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臨齋先生文集卷之九
雜著
就正日錄
公元1850年
庚戌四月五日。贊奎爲拜梅山洪先生。自太學往鷺梁。入悅樂齋。(門人肄業所。)有數三髦士(韓運聖,金正洙諸人。)迎揖而坐。叙晤訖。納刺請謁於先生。有童子來致先生之命曰。間病癃。難爲禮也。冀幸勿咎。童子仍導入蘆漪精舍。贊奎進拜先生。先生擧袖答揖。乃曰。聞已小成。年歲幾何。小成在何年。對曰。年今卄六。而去丙午忝蓮榜。先生曰。竗齡小成矣。近業甚事。見讀何書。遠來相訪。勤意良感。對曰。生長遐鄕。聞見固寡。術業短疎。所不如行尸走肉者幾希。然猶有不泯底好懿之天。今此之來。盖欲瞻依門屛。熏被德美。用遂聞可之願也。先生莞爾而笑。因親執一杯酒一條肴而使之飮曰。若解飮。勿以我一日之長而爲辭。辭不獲。避席小飮。纔傾卽醺。仍辭退。出江上奉審六臣祠墓。日昃入西舍廊。拜鰲谷洪丈。(一純先生胤子。)○夕侍坐。先生曰。四書熟讀而並閱近思錄否。且須讀擊蒙要訣。近思錄卽宋朝一經。擊蒙要訣卽東方一經。學者所宜先致心焉。昔趙重峯先生。旅夜遇一書生。燈下寫出要訣一冊。
授以勉讀焉。盖斯編之簡要親切。爲耳目所逮也。○時已黃昏。童子納燭而又進茶。茶罷。先生仍語及嶺南道里山川風土人物。尤詳於大丘曰。昔先君子宰達府凡四載。(自乙卯至戊午。)覲省往來。五十年前之事。猶森羅心目。因問及學問士。次及山水之勝。而擧達城問曰。尊家世蹟。可得聞歟。贊奎備告十六代祖(諱沉。號龜溪。世宗朝。擢授三南均田制處使。命換所居達城。將加世祿。公辭焉。請减本邑糴耗每石五升。仍移居南山故驛基。)納基减耗事。先生曰。曾亦有聞而未得其詳矣。盖達城好箇地。昔遊達城。見北角崒嵂。百日紅爛漫。今依舊否。對曰。殆非舊時繁華。喬木漸稀。井池俱廢。每一登臨。有地不忍荒。水不忍廢之歎矣。陪話至夜分。與諸生拜而退。○是日請行束脩禮。先生曰。與其徒有虛禮。曷若敦以實心。余不足爲人師。未嘗以師道自居。故於人不能受贄也。
六日早朝侍坐。時方小雨。惠風徐至。先生詠陶詩微雨從東來。好風與之俱之句而曰。天地以生物爲心。故靈雨時而萬彙同榮。獨余病苦阻生理。○退坐悅樂齋。閱小華外史。(郡守吳慶元所著。)日幾晡。先生召示朝紙曰。明日有科試。(三日製)旣不廢擧。欲赴應耶。賜眞玄一笏。拜受而退。
十日。自泮學出鷺湖進拜。先生曰。今來欲還鄕云。然否。何其遽也。對曰。離親曠久。非但思親之切。亦恐親之念我不置。先生曰。並世因緣。何幸一遭會晤。而居然解携。甚悵。○又曰。行餘之力。須勤讀書。書者所以維持此心。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孔聖亦嘗云爾。篤信好學。守死善道八箇字。爲畢生元符。當拳拳服膺也。○又曰。朱先生云不帶性氣底人。爲僧不成。爲道不了。又云無衰底聖人。胡敬齋云人有英氣。方肯進取。一時意氣。靠他不得。栗翁云一毫不及聖人。吾事未了。盖人負氣剛勁。有勇猛奮發底意。必能擔負至重。自期久遠。○又曰。君已小成。只宜以用力於功令者。從事於斯學。眞心做去。無遠之不可屆也。對曰。幸蒙收容。受賜多矣。而河飮未充。遽爾告歸。烏頭之力。未知保有幾時。是午拜而退。○先生起居室。揭號蘆漪精舍。而峙書左右。僅容周旋。壁上書揭。皆古人名論。有有天德便可語王道。其要只在愼獨。又陽氣發處金石亦透。精神一到何事不做。又煌煌靈芝。一年三秀。我獨胡爲。有志未就。又樂見善人。樂聞善事。樂道善言。樂行善意。又窘未甞憂。飮不至醉。盡收天下春歸之腑肺。又山益高水益深。書益
有味。又流水籠山。白雲鎖門。又不出戶庭。直遊天地等語也。○時先生具喪巾服。迺國服也。
九月十六日。作鷺湖之行。
二十五日。抵漢師入頖宮。
十月一日。參聖廟焚香。
二日。抵鷺梁。風濤高。舟楫甚危。大覺臨淵之爲戒切至。進謁先生。退居西舍廊。時先生獻經筵繼講冊子。禀定議。
三日。先生示陶菴集中人不可以不學說曰。此文簡暢。固宜誦服。且如尤翁寧陵誌。陶菴萬東廟碑。皆典雅森嚴。爲吾東大文字。不容不看。○是夕。始受讀大學序。先生曰。古之大學此學字。指學宮而言。○又曰。聦明睿智。主心言。○又曰。一有者。萬一有之之意。辨疑謂作幸意看。○又曰。王宮國都。兼天子諸矦而言。學亦兼大小而言。○問公卿大夫元士。只言適子而不言衆子。何也。先生曰。適子承以世祿。將有國家之責。衆子未仕之前。與凡民等。故必俊秀而後得入。
四日夕。受讀經一章。○問篇題論孟次之。此以讀書次第看否。或問引程子語。云大學。學者之先務。論孟
猶處其次之意看否。先生曰。猶處其次。語意切當。論孟次之卽此意也。其下由是之是字。指大學言。而與此篇之此字相應。且於獨賴字。可見緊貼意。凡看文字。須先看地頭。○至經文。先生曰。明德主心言。心屬火。這是光明活動底物。而具得許多道理。故曰明德。明德者。心之尊穪。尊穪猶表德也。○又曰。賢聖立言。莫不本天。而此書則首言明德而不言天。故於序文言天降生民。於章句言得乎天。而傳首之特引天之明命。亦補闕意歟。○又曰。明德者之者字。與萬事者之者字相呼應。此可見明德之主心言。而明德卽心之貯此性者也。○又曰。革。如今沿革之革。○問大學之道道字之義。先生曰。道云者。方也法也。方法卽道也。○問不曰欲平天下而曰明明德於天下者。何也。先生曰。此承上文該軆用說。是筆力大段處。○問致知在格物。必着在字。何也。先生曰。致知格物。只是一事。而纔明彼卽曉此。故着在字。○問致知之知。其義非難曉。而章句特釋猶識。何也。先生曰。農巖云以別於仁智之知。陶菴云知者知覺也。其意淺。識者知識也。其意深。恐人淺看故云。渼湖云致知之知。與統軆之知覺不同。釋之者正欲別於知覺也。老洲吳文元
公云不徒別於仁智之知。恐亦別於靈覺之知。諸賢說可攷。○先生曰。經一章。又分上下經。則近道矣以上爲上經。而經中之經。古之欲明明德以下爲下經。而經中之傳。
五日。先生曰。余於嶺左。遍觀諸勝。而右路則如統營及晉州之矗石。安義之三洞。皆未之遊焉。顧謂權最萬曰。君歸鄕日。得圖畵三洞來耶。余今脚力難於搜勝。要作卧遊澄懷之資也。○夕。受讀傳首章至三章。○先生曰。康誥一節。是統言明明德之事。太甲一節。是說工夫。而緊要處在顧諟二字。帝典一節。是說明明德之極功。峻之一字可見。○又曰。盤銘一節。是說自新之事而爲新民之端。苟字又字。當着眼看。此見工夫之無間斷。康誥曰作新民一節。是說新民之事。詩曰周雖舊邦一節。是說新民之極效。○又曰。詩云邦畿一節。是引止居之意。以比止至善之義。詩云緜蠻一節。言鳥知所止。以比人當知止至善也。詩云穆穆文王一節。是說聖人止至善之事。以明學者當究其至善之所在。○問先言子。後言父。何也。先生曰。止孝較難於止慈。故先言之。○問不曰止於忠而曰止於敬。何也。先生曰。忠有許多般。不如敬之義爲周全。
敬是忠之大者。○先生曰。此章文王詩以上。知止之事。淇澳詩以下。得止之事。○又曰。詩云於戲此節君子小人。以位言之。
六日。先生曰。吾東水勢。獨嶺南洛江東流入海。故風土物産。有異他道。如金石草藥言之。類皆有堅固長久之力。人亦然。文少質多。多有可觀。
七日朝。與諸生侍坐。先生曰。文生於質。質亡則非文。才生於德。德喪則非才。○又曰。無質之文。無德之才。適足以喪身覆家。甚可怕也。人之陷於雜技酒色者。皆以此耳。諸君皆年少強壯。戒之戒之。人於色上。易蠱而難悟。豈宜以父母氣血。戕賊於賤類哉。○先生曰。昔余趍覲達邱也。或選勝于龍淵隱跡之間。而有浮屠仁岳相識往來。善談論。又長於詩。儘近世高禪。近亦有此箇禪流否。對曰。未之聞。隱菴距陋居南山爲十里而近。每携書往讀于其間。先生曰。碧牎深燈。夜闌僧眠。孤坐讀書。氣味淸絶。且瑞巖和尙問答主人翁惺惺者。令人有警省處。在吾儒亦宜有此等工夫。○夕。受讀本末章至誠意章。○先生曰。本末章。朱子以使無訟聽訟分本末。然而於使無訟三字上。亦可以見本末。(陶菴曰。此章不必以明德新民對看去。只以使無訟三字歸重於知本。其末自
在其中。南塘曰。所謂本末者。指明德新民。則使無訟是新民而當爲末。所以使無訟。是明德之明而當爲本。)○問必繫曾子曰三字。何也。先生曰。傳是門人之記。而引他曾子之訓以明上文之意。故特加三字。
八日。先生曰。聞見博而知益明。如非生知安行之資。固多有資於聞見也。○將出。先生曰。君知吉冶隱(再)黃花祭伯夷乎。對曰唯。時菊盆在旁。黃華盛開。故先生問及之。○夕與諸生侍坐講誦。先生誦中庸首章。贊奎誦大學經一章。(崔敬休。權最萬。沈瑗澤同侍參講。)
九日。有嶺士移寓湖中者來謁。(權友成自丹城移寓公州新沼。)先生曰。隕毛之鳥。渡淮之橘。得無爲悔否。末若安土敦仁之爲可樂也。○是夕。受讀正修章至齊治章。○先生曰。先言忿懥者。以人所易發而難制故也。○又曰。不見不聞。非物不見聞於我。乃我不見聞也。此與中庸不睹聞。當差殊看。○修齊章其字有精義。當詳翫。(陶菴曰。身與心。自家一副當物事。初不相離者。故旣言修身則不待其字而義自曉。家與身則畢竟是二物。而又不可以相離者。故特以兩其字對說。以明其相關之意。)○問五僻之中。先言親愛。何也。先生曰。親愛尤易於偏。故先言之。○問此謂身不修一節。獨用反語者。何也。先生曰。修身爲齊治平之本。故於此特緊切結語。以應經文其本亂末治否之意。○問治國章首節特下必先二字。何也。先生
曰。齊家迺新民之始。故緊切下語。以見重始之意。而且應經文所厚者薄所薄者厚之意。○又曰。齊治章引詩。其爲父子兄弟足法一節。諸說不同。當詳翫。(或謂我所以爲父爲子爲兄爲弟者皆足法於人。或謂一家之爲父子兄弟者皆足爲人之法。或謂父子兄弟皆足法於我。三說中。初說恐是。)
十日。先生出尤菴手墨簡帖示諸生曰。尤翁之筆。不屑屑於書法尺度。而點畫嚴正。筋骨強勁。愈大愈好。有山嶽軆勢。○又示石斧石鏃曰。此北靑人所送。北靑卽肅愼氏故都。否鏃迺所謂楛矢石砮也。這箇物往往有得於㽦墅之間云。豈不異哉。○午侍坐。先生曰。諸君曾拜六臣墓及愍節四忠二祠乎。仍之登高望遠。暢叙而歸。亦一韻致也。諸生皆退出瞻眞展墓。竟日徜徉於雲水鄕中。
十一日夕。受讀平天下章章首至四節。
十二日。先生曰。吾九過鳥嶺。四過秋風嶺。而乙亥。自東京還洛。登鳥嶺。有此行三十載。玆土九重經。鳥道懸天極。龍湫拔地形。蒼林嘷虎豹。白日闘雷霆。從此辭鞵襪。回頭謝岳靈之詩。自後不復得踰嶺。
公元1875年
十三日夕。了讀平天下章。○忠信二字。先生所雅言。而對門人屢擧以申勉。及講此章。至忠信以得之。停
籤反復。以致丁寧之意曰。人無忠信。易於驕泰。小而殞身覆家。大而禍延邦國。吁亦怕哉。程子曰。人不忠信。事皆無實。爲惡則易。爲善則難。斯言道得眞切。
十四日。問事有終始。先終後始。何也。先生曰。鮮克有終故先終。○問章句欲其極處無不到。是物理之無不到耶。吾知之無不到耶。先生曰。物理之無不到。而物理到則吾知亦到。
十八日侍坐。先生曰。顧今風氣衰澁。學術墜地。假借緣餙。虛僞成習。良可痛歎。明儒邵寶(謚文莊號可泉。)之言曰。願爲眞士夫。不願爲假道學。苟志於學則切忌摸擬假借。摸擬假借。皆僞也。○夕侍坐。先生曰。君解吸南草乎。對曰已斷。却曰飮酒乎。對曰素未能。先生曰。隨量而不及亂則酒固可也。至若南草。草中之妖孽。有百害無一益而世俗靡靡。謾不知悟。其流之弊。罔有紀極。可勝歎哉。
十九日。先生曰。名山勝區。必有金銀銅鐵藏焉。以靈淑之氣所鍾也。且曰。金銀銅鐵。孰與布帛菽粟。人不可一日無者布帛菽粟。故聖人之所寶。在此而不在彼焉。○余問德潤身之德。與明德之德同乎。先生曰。能明明德之在己者。則粹面盎背。有不期然而然者。
是所謂德潤身。德豈有異乎。○先生曰。一部大學。爲爲學之指南。字字推詳。句句考覈。如酷吏之勘獄。猛將之鏖兵。究極到底。决不恕他。方可以得渙然冰釋。怡然理順之時。○又曰。其微辭奧旨。宋明及我東諸儒固說得盡矣。更加參考翫索。深造獨詣則可見其條理脉絡瞭然不迷也。吾病昏轉㞃。罔克一一討論。君須輪環溫繹。期於自得。
公元1870年
二十日。先生曰。昔余覲凝川。(密陽古號。庚午。先生覲親在衙中。)每於風淸氣朗之辰。携一小童登嶺南樓。明月滿樓。湖光淸遠。臨風相羊。惟聞伐木丁丁。自栗林中來。今不可復踐斯境矣。○權最萬問宋龜峯,徐孤靑孰優。先生曰。英豪發越。龜峯爲優。安分守約。孤靑爲優。○先生曰。學問人皆可爲。而質美者易爲。質美之中。勤篤者易成。
二十一日。先生曰。近來術者談人之命。往往道旣往事甚詳。而未來則未必盡知。皆妖術不可信也。昔黃勉齋引書之惠廸吉。從逆凶。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之言。而斥筭數者之妄。斯豈非不易之正論乎。
二十二日。先生曰。嶺南土厚水深。其民厚重質直。有
古秦雍風氣。昔人有言三韓人物。半生嶺南。嶺南人物。半生一善。盖嶺右之尙善。嶺左之安禮。卽人物府庫也。
二十三日。問挽近禮壞。雖自謂識者。於禮多生受。如遭憂受吊時。哭揖答應。亦多先後無節。以至賓主胥錯。何以則俾遵一定成規。先生曰。不素講禮而欲臨事無錯。難矣。若主客之契好深篤。相扶哭泣之際。貴乎各盡其情。則此時禮節之或有差失。理勢固然。是不必一一苛責也。然其大義俱在朱文公家禮。所宜遵述。○夕。先生曰。安貧如顔閔然後可做顔閔地位。今人極力營其口腹而所得止於一飽。極力營其居處而所安止几席之地。斯爲往哲名論。而不容不識戒者也。○先生曰。古人云君子明不欺天。幽不斯神。內不斯心。外不欺人。旨哉言乎。心爲天君。欺心卽所以欺天。天可欺乎。天可欺乎。○贊奎以書室之扁請命焉。先生誦詩上帝臨汝。無貳爾心之語。擧臨字而曰。大書特書。常若上帝之儼臨。臨齋之稱好矣。又曰。詩之此句。爲學者之八字眞詮。故心經引之。語默動靜。表裏顯微。常若有赫然而臨者。兢惕自持。惟恐或墜。造聖之功。其基斯乎。又曰。伏枕垂死。今不可爲力。
待到病少可。當大書臨齋字。兼叙其義。用作君常目之資也。○明將告歸。先生於燭下。手書贈言以惠。贊奎再拜而受。
徐君贊奎景襄。携笭達丘。款扉蘆漪。留連數旬。請益勤摯。而値余伏枕垂死。秖講大學一部。亦太怱草也。臨歸乞言。其意拳篤。而病不克爲文。畧掇聖哲成訓而復之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何以言仁在其中。所謂博學者。隨時隨處。只學此一事。志專在玆。故云篤志。問專在玆。故又云切問。思專在玆。故又云近思。皆是求仁。故云仁在其中。此程子所以俾學者要思得之。卽此便是徹上徹下之道。捴以求仁爲主也。孔子敎人。急於求仁。仁爲四端之首。靡所不包。靡所不貫耳。孟子亦云仁。人心也。生理具在吾身。心爲之主也。故謂心自是仁底物事。敬則此心存。不敬則不仁。自戕其心之生理矣。故爲仁以敬爲主。涵養得本心熟到淸明和暢之時。安有所不仁者乎。心中無他物。秖有此生理。故河南老子以糓種爲喩。仁則其生之理也。聖人說爲仁。便是從心地上做工夫。要人養此種。此心不患不發生。而諦斯義者寥寥。斯所以學絶敎乖
公元1850年
也。景襄竗齡登庠。永謝功令。專精向道。儘能慥慥乎求仁爲己之實。則自應馴致聖賢閫域也。景襄以生長嶺陬。聞見不博爲悶。而昔華山桃花生乎石縫中。花片着之卽生。不由核種也。是可驗物性之變化。有不可以常理限者。乃人之有生。必曰限乎其地者。豈然哉。景襄必求仁軆而擴充則渣滓渾化。與天地同大。景襄乎其欽念哉。庚戌陽月下澣。梅山八耋翁力疾書。
退見鰲谷丈。談笑淋灕。情意穩款。永夕娓娓。盡是爲學之方。
二十四日朝。拜辭函筵。先生曰。景襄乎。歸而讀書。克勤無惰。書中自有嚴師友。必要做無上第一等極好底人。古人有云環堵之中而覽觀四海。千載之下而覿面古人。其精微者可以斧藻性靈。其宏肆者可以開拓聞見。斯爲名論。君其念哉。○又曰。讀書而不軆認。竆理而無涵養則非學也。得之而有矜意。行之而要人知。非爲己也。○先生每接人。先問讀何書。次問有好學者幾人。於其歸也。必勸勉以劬書篤行。○先生每與人坐。必諄諄誘掖。使人自有悅服向善之心。且居恒熲熲。憂時憫俗。不以處江湖而少弛宗國
之念。○贊奎讀曾傳也。每於夕後受學。盖緣酬接浩瀼也。雖於燭下。逐句勘詳。丁寧反復。不以患候彌留而或有厭倦意。若請少停則曰。八耋之人。何時無病。盖先生禀受旣異於人。而講習純熟。自有不甚費力而然也。○先生年彌高病益㞃。而猶嚴於自持。幽顯不貳。嘗擧朱子訓以勉之曰。世間萬事。須臾變滅。不足置胷中。惟有致知力行。修身竢死。爲究竟法耳。○先生嘗愛酒。時或小盃淺斟曰。爲人合歡。潤暢氣血。莫酒若也。且可隨量。以醺爲度。不宜沉湎以犯及亂之戒也。○先生嘗曰。余少時。以親命三赴司馬試。皆勉強也。大科則平生不一赴。以夢思所不到也。○嘗聞先生二十六歲發解。二十七赴南省。見多士奔競。自後遂絶意於進取。有權要要使大闡。而先生終不應焉。
公元1851年
辛亥九月三日。作鷺湖之行。十六日抵鷺湖。
十七日侍坐。先生曰。年來見課何書而做得甚工夫。對曰。讀小學書而終欠軆認工夫。先生曰。小學爲作聖階梯。做人樣子。於此焉收實效則修齊治平。無待乎他矣。人而不爲小學。不可以爲人。君可謂補旣往之闕。○又曰。今行由鳥嶺否。碧水丹山。秋光淡濃。從
這裏來。得幾篇佳什否。對曰。間關徒步。苦沒趣想。而九日得一絶。云千里長風登鳥道。九秋佳節向龍山。(忠州所過地名)遙憐故國東籬下。數朶黃花待我還。先生數回微咏曰。韻語頗好。
十八日夕侍坐。明月登窓。几席如晝。與諸生講誦。(朴笠嚴星葵金萬壽金正洙同侍參講)贊奎誦蕫生行畢。先生擧無與儔三字而三復焉。○問古者大夫三月。士踰月而葬。而孔子之葬踰月。何也。先生曰。孔子踰月之葬。未可知。後世則無論大夫士。皆三月而葬。必以三月者。以天時一小變也。○問朞大功喪未葬前。若異宮則如儀行祀否。先生曰。五服未成服前。無論同異宮。皆不得行祀。期大功未葬前。若異宮者。只單獻無祝。而葬後則但不受胙耳。○問子代父行祀。而無他執事則祝文自讀耶。以子名父。雖緣壓尊。終是未安。何如。先生曰。禮。入廟不諱。然終難直呼。少容噫歆恐宜。○問父在外不參祀。祝文何以措語。先生曰。當云孝子某身不在家。罔克躳將。使子某敢昭告云云。○先生曰。劉溫叟以父名岳。而終身廢樂。不遊崇岱。徐仲車以父名石。而不用石器。行不踐石。此出於跬步不忘。觸境興慕。競競乎有所不忍。然恐有所行不得者。莊舃之子。
可以徒行。高糓之子。可以廢食乎。此難爲後世法也。
十九日夕。與諸生侍坐。問嶺以南各書院春秋享。或時與國忌相値則皆退行。而陶菴答樓巖院儒曰。國忌日行祀。雖若未安。而神道旣別。祀典至重。變改無常。亦所當戒。恐當用元定日行之云。未知如何。先生曰。陶菴之論得矣。而今俗皆退行。亦無妨。○問凡婚祭拜數。男子再而婦人四。何也。要訣。凡拜男子再拜則婦人四拜。謂之俠拜。俠字是何謂也。男子於君前亦四拜。何也。先生曰。俠是兼字之義。婦人之拜。兼倍於男子。君前之拜。尤所鄭重。故兼拜焉。○語及湖洛辨。余從旁對曰。嘗翫李陶菴,李巍巖心性之論。精切明白。所謂俟後不易者矣。先生曰然。金萬壽問湖洛說所以分。先生曰。五常之辨。未發之說。明德之論。論辨多端。萬壽又問物不具五常。其說得否。先生曰。謂理同性異而有是說。然一物之中。各具太極。太極豈不備五常之謂耶。五常雖因人立名。畢竟是五行之理。分言則爲五常。約言則爲一太極。豈獨人具而物不具也。但人物有偏全之異。人受五氣之全而五性亦全。物受五氣之偏而五性亦偏。若謂物之爲性。有缺一於五常而或有或無。則是分裂太極也。其可
乎哉。盖虎狼之仁。蜂蟻之義。雎鳩之禮。候蟲之智。雖若各具五常之一。其實仁亦具義禮智。義亦具仁禮智。禮智亦然。然惟其不能全者。局於氣也。又曰。性同氣異四字。晦翁之眞詮。理通氣局一句。栗谷之要訣也。贊奎曰。有五行之氣。斯有五行之理。五行之中有一不備。則旣不成造化。五常之中有一不備。而亦何以成性。然人物之異者。以其偏全。以人言之。雖禀得全五常。而氣之淸濁。自不無賢愚。且或有仁底意多者。有義底意多者。以其金木氣之尤勝也。禽獸之虎仁蜂義。是亦金木氣之一點明處。而虎非仁之外都無他性。特其性之似不存者。以氣之偏塞。理不能明著也。先生頷可曰。此理元自簡易。易知易見。而世儒多以私智鑿見。東遮西攔。秖見其可哀也已。○金正洙問或謂衆人無未發。此說如何。先生曰。衆人一似無未發。惟聖人分上。可以言未發。衆人則氣拘欲蔽。積習熏痼。湛一之軆。罔極俄頃保有。何自而見未發境界。學者致存養省察之功。自能變化。庶有未發之時。此時則堯舜塗人一也。贊奎曰。衆人未發時。如石火電光。未能接續。雖謂無未發亦可矣。先生曰。未發。或從原頭處說。或從思慮未萌處說。何能驟語而盡
之。○先生曰。吾嘗謂性者五常之綱。五常者性之目。統穪曰性。分言曰五常。○先生曰。形氣神理之說。始於黃勉齋而最爲精確。盖有形斯有氣。有氣斯有神。有神斯有理。形者形質也。氣者氣質也。神者心也。理者性也。理精於神。神精於氣。氣精於形。姸媸長短一定不易之謂形。淸濁粹駁有萬不齊之謂氣。靈竗不測之謂神。純一無妄之謂理。神之比理。幾乎無間。而但情意造作。萬變不測。不似理之一定而無爲。故理資乎神。神配乎理。爲氣之本。爲形之主矣。夫形氣神理盈天地間。無乎不在。仍擧手示曰。今以一手指言之。手指形也。屈伸氣也。能屈能伸者神也。其所以然者理也。細究其蘊。則於百物可推類而盡。○諸生拜出。先生命贊奎坐曰。明經達禮。克己軆行。是爲爲士者事業。君其勉哉。○先生曰。昔張旅軒。平生朴實頭用力。凡上疏。例於疏頭。書頓首百拜字。疏式乃爾而人未必行。旅軒則必百拜以穪其數。及老不能筋力爲禮。則書五十拜云云曰。告君不可欺也。近世之申直菴亦然。先輩之務實有如此。○先生曰。星山有渼門三處士。鄭東翼,李敏哲,鄭承毅是已。○問今嶺南志學之士。誰可從遊。先生曰。尙州有南履穆。安東有姜
鎭。善山有沈奎澤。東都有韓運聖。皆吾黨之傑然者也○。先生曰。嶺南禮說。有李氏之家禮增解。柳氏常變通攷。是可閱文字。雖互有詳畧。其於疑文變節。甚便參考。
二十日。與諸生侍坐。先生曰。關北有蘇武窟看羊島。關西有小連大連遺墟。吾曾有記序。又江陵有滄海力士遺墟而事蹟尠小。未可的知。因語及張良,武矦事。而擧朱夫子孔明不如子房之從容。子房不如孔明之正大之語以誦之。又及我東人物曰。新羅之金庾信。高句麗之乙支文德。高麗之姜邯贊。本朝之李忠武公。皆間世者也。又咏忠武公誓海魚龍動。盟山草木知之句。與水國秋光暮。天寒鴈陣高。憂心輾轉夜。星月照弓刀之句。歎賞不已。且說與其事蹟甚詳曰。有經天緯地之才。有擎天奉日之功者。忠武公是已。
二十一日侍坐。語及山水勝處。告以大丘梅溪水石之勝。先生歎不曾遊賞曰。托畵五老峯下飛泉三疊。有晦翁故事。君其留神焉。○先生曰。達城樂育齋。遵例選士如昔日。而士之所業甚事。對曰。凡百不古。謀道者鮮矣。先生曰。顧今士習日渝。虛僞弊滋。往往有
不忍言者。古昔養士之設。盡爲名利之窟。豈不寒心哉。○問俗節行祀。先儒之論多端。將何適從。先生曰。正朝上巳端午七夕九日冬至。卽一三五七九之陽數。以是日定行。亦扶陽之義也。然家勢不給則何能盡擧此節日乎。
二十二日侍坐。問今之忌日擧哀者。有立哭伏哭之異。何者爲得。先生曰。禮無伏哭之文。秖許尊長坐哭。○侍傍者問祭之用素。要訣只云當日不食肉。何也。先生曰。致齊日與當日。皆當用素。然先儒有不可以未死之日行已死之禮之論。則當日用素。尤所致謹。今俗於當日多有不謹者。可駭。○先生曰。凡祭。天産用奇數。地産用耦數。天産卽魚肉等物。地産卽果菜等物。天産過三色則用五色。地産過二色則用四色。此天三地二之義也。
二十三日。贊奎問近來鄕曲。葬時及小大祥。設酒饌饋吊客。滔滔成俗。甚無謂也。然不如是。羣謗四到。何以處宜。先生曰。程子葬父。使周恭叔主客。客欲酒。恭叔以告。程子曰。勿陷人於惡。當以此爲法。○是日。兩湖疏儒。遺書於門下諸人。(前是宋雲坪能相復逸時。先生有獻議。善山士人沈宜年。謂獻議中有不滿語。自以有淵源於雲坪。長書於先生門人沈宜德。而辭悖無倫。門下諸人。以先生
守無辨之義。且禁之甚嚴。故未果聲討。至是。兩湖儒將䟽斥雲坪及權相敦仁。又自䟽廳遺書於門下。責其無討沈之擧。○又聞沈自太學鳴鼓。兩湖校院皆揭罰云。)夕。諸生侍坐。贊奎曰。今因兩湖䟽廳書。始知有沈宜年之悖書。門下諸人。恐不可以事屬旣往而置之。先生曰。無辨爲宜。詎可相較。反致嘵嘵。吾胷中自無此事。諸君抑固未知也。又曰。孔子於鄕黨。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盖鄕黨之間。謹愼爲貴。况於世間是非黑白太分明。則殆難乎容矣。
二十四日。問婚禮旣納幣未親迎而婿之父母死。則女將自處以平人乎。曰。旣不親迎則自無奔喪之理。對曰。華糚盛餙。不幾於未安乎。無已則去華餙否。曰。都是平人。秪待三年已矣。○問人之居本生親喪者書䟽式。沙溪則謂以喪人爲可。尤菴則謂當用伯叔父母例。而陶菴從尤菴說。後人之欲遵行者。當從尤陶兩先生之言耶。曰然。○問樂記曰。熟烹而祀非禮也。要訣時祭魚肉各一楪。註。魚肉當用新鮮生物。盖用生於交神之道。自有精義。今之祭者多用熟。何也。沙溪以爲家禮所謂魚肉。非生魚肉。乃魚湯肉湯。尤菴以爲家禮只說魚肉則或生或熟。皆似無妨。未知將何適從。先生曰。生熟固當參用。而用生則作膾似
宜。郊特牲曰。血腥爓祭。用氣。又曰。腥肆爓焾祭。豈知神之所饗。此似生熟俱可用。語類云祭用血肉者。要藉生氣。而家禮則不言生。似是用熟。此亦生熟參用之證。○夕。語及遐方民業之艱難。先生慨然曰。生民困悴。莫近日若。貧者益貧。富者益富。風俗之渝薄。亦由於此。夫財者災也。聚財所以聚怨。古今人累金玉廣田宅以遺後者。未必其後人皆能守。惟爲善以遺後者。庶食報之不忒。此理甚明。○又曰。近多四方士友之來訪者。皆言民生疾苦多緣吏逋與還弊。而官長之贓汚爲尤甚。往往有不忍聞。以致民殘國弊。莫可收拾。職由於苞苴恣行。奢侈無節。是豈非大可寒心者哉。仍憂歎不已。愀然者久。○先生値先代忌辰。衣冠竟夕危坐曰。雖病不克與祭。亦靡敢解衣安寢。
二十五日入京。付上家書。
二十七日。卽嘉禮日。罷漏後與尹進士載近,金進士炳源,金進士最源出祇迎班。乙時大駕親迎于本官。巳時行同牢宴于闕內。○午後出鷺湖進謁。先生曰。舟梁禮成。乾坤位定。臣民之慶。○夕侍坐。先生曰。入京數日。留於何所。對曰。留泮齋。曰。近來支供何如。對曰。饌物麤踈而飯高依舊。先生笑曰。自
來俗間。多嘲穪班首爲飯高氏。又曰。士子。國之元氣。舘學首善之地。我朝禮待之盛。施設之隆。直可以媲美三昔。卓絶百王。衣縫掖冠章甫者。盍思所以仰答萬一也。○諸生拜退。先生留贊奎而宿。
二十八日鷄鳴。先生呼贊奎曰。寢否。驚寤應唯而起。先生命誦書。誦愛蓮說,歸去來辭等文。○先生見贊奎緇布冠曰。家居所着只此耶。加着𩦲冠否。對曰。接賓則加着笠子。先生曰。尤翁云莫便於冠。莫不便於笠。令學徒皆着冠肄業。盖以冠卽華制。笠則俗制也。○先生曰。人之處畎畝。自有至樂。讀書明理。以之修身齊家。服田力穡。以之奉親祭先。是何等樂事也。○夕侍坐。先生曰。君吸南靈草乎。對曰未也。曰。素吸者。自從我遊。始斷絶乎。曰然。先生笑曰。人之所嗜。非吾強止。特惡其無益而反害耳。昔陶菴嚴禁吸草。門生來謁者。皆藏草具於十里外云。○有人來謁。先生命侍者煖酒以饋之。手誤觸爐。灰動點汚。欲遺棄。先生止之曰。吾平生飮食。不計精麤。未忍棄地。此酒猶堪飮。置之。欲更斟以與。其人惶愧固辭。用紙去灰而飮。
二十九日。先生上䟽辭大司憲。兼陳所懷。○先生曰。紫陽之學。一傳而爲黃勉齋。(榦。)再傳而爲何北山。(樭。)
三傳而爲王魯齋。(柏。)四傳而爲金仁山。(履祥。)五傳而爲許白雲。(謙。)六傳而爲宋潛溪。(濂。)七傳而爲方正學。(孝孺。)金許兩賢。以有宋遺民。畢生自靖於鐵木之世。潛溪値大明之中天。贊一初之制作。方正學以一身而任萬古綱常之重。是爲朱門淵源之眞正也。
三十日夕設講。先生誦大極圖說。贊奎講四勿箴。(嚴星葵,洪一淸,金萬壽,沈樂淳同侍參講。)講畢。先生曰。吾嘗好伯夷傳。思至則誦。今氣息不續。廢之已久。使沈樂淳誦之。
十月一日。下疏批。使地方官傳諭。(鰲谷丈。以地方官奉批旨入。先生不能以筋力爲禮。使侍者扶攝四拜。跪讀批旨畢。又四拜。)先生曰。身帶重銜。夙宵靡妥。今蒙恩遞。不勝喜幸。命最秀(先生之孫)展讀批旨一遍。○夕設講。先生誦西銘。贊奎講中庸子路問強章。先生曰。栗翁每令門生誦此章及孟子景春章而日夕聽之云。
二日夕設講。先生誦易傳序。(嚴星葵,金萬壽,沈樂淳,先生外孫閔泳和同侍參講。)講畢。諸生拜退。先生命贊奎坐曰。東銘及呂與叔克己箴等文。皆誦服勿失可也。君俄誦東銘。未克純通。吾且試誦一遍。贊奎亦承命更誦。○先生誦陶菴拜靑川尤菴墓詩一絶(寂寂空山百花。堂堂正氣何處。我來不聞一語。天高海闊延佇。)曰。盖陶菴之倡明正學。尤翁後一人。○又曰。農
巖有云退溪善言學。栗谷善言理。又云靜菴之倡明標準。退溪之沉潛闡繹。栗谷之發揮運用。爲我東儒賢之最。又云靜菴如光風霽月。精神足以聳動人。栗谷如靑天白日。心事足以悅服人。此農巖之贊三賢。眞金秤玉尺。毫分不差者也。○贊奎問人或在外奔喪。或追後立後。而成服旣晩。則練祥變除之節。將何以爲之。先生曰。小記云祭不爲除喪。推斯義也。練祥之祭。固依其日行之。變除。計月實數爲節。而若几筵已撤。設位哭除爲宜。贊奎曰。朱子答曾無疑曰。練祥計月日實數爲節。其間忌日。別設祭奠。沙溪愼齋集。陶菴皆主其訓。(備要小祥條。引朱子此訓。愼齋答人問曰。若宗子在外追到則計日設祥祭除服。初再期日設忌祭而已。陶菴答人告辭措語曰。今以初期之日。禮當行練。而孤子某以某月成服。月滿之後始可追行。今日敢用一獻。畧伸情禮云云。)盖練祥。有故則追行。古有已例。故諸先生未暇致難於其間耶。先生曰。祭是事死之禮。非爲生人而設。依忌日行祭。固無害於後日除服。何必不擧於當祭之日。而拕及於服滿之期乎。諸賢之說。世皆遵述久矣。後來諸儒。因小記說而不乃爾。
三日夕。與諸生侍坐。席間多有蛜蝛。蜎蜎而過。欲捉之。先生曰。投諸外。因誦程子蝎銘殺之不仁。赦之非
義之句曰。仁義之間。何以處之。贊奎顧望而對曰。不可赦。亦不忍手殺之。無已則投之他而任其自死生已矣乎。先生曰。庶乎其可歟。又曰。雖昆蟲之微。余曾不忍手害者。取西銘吾與之義也。然可殺而不赦者有二焉。如蜈蚣百足蟲之毒。往往中人致害。此則用孫叔敖殺蛇事可也。
四日。先生示楸行時所吟詩曰。如有不合意處。無或隱我。隨意點化可也。昔白樂天作詩。令村嫗解之。○夕設講。先生誦中庸首章。贊奎誦萬東廟碑銘。(諸生侍坐參講)○先生曰。爲士者。講明一部春秋。則衛國立身之道。於是焉存。顧今宇內識此義者幾人。仍喟然歎息。
五日夕設講。先生誦大學經文。贊奎講中庸費隱章。(諸生同侍參講。)時鰲谷丈亦侍坐。語及及門之士。先生曰。從吾遊者。知行之篤。文學之優。門路之正。可以任斯文之責者。莫如趙孺文。(秉悳)工於文辭。明於分數。沉潛敏達。曉解事務者。莫如申幼安。(應朝)資禀之英明溫粹。泂澈無埃者。莫如任明老。(憲晦)
六日。諸生侍坐。先生顧贊奎曰。醎苦酸辛甘五味之中。何者爲好。對曰。醎可以調百味。先生曰然。有是言
也。宣廟時有如此說。而我則取水之一味淡泊。對曰。奚取於水哉。曰。百飮之本。五味之質。○鰲谷丈差驪州金文忠公(濟謙)金忠愍公(省行)祠賜祭祭官。將行。先生曰。士林所會。禮貌攸在。愼旃哉。辭達而已。而汝辭令不能達意。未言而思將言。將言而思其言之或失。○又曰。坐則儼然端坐。立則挺然植立。人有坐而搖軆者。是涉非恭。仍顧贊奎曰。君亦有軆撓時乎。對曰然。有時靜坐。不覺自撓。先生曰。是無主敬之致。須猛省處。○又曰。九容九思。亦養生之要訣。
七日。有一士人來謁。先生曰。近讀何書。而能篤實否。其人曰。讀孟子而恒患不篤。先生曰。計活何如。對曰。僅供朝夕飯粥。先生曰。食取充腹。衣取蔽身而已。士志於道而恥惡衣食者。未足與議。少選。其人告退。先生謂曰。讀書不倦。樂善不厭。生而爲善士。死而爲賢鬼。是爲究竟法。富貴榮辱之自外至者。何足道哉。○贊奎曰。明德主乎心之言。嘗聞命矣。而諸生中有不歸一者。(金平默嘗主理言)何其惑也。朱先生曰。只虛靈不昧四字。說明德意已足。盧玉溪曰。明德只是本心。章句釋明德之義。則曰虛靈不昧。以具衆理而應萬事。看他以而字可知。具衆應萬。只在虛靈不昧裏面。盖具。
是心之所具。應。是心之所應也。然則明德分明是主心說者。而心之本軆。是神明所舍。虛靈洞澈。湛然純一者也。此則固無聖凡之殊也。以此揆之。明德爲心之敎。不是離理而言心。特就所主而言者。然則其以明德爲專屬理者固可憫。而小子之見。亦未自信。玆仰禀。先生曰。所論是矣。或者以明德主性而言。故至以心爲理。而不知本心之爲明德矣。心軆是氣之湛一者。而自爲虛靈洞徹。萬理具備。則明德之主言乎心。有何可疑。或者之紛紜爲說者。全不能軆究本源。只靠紙面。強立不逮之見。更不詳言意之攸在。可悶。○先生謂贊奎曰。士有四業。經(義理)禮(典禮)史(記事)文。(文章)經爲本。禮後乎。史可以博古今。文章爲載道之器。不能於文。雖有善意。不達於辭。○又曰。朱子亦嘗讀韓文。又嘗使受之習蘇文。尤翁受韓文若干篇於愼獨齋。其意槩可見。然不能文。非儒者所病。亦何必役文爲也。但爲其受用不窘已矣。
八日。先生起寢。整冠而坐。命誦書。誦西銘。先生曰。西銘與太極圖相爲表裏。而存吾順事。沒吾寧一句。與朝聞道夕死一義。故註曰。生順死安。無復餘憾。○又曰。太極圖。有宋之河圖。○時隣比賽神簫管。徹夜不
休。令人聒耳。先生謂贊奎曰。彼以左道惑世者。猶能無少間斷。靡有餘力乃爾。况爲學而希聖者。詎容有一念之或惰。當痛發深省。○是夕設講。贊奎講大學誠意章。(金炳厚,嚴星葵,金斗萬,金萬壽,沈樂淳同侍參講。)講罷。先生謂贊奎曰。嘗聞嶺南之人有穴壁燃松。讀孟子千遍者。未知如今亦有此等人否。而子讀孟子幾遍。對曰。未克熟讀。先生曰。程子云學進則識進。識進則量進。士不博識。萬理俱礙。歲不我與。當惜分陰。毋貽老大之悔也。○先生曰。近來常賤中。或有孝烈之可尙者乎。對曰。盖有之矣。未之聞也。先生曰。世降則敎弛。敎弛則民無恥。聞閭閻賤女見娼妓無蚕農之苦而有衣食之優。不之恥而反羡焉。是豈細故也哉。○又曰。近世作牧伯者。於都會白日塲宴榜之筵。令妓輩呼名。皆稱禮意慇懃。風流弘長。士以爲榮而不知恥。噫。世有剛腸者幾人。能不爲尤物所惑。古人云避風如避箭。避色如避仇。可不戒哉。○夜分將就寢。先生咏李晦齋萬事變遷無定態。一身閒適自隨時。年來漸省經營力。長對靑山不賦詩之句。又曰。一生爲善。猶患不暇。更有何暇可以爲惡。哀哉不善之人。
九日。贊奎問古者敎人。以樂爲先。以其養中和之德
而救氣質之偏也。吾東未曾以音律爲敎。無乃音律不傳其古耶。律尺長短。亦未有知其說者。何也。先生曰。孟子時。猶云今樂猶古樂。而今世。皆雜以俗樂。難於返古。况吾東僻在海隅。古昔中正之音。未克詳傳者乎。贊奎曰。近世亦見鼓琴者往往有之。徒歸豪士遣閒之具。而山林養眞之士。絶無行者。是亦不詳其正律而然耶。古詩云古調雖自愛。今人多不彈。以今言之。不彈由於不知。雖非古調正律。亦可以養其性情。涵暢道德耶。先生曰。琴者禁也。禁其忿慾之邪心。淵明之素琴。其意甚善。其詩曰。但識琴中趣。何勞絃上聲。誠千古高士也。○贊奎問墓祭。家禮與備要則先參後降。而要訣則先降後參。何也。先生曰。當先降後參。出戶。雪已盈砌矣。
十日昧爽。侍坐先生。於枕上得一絶。(雨雪霏霏送暮秋。西江風浪幾時休。世間識字眞憂患。禍福由來自己求。)盖有爲而作也。○問麗代。圃隱以身殉國。冶隱遯世自靖。豈以其恩位有殊耶。先生曰。守節義者。要各盡其心所安已矣。殉國自靖。是自盡之大義。而咸出於至誠惻怛。詎或視以恩位而死生貳之哉。○又曰。位卑名微。進退隱顯無輕重於當時者。猶當鞱晦自靖。是爲立經守義之君子。若元耘
谷(天錫)之隱於雉嶽是也。○又曰。立于朝而有官守之責者。不幸値板蕩之辰。當竭忠衛社。繼之以死。死不可得。則潔身遵晦以沒其世。此勝國諸賢或死或去。殊塗而同歸。有人贈圃隱詩曰。江南萬里野花發。何處春風無好山。圃隱曰。嗚乎其晩矣。嗚乎其晩矣。○又曰。夫君臣大義。極天罔墜。雖未蒙一命。不霑寸祿。生其地爲其民。腹糓身絲。皆吾君賜耳。烏可換面改頭。以犯不二姓之戒哉。斯義也炳如日星。須反覆講明。要使熊魚之分皎然於心目間。庶幾前定而不疚矣。○先生每惇諄敎誨。參以往蹟古事曰。耳聦於目。毋或遺忘。又曰。世多有才氣異等之人。擧爲科業所累。更不知聖哲之爲可慕。道德之爲可貴。此固可憫。而又或自命於學問之列者。有些少才藝。稍出等夷。便昂然自足。巍然自大。更無欿然虛受。毅然必往之意。所以安於小成。罔就遠大。此爲志士之所宜戒也。
十一日夕講。先生誦六君子贊。金炳厚誦農巖所述尤菴贊。嚴星葵誦遂菴(尙夏)所述尤菴贊。贊奎起坐而請曰。二子旣誦尤菴贊。小子亦誦先生所述尤菴贊。先生曰。試誦之。誦畢。先生曰。若農,遂兩先生作。可
謂說得七分。吾何以形容其萬一也。
十二日曉。明燭而坐。先生命誦書。誦師說。○夕侍坐。語及嶺外諸贒。先生曰。寒岡鄭文穆公(逑)天資英發。識解通明。所著禮說。亦多有退溪之所未發者。○又曰。南冥曺文貞公(植)。嘗惡村中淫婦有毁家之事。李龜巖(楨)曰。不如獨採我薇蕨。退溪聞而善龜巖之論。○又曰。南冥嘗有詩云人之愛正士。好虎皮相似。生前欲殺之。死後方稱美。詩頗警絶。又曰。南冥嘗佩金鈴。命曰惺惺子。其惕勵自省之篤可見。然尤翁謂此等事不必爲法。
十三日。先生曰。凡讀書須成誦。讀而不誦。與無讀同。誦而不思。與無誦同。思而誦。誦而讀。輪環不已。厥效自在罔覺之中。○先生命取葱根一把。種盆而置諸座右曰。見萌芽漸長。可驗萬物生理。又咏明道睡覺東窓日已紅之詩。且令贊奎咏一遍。○有湖南士人來謁。先生曰。讀書當以經爲本。而書傳須要熟讀。古人以讀尙書。比嚼乾栗。蓋咀嚼之久。其味始美。○語及各道方言。先生曰。大抵音聲之淸和者爲好人。濁惡者。男或不利於父母。女或不利所天。
十四日。趙明煕(肅齋長子)來謁問曰。廢疾子。將承祀爲后
否。或云廢疾者不入廟。如何。先生曰。廢疾者。天癡而專沒知覺。無望有嗣者。不可謂成人。何以奉祀承宗。然若不此甚。其於立適以長之義。難容他議。况入廟乎。○朝後。贊奎將入京。先生謂曰。千萬人中常知有己。毋或隨衆奔波。
二十一日。出鷺湖。○夕侍坐設講。贊奎講心經贊。(嚴星葵,金萬壽,沈進士魯在,洪晩秀同侍參講。)○語次。先生曰。歐陽子稱不長久之物曰。春寒秋熱老健。吾亦謂世間不可恃者三。天運也。君寵也。老健也。天有不測風雨。君有不測政令。老人筋力。朝夕異候。吾今八耋矣。筋力之不可強又如是。眞朝不謀夕耳。○贊奎問以無兄弟之身。爲其伯父后。而本生無繼后處則奈何。先生曰。昭穆無可繼后者。后來班祔爲宜。人或以出后者之衆子中一人爲本生奉祀。有若繼后者然。是則間失一代。豈有無父之子。大壞繼序之義也。
二十二日。先生見贊奎所着周衣曰。嚴冬御寒。此衣最緊。昔鄭錦南(忠信)爲光州幫子。時年才十餘矣。一日遇寒。歎曰。若得一疋布則可以作衾褥。可以作襦袴。人問其故。曰。若作一周衣。居則御寒。寢則藉覆。其知慮之拔萃。自幼如此。少選。鰲谷丈進綿紬周衣。先
生嫌其華美而却之曰。安其體。不若安其心。仍指贊奎曰。斯人之服。但取蔽身。不亦善乎。○夕與諸生侍坐講誦。
二十三日。有申生來謁。備道申舟村(曼)緬禮事而曰。山理儘有諸。先生曰。天人皆有理則地豈獨無。但不可以僥倖求之。朱子於山陵疏。備陳利害。是則必然之理也。且蔡牧堂,蔡西山。地術精明。朱子葬地。卽西山所占云。吾東先贒如尤翁。猶遷睡翁墓矣。仍誦三淵詩(世入幽陰恠說紛。不尊祠屋重丘墳。功名壽夭違心際。歸咎其山穴不眞。又云風水妖言極異端。欺人誣世弊漫漫。頻移鄕校求科福。孔聖猶難獲暫安。又云盖棺猶有事難知。子大孫多被掘移。生存華屋安身久。死作飄蓬豈不悲。又云南公師古最靈通。十葬其親每値凶。畢竟知無可求理。徒然痛哭海雲中。)以戒之曰。盖山理不可偏信。而五患所在。不得不愼。世人或不以安親爲心。惟福祿是求。則福未必求而辱反及焉。是宜識戒。吾亦荐經毒慽。不能不爲𧗱士言所動。屢遷親墓。及夫晩年。追悔莫及。○贊奎問自古聖贒。必有旨訣相承。如堯舜之執中。孔門之求仁。孟子之養氣存心。洛閩之拈出一敬字是已。若言我東先儒則未知亦各有所主用工否。先生曰。吾東儒賢。皆遵述古贒成法。而各有得力處。如寒暄之尊小學。靜菴之尊近思錄。退溪之尊心經。栗谷之尊四
書。沙溪之尊小學家禮。尤菴之尊朱書是已。贊奎起而坐曰。敢問先生。惡乎尊尙。曰。吾自少善病。不能多讀。然好讀孟朱書矣。顧今聲利滔天。尤宜讀此書。或問先生平日心上做工之要。先生曰。吾無他所長。但善恕人。亦不曾責備。惟樂道人之善已矣。
二十四日。裴生泳爲其師崔監役(琳)。欲謁文字而來。將告退。請終身須用之訣。先生曰。忠信而已。請益。曰。復何加焉。忠信是實心。學者能眞實心地。靡所虧欠則何事不可做。又問用工當何先。曰。愼獨。程子云有天德。始可語王道。其要只在愼獨。栗谷云萬惡皆從不愼獨生。盖愼獨爲工夫入頭處。不於此施力焉。如鏤脂劃冰。自無着落。造次克念而勿失焉則許多事業。當從這裏做得。○是日。上遣史官傳諭。(予必欲致卿乃已之苦心。已悉於前者奉復。而况時相懇懇之奏。亶出於得贒共理之至意乎。間緣國家事會之多端。尙未有敷心之諭。此亦予誠意淺薄之致也。卿以六十年守道讀書之人。其於經傳稽古之力。卿雖欲退不居。不可誣者。闇然日章之理也。顧今國勢之岌嶪何如。民憂之澒洞何如。雖以目下事言之。亂逆層生。鞫訊方張。此豈有他而然哉。只是國勢不尊。民生莫支而然耳。民憂之莫支。固不難知。國勢之不尊。抑又何故。當此時。如卿衛國向上之人。竟欲固守初志。不揆所以被髮纓冠。則是豈天地莫逃之義也哉。予言之至此。卿宜有惕然而自勵者。望卿卽日憣然造朝。思所以講底平之道而究弭亂之方。則此豈非一生服勤聖訓之功歟。復音之來。予方側席而竢之。○兼春秋申學典來宣。)先生將附奏。而
時已侵昏。呼燭整硯。命諸生退去。獨贊奎與鰲谷丈侍坐。先生口授而使贊奎書之。旣畢。鰲谷丈告以病穪。恐涉少煩。先生曰。告君之辭。不容不直。視吾病此。猶不盡說。何涉煩之有。○史官之來也。先生患痺。將具冠衣。身不能任。贊奎進奉袂帶。先生止之曰。豈宜使贒輩爲此。對曰。不曰必操几杖而從之乎。凡我小子之供灑掃者。何所爲而不宜。先生曰。君言雖出於安老之意。余心則自不安。
二十五日夕。福卿(一淸先生堂侄)曰。有一相者。俄過小舍廊。先生曰。胡爲乎來哉。盍亟謝去。福卿曰。俄已送之。先生曰。吾恐沒覺年少輩易惑浮妄之說。而常近非類之人。顧贊奎曰。亡國之事非一。而好兵者必亡。傷生之事非一。而好色者必死。亡家之事非一。而好雜術者必亡。此等處最宜審愼。○又曰。吾少時。相者云性氣太過。早脫齒然後可得遐壽。盖吾性氣常有過處。故以按忍不暴露爲戒。式至于今。而齒牙則踰四十已脫落。其言似有驗。而此外都沒着落。
二十六日。先生曰。技術之客。浮浪之人。不宜相近。不經之事。非禮之說。耳不可聞。口不可道。此乃末路居鄕之義諦。大抵不農不商。非文非武之輩。朝東暮西。
興訛造訕。指無謂有。指毫髮爲泰山。在少年則妨工。在愚氓則致惑。如此之輩。初不可近。近則難疎。疎則反怨。所以初不相近爲竗耳。○夕侍坐。先生曰。吾二十歲時。陪先君在達丘貳衙。時値嚴冬。觸寒成疾。口味全爽。官厨所供。有不適口。卽却之。夜又渴甚求梨。梨在市。貿來稍遲。責其擧行之慢。又却之。旣而追悔。招其人曉解之。吾以是常存警責之心不敢忘。諸君戒之。少時喜怒。尤不可不愼。○是夕。先生留贊奎而宿。夜久後先生獨微吟無寐。呼贊奎而起。語及理氣說。先生曰。理者氣之主也。氣者理之器也。氣非理。無所根柢。理非氣。無所掛撘。理氣二者。無先後無離合。必欲尋言其所從來。則却似理在先氣在後。然理非別爲一物也。卽存乎氣而爲氣準則。所以一而二二而一者也。就他一原上說。則主理而氣爲其所寓。就他分殊上說。則主氣而理爲其所局。理無形而氣有形。理無爲而氣有爲。理則通而氣則局也。盖此氣之賦於人。而虛靈不昧者心也。其所具之理。仁而義而禮而智者。卽性也。精察於此。端的有見。庶乎其不差矣。
二十七日。贊奎問朱子編小學書。多取一事之善。而
亦或有不當取者。如朱壽昌之迎母。有乖出母不可迎之義。鄧伯道之棄子。卒乃至於無嗣。朱子於二人者。奚取焉。秪以不絶亡弟之後。盡誠求母之一節歟。彼二人者事。如欲責備。當如何。先生曰。鄧攸事。朱子何嘗深取也。與劉子澄書。有欲刪去小學。而今載在者。未可知。其棄子之事。全不合倫理。雖曰天道無知。實天道有知也。父子叔姪。相隨不捨。死生與同已矣。焉有如許敗倫之事。且以壽昌事言之。出母不可入廟。則以子無絶母之義。雖或迎奉。亦當營置別室。用極便養之道。此有陶菴說可遵也。大抵小學。多只取其長處。而不屑屑於人品本末。故於王祥取至孝。於李勣取友愛。如此者不一。
二十八日。贊奎問嶺俗祭墓用寒食及十月。而己酉國恤。因山在十月。故私家皆停祭。竊念追遠之誠只有此祭。而仍停。則情理缺然。欲追行於仲冬。如何。孔子曰。過時不祭。禮也。然則追行一節。亦似未安。先生手書答曰。曾子問。過時不祭。䟽曰。春時有故不得祭。至夏乃行夏祭。不復追補春祭。此以四時正祭而言也。至若歲一祭墓者。若値國恤。不克行於十月。則當行於十一月。有故則亦可行於十二月也。據禮註
春祭過春不祭。仲月有故。季月亦可也。糓梁傳。正月至三月。郊之時也。是爲季月亦祭之證也。○問有先塋上下墳。世代已邈。莫分考妣位次。墓祀時設饌獻酌。亦難先後。故同時幷設。而行拜禮於下墓外階如何。先生又手書答曰。內外位之上下墳而不辨其尊卑者。塋域差遠則當設二分饌而各祭。若堂斧相接則只設一分饌而幷祭考妣。行拜禮於下位恐宜。
二十九日昧爽。明燭侍坐。誦胡澹菴之上高宗封事。○夕侍坐。先生語及少時事曰。嘗覲往任實縣。縣是柿鄕。柿果所業。嗜者無時不喫。一日。村間狀報。有摘柿墜木而死者。其婦亦號絶而死。余常哀其死而韙其節。在任實。終歲不忍喫柿。
十一月一日。卽冬至也。未明。明燭侍坐。先生咏邵子冬至吟。○先生誦孟子守孰爲大。守身爲大章。且曰。余年十六七。便志于學。杜門守靜。六十餘年。自謂不枉一步。是則庶無媿古人。
二日。有一儒生言金秋史(正喜)謫北靑時。多士坌集。受經學書法。而大旨與考亭說多異。先生不答。顧語他事。○歸期在邇而先生作詩爲別。(徐景襄盛道瑟山梅溪泉石之勝。昔我南遊。搜盡達丘羣勝。而獨此一區。叵耐流想。賦詩以贈行。琵瑟山中闢洞天。龍迴鳳躍湧靈泉。可
憐匏繫無因解。虛負名區八十年。○五老峯臨三疊泉。晦翁要借畵圖傳。傳神竗處忘形色。認取峩洋自在絃。○更贈雙絶。昔我趨庭到達丘。居然五十七年秋。桐鄕物色應依舊。安得携君賦遠遊。○黃花謝盡殿寒梅。梅未開時人已迴。願君會得環中意。潛養微陽七日來。時値冬至故云。辛亥陽復之翌。梅山八耋翁。未成稿。)贊奎謹次呈。
三日昧爽。侍坐。先生曰。景襄乎。吾於枕上得句云。我耳欲全聾。猶聽遠鷄聲。遊仙夜夜夢。不得到蓬瀛。君其和之。贊奎起坐卽對云。舜蹠未分念。天鷄忽有聲。百年徒鼎鼎。何處是蓬瀛。盖自况也。先生再咏穪善。
五日侍坐。有一士來謁。問喪人入廟及參忌祭時變服否。先生曰。服直領(喪中出入服)着平凉子。又問時往省墓。持去衰服。上墓時服而拜哭如何。先生曰得之。○夕與諸生侍坐。先生曰。君明日將歸。臨別。盍一講誦。仍設講。先生誦易傳序。贊奎講求放心齋銘。(嚴星葵,田秉淳,金萬壽,田蓍淳同侍參講。)○是日。先生有書贈。仍詔曰。吾曾勉子之學。名子之室。今又申勉以贈行。君其自力。不負發願之初心也。
徐君贊奎景襄。自達丘之南。越嶺嶠涉江漢而款扉者三。今歲菊月。又皷篋而請敎。値余患風痺。幾沒省識。罔副其至意。願申前者所勉上帝臨汝。毋貳爾心之義。畧擧曩哲成訓而復之曰。大明章義。
贊武王之决。故擧上帝而云爾也。聖哲所交勖者。必以畏天敬天爲第一義諦。尋常言語。罔不穪天。朝夕。只見天長在眼前。以至動靜云爲。常若有赫然而臨者。非僻之心。自不敢萌。敬畏之念。自不敢怠。書所謂顧諟天之明命。詩所云無曰高高在上。天惟顯思。又云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朝。及爾遊衍。卽此意也。河南老子且云有天德。始可語王道。其要只在愼獨。愼獨者。乃敬畏上天也。人間私語。天聽如雷。暗室欺心。神目如電。斯語雖似俗諺。實理然爾。人在天中爲至虛。天在人中爲至靈。故視聽思慮言動。莫非天之靈也。從義理之心發則爲眞。從物欲之心發則爲妄。人要識得。必精察之也。察其眞妄。乃所以愼獨。故曰萬惡咸從不愼獨生。遜志方公嘗述愼獨銘曰。恒人爲善。徼利務名。謹於昭昭。肆於冥冥。乘衆不察。恣意所向。人欲橫奔。天理淪喪。君子懲之。愼於至微。非虞人覺。而惡己知。一念之萌。必存乎正。片言之發。必主乎敬。勿以暗室。忽而不欽。易欺者人。難欺者心。勿謂細行。放而勿貳。細行不修。大德將敗。惟聖之明。不見是圖。矧玆士子。不敬何爲。於赫天君。宰爾百軆。率
以從之。勿越乎禮。禮爲敬本。敬乃德基。本立基宏。奚施不宜。齋居有嚴。學者孔秩。鑒玆勿忘。聖謨如日。是爲愼獨之節度。人鬼關頭也。沒身誦法。未收一原之功。己所不能。爲景襄願之。於是焉得力。則心與理一而與天地參。是所謂無不敬。可以對越上帝也。常若上帝責我以不可逭之義。而趨承明命。惟恐或後。纔忽上臨。卽至下墜。其所以兢惕者。宜何如耶。景襄乎。其欽念哉。重光大淵獻復之五日。梅山八耋翁力疾書。
六日。是日臨行。先生與鰲谷丈皆有贈詩。(景襄臨發有詩。力疾和贈其行。殘年叵耐別離心。江漢滄波較淺深。汀柳沙𩿨應不變。更勞巾屨好相尋。梅翁未成稿。○次景襄臨別韻。以贈其行焉。人之相識貴知心。然後方言友道深。嗟我丁寧來日約。到源頭處會相尋。辛亥復月上澣。鰲谷病友未成稿。)贊奎與諸益叙別而各有詩。○先生嘗曰。吾不工於詩。惟意是適。不拘律格。盖先生之詩。不好新奇。不尙藻華。平淡高古。自臻天律。○先生每取人之善。若己有之。雖言語文字。人若有言。罔不虛受。上自六經。下至濂洛羣書曁我東儒賢諸說。往往如誦己言。爛用名理。而未嘗以是自多。亦未嘗硬主己見以低昂之。○十月卄四日。上之遣史官傳諭也。先生將附奏。奏中有念國勢之岌嶪。憫民憂之澒
洞。憫字是贊奎所仰禀。而先生欣然用之。又後日贈贊奎詩。桐鄕物色應依舊。安得携君賦遠遊。賦字卽更字之改措者。而亦贊奎之所禀也。先生每事。虛受不少靳有如此。盖其胷襟洞豁。靡所滯吝。有物各付物底意。於此數者。亦可見也。○嘗侍坐看書。贊奎看一板未半。先生已移擧他章。○先生燕居。常着程子冠。○先生嘗授贊奎以澹菴䟽出師表等文。令日夕誦之。每一誦。先生輒喟然有悲憤之意。○先生於門人賓客之來留者。每日早朝。買豆粥各一器以饋之。盖一生行之。未嘗或忘。○贊奎常陪話於先生。或未及退而食上。則先生留之座而分與之饌曰。與我分味。何欠之有。又於凌晨或氣寒。使買來酒羹之血菜雜湯者。分器以與之。先生仍飮喫。甚味之曰。此澹泊最好。
公元1852年
壬子正月二十五日。作鷺湖之行。
二月九日。至鷺湖拜先生。閤間藏梅。去冬歸時。見花作矣。今來已結子滿枝。贊奎起賞曰。餘香薰襲。有若歡迎。先生笑曰。詩不云乎。標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其今日之謂歟。○夕與諸生侍坐。先生曰。盍各言其志。諸生皆以次對。贊奎曰。忠信篤行。百
世眞儒。有志未就。抱經孜孜。先生書示唐楮軸曰。和順於道德而理於義。竆理盡性以至於命。(諸生言志不盡記)
十日。與洪注書(一衡)諸益。登高望舟橋。徜徉而歸。有詩。○侍坐。先生曰。人之資禀溫謹者。可與爲學。而若無指引以入道。則終身無所成。又或不知道學之爲甚麽物事。豈不可惜。使得師友之益。如引路點火。則所就豈可量哉。○又曰。指引者。師之功也。行不至而䂓箴者。朋友之責也。勇往直前。不得不措。專用己力。難仰他人。斯有古人名論。
十一日侍坐。語間。先生曰。吾東士大夫。閨門之䂓甚嚴。視古法無愧。眞禮義之邦。挽近大防漸壞。𨓏𨓏有不忍言者。其弊也由於女子之不敎。盖雖女子。必須敎以文字。俾知經禮遺訓。今俗不然。只以諺稗之荒淫不經。惹起許多病弊。世之人固不悟也。
十九日留泮。抄得老洲吳文元公雜識一冊。
卄二日。往拜先生。閔進士士善(慶鎬先生女壻)氏亦侍坐。語及鰲谷丈政治。先生曰。大抵可異焉。吾非不知渠材。而實有所難測者。居是邑也。行何德政。得此孚感於民。移始興日。果民遮路涕洟。如失哺赤子。渠果有善政於民歟。吾平日。許渠愨實而已。今不圖其如此循
良也。(後日贊奎過果川。聞境之內七方皆有去思碑云)○日晩入泮。
卄五日。上幸水原陵所。御鷺梁之龍驤鳳翥亭。存問先生。先生病不克入侍。以蹕路孔邇。不敢偃處私室。肩輿出路左秪迎。
卄七日。大駕還宮。是日贊奎進拜先生入泮。
三月二日。往拜先生。先生謂曰。學者之基本。在於心地本源。而制行次之。經術次之。文辭次之。○又曰。學者擧以家間細務不能擺脫爲病。然須不知他都是道理中事。若觸處接應。毫忽不差。卽此便是道。何患俗務之不脫也。○又曰。用事莫非工夫。且人事。不敎人做。更敎甚做。○日晩入泮。
六日。是日出鷺湖。風浪不能渡。還入泮。
七日。往拜先生。氣候靡寧。
八日夕侍坐。先生曰。學者立志不篤。則不耐流俗嘲譏。易於和光同塵。此不足與有爲。陶菴曰。流俗之害。甚於異端。大抵爲學之害。流俗爲甚。故孔子曰。鄕愿德之賊。孟子亦引孔子之語而極論之。學者所當深戒也。○又曰。流俗之害吾道。有如轂下之有羌戎。
九日朝侍坐。有關北人來謁。及辭歸。先生謂曰。未知君好書否乎。而無文無以長心知。亦無以成人。歸讀
小學論語。其人曰。幼而失學。昧於文字。先生曰。若不識字。諺翻讀之亦好。昔有行之者。任保(渼湖門人)是已。時人穪以任小學。其子孫三世誦小學云。○先生曰。學者之於師友。親炙而有得於感發者。最有益。或於聖賢經訓。雖讀誦甚勤。常認以陳談死法。盖聖賢言語孰不活。特學者看不活耳。凡看古訓。必先得其旨意所在。而如親面承。如親觀感。方可有進步處。
十日。與洪福卿(一淸),洪注書(一衡)登東山射亭。各發數矢。因逶迤僧舍。至後峯。逢村翁善唱者。聽長歌數闋。返悅樂齋。數日埋頭檢書之餘。足以暢叙。○夕侍坐。先生曰。天地萬物。隨吾所見。皆有自得之趣。此由心明理徹。物我無間耳。
十一日。與洪福卿,洪注書,洪得老(最秀),李士蘊(鎭玉),崔大爲(義發)欲作尋芳之遊。告於先生。先生曰。冠者五六人。風咏而歸。正其辰也。余病甚。此樂不得老少共之。諸生因退出。自黎湖介石亭。(故相李時秀所搆。)至華藏寺。竟日逍遙而各有詩。歸謁先生。先生坐椅子。在中堂賞花。見諸生謂曰。陶菴詩云天地之心一箇仁。發爲大千界中春。諸君識得此意否。卽此胷中。便有四時春。諸生進所吟詩。先生有次韻。(聞說春容包碧山。紅花隱約白雲間。
諸君自有沂雩趣。遅日微吟緩節還。○樓外淸江江外沙。沙堤烟柳靜風花。欲收春色歸肝肺。病榻眞襟自太和。)○先生曰。近世學問之士。開口便說性理。然苟求其實地上踐履。盖鮮其人焉。是皆專尙口耳。無反躬體認之實。以致然耳。其甚者。又入主出奴。尙氣務勝。以至門戶分裂。戈戟相尋。是爲吾黨之羞恥。宜諸君之戒之也。○又曰。立志當以聖人爲準則。然後自無墮落於流俗坑坎。若安於小成。終於無成矣。
十二日。先生曰。學者須要就實事上究實理。若高談性命。求道於日用彝倫之外者。適所以啓後世學問之弊也。○又曰。欲上達。須先從下學處做去。若不通下學。討上達不得。
十三日。與洪福卿入頖。同留宿。
十九日。與族兄(秉坤)發程出鷺湖。
二十日。族兄以新榜生員來謁。先生期勉殷款。○是日將告歸。上二首詩於先生。先生次韻以贈。(千里神交作比隣。何須晨夕對冠巾。平生慣識山陽路。淸夜遊魂入夢頻。○龍蛇幽蟄自存身。桂樹南山更可人。玉洞梅花應不老。欲隨雲屩去尋春。○步前韻贈景襄。捿遅晩計傍冠山。門掩千峯萬壑間。解惜洞天春色晩。碧桃花下送君還。)○午後。拜辭於先生。先生以燕茶靈梳等物贈之曰。茶是洗心之劑。梳是去垢之具。用表我別離情緖。余年病俱㞃。只是朝暮人。復見詎易期乎。學問
在自勉。非專靠師友。勖哉。先生便愀然不忍捨。贊奎不勝悵缺。未能便起。容竢少頃而退。○嘗見先生用紙。雖蠧餘塵牘。必聯附作幅。用資草紙。未有寸楮之遺。筆則退穎盈箱。一毫靡全。而猶與甲俱存。無或遺棄。○先生衣冠整潔而亦甚樸素。每食。有肉而不至重味。
壬子六月十日。先生所居室(蘆漪精舍)大樑振鳴。聲徹几席。侍坐諸生皆動色。
十三日。屋樑又鳴。
二十四日。先生始絶筆曆書日記。
二十七日。先生始患暑泄。彌日不復。仍作痢泄。連服三白湯及蔘附各一兩重。而終不少勝。
七月十一日。先生證候添㞃。服藥百方。皆不見效。○鰲谷丈憂惶焦迫。拈得王字。準于謝石解字訣。其文有汪漾其波。黃生何去。灑落荷珠。朱子已隱。玉色金聲。終秘影響之語。
十四日。先生親自執脉曰。脉已絶。所不絶者。喉下一縷。安復有陽氣之望。自是先生神精無减。而語言訥澁。每朝士來問。只答曰。尊軆何如。○先生於枕上。頻作微語。語及南警。(特有英陽告變譏捕事。)以宗國之憂生民
之患。有如作讝語者然。
十七日。閔慶鎬,趙龍煕來謁。先生謂龍煕(肅齋侄)曰。歸語君叔父。彌勉德業。毋負我期望之意。相距間闊。恨不能相對也。問慶鎬。嶺南賊就捕否乎。○先生命侍者整頓房室。鋪置床席曰。曾有潔簀之入內者。出來也。呼諸弟姪之侍傍者。語與修身處世之道。顧胤子。誦殀壽不貳。修身以竢八字。而丁寧敎戒。又命諸賢遺蹟之借翫者。一一收拾還送。屛婦女不許請見。至酉時易簀。嗚呼痛哉。訃車登聞。上震悼。(傳曰。卽聞丈席之長逝。曷勝愴衋。此儒臣以先朝㫌招之人。逮予寡躬。年彌高而德彌卲。予所以時擢正卿。屢宣敦召。期欲一致經席。獲覩典型。今焉已矣。卒洪祭酒家吊祭喪葬之節。令該曹照例擧行。造墓擔持軍。亦令本道題給。○木綿三十五疋。布子三十五疋。米二十五石。太十石。石灰一百五十石。)撤朝市三日。○先生喪。門人加麻心喪者百餘人。
二十日。贊奎是夜。夢在鷺湖侍話先生。
八月五日。贊奎聞先生訃。爲位而哭。(時嶺外各處所去訃書付于營門而未及趁傳云)
八日。吊服加麻。爲位而哭。
二十五日癸卯。太學儒生爲文致祭。○是日。贊奎發奔哭之行。
九月一日戊申。上遣禮官致吊祭。(維云云。國王遣臣禮曹正郞
具行益諭祭于卒大司憲洪直弼之靈。列聖崇道。鴻儒世作。潭華眞正。農淵精博。迄于渼近。津筏後先。卿得其傳。間氣百年。洪河之量。喬嶽之儀。臯鶴早聞。正廟曰咨。遵晦彌堅。俛焉孜孜。博約互進。明健爲質。心衡今古。詞華黼黻。紹述微言。提絜宏綱。擔夯至重。硬着脊梁。一登离筵。旋賦遂初。若顔巷處。如邵洛居。誰與同德。有吳文元。樂在育英。襟佩塡門。春秋尊攘。形氣神理。發爲宗旨。可嚀擧似。玉蘊輝溢。晩應旌招。志介于石。匪潔身逃。捿遲郊埛。麟藪鳳梧。行殿幄對。滚滚訏謨。敬天法祖。克己裕民。憲考嘉乃。利見大人。逮予嗣服。冀或來賁。十行綸綍。屢宣郵置。我蓍我龜。有叩斯應。弘博條鬯。羣疑喚醒。八座隆秩。三達具備。執爵乞言。耿耿寤寐。天胡不憗。凶音遽徹。蕙帳風凄。瑤琴絃絶。邦國疹瘁。士林銜痛。側席之餘。震悼予衷。伻官致侑。用寓尊賢。靈如不昧。歆此儐籩。○製述官朴文鉉祭文入啓。啓下禮曹。捧甘于安山龍仁慶安重林等四邑。初一日早朝。該四邑待令于喪家。司儀以淺淡服入廬次。引主人序立于庭。去杖免絰。司儀出。以紅團領引獻官以下奉香祝入。主人以下止哭祇迎。齋郞祝史。設饌後各奉香爐香盒。獻官炷香。連斟三酌。司儀引主人上堂。伏於獻官之後。大祝南面立主人之左。讀祭文訖。掇饌出。禮官復入廬次南面立。司儀引主人伏于堂下北面。禮官曰。有旨吊。○獻官。禮郞具行益。齋郞。慶安察訪李鍾灝。大祝。安山倅李學愚。祝史龍仁倅李源一。司儀。重林察訪金明洪。)○是日。贊奎過延豊安保。訪韓道裕。此友始於近日承訃矣。且聞慶州韓立軒(運聖)將以問候之行。去月旬一過此云。盖亦未及聞訃也。
三日。宿陽智別彌店。夜夢在鷺湖。先生將駕外。而鰲谷丈與諸人亦侍傍檢裝。少選。先生立於廳事。命贊奎進杖屨。有杖二箇在廳西中棟下。一則屈茁如藤。一則直秀如竿。贊奎進屈杖。先生命取直來。忙手換
進。仍愕然驚寢。推窓視之。但有淡霧籠山。星河皎潔。掩涕長喟。旋復就寢。
四日。早發至直洞。道逢金楨臯。此友始因余而聞訃。卽於路次泄哀。偕行至龍仁邑。似聞襄期在迫。而未承的奇。
五日晩。抵鷺湖。已於三日庚戌夜四更發軔。而葬所在廣州實村面九壽洞。以六日癸丑。襄奉坐壬之原。(後緬襄于竹山嚴木亭。壬午。又緬襄于始興鳥岑。戊子四月十九日。緬襄于丹陽梅浦▣坐原。)嗚乎。千里奔哭。爲執紼臨壙。而今距廣陵百許里。進將何及焉。獨彷徨廬次。自不覺聲淚俱發。是夜宿蘆漪精舍。函丈之間。惟有素帟荒凉。謦欬如掃。進思前日陪侍之樂。當時不知爲難再事。今不可得矣。腔曲熲熲。竟夜寢不能成。○是日夕。肅齋趙丈操文於葬所。
六日癸丑巳時。(下棺)望哭於廬次。
七日。往西冰庫津。迎哭而返虞。
八日乙卯。鷄鳴行再虞。
九日丙辰。鷄鳴行三虞。
十一日戊午。鷄鳴行祔祭於廟。(門人於廟門外迎送。)○先生喪葬儀節。參用喪禮備要,四禮便覽,家禮集攷。
十五日壬戌。贊奎操文致奠。
十六日。發先生墓所之行。鰲谷丈將以埋魂帛先行。而贊奎與金箕澧同往。是日宿南漢山城下店。
十七日抵九壽洞。日已曛。鰲谷丈具祭服。贊奎與金箕澧具吊服加麻。共上墓拜哭。埋帛後下宿山直家。
十八日。共上墓拜哭。鰲谷丈以凜然難支。哭不成聲而伏於墳側。轉輾哀號之狀。令在傍者嗚咽不定情。發還到蝦峴。逢韓立軒。與金楨臯蓋將還鄕。而取路九壽洞矣。於路上相把。悵然而別。行至魚永曲店留宿。而鰲谷丈。卽抵鷺湖。
十九日早抵鷺湖。自後門人之有事故者。稍稍治任而歸。遠外承訃音者。日日有來哭。
卄日。入泮齋。
卄四日。氣困假寐。忽昏昏中在蘆漪精舍。先生自外返。鰲谷丈及諸服人皆向霛座哭。先生出坐室外曰。終是山所明氣不足。似指始興山所而言也。且命取周紙一軸來。贊奎始進前納拜。先生手整淵明巾曰。子來乎。好來乎。因覺之。夢也。
十月一日戊寅。出鷺湖參朔奠。日晩入泮。
十二日。出鷺湖。風濤大作。不得渡。宿旅店。
十三日。早朝渡江。留蘆漪精舍。
十五日。參朢奠。李素山(應辰)亦來會。是日晩。將還鄕。入哭於几筵。出與鰲谷丈拜辭。涕淚相看。悒悒不定情。鰲谷丈以眞玄一笏橘餠三團與之曰。此吾家親所藏而日用者。爲寄此懷也。贊奎亦悲咽盈懷。罔措一辭而退。鰲谷丈因入哭几筵。哀痛罔極。
公元1853年
癸丑六月三十日。與韓立軒(運聖),安善膺(永集),嚴星茂,兪璧柱,李公旼,金玉重,趙聖權。同發鷺湖行。蓋諸人曾有同行之約而來矣。
七月十三日抵鷺湖。入哭於先生几筵。慟懷彌不堪矣。
十五日。參月半奠。又操文致奠。是日。肅齋趙丈,全齋任丈,姜丈靜能氏(鎭)皆來到。
十七日鷄鳴。行先生練祀。日晩。門下諸人皆別去。而任丈姜丈。是日亦歸。
十九日。肅齋趙丈歸。是日與韓立軒入京。
二十日。出鷺湖。
二十三日。韓立軒諸行將歸。余與洪福卿(一淸),金稺章(平默)及立軒同舟。至銅雀津。送別諸人。福卿稺章。舟下鷺湖。余入泮。
二十六日。早出鷺湖。
二十七日。將發還鄕。入哭先生几筵。告別鰲谷丈。
八月一日。自泮發還。
公元1854年
甲寅夏。鰲谷公撰家狀。
七月十七日甲寅。先生終祥日也。鷄鳴。爲位而哭。
公元1855年
乙卯五月十二日。與韓立軒,朴君養頤休會鷺湖。共編次先生遺集。
十三日。了編墓誌五冊。
十五日。了編墓碣三冊。碑文三篇墓表一篇。
二十五日歸路。爲文哭先生墓。
公元1856年
丙辰。价川儒生。幷享先生於景贒祠。
公元1861年
辛酉冬。皷山任公撰年譜。
公元1863年
癸亥十一月。賜謚文敬。(道德博聞曰文。夙夜儆戒曰敬。)
公元1865年
乙丑夏。有嗣孫錄用之命。(左相金炳學筵奏)
公元1866年
丙寅夏。文集二十八冊印行。
梅山老先生講道鷺湖。達城徐上舍贊奎景襄。負笈于門下。蓋晩年也。未幾。先生下世。余與景襄倀倀焉靡所依歸。而景襄錄其供灑掃之暇所問答者爲一篇。間間附以從師後三官所記甚悉。袖以示余。凡老先生平日議論。皆在其中。昔鄭守夢所編近思錄釋疑。多載沙溪先生說。則尤翁序之曰。
怳若復承警咳於函丈之間。而竊不勝羹墻江漢之思也。余於此錄亦云爾。第恨不能細校而還之也。痛梁木之已壞。懼餘韻之終泯。每閱遺集。徒切傷歎。今又不覺有感於遺訓。遂書于卷末。以期相與不忘先生之至意焉。景襄乎。念斯欽斯。
公元1861年
崇禎二百卅四年重光作噩孟夏小滿日。梅山門人趙秉悳謹書。
公元1872年
語錄蓋難矣。程叔子曰。某在。何必讀此。豈不以學者未知心傳之要。而滯于言語之間。或者失之毫釐。則其謬將有不可勝言乎。同門友徐贊奎景襄。師事吾梅山老先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者。手錄升堂見聞。其於容色言動。靡所不備。斯編也。雖不敢謂盡先生久大之德業。亦不可謂滯於言語。不得其心。猶可爲學先生之航筏階梯也。後有輯先生言行如程氏遺書之爲者。其以㝡爲精善見錄也無疑。此不惟可以知吾先生。亦可以知景襄矣。先生歿後十一年。景襄持以見示。要出一語述其事。不勝悲感。書此于下方而歸之。
公元1862年
壬戌十一月。同門人西河任憲晦書。
背景地图
当代地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