是空空荡荡地一圈子。却待因气质而方有也。
理之堕在形质中者。正是性之题目。是故栗谷曰。若不在形质中。当谓之理。不当谓之性也。
气质性不可一向做不好看。上智之不移。亦只是好底气质性也。
谓之气质性。包得本然之善。谓之本然性。则包气质之恶不得。气质性兼指理气者也。本然性单指理者也。
一是善性也。(如犬牛人性及大黄附子性等语。)就当体上。直举而言。则唤做本然性。就异体上。对举而言。则唤做气质性。(此两句恐是不易之论。)虽唤做本然性。然不能无偏全之局。毕竟是气质性之不掩本然者也。不是本然性之正当体段也。
气质性有大分而言者。有细分而言者。大分者人物之偏全是已。细分者人己之善恶是已。虽着如此两项说。其实大分细分。一时齐头分了。非始同而后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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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也。今人遂执其大分者。做一层看。执其细分者。又做一层看。盖亦不察也。
人物理同而性异。但本然性则专是理字境界。人物亦无不同。
虽物之性。推去上面。亦有仁义礼智浑然全具。但气质隔得甚重。便与那不相关通。故不可据而为有也。然虽寻常微物。零零琐琐之理。亦无不是。此性之所有也。
养气说
  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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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坱然太虚。升降飞扬。未尝止息。此虚实动静之机。阴阳刚柔之始。浮而上者阳之清。降而下者阴之浊。其感遇聚结。为风雨为霜雪。万品之流形。山川之融结。糟粕煨烬。无非至教也。(张子正蒙。○坱然盛大。氤氲之义。是皆道体之流行。故曰无非至教。)
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周子太极图说。)其未发也。五性具焉。曰仁义礼智信。(程子好学论。)性本善。其有蔽者。由气禀之不齐也。(程子)发于思虑则有善有不善。若既发则谓之情。(程子)情者心之用。(朱子)心有不存则无以检。(大学章句)心之存不存。系乎气之清不清。(朱子)展转相害。至于气不能清。(孟子集注)害之无则气得其养矣。
阴阳风雨。虽各以其气。与人为害。若其能自防护。受之不多。则得无其病。(疏)阴淫寒疾。阳淫热疾。风淫末疾。雨淫腹疾。(仪礼通解。○末四支也。风为缓急雨湿之气为泄注。)
节宣其气。勿使有所壅闭湫底以露其体。壹之则生疾矣。(底丁礼反。宣散也。以时节宣。散其气也。湫集也。底滞也。若其壹之则血气集滞也。露羸也。谓羸而露骨也。)
倦而休也。瞑目端坐。休而起也。整步徐行。(朱子行状。)
升降进退。所以养其血脉。(朱子)
静坐目视鼻端。注心脐腹之下。久自温煖。渐见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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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
凡人多动作多笑语。做力所不及底事。皆是暴其气。须事事节约。莫教过当。便是养气之道。
戏谑不惟害事。志亦为气所流。不戏谑。亦是持气之一端。(张子)
食不语。寝不言。肺为气主而声出焉。寝食则气窒而不通。语言恐伤之也。(杨子)
向晦入宴息。(易)起居随时以适宜也。(传)
若患思虑纷乱。中夜达朝不寐。可谓良自苦人。都来多少血气若此。几何不至摧残以尽也。夜以安身。不知苦苦思量甚。(程子)
衣不帛襦裤。为太温伤阴气。(仪礼通解。)
亵裘长。欲其温。(论语)
节饮食以养其体。(易传)
人得元气以生。谷气以养。肉气以辅。肉气胜则滞谷气。谷气胜则滞元气。夫子不使肉胜食气者。养生之理当然也。(陈氏)非特肉也。凡蔬果之类。皆不可使胜食气。(朱子)
饐饭伤热湿也。餲味变也。鱼烂曰馁。肉腐曰败。色恶臭恶。未败而色臭变也。失饪。失烹调生熟之节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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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五谷不成。果实未熟之类。此数者皆足以伤人。故不食。(论语集注。)
酒非惟不使乱志。虽血气亦不可使乱。但浃洽而已可也。
不撤姜食。通神明去秽恶。故不撤。(论语集注。)
药未达。不敢尝。谨疾也。(杨氏)
夫阴阳之配合。男女之交媾。理之常也。然从欲而流放。不由义理。则淫邪无所不至。伤身败德。岂人理哉。(易传)
非疾也。不昼居于内。(檀弓)
男女不杂坐。(内则)
非祭非丧。男女不相授器。其相授则女受以篚。其无篚则皆坐奠之而后取之。
目不视邪色。耳不听淫声。
保惜精神。专一凝定。使志气常清而义理昭著。(牛溪)义理所以养心也。(朱子)
存此涵养意久则自熟矣。敬以直内。是涵养意。(程子)
敬只是主一。主一则既不之东。又不之西。如此则只是中。
中者天下之大本。天地之间。亭亭当当。直上直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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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理。出则不是。惟敬无失最尽。(出则不是者。出便是已发。只可谓之和。不可谓之中。故曰出便不是。)
涵养静工夫。省察动工夫。(朱子)
喜怒过分。气便暴。
之其所哀矜而僻焉。(大学)
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
日夜之所息。平朝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也者几希。则其朝昼之所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则其夜气不足以存。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远矣。(孟子。○人之良心。虽已放失。然其日夜之间。亦必有所生长。反覆展转也。存者存其仁义之良心也。)
夜气上却未有工夫。只去朝昼理会这好恶两字。是人之大关键。这里有工夫。于这上有得力处。夜气方与你存。(朱子)
养心莫善于寡欲。(孟子)
是故觉者约其情。使合于中。正其心养其性。(程子好学论。)
平朝未与物接。其气清明之际。良心犹必有发见者。但其发见至微。(孟子集注。)
一阳初复。阳气甚微。不可劳动。故当安静以养微阳。如人善端方萌。正欲静以养之。方能盛大。(朱子)
然学之道。必先明诸心。知所养然后。力行以求至。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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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自明而诚也。(程子好学论。)
浩然之气。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孟子。○袭掩取也。慊快也足也。馁饥乏而气不充体也。浩然盛大流行貌。)
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以为无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长者。揠苗者也。非徒无益。而又害之。(必有事焉。有所事也。正预期也。此言养气者必以集义为事。勿预期其效。乃集义养气之节度也。)
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配者合而有助之义。若无此气。则其一时所为。虽未必不出于道义。然其体有所不充。则亦不免于疑惧而不足以有为矣。)
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
浩然之气。如长江大河。浩浩然来。
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中庸)
仲尼元气也。颜子春生也。孟子并秋杀尽见。(程子)
仲尼天地也。颜子和风庆云也。孟子泰山岩岩之气像也。
仲尼无所不包。
明道先生胸次洞然彻视无间。测其蕴则浩乎若沧溟之无际。
曾点之气。如凤凰翔于千仞之上。(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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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点之学。盖有以见夫人欲尽处。天理流行。随处充满。无所欠阙。故其胸次悠然。直与天地万物上下同流。各得其所之妙。隐然自见于言外。(论语集注。)
诗云鸢飞戾天。鱼跃于渊。言其上下察也。(察著也。以明化育流行。上下昭著。莫非此理之用。)
此子思吃紧为人处。活泼泼地。
石村日记
庚戌三月二十六日。发怀川。宿于清州邑内。
二十七日。以雨未得发行。
二十八日。自清邑抵于怀德飞来庵。飞来庵即尤庵,同春诸先生讲学之所也。水石清绝。栋宇焕新。而二先生书迹。尚今揭壁。高山之仰。恍若奉杖屦而承謦咳矣。
二十九日。自飞来庵抵于石村。则先生气力万支。慰幸万万。○初到石村则里中有一空厅。即坐于其中。使一女纳以小状。少顷有一人以先生命招入。既入先生立于房。生即以单拜入见致慰后。先生问生之系派。生即对以云云。○先生曰。王尊丈气候何如。生对老人筋力。自多靡宁云云。先生曰。日前问于那边人。则气候似不至凛缀。慰多慰多。生即起以祖父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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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呈。○先生曰。王丈在家。诗礼之教。想必勤至。何用远来。以求百无一益之人哉。生对曰。士若有志则虽无家之训。古圣贤教人之道。昭在方册。若从这上做去。则可以为圣为贤。而至于弼。其所生长者。或不谓全然贸贸之家。则其在问学之道。似不必他求。而然禀质清弱。志气懦惰。故在家则因循悠泛。安于故习。不能振拔以济事。为是以不顾事面。冒进门屏者。诚以春风之座。得瞻大君子辉容。则虽以厚蔽之资。庶有兴起开发之圣也。伏愿先生以成物之仁。特赐容纳。则不胜幸甚。先生曰。古圣贤教人之道。虽昭在方册。然一向以己意趱去。不辅之以师友之益。则门路易差。是以世未尝无其才。而往往志高者不肯屈下于人。而其心以为圣莫如孔孟。而孔孟之言在书。贤莫如程朱。而程朱之训在册。则只当于此办工夫矣。虽求贤师友。今世岂有孔孟程朱之人哉。执心如此。故其所谓圣贤之书。误认错看而终不知悔。惜哉惜哉。今君不惮途远。来问罪人。不胜哀感。而但识见空疏。无以副勤诚之万一。是可叹也。○生平日全无下学工夫。则方今所读何书为好。先生曰。所读之书徐徐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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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日。生进而请业。先生曰。君意则欲读何书。对曰。生之意则心经甚好。盖万事万物。无一不以是心酬应。苟存得这个则可以下学而上达云云。先生曰。此书适为他人借去。家今无之。盖今日则行路之馀。似必囷惫(困惫)。第于明日读之为好。○先生所着丧服辟领。与备要异制。生请其意。先生曰。此制在于仪礼通解。而朱子于家礼著之。又于周叔谨书详之。则其为制也。万无一疑。而杨信斋误解经意。创为异制。其后丘氏亦取杨说。载于仪节。逮至我东诸先生。亦皆遵用者。以其因袭旧制。未能深考于经传而委信于杨说故也。盖于礼之同异处。必有己见。而其所谓己见者。在于疑信间而妄擅己意。遽改先贤之定制。则万万不可。而今此辟领一制。则杨说之为非。断断无疑。虽圣人复起。不易吾言矣。其自知也如此分明。则岂可不为归正乎。
四月初一日。生进而请业。先生初欲授之以三先生遗书。恐其初学之于圣学十图。难解其意。复以朱书为定。授之以玉山讲义。自先生曰至无不是着工夫处。生读之而先生间正音读。如此一遍讫。又使之读一遍。先生曰。读书之法。先于文理上着工。文理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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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义自见。不可过为思索义理。须涵泳缓徐以得之可也。○有一生问以洪山林献议之事。先生曰。此于今日。已成邦礼。则岂敢轻议其是非也。其人复问曰。此礼于古有据乎。先生曰。此则问于献议之人。然后可知其有据与否也。在吾浅见则未知其据也。
初二日。先生着方笠晨谒。生进而请曰。备要曰以孝巾直领行祀云云。是故世人于行祀时。皆不着方笠。又于入人之舍也脱之。此有何据。先生曰。别无所据。生曰。每见丈席以方笠晨谒。此则有据乎。先生曰。此亦无据。但吾家自先世如是耳。生曰。然则尤庵之制耶。先生曰。尤庵之说。亦不得见之耳。盖只以孝巾行祀者。似涉轻忽。代以平凉子则可也。
初三日。复进读前书。讲质疑晦。先生曰。此云先生者。对诸生而言也。如韩退之自言国子先生也。或司马䢍刻时所加也。又曰玉山在信州。 芝瑞吐乎尼。盖观字至此乃释也。 凡于故字。皆不着吐。 为人故。生曰。此故字文理似不接续。先生曰然。然缀缉言语以下。便是为人事。反乎此则便是为己事。以此观之则意实相承矣。 自己分上。生曰。此分字何义。先生曰。分字或以地分而训。或以职分而训。地分者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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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地位也。职分者所为之职事也。此分当以地分看之。盖云于自己地。有着工夫处也。 先生曰。今人皆于不字音扶。吾未知何所据也。当以拂音读之。然不可太着入声也。 其说。(止)看了此节。盖云韩公之说。最为精当。而却被后人所乖错。是以韩公之说。不得明著。而人之说性者。皆认作知觉心意矣。 又曰诸字之于韵书。皆无除音。则当以储音读之。 又曰撙节之撙。华东正音。释以尊音。 生问漠然。先生曰。此即旷虚无涯之意。则此在未发时虚明洞彻底㨾子。 仁义礼智各有界限。生曰。然则仁之发时。义则不发。礼之发时。智则不发耶。先生曰。有恻隐有羞恶有辞让有是非。随事发见。各有苗脉。则仁发之时。义不发。礼发之时。智不发矣。生曰。然凡事之来也。知其善恶者。智之所为也。既知善恶而决定作为者。义之所为也。既决定作为而其条理灿然者。礼之所为也。既有条理而其事为善而心德全矣。此则所谓仁者也。如以此等处观之。则仁义礼智。岂不一时并发乎。先生曰。事有如此者。而亦岂一一皆然乎。若然者虽谓之仁义礼智一时并发亦可也。 仁字是个生底意思。(止)仁之分别也。生曰。仁之所以包四者。未能详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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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愿明教焉。先生曰。仁者即天地生物之心。而人之所以为心者也。是心者即一个善字也。善者心德之全体而仁之谓也。以此观之。则礼义智亦不过一个善道理也。是故礼义智无非仁也。而但就其一理之中。各指其名目。则以其恭敬之端而谓之曰礼也。以其羞恶之端而谓之曰义也。以其是非之端而谓之曰智也。以其恻隐之端而谓之曰仁也。此即合而言之则四而一者也。分而言之则一而四者也。分别是非。先生曰。于此何以释之。生曰。当释以分别其是非。先生曰不然。当以分别而是非释之。
初四日。自一日至此。读七十遍。后受新书。自珙又请曰。至尊德性者也。 规模㨾子云云。先生曰。规模即㨾子也。㨾子即所以依㨾者。如今裁袜者之纸㨾也。传曰执柯以伐柯。其所执之柯。即所伐柯之㨾子也。又曰规者为圆者之㨾子也。矩者为方者之㨾子也。模者木工之㨾子也。范者铁工之㨾子也。围者土工之㨾子也。此皆各有名目。不可不知也。○奉质前书仁存于心。(止)相为体用云云。生曰。仁义二者。一是性也。如以未发时言之。则仁义二者。皆无端绪之可见也。有何体用之可言乎。又以已发时言之。则或有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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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而仁不发之时。或有仁发而义不发之时也。何必以仁谓之存于心而以义谓之形于外。而谓之体用乎。先生曰。盖仁者多含畜底意思。义者多发露底意思。而且孟子曰仁人心也。义人路也。若只就此而分其内外。则心在内者也。路在外者也。故槩言如此云尔。非谓仁常存于心而无发于外之时矣。义常形于外而无藏于内之时也。
初五日夕后。先生曰。科文虽是无用之文。然吾意则亦有可取者。盖非是希觊功名之意也。但做此文则易知作字之溪径故也。生因进而请曰。小生则以愚昧之见。窃欲废举业。盖以小生而言。则门户寂寞。且在侍下。则似不可废科。而但以不逮精力。劳苦于功令而文思蹇钝。则必不成工矣。虽假使成工。又未知决科与否也。万一不得决科。则白首穷年。追悔莫及。若然则岂若早为之废举。专心于此事乎。此亦一大关键也。伏愿先生决其取舍而指教焉。先生曰。此真所谓饮水者自知冷煖处也。他人岂可断定乎。但虽曰废举。而凡于发身之道。其所薰燥者。与应举无异。则还不如应举之为愈也。生曰。先生则何以为之乎。先生曰。吾在三十前。赴监试五次。以后则废之。盖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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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约如是故耳。
初六日。自四日至此。读七十遍。后受新书。自然圣贤教人。至区区望也。故其为学。(止)反覆参验。先生曰。此当吐为古。盖与下二者为三件病痛也。 端明汪公。先生曰。汪公名应辰。端明即端明殿学士也。○先生曰。家有松江年谱草本。盖尤庵所校正者也。书头有签记云云。又曰在昔庚寅年间。往昌平则郑参奉(在勉)之孙某甫。以松江谚歌翻辞来示之曰。此有不翻者存。请余为翻。余以不文辞之而竟不获许。遂为翻出。即某某条也。
初七日。日间阅简牍。有松江诗云不信最奇绝。及来心转清。泉为玉溜出。山作石屏横。纵被浮名传。犹能胜地行。无由永今夕。策马问前程。以亲笔书之。此似游山韵。而头不书题。下不云某。只此一律而已。问之则于郑礼安家松江诗轴中。截来其一故也。
初八日。自六日至此。读七十遍。而先生出次他所。未得受业。合前书通读之成诵。○先生每于着方笠时。脱孝巾纳袖内。
初九日。受便殿第二劄。自臣窃惟至穷理所以必在乎读书也。 所宜遴选。韵书云遴选也。○每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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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谒时。其拜也骤而观之。则无鞠躬之节而直再拜。心尝疑之。故夕后侍而请曰。凡再拜之礼。未得详知。伏愿指教焉。今俗则初头鞠躬。因举手齐眼后拜之。兴平身又如此。为再拜。此则亦于何书为据。先生曰。此则全无所据耳。仪节云鞠躬拜而兴。拜而兴平身云云。然则鞠躬者。曲身之谓也。鞠躬之后即曰拜。则岂有鞠躬后举手齐眼。复鞠躬为拜之节乎。○见丧服制度。则云缨绖不缨绖云云。注曰自大功以上绖有缨。以一条绳为之。小功以下绖无缨云云。以此观之。则齐衰以下。亦似以绳为绖缨。又考备要则亦以为用麻。亦如之云云。如之者如斩衰也。别无齐衰以下用布为之之文。故窃以为疑。夕后请于先生曰。今日观通解备要。则绖缨齐衰以下似亦以绳为之。先生曰。君见齐衰以下亦以绳为之之文乎。生曰。此则无所见。而以文义推之似然矣。先生曰。然则何以明知其以绳为之也。凡看文字。固滞不通者。学者之大病也。第当明日考之。
初十日。生以通解备要首绖条奉进于先生。先生曰。以此观之。则齐衰以下亦似以绳为之。君见精矣。及考丧服篇殇大功条。疏云郑知一条绳为之者。见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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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冠绳缨。通屈一条绳为武。垂下为缨。故知此绖之缨。亦通屈一条绳属之绖。垂下为缨可知云云。先生曰。此义盖以为斩衰绖缨之以绳为之者。据其冠之绳缨也。齐衰以下绖缨之以布为之者。据其冠之布缨也云云。虽不言齐衰以下之制。而其义自见焉。其后见家礼则果有布缨之文。
十一日。自九日至此。读七十遍。而先生出次他所。未得受业。○三重四股之制。间传以练时葛绖言之。而备要引合于绞带之制。此等处殊可疑。丧服篇疏曰以绞麻为绳作带。故云绞带。以此言之。则只绞麻以一尺许结为彄子可也。
十二日。自若夫读书至留神财幸受之。 问财幸之义。先生曰。财择则幸甚之意也。 便殿此劄。有尤庵吐。以其吐读之。盖有朱文抄选二卷者。此即尤庵应旨写出而亲着吐以纳者也。其后自 上还出弘文馆。遂在于此云云。
十三日。自昨至此。读七十遍。合读前书成诵。
十四日。受仁说。自天地至贯四端者也。 人物之生。又得夫天地之心云云。先生曰。以此观之。则非但性人与物同也。心亦人与物同也。○每见朔望。先生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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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问于人则自前当忌日则必沐浴。今以朔望如是者。将以参奠故也。
十五日。受新书。自或曰至作仁说。 先生曰。今观此说。则朱夫子岂有一句无据之言乎。大凡于古无稽。则其言虽或理胜而皆不可用也。盖好为创说者。皆近于异端耳。○或以书问曰。行祀时丧人着何冠。先生曰。丧中祭先服色。只是从先。而非以己见有所参酌也。然世人之只以头巾行祀。似涉未稳。盖头巾非礼巾。而古者为秃头者。设以此入庙。则进而无经礼之据。退而非时俗之制。方笠既为出入时上服所着。则似无不可入庙之义矣。世人之或只用头巾。或加以平凉子。此果有经传可据者耶。凡此三件所着。俱无经据。则遵时制而用方笠。窃恐合宜。朱子墨衰荐庙。亦因宋朝时制而行者也。又问曰内丧则几筵在内。而庐次又设于内耶。如此受吊于何处耶。抑设庐于外而受吊。未知如何耶。先生曰。父母丧庐次。据礼则只言中门外。不必于几筵所设处为之者明矣。东俗例就几筵而立庐次。故内丧率多不立中门外之制。殊甚不可也。外丧几筵既在外舍。则就此立固无不可。而内丧几筵。当在内舍。若不立中门外之制。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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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处之室虽朴陋。而是平日燕居之所。则是岂哭泣受吊之处乎。○读仁说七十遍成诵。
十六日。有二人自江陵来谒先生。其一即行吏役者也。每于出入时着道袍。先生正色曰。以不可着袍之人着之者。吾不喜也。其人自是不敢以此见焉。其人欲执贽而不受。○先生之从弟来宿。厥明起后不整置所寝之枕。先生峻责之。又曰宿于吾舍者多矣。未见一人之整置其枕也。
十七日。受答陈器之书。自性是至逆知之耳。○江陵人之其一。即曾居开城府者。尝见开城府志。则壬辰年自 上御南门楼时。请召还松江。出斩山海,公谅者有三人。而未能尽记其名。而其一即崔铁寿。出入牛溪门下者也。高声仰奏。而时山海,公谅皆在 上左右。故人莫不战股云。其子孙今在开城府云云。
十八日。往拜宋丈(道亨)。○誊先生所著松江歌翻辞。生曰。训民歌则警民编有翻辞。而未知谁之为也。先生曰。后有此行则誊来也。
十九日。受新书卒其篇。先生曰。论五常之书。莫此为详。最宜熟读之。又曰多读程朱书。则可知性理之界分。切不可先看湖洛两家书。盖先看湖说则此为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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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之见。而凡看程朱书。皆似湖边说矣。先看洛说则此为先入之见。而凡看程朱书。皆似洛边说矣。须平心潜究于程朱之书以自得之可也。岂必看湖洛说然后可为性理之学哉。当初湖洛两先生。亦于程朱书。各得其见也。是以余未尝看湖洛两家书。其所略知者。皆闻于人者耳。盖鳌村丈席言论常如此矣。又曰此事有易晓者。因指庭边木曰此固木也。而其禀生之初则五行之气所化也。谓之独禀木之气而生木可乎。又指炉中火曰此固火也。而其禀生之初则五行之气所化也。谓之独禀火之气而生火可乎。以此推之。则虎狼之仁。蜂蚁之义亦然。于虎狼则只见仁底。而便谓之不禀他道理可乎。于蜂蚁则只见义底。而便谓之不禀他道理可乎。
二十日。欲寻复路而日不快晴。且先生挽之。故不能果。○先生使弼代写答吊状而弼素不娴于书役故甚粗杂且有漏字可愧可愧。
二十一日登程。而临发之际。先生偏加恩眷。虑其路中饥乏。而特馈食物。恐其橐里罄竭。而又赐十铜。以潦路涉跋之意。恻然有怅恨底气色。又以秋后复来相守讲学之意。申申恳至。又曰凡在圣贤之书。何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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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不好。然于七书。须着力熟读也。○宿于文义邑内。
二十二日。自文义抵家。合百五十里云。祖父主气力万安。诸节亦依稳。伏幸万万。
  追录
石村距苏堤牛鸣之地。而家仅十馀户。先生家则新搆颇精好。先生座后壁藏门。书中原戎虏易逐。一己私欲难除。不世大功易立。至微本心难保二十四字。其上又揭守宗斋三字。门旁又揭近守先德远宗朱门八字。盖上一段。鳌村所尝书揭。故亦如之也。中一段。即鳌村书赐斋号者也。下一段。即守宗二字所以取义者也。案上右积宋子大全。左积朱子大全。而其他书册亦满架。其花坞则有竹丛。其脩者可以为筇。有白牧丹有枇子木。又有香木甚茂遮前。足成门屏之制。又有老槐木。是以以槐堂二字。大揭厅壁矣。窃覸先生气宇凝重。性度峻严。言辞简嘿。有时乎端坐整巾。两手交执。嘿然无一语。使人一见。便知其为有德者气像。人有以冗琐不紧之语语于先生。先生必面非却之。或正色不答。是以人不敢率尔言之。先生治家甚勤实。绳子弟以严。导婢仆以勤。每于午时。虽夏不进点心。凡所措置区画。莫不精确牢实。尝曰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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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利等事。人无不嗜者。然至于治产一节。鲜有以诚心做去者。此亦饥寒所关系处。岂可不以诚心为之乎。非但读书为然。治产亦然。随众例依㨾者。读书而不成工。治产而不成㨾矣。必一心亘然。然后读书而可免银根之讥。治产而粗免饥寒之忧矣。○先生年入五旬。家事丛踏。而往年上寺读书数月后下家云。○余初拜先生后。即见其丧服燕尾。循俗缀之。不合礼仪。盖俗则以燕尾斜裁之边幅不相叠重而只相对缀之于腋下。以直下之边幅缀于衣身两相之相会处。若然则以腋下观之。其㨾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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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成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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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裳傍际之义矣。又或只取其掩裳傍之义。而以直下之边幅相对缀于腋下。以斜裁之边幅缀于衣身两相之相会处。此则以腋下观之。其㨾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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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虽得掩裳之义。而又非燕尾之㨾矣。若礼则云相畓而缀于腋下。畓字韵书释之以叠也重也。则其以两傍左右相叠而无一分之参差者也。若如是则其状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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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既得掩旁之义。而又合燕尾之名矣。其为相畓之制明白无疑者。不啻文字有竿羊之异看矣。盖衣无无名之衣。名无无义之名。是以丧服之为制也。无一幅之无名。无一名之无义者。衣裳与袖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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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衣为名者。莫不有之。而其适者主也。谓哀痛之心。主适乎父母。而无暇他念之义而得名者也。其负版者。谓负荷哀痛之心。而又在背上。故取其义而得其名者也。其衰者。取其哀摧之义而得其名者也。其带下尺者。若无要则衣裳交际之间露见。故以带下尺。掩裳上际而以阔一尺为带衣。故得其名者也。以此观之。则衣有名名有义。个个其然。而独此燕尾无义可乎。盖裳之为制也。前三后四。故其左右两旁。分开不合。是以为衽以掩裳傍际。而其形如燕尾。故谓之曰燕尾。是则燕尾之所以衣有名名有义者也。然则俗所制以斜幅相对缀之者。为无名之衣也。以直幅相对缀之者。为无义之名也。大抵燕尾一节。其载礼书者明白昭著。而俗制沿袭差误。故虽士大夫有知识者。率皆被俗讹误。不能归正。余常病之。故以说详陈于先生。先生曰。君见甚精矣。吾亦因袭俗制而未能深考。今闻君之言则君言是矣。自今以后则当从礼云云。以余之謏寡。自幸一得之见。见采于先生长者也。○苏堤有尤庵故宅。而其傍有太白山人讳普衍土窟 움 之址。至今尚传以为山人公土窟之址云。古人好贤从师之诚。盖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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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家。有松江年谱本草。而本出于郑礼安家云。庐墓条抱翁亲笔。有云值忌辰贸祭需者。雨涨不得通路。方切焦闷。适一雉入室。用之祀享。而松江禁人不说。家间传闻如此云。今谱删之。
甲寅三月。往谒先生。先生着周衣戴騣冠以居。方有为人冠宾之行。与海赫检定冠礼笏记。凡宾主降阶时。赞傧不降。礼宾之节。以丘仪为主。而其献爵之节次。采乡饮礼而亦加删削。○先生仪度严重。处事精确详缓。虽霎时出他。其子弟皆在家。而必着钥壁藏。其为冠礼笏记也。使海赫写之。而将拣所用笔。其砚匣中及其他处所储可为数十枚。一一取看后还置之。特召其胤命之曰。某时所用笔取来。墨亦指定一件。此虽些事。其综理微密。各得其当类如此。凡于文字之请。苟非的知事实。截然不许人。不敢以閒杂语干之。其子弟辈必屏气待于门外。虽昏夕如此。
  追录
闰八月二十七日到石村。先生气候万支。伏慰万万。夕后侍坐。先生问曰。其间读何书。对曰昨冬了读尚书之馀。继读羲经至四五卷。其为书也。终难晓得。故姑置不读矣。先生曰。读书之法如观人。凡人一见。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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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知其为人。必一见二见。久久见之之后。方可粗知其为人。读书亦然。一读何以尽知其义。必熟读又熟读。意旨自见。是以初读之时。不可以尽知其义为念。虽不知读之。读之又读。自有晓解者。羲经之为书诚难晓。然不可以是而不读也。若以难晓而皆不读。则终无可晓之时。○问今番典礼于 宪宗题主。只书庙号者。难以称属名之故也。虽不称考而实则祢位也。然则非但当于 宪宗。只书庙号。溯而上之。莫不皆然。窃恐自 正庙以下。皆当只书庙号。先生曰然。今虽釐正皇侄之名。而犹称考于 纯宗。盖不以皇侄题之者。以 宪宗为祢故也。以 宪宗为祢。而又称考于 纯宗。是甚义理。诚所谓半上落下者非耶。然此朝家莫重之典礼。而余言如此。岂不是危语乎。又问孝之为字。是子孙称于祖考者也。然先生前者以为 今上当自称孝嗣王。此义如何。曰 今上于 先王虽不称考。而有父子之道。故一切以事父之道事之。然则于事父之地。以事父之字称之者。何害于义。今人知 宪宗当为祢而犹不晓者。终是挟一叔字看故也。○先生于沃盥时所落发毛一一皆盛于纸囊。○问四礼便览即陶庵所著也。其于丧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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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无带下尺。不裁辟领。盖以为家礼无别用布为带下尺之文。只曰衣长过胁。足以掩裳上际。又无裁领之法。则是只如常服之领。故不别言其裁法也。此是朱子尽弃注疏之说。而深得经文之意也。杨氏不察。遂著辟领法以误后人云云。此制如何。先生曰。若如彼说。则朱子何不下一转语也。余尝观四礼便览。其为书多以俗制添入。吾甚不多之。吾则以为此书不必刊行云。○先生以太极图授之。日间质其所疑。问太极动而生阳。盖太极理也。理如何会动。莫是气动而太极随动否。曰然。然则动静由于气。不由于太极。何以见得为枢纽根柢。曰动者虽气而气不是自动。有动之理。故气亦动。无其理则气如何动。此是理为枢纽根柢处。○问图解云自其微者而观之。则冲漠无眹。而动静阴阳之理。已悉具乎其中。以此究之。则理不是胧侗底。未有物事时先有此理。然则所谓五常。因气质而成名者似未安。若如此言。则五常之理。不是理自如此。却由气而方有。似不成说去。未知此见如何。先生曰然。○生语间有云凡裳之制则皆前三后四。先生曰。深衣裳则何曾如是。生曰以杨氏说观之。则深衣裳亦为前三后四矣。先生励色曰。君似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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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务枝叶之病矣。其后又以丧服适四寸条。贾疏两相向外者质之曰。以此观之。辟领不是别用布为之者也。只裁开向外。故疏说如是。未知如何。先生取注疏观之。后以衣二尺二寸条。疏所谓阙去中央八寸者示之曰。阙去者非是割去之谓也。盖裁开中央八寸向外。已为辟领。则其中央阙然空虚。故谓阙去也。又阙中也。先生曰。阙去者非割去而何。生曰然则两相向外者。何以看破耶。先生曰。剪去之时。以两相向外而剪去。故云云矣。生曰。立文之意。似不当如是。岂以一时剪去之状。著之于文乎。先生曰。君看文如是其穿凿乎。君胸中先着杨氏说而观之。故或有近似于杨说则便执以为疑。此非虚心看文者也。又曰凡看文者疏迂之病。只为己害。若穿凿之病。非但害己。必害及于人。害及于后世。疏迂之病则似泛忽。故人无以惑。穿凿之病则似精密。故易以惑人矣。○先生问曰。生计如何挨过。对曰。甚窘乏。无以成貌㨾。先生曰。此是可闷处。又曰不可不涉猎事务。粗免饥寒。然后方可做出百事。且天生一个人。自有自家事。自家一身生过之道。自家当为之。自家事自家不能为之。又恃于何人乎。未能康济自家一身。则做得甚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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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人不得不涉猎事为。若只兀然读书。则虽谈尧舜之治。实则不得做一官之政。今举世皆然。甚可笑。盖不得其时。故退处穷巷。然治平之道则不可不素讲。若全然昧于时事。一朝得处其地。则何以酬应乎。生曰。人之才禀。固不同。有一种人能于讲论上。有一种人能于干蛊上。先生曰不然。其不能者。素不留意故也。若着意欲知。则虽为学之难而犹能有知。况事为之易于为学乎。○问许衡尤庵,南塘皆请出享。栗谷则以为失身非失节。退溪则以为其出仕。大有功于斯文。未知许衡出于宋室已亡之后乎。出于宋室未亡之前乎。先生曰。宋则盖已亡矣。许氏尝论统以金为主。而所以为此者。盖处于元时故也。或云生于宋时而未得考见耳。生问曰。然则以许衡地言之。如何方合义。抑遁世没齿耶。抑出仕而变夷乎。先生曰。昔有人以此问陶庵。陶庵曰。许衡之意本欲变夷而终未能。此许衡所以为许衡也云云。○先生曰。人物之性同与不同。有分明易见者。因出太极图示之曰。阴阳底亦有恰圆一圈子。五行底亦有恰圆一圈子。男女底亦有恰圆一圈子。万物底亦有恰圆一圈子。圈子即太极也。若人物之性不同。则岂得如此必有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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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圈子。又必有缺圈子矣。以此观之。人物同得恰好一太极。同得太极则性亦同矣。性非太极之理乎。○先生曰。太极图先言众人之失。而后言圣人之中正仁义。此濂溪为人吃紧处。而大有功于后学者也。若先言圣人之事。后言众人之事。则只循次叙事之文也。○一日夕后将归安下处。欲行拜礼。先生止之曰。吾未敢以师道自处。则不必以其礼施之。且君拜则吾不可安坐。必起而答之。则何必使人每每起立乎。虽以师生之礼言之。本无晨昏拜礼。盖事亲之事。莫备于内则。而亦无拜礼。以此观之。虽父母不必晨昏行拜。我国慎斋始行拜。遂成俗礼。然此是无于礼之礼。而于父母则虽过恭过礼。无害于义故也。大抵非敢以慎斋事为不好底道理。但不必据此因以为经礼也。故鳌村于坐而受拜处则受之。其他则止之。○问气则有万不齐。固其常也。虽本初则湛然虚明。而今开辟已久。升降飞扬。厚薄多少。自不免禀赋之不同。则浩然之气。亦是这个气也。而集注以为圣凡同得者何也。先生曰。人皆梏丧。故无复见其有浩然之气。谓之同得者。指本初之气也。○问管宁之事见于史书者。皆云不仕于魏。而云坪集以为仕于魏足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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慨惜云。仕魏之事见于何书。先生曰。曾见宋子大全。亦有此意。故余方致疑。未得考见耳。○问饮冰之役。是何义。先生曰。见于庄子。庄子曰朝受命而夕饮冰。盖受命之事。不胜闷郁。故直欲饮冰之意也。○问栗谷曰惟心志可以变愚为智。变不肖为贤。由虚灵不拘禀受故也。此言无分数。语录云虚灵底亦有优劣。此言有分数。两说相左。当何适从。先生曰。此尽有商量底。不可轻说。又曰性理说不甚难解。难解者最是心说也。又曰栗谷语录。此中无有。此条后便誊来也。○先生曰。薛文清读书录欲见之。此亦后来袖借也。○问凡祭考妣。各设是礼之正也。而于祔祭则必考妣合设者何也。先生曰。盖祔者将付于其祖。故行祭以告其由也。而考妣皆于新死者。为祖则何可不并设乎。曰然则于内丧。独祭其舅之所生母者何也。曰妇人是以义合者也。故独祭其舅之所生母也。○先生曰。近来湖洛是非。即一痼弊也。自古以来分党者何限。而未尝有以性理之说分党者。而至我国始有之。盖分党之目。大小不同。而皆无于革世之后。至于此党则虽历千世。不可得以无之也。故吾尝以为孔子复生。处于此世则不得免此目何也。大抵自前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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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之子弟或为湖学。湖之子弟或为洛学。挽逅以来则不然。洛之子弟或出入湖门。湖之子弟或出入洛门。则人皆以为变。各为指目。是以孔子复生而以洛说为胜。则其见虽公也。而世便归之洛矣。以湖说为胜。则其见虽公也。而世便归之湖矣。然则虽孔子复生。岂得免此目乎。○问或以为蚊虻之属。皆具五常何如。先生曰。虽蚊虻亦是五行之气所化生者也。既有其气则岂无其理乎。然朱子曰枯槁之物。亦有此性。于枯槁上。怎生见得此性。盖学者当于易知易见处穷其理。于此解得。则其难知难见处。自可推之。○有一人以其先祖院宇创建事。来请奉安祝。盖是时方有 朝令禁院宇创建。而其人闻令之前。已建讲堂。故欲凭于此。而尤先奉安于讲堂而欲请祝文也。先生曰。日昨才闻 朝令。而今欲建院。在臣子道理。岂得如此。其人固请。先生正色曰。此等说话。不当与罪人酬酢。其人不敢复言。弼从傍窃覸则先生端跪整巾。两手交执。气像甚严正。人不敢仰视。○问先生丧中不废晨谒。此有先贤议论耶。先生曰。盖晨谒者。非大段齐敬如祭礼也。只是寻常定省之义也。是故虽不洁犹不废焉。南溪虽有姑废之说。而余窃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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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以父祖生时言之。岂以身在丧中而废定省之礼乎。今此晨谒。是如事生之意也。有何可废之端也。○先生常于子弟请学时如有误读。则必峻责之。少不宽假。一日其长胤亦误读。先生责之曰。汝设心本不务学。因余之督教。强立课程耳。因指弼曰。此君于汝实强辅也。何不剧意讲讨。而汝以为我自我彼自彼耶。于汝为益友则泛泛然无所讲质。若对无志趣无意味人则必娓娓打话者何耶。弼方在傍闻之。而人方由我而受责。故于心不安。业欲逊避。而先生过励声色。不敢以私语干之。故未能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