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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斋先生文集卷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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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斋先生文集卷之九
 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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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正日录
庚戌四月五日。赞奎为拜梅山洪先生。自太学往鹭梁。入悦乐斋。(门人肄业所。)有数三髦士(韩运圣,金正洙诸人。)迎揖而坐。叙晤讫。纳刺请谒于先生。有童子来致先生之命曰。间病癃。难为礼也。冀幸勿咎。童子仍导入芦漪精舍。赞奎进拜先生。先生举袖答揖。乃曰。闻已小成。年岁几何。小成在何年。对曰。年今廿六。而去丙午忝莲榜。先生曰。妙龄小成矣。近业甚事。见读何书。远来相访。勤意良感。对曰。生长遐乡。闻见固寡。术业短疏。所不如行尸走肉者几希。然犹有不泯底好懿之天。今此之来。盖欲瞻依门屏。熏被德美。用遂闻可之愿也。先生莞尔而笑。因亲执一杯酒一条肴而使之饮曰。若解饮。勿以我一日之长而为辞。辞不获。避席小饮。才倾即醺。仍辞退。出江上奉审六臣祠墓。日昃入西舍廊。拜鳌谷洪丈。(一纯先生胤子。)○夕侍坐。先生曰。四书熟读而并阅近思录否。且须读击蒙要诀。近思录即宋朝一经。击蒙要诀即东方一经。学者所宜先致心焉。昔赵重峰先生。旅夜遇一书生。灯下写出要诀一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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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以勉读焉。盖斯编之简要亲切。为耳目所逮也。○时已黄昏。童子纳烛而又进茶。茶罢。先生仍语及岭南道里山川风土人物。尤详于大丘曰。昔先君子宰达府凡四载。(自乙卯至戊午。)觐省往来。五十年前之事。犹森罗心目。因问及学问士。次及山水之胜。而举达城问曰。尊家世迹。可得闻欤。赞奎备告十六代祖(讳沉。号龟溪。世宗朝。擢授三南均田制处使。 命换所居达城。将加世禄。公辞焉。请减本邑籴耗每石五升。仍移居南山故驿基。)纳基减耗事。先生曰。曾亦有闻而未得其详矣。盖达城好个地。昔游达城。见北角崒嵂。百日红烂漫。今依旧否。对曰。殆非旧时繁华。乔木渐稀。井池俱废。每一登临。有地不忍荒。水不忍废之叹矣。陪话至夜分。与诸生拜而退。○是日请行束脩礼。先生曰。与其徒有虚礼。曷若敦以实心。余不足为人师。未尝以师道自居。故于人不能受贽也。
六日早朝侍坐。时方小雨。惠风徐至。先生咏陶诗微雨从东来。好风与之俱之句而曰。天地以生物为心。故灵雨时而万汇同荣。独余病苦阻生理。○退坐悦乐斋。阅小华外史。(郡守吴庆元所著。)日几晡。先生召示朝纸曰。明日有科试。(三日制)既不废举。欲赴应耶。赐真玄一笏。拜受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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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自泮学出鹭湖进拜。先生曰。今来欲还乡云。然否。何其遽也。对曰。离亲旷久。非但思亲之切。亦恐亲之念我不置。先生曰。并世因缘。何幸一遭会晤。而居然解携。甚怅。○又曰。行馀之力。须勤读书。书者所以维持此心。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孔圣亦尝云尔。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八个字。为毕生元符。当拳拳服膺也。○又曰。朱先生云不带性气底人。为僧不成。为道不了。又云无衰底圣人。胡敬斋云人有英气。方肯进取。一时意气。靠他不得。栗翁云一毫不及圣人。吾事未了。盖人负气刚劲。有勇猛奋发底意。必能担负至重。自期久远。○又曰。君已小成。只宜以用力于功令者。从事于斯学。真心做去。无远之不可届也。对曰。幸蒙收容。受赐多矣。而河饮未充。遽尔告归。乌头之力。未知保有几时。是午拜而退。○先生起居室。揭号芦漪精舍。而峙书左右。仅容周旋。壁上书揭。皆古人名论。有有天德便可语王道。其要只在慎独。又阳气发处金石亦透。精神一到何事不做。又煌煌灵芝。一年三秀。我独胡为。有志未就。又乐见善人。乐闻善事。乐道善言。乐行善意。又窘未尝忧。饮不至醉。尽收天下春归之腑肺。又山益高水益深。书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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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味。又流水笼山。白云锁门。又不出户庭。直游天地等语也。○时先生具丧巾服。乃 国服也。
九月十六日。作鹭湖之行。
二十五日。抵汉师入頖宫。
十月一日。参 圣庙焚香。
二日。抵鹭梁。风涛高。舟楫甚危。大觉临渊之为戒切至。进谒先生。退居西舍廊。时先生献经筵继讲册子。禀定议。
三日。先生示陶庵集中人不可以不学说曰。此文简畅。固宜诵服。且如尤翁 宁陵志。陶庵 万东庙碑。皆典雅森严。为吾东大文字。不容不看。○是夕。始受读大学序。先生曰。古之大学此学字。指学宫而言。○又曰。聪明睿智。主心言。○又曰。一有者。万一有之之意。辨疑谓作幸意看。○又曰。王宫国都。兼天子诸侯而言。学亦兼大小而言。○问公卿大夫元士。只言适子而不言众子。何也。先生曰。适子承以世禄。将有国家之责。众子未仕之前。与凡民等。故必俊秀而后得入。
四日夕。受读经一章。○问篇题论孟次之。此以读书次第看否。或问引程子语。云大学。学者之先务。论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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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处其次之意看否。先生曰。犹处其次。语意切当。论孟次之即此意也。其下由是之是字。指大学言。而与此篇之此字相应。且于独赖字。可见紧贴意。凡看文字。须先看地头。○至经文。先生曰。明德主心言。心属火。这是光明活动底物。而具得许多道理。故曰明德。明德者。心之尊称。尊称犹表德也。○又曰。贤圣立言。莫不本天。而此书则首言明德而不言天。故于序文言天降生民。于章句言得乎天。而传首之特引天之明命。亦补阙意欤。○又曰。明德者之者字。与万事者之者字相呼应。此可见明德之主心言。而明德即心之贮此性者也。○又曰。革。如今沿革之革。○问大学之道道字之义。先生曰。道云者。方也法也。方法即道也。○问不曰欲平天下而曰明明德于天下者。何也。先生曰。此承上文该体用说。是笔力大段处。○问致知在格物。必着在字。何也。先生曰。致知格物。只是一事。而才明彼即晓此。故着在字。○问致知之知。其义非难晓。而章句特释犹识。何也。先生曰。农岩云以别于仁智之知。陶庵云知者知觉也。其意浅。识者知识也。其意深。恐人浅看故云。渼湖云致知之知。与统体之知觉不同。释之者正欲别于知觉也。老洲吴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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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云不徒别于仁智之知。恐亦别于灵觉之知。诸贤说可考。○先生曰。经一章。又分上下经。则近道矣以上为上经。而经中之经。古之欲明明德以下为下经。而经中之传。
五日。先生曰。余于岭左。遍观诸胜。而右路则如统营及晋州之矗石。安义之三洞。皆未之游焉。顾谓权最万曰。君归乡日。得图画三洞来耶。余今脚力难于搜胜。要作卧游澄怀之资也。○夕。受读传首章至三章。○先生曰。康诰一节。是统言明明德之事。太甲一节。是说工夫。而紧要处在顾諟二字。帝典一节。是说明明德之极功。峻之一字可见。○又曰。盘铭一节。是说自新之事而为新民之端。苟字又字。当着眼看。此见工夫之无间断。康诰曰作新民一节。是说新民之事。诗曰周虽旧邦一节。是说新民之极效。○又曰。诗云邦畿一节。是引止居之意。以比止至善之义。诗云绵蛮一节。言鸟知所止。以比人当知止至善也。诗云穆穆文王一节。是说圣人止至善之事。以明学者当究其至善之所在。○问先言子。后言父。何也。先生曰。止孝较难于止慈。故先言之。○问不曰止于忠而曰止于敬。何也。先生曰。忠有许多般。不如敬之义为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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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是忠之大者。○先生曰。此章文王诗以上。知止之事。淇澳诗以下。得止之事。○又曰。诗云于戏此节君子小人。以位言之。
六日。先生曰。吾东水势。独岭南洛江东流入海。故风土物产。有异他道。如金石草药言之。类皆有坚固长久之力。人亦然。文少质多。多有可观。
七日朝。与诸生侍坐。先生曰。文生于质。质亡则非文。才生于德。德丧则非才。○又曰。无质之文。无德之才。适足以丧身覆家。甚可怕也。人之陷于杂技酒色者。皆以此耳。诸君皆年少强壮。戒之戒之。人于色上。易蛊而难悟。岂宜以父母气血。戕贼于贱类哉。○先生曰。昔余趍觐达邱也。或选胜于龙渊隐迹之间。而有浮屠仁岳相识往来。善谈论。又长于诗。尽近世高禅。近亦有此个禅流否。对曰。未之闻。隐庵距陋居南山为十里而近。每携书往读于其间。先生曰。碧窗深灯。夜阑僧眠。孤坐读书。气味清绝。且瑞岩和尚问答主人翁惺惺者。令人有警省处。在吾儒亦宜有此等工夫。○夕。受读本末章至诚意章。○先生曰。本末章。朱子以使无讼听讼分本末。然而于使无讼三字上。亦可以见本末。(陶庵曰。此章不必以明德新民对看去。只以使无讼三字归重于知本。其末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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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其中。南塘曰。所谓本末者。指明德新民。则使无讼是新民而当为末。所以使无讼。是明德之明而当为本。)○问必系曾子曰三字。何也。先生曰。传是门人之记。而引他曾子之训以明上文之意。故特加三字。
八日。先生曰。闻见博而知益明。如非生知安行之资。固多有资于闻见也。○将出。先生曰。君知吉冶隐(再)黄花祭伯夷乎。对曰唯。时菊盆在旁。黄华盛开。故先生问及之。○夕与诸生侍坐讲诵。先生诵中庸首章。赞奎诵大学经一章。(崔敬休。权最万。沈瑗泽同侍参讲。)
九日。有岭士移寓湖中者来谒。(权友成自丹城移寓公州新沼。)先生曰。陨毛之鸟。渡淮之橘。得无为悔否。末若安土敦仁之为可乐也。○是夕。受读正修章至齐治章。○先生曰。先言忿懥者。以人所易发而难制故也。○又曰。不见不闻。非物不见闻于我。乃我不见闻也。此与中庸不睹闻。当差殊看。○修齐章其字有精义。当详玩。(陶庵曰。身与心。自家一副当物事。初不相离者。故既言修身则不待其字而义自晓。家与身则毕竟是二物。而又不可以相离者。故特以两其字对说。以明其相关之意。)○问五僻之中。先言亲爱。何也。先生曰。亲爱尤易于偏。故先言之。○问此谓身不修一节。独用反语者。何也。先生曰。修身为齐治平之本。故于此特紧切结语。以应经文其本乱末治否之意。○问治国章首节特下必先二字。何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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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齐家乃新民之始。故紧切下语。以见重始之意。而且应经文所厚者薄所薄者厚之意。○又曰。齐治章引诗。其为父子兄弟足法一节。诸说不同。当详玩。(或谓我所以为父为子为兄为弟者皆足法于人。或谓一家之为父子兄弟者皆足为人之法。或谓父子兄弟皆足法于我。三说中。初说恐是。)
十日。先生出尤庵手墨简帖示诸生曰。尤翁之笔。不屑屑于书法尺度。而点画严正。筋骨强劲。愈大愈好。有山岳体势。○又示石斧石镞曰。此北青人所送。北青即肃慎氏故都。否镞乃所谓楛矢石砮也。这个物往往有得于㽦墅之间云。岂不异哉。○午侍坐。先生曰。诸君曾拜六臣墓及悯节四忠二祠乎。仍之登高望远。畅叙而归。亦一韵致也。诸生皆退出瞻真展墓。竟日徜徉于云水乡中。
十一日夕。受读平天下章章首至四节。
十二日。先生曰。吾九过鸟岭。四过秋风岭。而乙亥。自东京还洛。登鸟岭。有此行三十载。玆土九重经。鸟道悬天极。龙湫拔地形。苍林嗥虎豹。白日斗雷霆。从此辞鞋袜。回头谢岳灵之诗。自后不复得踰岭。
十三日夕。了读平天下章。○忠信二字。先生所雅言。而对门人屡举以申勉。及讲此章。至忠信以得之。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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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反复。以致丁宁之意曰。人无忠信。易于骄泰。小而殒身覆家。大而祸延邦国。吁亦怕哉。程子曰。人不忠信。事皆无实。为恶则易。为善则难。斯言道得真切。
十四日。问事有终始。先终后始。何也。先生曰。鲜克有终故先终。○问章句欲其极处无不到。是物理之无不到耶。吾知之无不到耶。先生曰。物理之无不到。而物理到则吾知亦到。
十八日侍坐。先生曰。顾今风气衰涩。学术坠地。假借缘饰。虚伪成习。良可痛叹。明儒邵宝(谥文庄号可泉。)之言曰。愿为真士夫。不愿为假道学。苟志于学则切忌摸拟假借。摸拟假借。皆伪也。○夕侍坐。先生曰。君解吸南草乎。对曰已断。却曰饮酒乎。对曰素未能。先生曰。随量而不及乱则酒固可也。至若南草。草中之妖孽。有百害无一益而世俗靡靡。谩不知悟。其流之弊。罔有纪极。可胜叹哉。
十九日。先生曰。名山胜区。必有金银铜铁藏焉。以灵淑之气所钟也。且曰。金银铜铁。孰与布帛菽粟。人不可一日无者布帛菽粟。故圣人之所宝。在此而不在彼焉。○余问德润身之德。与明德之德同乎。先生曰。能明明德之在己者。则粹面盎背。有不期然而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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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所谓德润身。德岂有异乎。○先生曰。一部大学。为为学之指南。字字推详。句句考覈。如酷吏之勘狱。猛将之鏖兵。究极到底。决不恕他。方可以得涣然冰释。怡然理顺之时。○又曰。其微辞奥旨。宋明及我东诸儒固说得尽矣。更加参考玩索。深造独诣则可见其条理脉络瞭然不迷也。吾病昏转㞃。罔克一一讨论。君须轮环温绎。期于自得。
二十日。先生曰。昔余觐凝川。(密阳古号。庚午。先生觐亲在衙中。)每于风清气朗之辰。携一小童登岭南楼。明月满楼。湖光清远。临风相羊。惟闻伐木丁丁。自栗林中来。今不可复践斯境矣。○权最万问宋龟峰,徐孤青孰优。先生曰。英豪发越。龟峰为优。安分守约。孤青为优。○先生曰。学问人皆可为。而质美者易为。质美之中。勤笃者易成。
二十一日。先生曰。近来术者谈人之命。往往道既往事甚详。而未来则未必尽知。皆妖术不可信也。昔黄勉斋引书之惠迪吉。从逆凶。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之言。而斥算数者之妄。斯岂非不易之正论乎。
二十二日。先生曰。岭南土厚水深。其民厚重质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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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秦雍风气。昔人有言三韩人物。半生岭南。岭南人物。半生一善。盖岭右之尚善。岭左之安礼。即人物府库也。
二十三日。问挽近礼坏。虽自谓识者。于礼多生受。如遭忧受吊时。哭揖答应。亦多先后无节。以至宾主胥错。何以则俾遵一定成规。先生曰。不素讲礼而欲临事无错。难矣。若主客之契好深笃。相扶哭泣之际。贵乎各尽其情。则此时礼节之或有差失。理势固然。是不必一一苛责也。然其大义俱在朱文公家礼。所宜遵述。○夕。先生曰。安贫如颜闵然后可做颜闵地位。今人极力营其口腹而所得止于一饱。极力营其居处而所安止几席之地。斯为往哲名论。而不容不识戒者也。○先生曰。古人云君子明不欺天。幽不斯神。内不斯心。外不欺人。旨哉言乎。心为天君。欺心即所以欺天。天可欺乎。天可欺乎。○赞奎以书室之扁请命焉。先生诵诗上帝临汝。无贰尔心之语。举临字而曰。大书特书。常若上帝之俨临。临斋之称好矣。又曰。诗之此句。为学者之八字真诠。故心经引之。语默动静。表里显微。常若有赫然而临者。兢惕自持。惟恐或坠。造圣之功。其基斯乎。又曰。伏枕垂死。今不可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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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病少可。当大书临斋字。兼叙其义。用作君常目之资也。○明将告归。先生于烛下。手书赠言以惠。赞奎再拜而受。
 徐君赞奎景襄。携笭达丘。款扉芦漪。留连数旬。请益勤挚。而值余伏枕垂死。秖讲大学一部。亦太匆草也。临归乞言。其意拳笃。而病不克为文。略掇圣哲成训而复之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何以言仁在其中。所谓博学者。随时随处。只学此一事。志专在玆。故云笃志。问专在玆。故又云切问。思专在玆。故又云近思。皆是求仁。故云仁在其中。此程子所以俾学者要思得之。即此便是彻上彻下之道。总以求仁为主也。孔子教人。急于求仁。仁为四端之首。靡所不包。靡所不贯耳。孟子亦云仁。人心也。生理具在吾身。心为之主也。故谓心自是仁底物事。敬则此心存。不敬则不仁。自戕其心之生理矣。故为仁以敬为主。涵养得本心熟到清明和畅之时。安有所不仁者乎。心中无他物。秖有此生理。故河南老子以谷种为喻。仁则其生之理也。圣人说为仁。便是从心地上做工夫。要人养此种。此心不患不发生。而谛斯义者寥寥。斯所以学绝教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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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景襄妙龄登庠。永谢功令。专精向道。尽能慥慥乎求仁为己之实。则自应驯致圣贤阃域也。景襄以生长岭陬。闻见不博为闷。而昔华山桃花生乎石缝中。花片着之即生。不由核种也。是可验物性之变化。有不可以常理限者。乃人之有生。必曰限乎其地者。岂然哉。景襄必求仁体而扩充则渣滓浑化。与天地同大。景襄乎其钦念哉。庚戌阳月下浣。梅山八耋翁力疾书。
退见鳌谷丈。谈笑淋漓。情意稳款。永夕娓娓。尽是为学之方。
二十四日朝。拜辞函筵。先生曰。景襄乎。归而读书。克勤无惰。书中自有严师友。必要做无上第一等极好底人。古人有云环堵之中而览观四海。千载之下而觌面古人。其精微者可以斧藻性灵。其宏肆者可以开拓闻见。斯为名论。君其念哉。○又曰。读书而不体认。穷理而无涵养则非学也。得之而有矜意。行之而要人知。非为己也。○先生每接人。先问读何书。次问有好学者几人。于其归也。必劝勉以劬书笃行。○先生每与人坐。必谆谆诱掖。使人自有悦服向善之心。且居恒颎颎。忧时悯俗。不以处江湖而少弛 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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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念。○赞奎读曾传也。每于夕后受学。盖缘酬接浩瀼也。虽于烛下。逐句勘详。丁宁反复。不以患候弥留而或有厌倦意。若请少停则曰。八耋之人。何时无病。盖先生禀受既异于人。而讲习纯熟。自有不甚费力而然也。○先生年弥高病益㞃。而犹严于自持。幽显不贰。尝举朱子训以勉之曰。世间万事。须臾变灭。不足置胸中。惟有致知力行。修身俟死。为究竟法耳。○先生尝爱酒。时或小杯浅斟曰。为人合欢。润畅气血。莫酒若也。且可随量。以醺为度。不宜沉湎以犯及乱之戒也。○先生尝曰。余少时。以亲命三赴司马试。皆勉强也。大科则平生不一赴。以梦思所不到也。○尝闻先生二十六岁发解。二十七赴南省。见多士奔竞。自后遂绝意于进取。有权要要使大阐。而先生终不应焉。
辛亥九月三日。作鹭湖之行。十六日抵鹭湖。
十七日侍坐。先生曰。年来见课何书而做得甚工夫。对曰。读小学书而终欠体认工夫。先生曰。小学为作圣阶梯。做人样子。于此焉收实效则修齐治平。无待乎他矣。人而不为小学。不可以为人。君可谓补既往之阙。○又曰。今行由鸟岭否。碧水丹山。秋光淡浓。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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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来。得几篇佳什否。对曰。间关徒步。苦没趣想。而九日得一绝。云千里长风登鸟道。九秋佳节向龙山。(忠州所过地名)遥怜故国东篱下。数朵黄花待我还。先生数回微咏曰。韵语颇好。
十八日夕侍坐。明月登窗。几席如昼。与诸生讲诵。(朴笠严星葵金万寿金正洙同侍参讲)赞奎诵蕫生行毕。先生举无与俦三字而三复焉。○问古者大夫三月。士踰月而葬。而孔子之葬踰月。何也。先生曰。孔子踰月之葬。未可知。后世则无论大夫士。皆三月而葬。必以三月者。以天时一小变也。○问期大功丧未葬前。若异宫则如仪行祀否。先生曰。五服未成服前。无论同异宫。皆不得行祀。期大功未葬前。若异宫者。只单献无祝。而葬后则但不受胙耳。○问子代父行祀。而无他执事则祝文自读耶。以子名父。虽缘压尊。终是未安。何如。先生曰。礼。入庙不讳。然终难直呼。少容噫歆恐宜。○问父在外不参祀。祝文何以措语。先生曰。当云孝子某身不在家。罔克躬将。使子某敢昭告云云。○先生曰。刘温叟以父名岳。而终身废乐。不游崇岱。徐仲车以父名石。而不用石器。行不践石。此出于跬步不忘。触境兴慕。竞竞乎有所不忍。然恐有所行不得者。庄舄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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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徒行。高谷之子。可以废食乎。此难为后世法也。
十九日夕。与诸生侍坐。问岭以南各书院春秋享。或时与 国忌相值则皆退行。而陶庵答楼岩院儒曰。国忌日行祀。虽若未安。而神道既别。祀典至重。变改无常。亦所当戒。恐当用元定日行之云。未知如何。先生曰。陶庵之论得矣。而今俗皆退行。亦无妨。○问凡婚祭拜数。男子再而妇人四。何也。要诀。凡拜男子再拜则妇人四拜。谓之侠拜。侠字是何谓也。男子于君前亦四拜。何也。先生曰。侠是兼字之义。妇人之拜。兼倍于男子。君前之拜。尤所郑重。故兼拜焉。○语及湖洛辨。余从旁对曰。尝玩李陶庵,李巍岩心性之论。精切明白。所谓俟后不易者矣。先生曰然。金万寿问湖洛说所以分。先生曰。五常之辨。未发之说。明德之论。论辨多端。万寿又问物不具五常。其说得否。先生曰。谓理同性异而有是说。然一物之中。各具太极。太极岂不备五常之谓耶。五常虽因人立名。毕竟是五行之理。分言则为五常。约言则为一太极。岂独人具而物不具也。但人物有偏全之异。人受五气之全而五性亦全。物受五气之偏而五性亦偏。若谓物之为性。有缺一于五常而或有或无。则是分裂太极也。其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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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哉。盖虎狼之仁。蜂蚁之义。雎鸠之礼。候虫之智。虽若各具五常之一。其实仁亦具义礼智。义亦具仁礼智。礼智亦然。然惟其不能全者。局于气也。又曰。性同气异四字。晦翁之真诠。理通气局一句。栗谷之要诀也。赞奎曰。有五行之气。斯有五行之理。五行之中有一不备。则既不成造化。五常之中有一不备。而亦何以成性。然人物之异者。以其偏全。以人言之。虽禀得全五常。而气之清浊。自不无贤愚。且或有仁底意多者。有义底意多者。以其金木气之尤胜也。禽兽之虎仁蜂义。是亦金木气之一点明处。而虎非仁之外都无他性。特其性之似不存者。以气之偏塞。理不能明著也。先生颔可曰。此理元自简易。易知易见。而世儒多以私智凿见。东遮西拦。秖见其可哀也已。○金正洙问或谓众人无未发。此说如何。先生曰。众人一似无未发。惟圣人分上。可以言未发。众人则气拘欲蔽。积习熏痼。湛一之体。罔极俄顷保有。何自而见未发境界。学者致存养省察之功。自能变化。庶有未发之时。此时则尧舜涂人一也。赞奎曰。众人未发时。如石火电光。未能接续。虽谓无未发亦可矣。先生曰。未发。或从原头处说。或从思虑未萌处说。何能骤语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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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先生曰。吾尝谓性者五常之纲。五常者性之目。统称曰性。分言曰五常。○先生曰。形气神理之说。始于黄勉斋而最为精确。盖有形斯有气。有气斯有神。有神斯有理。形者形质也。气者气质也。神者心也。理者性也。理精于神。神精于气。气精于形。妍媸长短一定不易之谓形。清浊粹驳有万不齐之谓气。灵妙不测之谓神。纯一无妄之谓理。神之比理。几乎无间。而但情意造作。万变不测。不似理之一定而无为。故理资乎神。神配乎理。为气之本。为形之主矣。夫形气神理盈天地间。无乎不在。仍举手示曰。今以一手指言之。手指形也。屈伸气也。能屈能伸者神也。其所以然者理也。细究其蕴。则于百物可推类而尽。○诸生拜出。先生命赞奎坐曰。明经达礼。克己体行。是为为士者事业。君其勉哉。○先生曰。昔张旅轩。平生朴实头用力。凡上疏。例于疏头。书顿首百拜字。疏式乃尔而人未必行。旅轩则必百拜以称其数。及老不能筋力为礼。则书五十拜云云曰。告君不可欺也。近世之申直庵亦然。先辈之务实有如此。○先生曰。星山有渼门三处士。郑东翼,李敏哲,郑承毅是已。○问今岭南志学之士。谁可从游。先生曰。尚州有南履穆。安东有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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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善山有沈奎泽。东都有韩运圣。皆吾党之杰然者也○。先生曰。岭南礼说。有李氏之家礼增解。柳氏常变通考。是可阅文字。虽互有详略。其于疑文变节。甚便参考。
二十日。与诸生侍坐。先生曰。关北有苏武窟看羊岛。关西有小连大连遗墟。吾曾有记序。又江陵有沧海力士遗墟而事迹鲜小。未可的知。因语及张良,武侯事。而举朱夫子孔明不如子房之从容。子房不如孔明之正大之语以诵之。又及我东人物曰。新罗之金庾信。高句丽之乙支文德。高丽之姜邯赞。 本朝之李忠武公。皆间世者也。又咏忠武公誓海鱼龙动。盟山草木知之句。与水国秋光暮。天寒雁阵高。忧心辗转夜。星月照弓刀之句。叹赏不已。且说与其事迹甚详曰。有经天纬地之才。有擎天奉日之功者。忠武公是已。
二十一日侍坐。语及山水胜处。告以大丘梅溪水石之胜。先生叹不曾游赏曰。托画五老峰下飞泉三叠。有晦翁故事。君其留神焉。○先生曰。达城乐育斋。遵例选士如昔日。而士之所业甚事。对曰。凡百不古。谋道者鲜矣。先生曰。顾今士习日渝。虚伪弊滋。往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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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忍言者。古昔养士之设。尽为名利之窟。岂不寒心哉。○问俗节行祀。先儒之论多端。将何适从。先生曰。正朝上巳端午七夕九日冬至。即一三五七九之阳数。以是日定行。亦扶阳之义也。然家势不给则何能尽举此节日乎。
二十二日侍坐。问今之忌日举哀者。有立哭伏哭之异。何者为得。先生曰。礼无伏哭之文。秖许尊长坐哭。○侍傍者问祭之用素。要诀只云当日不食肉。何也。先生曰。致齐日与当日。皆当用素。然先儒有不可以未死之日行已死之礼之论。则当日用素。尤所致谨。今俗于当日多有不谨者。可骇。○先生曰。凡祭。天产用奇数。地产用耦数。天产即鱼肉等物。地产即果菜等物。天产过三色则用五色。地产过二色则用四色。此天三地二之义也。
二十三日。赞奎问近来乡曲。葬时及小大祥。设酒馔馈吊客。滔滔成俗。甚无谓也。然不如是。群谤四到。何以处宜。先生曰。程子葬父。使周恭叔主客。客欲酒。恭叔以告。程子曰。勿陷人于恶。当以此为法。○是日。两湖疏儒。遗书于门下诸人。(前是宋云坪能相复逸时。先生有献议。善山士人沈宜年。谓献议中有不满语。自以有渊源于云坪。长书于先生门人沈宜德。而辞悖无伦。门下诸人。以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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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无辨之义。且禁之甚严。故未果声讨。至是。两湖儒将疏斥云坪及权相敦仁。又自疏厅遗书于门下。责其无讨沈之举。○又闻沈自太学鸣鼓。两湖校院皆揭罚云。)夕。诸生侍坐。赞奎曰。今因两湖疏厅书。始知有沈宜年之悖书。门下诸人。恐不可以事属既往而置之。先生曰。无辨为宜。讵可相较。反致哓哓。吾胸中自无此事。诸君抑固未知也。又曰。孔子于乡党。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盖乡党之间。谨慎为贵。况于世间是非黑白太分明。则殆难乎容矣。
二十四日。问婚礼既纳币未亲迎而婿之父母死。则女将自处以平人乎。曰。既不亲迎则自无奔丧之理。对曰。华妆盛饰。不几于未安乎。无已则去华饰否。曰。都是平人。秪待三年已矣。○问人之居本生亲丧者书疏式。沙溪则谓以丧人为可。尤庵则谓当用伯叔父母例。而陶庵从尤庵说。后人之欲遵行者。当从尤陶两先生之言耶。曰然。○问乐记曰。熟烹而祀非礼也。要诀时祭鱼肉各一楪。注。鱼肉当用新鲜生物。盖用生于交神之道。自有精义。今之祭者多用熟。何也。沙溪以为家礼所谓鱼肉。非生鱼肉。乃鱼汤肉汤。尤庵以为家礼只说鱼肉则或生或熟。皆似无妨。未知将何适从。先生曰。生熟固当参用。而用生则作脍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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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郊特牲曰。血腥爓祭。用气。又曰。腥肆爓焾祭。岂知神之所飨。此似生熟俱可用。语类云祭用血肉者。要藉生气。而家礼则不言生。似是用熟。此亦生熟参用之證。○夕。语及遐方民业之艰难。先生慨然曰。生民困悴。莫近日若。贫者益贫。富者益富。风俗之渝薄。亦由于此。夫财者灾也。聚财所以聚怨。古今人累金玉广田宅以遗后者。未必其后人皆能守。惟为善以遗后者。庶食报之不忒。此理甚明。○又曰。近多四方士友之来访者。皆言民生疾苦多缘吏逋与还弊。而官长之赃污为尤甚。往往有不忍闻。以致民残国弊。莫可收拾。职由于苞苴恣行。奢侈无节。是岂非大可寒心者哉。仍忧叹不已。愀然者久。○先生值先代忌辰。衣冠竟夕危坐曰。虽病不克与祭。亦靡敢解衣安寝。
二十五日入京。付上家书。
二十七日。即 嘉礼日。罢漏后与尹进士载近,金进士炳源,金进士最源出祇迎班。乙时 大驾亲迎于本官。巳时行 同牢宴于阙内。○午后出鹭湖进谒。先生曰。 舟梁礼成。 乾坤位定。臣民之庆。○夕侍坐。先生曰。入京数日。留于何所。对曰。留泮斋。曰。近来支供何如。对曰。馔物粗疏而饭高依旧。先生笑曰。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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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俗间。多嘲称班首为饭高氏。又曰。士子。国之元气。馆学首善之地。 我朝礼待之盛。施设之隆。直可以媲美三昔。卓绝百王。衣缝掖冠章甫者。盍思所以仰答万一也。○诸生拜退。先生留赞奎而宿。
二十八日鸡鸣。先生呼赞奎曰。寝否。惊寤应唯而起。先生命诵书。诵爱莲说,归去来辞等文。○先生见赞奎缁布冠曰。家居所着只此耶。加着𩦲冠否。对曰。接宾则加着笠子。先生曰。尤翁云莫便于冠。莫不便于笠。令学徒皆着冠肄业。盖以冠即华制。笠则俗制也。○先生曰。人之处畎亩。自有至乐。读书明理。以之修身齐家。服田力穑。以之奉亲祭先。是何等乐事也。○夕侍坐。先生曰。君吸南灵草乎。对曰未也。曰。素吸者。自从我游。始断绝乎。曰然。先生笑曰。人之所嗜。非吾强止。特恶其无益而反害耳。昔陶庵严禁吸草。门生来谒者。皆藏草具于十里外云。○有人来谒。先生命侍者煖酒以馈之。手误触炉。灰动点污。欲遗弃。先生止之曰。吾平生饮食。不计精粗。未忍弃地。此酒犹堪饮。置之。欲更斟以与。其人惶愧固辞。用纸去灰而饮。
二十九日。先生上疏辞大司宪。兼陈所怀。○先生曰。紫阳之学。一传而为黄勉斋。(干。)再传而为何北山。(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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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传而为王鲁斋。(柏。)四传而为金仁山。(履祥。)五传而为许白云。(谦。)六传而为宋潜溪。(濂。)七传而为方正学。(孝孺。)金许两贤。以有宋遗民。毕生自靖于铁木之世。潜溪值大明之中天。赞一初之制作。方正学以一身而任万古纲常之重。是为朱门渊源之真正也。
三十日夕设讲。先生诵大极图说。赞奎讲四勿箴。(严星葵,洪一清,金万寿,沈乐淳同侍参讲。)讲毕。先生曰。吾尝好伯夷传。思至则诵。今气息不续。废之已久。使沈乐淳诵之。
十月一日。 下疏批。使地方官传 谕。(鳌谷丈。以地方官奉 批旨入。先生不能以筋力为礼。使侍者扶摄四拜。跪读 批旨毕。又四拜。)先生曰。身带重衔。夙宵靡妥。今蒙 恩递。不胜喜幸。命最秀(先生之孙)展读 批旨一遍。○夕设讲。先生诵西铭。赞奎讲中庸子路问强章。先生曰。栗翁每令门生诵此章及孟子景春章而日夕听之云。
二日夕设讲。先生诵易传序。(严星葵,金万寿,沈乐淳,先生外孙闵泳和同侍参讲。)讲毕。诸生拜退。先生命赞奎坐曰。东铭及吕与叔克己箴等文。皆诵服勿失可也。君俄诵东铭。未克纯通。吾且试诵一遍。赞奎亦承命更诵。○先生诵陶庵拜青川尤庵墓诗一绝(寂寂空山百花。堂堂正气何处。我来不闻一语。天高海阔延伫。)曰。盖陶庵之倡明正学。尤翁后一人。○又曰。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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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有云退溪善言学。栗谷善言理。又云静庵之倡明标准。退溪之沉潜阐绎。栗谷之发挥运用。为我东儒贤之最。又云静庵如光风霁月。精神足以耸动人。栗谷如青天白日。心事足以悦服人。此农岩之赞三贤。真金秤玉尺。毫分不差者也。○赞奎问人或在外奔丧。或追后立后。而成服既晚。则练祥变除之节。将何以为之。先生曰。小记云祭不为除丧。推斯义也。练祥之祭。固依其日行之。变除。计月实数为节。而若几筵已撤。设位哭除为宜。赞奎曰。朱子答曾无疑曰。练祥计月日实数为节。其间忌日。别设祭奠。沙溪慎斋集。陶庵皆主其训。(备要小祥条。引朱子此训。慎斋答人问曰。若宗子在外追到则计日设祥祭除服。初再期日设忌祭而已。陶庵答人告辞措语曰。今以初期之日。礼当行练。而孤子某以某月成服。月满之后始可追行。今日敢用一献。略伸情礼云云。)盖练祥。有故则追行。古有已例。故诸先生未暇致难于其间耶。先生曰。祭是事死之礼。非为生人而设。依忌日行祭。固无害于后日除服。何必不举于当祭之日。而拖及于服满之期乎。诸贤之说。世皆遵述久矣。后来诸儒。因小记说而不乃尔。
三日夕。与诸生侍坐。席间多有蛜蝛。蜎蜎而过。欲捉之。先生曰。投诸外。因诵程子蝎铭杀之不仁。赦之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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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之句曰。仁义之间。何以处之。赞奎顾望而对曰。不可赦。亦不忍手杀之。无已则投之他而任其自死生已矣乎。先生曰。庶乎其可欤。又曰。虽昆虫之微。余曾不忍手害者。取西铭吾与之义也。然可杀而不赦者有二焉。如蜈蚣百足虫之毒。往往中人致害。此则用孙叔敖杀蛇事可也。
四日。先生示楸行时所吟诗曰。如有不合意处。无或隐我。随意点化可也。昔白乐天作诗。令村妪解之。○夕设讲。先生诵中庸首章。赞奎诵 万东庙碑铭。(诸生侍坐参讲)○先生曰。为士者。讲明一部春秋。则卫国立身之道。于是焉存。顾今宇内识此义者几人。仍喟然叹息。
五日夕设讲。先生诵大学经文。赞奎讲中庸费隐章。(诸生同侍参讲。)时鳌谷丈亦侍坐。语及及门之士。先生曰。从吾游者。知行之笃。文学之优。门路之正。可以任斯文之责者。莫如赵孺文。(秉德)工于文辞。明于分数。沉潜敏达。晓解事务者。莫如申幼安。(应朝)资禀之英明温粹。泂澈无埃者。莫如任明老。(宪晦)
六日。诸生侍坐。先生顾赞奎曰。咸苦酸辛甘五味之中。何者为好。对曰。咸可以调百味。先生曰然。有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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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 宣庙时有如此说。而我则取水之一味淡泊。对曰。奚取于水哉。曰。百饮之本。五味之质。○鳌谷丈差骊州金文忠公(济谦)金忠悯公(省行)祠 赐祭祭官。将行。先生曰。士林所会。礼貌攸在。慎旃哉。辞达而已。而汝辞令不能达意。未言而思将言。将言而思其言之或失。○又曰。坐则俨然端坐。立则挺然植立。人有坐而摇体者。是涉非恭。仍顾赞奎曰。君亦有体挠时乎。对曰然。有时静坐。不觉自挠。先生曰。是无主敬之致。须猛省处。○又曰。九容九思。亦养生之要诀。
七日。有一士人来谒。先生曰。近读何书。而能笃实否。其人曰。读孟子而恒患不笃。先生曰。计活何如。对曰。仅供朝夕饭粥。先生曰。食取充腹。衣取蔽身而已。士志于道而耻恶衣食者。未足与议。少选。其人告退。先生谓曰。读书不倦。乐善不厌。生而为善士。死而为贤鬼。是为究竟法。富贵荣辱之自外至者。何足道哉。○赞奎曰。明德主乎心之言。尝闻命矣。而诸生中有不归一者。(金平默尝主理言)何其惑也。朱先生曰。只虚灵不昧四字。说明德意已足。卢玉溪曰。明德只是本心。章句释明德之义。则曰虚灵不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看他以而字可知。具众应万。只在虚灵不昧里面。盖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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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心之所具。应。是心之所应也。然则明德分明是主心说者。而心之本体。是神明所舍。虚灵洞澈。湛然纯一者也。此则固无圣凡之殊也。以此揆之。明德为心之教。不是离理而言心。特就所主而言者。然则其以明德为专属理者固可悯。而小子之见。亦未自信。玆仰禀。先生曰。所论是矣。或者以明德主性而言。故至以心为理。而不知本心之为明德矣。心体是气之湛一者。而自为虚灵洞彻。万理具备。则明德之主言乎心。有何可疑。或者之纷纭为说者。全不能体究本源。只靠纸面。强立不逮之见。更不详言意之攸在。可闷。○先生谓赞奎曰。士有四业。经(义理)(典礼)(记事)文。(文章)经为本。礼后乎。史可以博古今。文章为载道之器。不能于文。虽有善意。不达于辞。○又曰。朱子亦尝读韩文。又尝使受之习苏文。尤翁受韩文若干篇于慎独斋。其意槩可见。然不能文。非儒者所病。亦何必役文为也。但为其受用不窘已矣。
八日。先生起寝。整冠而坐。命诵书。诵西铭。先生曰。西铭与太极图相为表里。而存吾顺事。没吾宁一句。与朝闻道夕死一义。故注曰。生顺死安。无复馀憾。○又曰。太极图。有宋之河图。○时邻比赛神箫管。彻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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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令人聒耳。先生谓赞奎曰。彼以左道惑世者。犹能无少间断。靡有馀力乃尔。况为学而希圣者。讵容有一念之或惰。当痛发深省。○是夕设讲。赞奎讲大学诚意章。(金炳厚,严星葵,金斗万,金万寿,沈乐淳同侍参讲。)讲罢。先生谓赞奎曰。尝闻岭南之人有穴壁燃松。读孟子千遍者。未知如今亦有此等人否。而子读孟子几遍。对曰。未克熟读。先生曰。程子云学进则识进。识进则量进。士不博识。万理俱碍。岁不我与。当惜分阴。毋贻老大之悔也。○先生曰。近来常贱中。或有孝烈之可尚者乎。对曰。盖有之矣。未之闻也。先生曰。世降则教弛。教弛则民无耻。闻闾阎贱女见娼妓无蚕农之苦而有衣食之优。不之耻而反羡焉。是岂细故也哉。○又曰。近世作牧伯者。于都会白日场宴榜之筵。令妓辈呼名。皆称礼意慇勤。风流弘长。士以为荣而不知耻。噫。世有刚肠者几人。能不为尤物所惑。古人云避风如避箭。避色如避仇。可不戒哉。○夜分将就寝。先生咏李晦斋万事变迁无定态。一身閒适自随时。年来渐省经营力。长对青山不赋诗之句。又曰。一生为善。犹患不暇。更有何暇可以为恶。哀哉不善之人。
九日。赞奎问古者教人。以乐为先。以其养中和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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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救气质之偏也。吾东未曾以音律为教。无乃音律不传其古耶。律尺长短。亦未有知其说者。何也。先生曰。孟子时。犹云今乐犹古乐。而今世。皆杂以俗乐。难于返古。况吾东僻在海隅。古昔中正之音。未克详传者乎。赞奎曰。近世亦见鼓琴者往往有之。徒归豪士遣閒之具。而山林养真之士。绝无行者。是亦不详其正律而然耶。古诗云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以今言之。不弹由于不知。虽非古调正律。亦可以养其性情。涵畅道德耶。先生曰。琴者禁也。禁其忿欲之邪心。渊明之素琴。其意甚善。其诗曰。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诚千古高士也。○赞奎问墓祭。家礼与备要则先参后降。而要诀则先降后参。何也。先生曰。当先降后参。出户。雪已盈砌矣。
十日昧爽。侍坐先生。于枕上得一绝。(雨雪霏霏送暮秋。西江风浪几时休。世间识字真忧患。祸福由来自己求。)盖有为而作也。○问丽代。圃隐以身殉国。冶隐遁世自靖。岂以其恩位有殊耶。先生曰。守节义者。要各尽其心所安已矣。殉国自靖。是自尽之大义。而咸出于至诚恻怛。讵或视以恩位而死生贰之哉。○又曰。位卑名微。进退隐显无轻重于当时者。犹当韬晦自靖。是为立经守义之君子。若元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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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锡)之隐于雉岳是也。○又曰。立于朝而有官守之责者。不幸值板荡之辰。当竭忠卫社。继之以死。死不可得。则洁身遵晦以没其世。此胜国诸贤或死或去。殊涂而同归。有人赠圃隐诗曰。江南万里野花发。何处春风无好山。圃隐曰。呜乎其晚矣。呜乎其晚矣。○又曰。夫君臣大义。极天罔坠。虽未蒙一命。不沾寸禄。生其地为其民。腹谷身丝。皆吾君赐耳。乌可换面改头。以犯不二姓之戒哉。斯义也炳如日星。须反覆讲明。要使熊鱼之分皎然于心目间。庶几前定而不疚矣。○先生每惇谆教诲。参以往迹古事曰。耳聪于目。毋或遗忘。又曰。世多有才气异等之人。举为科业所累。更不知圣哲之为可慕。道德之为可贵。此固可悯。而又或自命于学问之列者。有些少才艺。稍出等夷。便昂然自足。巍然自大。更无欿然虚受。毅然必往之意。所以安于小成。罔就远大。此为志士之所宜戒也。
十一日夕讲。先生诵六君子赞。金炳厚诵农岩所述尤庵赞。严星葵诵遂庵(尚夏)所述尤庵赞。赞奎起坐而请曰。二子既诵尤庵赞。小子亦诵先生所述尤庵赞。先生曰。试诵之。诵毕。先生曰。若农,遂两先生作。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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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说得七分。吾何以形容其万一也。
十二日晓。明烛而坐。先生命诵书。诵师说。○夕侍坐。语及岭外诸贤。先生曰。寒冈郑文穆公(逑)天资英发。识解通明。所著礼说。亦多有退溪之所未发者。○又曰。南冥曹文贞公(植)。尝恶村中淫妇有毁家之事。李龟岩(桢)曰。不如独采我薇蕨。退溪闻而善龟岩之论。○又曰。南冥尝有诗云人之爱正士。好虎皮相似。生前欲杀之。死后方称美。诗颇警绝。又曰。南冥尝佩金铃。命曰惺惺子。其惕励自省之笃可见。然尤翁谓此等事不必为法。
十三日。先生曰。凡读书须成诵。读而不诵。与无读同。诵而不思。与无诵同。思而诵。诵而读。轮环不已。厥效自在罔觉之中。○先生命取葱根一把。种盆而置诸座右曰。见萌芽渐长。可验万物生理。又咏明道睡觉东窗日已红之诗。且令赞奎咏一遍。○有湖南士人来谒。先生曰。读书当以经为本。而书传须要熟读。古人以读尚书。比嚼乾栗。盖咀嚼之久。其味始美。○语及各道方言。先生曰。大抵音声之清和者为好人。浊恶者。男或不利于父母。女或不利所天。
十四日。赵明熙(肃斋长子)来谒问曰。废疾子。将承祀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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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或云废疾者不入庙。如何。先生曰。废疾者。天痴而专没知觉。无望有嗣者。不可谓成人。何以奉祀承宗。然若不此甚。其于立适以长之义。难容他议。况入庙乎。○朝后。赞奎将入京。先生谓曰。千万人中常知有己。毋或随众奔波。
二十一日。出鹭湖。○夕侍坐设讲。赞奎讲心经赞。(严星葵,金万寿,沈进士鲁在,洪晚秀同侍参讲。)○语次。先生曰。欧阳子称不长久之物曰。春寒秋热老健。吾亦谓世间不可恃者三。天运也。君宠也。老健也。天有不测风雨。君有不测政令。老人筋力。朝夕异候。吾今八耋矣。筋力之不可强又如是。真朝不谋夕耳。○赞奎问以无兄弟之身。为其伯父后。而本生无继后处则奈何。先生曰。昭穆无可继后者。后来班祔为宜。人或以出后者之众子中一人为本生奉祀。有若继后者然。是则间失一代。岂有无父之子。大坏继序之义也。
二十二日。先生见赞奎所着周衣曰。严冬御寒。此衣最紧。昔郑锦南(忠信)为光州帮子。时年才十馀矣。一日遇寒。叹曰。若得一疋布则可以作衾褥。可以作襦裤。人问其故。曰。若作一周衣。居则御寒。寝则藉覆。其知虑之拔萃。自幼如此。少选。鳌谷丈进绵䌷周衣。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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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嫌其华美而却之曰。安其体。不若安其心。仍指赞奎曰。斯人之服。但取蔽身。不亦善乎。○夕与诸生侍坐讲诵。
二十三日。有申生来谒。备道申舟村(曼)缅礼事而曰。山理尽有诸。先生曰。天人皆有理则地岂独无。但不可以侥倖求之。朱子于山陵疏。备陈利害。是则必然之理也。且蔡牧堂,蔡西山。地术精明。朱子葬地。即西山所占云。吾东先贤如尤翁。犹迁睡翁墓矣。仍诵三渊诗(世入幽阴怪说纷。不尊祠屋重丘坟。功名寿夭违心际。归咎其山穴不真。又云风水妖言极异端。欺人诬世弊漫漫。频移乡校求科福。孔圣犹难获暂安。又云盖棺犹有事难知。子大孙多被掘移。生存华屋安身久。死作飘蓬岂不悲。又云南公师古最灵通。十葬其亲每值凶。毕竟知无可求理。徒然痛哭海云中。)以戒之曰。盖山理不可偏信。而五患所在。不得不慎。世人或不以安亲为心。惟福禄是求。则福未必求而辱反及焉。是宜识戒。吾亦荐经毒戚。不能不为𧗱士言所动。屡迁亲墓。及夫晚年。追悔莫及。○赞奎问自古圣贤。必有旨诀相承。如尧舜之执中。孔门之求仁。孟子之养气存心。洛闽之拈出一敬字是已。若言我东先儒则未知亦各有所主用工否。先生曰。吾东儒贤。皆遵述古贤成法。而各有得力处。如寒暄之尊小学。静庵之尊近思录。退溪之尊心经。栗谷之尊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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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沙溪之尊小学家礼。尤庵之尊朱书是已。赞奎起而坐曰。敢问先生。恶乎尊尚。曰。吾自少善病。不能多读。然好读孟朱书矣。顾今声利滔天。尤宜读此书。或问先生平日心上做工之要。先生曰。吾无他所长。但善恕人。亦不曾责备。惟乐道人之善已矣。
二十四日。裴生泳为其师崔监役(琳)。欲谒文字而来。将告退。请终身须用之诀。先生曰。忠信而已。请益。曰。复何加焉。忠信是实心。学者能真实心地。靡所亏欠则何事不可做。又问用工当何先。曰。慎独。程子云有天德。始可语王道。其要只在慎独。栗谷云万恶皆从不慎独生。盖慎独为工夫入头处。不于此施力焉。如镂脂划冰。自无着落。造次克念而勿失焉则许多事业。当从这里做得。○是日。 上遣史官 传谕。(予必欲致卿乃已之苦心。已悉于前者奉复。而况时相恳恳之奏。亶出于得贤共理之至意乎。间缘国家事会之多端。尚未有敷心之谕。此亦予诚意浅薄之致也。卿以六十年守道读书之人。其于经传稽古之力。卿虽欲退不居。不可诬者。闇然日章之理也。顾今国势之岌嶪何如。民忧之澒洞何如。虽以目下事言之。乱逆层生。鞫讯方张。此岂有他而然哉。只是国势不尊。民生莫支而然耳。民忧之莫支。固不难知。国势之不尊。抑又何故。当此时。如卿卫国向上之人。竟欲固守初志。不揆所以被发缨冠。则是岂天地莫逃之义也哉。予言之至此。卿宜有惕然而自励者。望卿即日憣然造朝。思所以讲底平之道而究弭乱之方。则此岂非一生服勤圣训之功欤。复音之来。予方侧席而俟之。○兼春秋申学典来宣。)先生将附奏。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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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已侵昏。呼烛整砚。命诸生退去。独赞奎与鳌谷丈侍坐。先生口授而使赞奎书之。既毕。鳌谷丈告以病称。恐涉少烦。先生曰。告君之辞。不容不直。视吾病此。犹不尽说。何涉烦之有。○史官之来也。先生患痹。将具冠衣。身不能任。赞奎进奉袂带。先生止之曰。岂宜使贤辈为此。对曰。不曰必操几杖而从之乎。凡我小子之供洒扫者。何所为而不宜。先生曰。君言虽出于安老之意。余心则自不安。
二十五日夕。福卿(一清先生堂侄)曰。有一相者。俄过小舍廊。先生曰。胡为乎来哉。盍亟谢去。福卿曰。俄已送之。先生曰。吾恐没觉年少辈易惑浮妄之说。而常近非类之人。顾赞奎曰。亡国之事非一。而好兵者必亡。伤生之事非一。而好色者必死。亡家之事非一。而好杂术者必亡。此等处最宜审慎。○又曰。吾少时。相者云性气太过。早脱齿然后可得遐寿。盖吾性气常有过处。故以按忍不暴露为戒。式至于今。而齿牙则踰四十已脱落。其言似有验。而此外都没着落。
二十六日。先生曰。技术之客。浮浪之人。不宜相近。不经之事。非礼之说。耳不可闻。口不可道。此乃末路居乡之义谛。大抵不农不商。非文非武之辈。朝东暮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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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讹造讪。指无谓有。指毫发为泰山。在少年则妨工。在愚氓则致惑。如此之辈。初不可近。近则难疏。疏则反怨。所以初不相近为妙耳。○夕侍坐。先生曰。吾二十岁时。陪先君在达丘贰衙。时值严冬。触寒成疾。口味全爽。官厨所供。有不适口。即却之。夜又渴甚求梨。梨在市。贸来稍迟。责其举行之慢。又却之。既而追悔。招其人晓解之。吾以是常存警责之心不敢忘。诸君戒之。少时喜怒。尤不可不慎。○是夕。先生留赞奎而宿。夜久后先生独微吟无寐。呼赞奎而起。语及理气说。先生曰。理者气之主也。气者理之器也。气非理。无所根柢。理非气。无所挂搭。理气二者。无先后无离合。必欲寻言其所从来。则却似理在先气在后。然理非别为一物也。即存乎气而为气准则。所以一而二二而一者也。就他一原上说。则主理而气为其所寓。就他分殊上说。则主气而理为其所局。理无形而气有形。理无为而气有为。理则通而气则局也。盖此气之赋于人。而虚灵不昧者心也。其所具之理。仁而义而礼而智者。即性也。精察于此。端的有见。庶乎其不差矣。
二十七日。赞奎问朱子编小学书。多取一事之善。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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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或有不当取者。如朱寿昌之迎母。有乖出母不可迎之义。邓伯道之弃子。卒乃至于无嗣。朱子于二人者。奚取焉。秪以不绝亡弟之后。尽诚求母之一节欤。彼二人者事。如欲责备。当如何。先生曰。邓攸事。朱子何尝深取也。与刘子澄书。有欲删去小学。而今载在者。未可知。其弃子之事。全不合伦理。虽曰天道无知。实天道有知也。父子叔侄。相随不舍。死生与同已矣。焉有如许败伦之事。且以寿昌事言之。出母不可入庙。则以子无绝母之义。虽或迎奉。亦当营置别室。用极便养之道。此有陶庵说可遵也。大抵小学。多只取其长处。而不屑屑于人品本末。故于王祥取至孝。于李绩取友爱。如此者不一。
二十八日。赞奎问岭俗祭墓用寒食及十月。而己酉国恤。因山在十月。故私家皆停祭。窃念追远之诚只有此祭。而仍停。则情理缺然。欲追行于仲冬。如何。孔子曰。过时不祭。礼也。然则追行一节。亦似未安。先生手书答曰。曾子问。过时不祭。疏曰。春时有故不得祭。至夏乃行夏祭。不复追补春祭。此以四时正祭而言也。至若岁一祭墓者。若值 国恤。不克行于十月。则当行于十一月。有故则亦可行于十二月也。据礼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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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祭过春不祭。仲月有故。季月亦可也。谷梁传。正月至三月。郊之时也。是为季月亦祭之證也。○问有先茔上下坟。世代已邈。莫分考妣位次。墓祀时设馔献酌。亦难先后。故同时并设。而行拜礼于下墓外阶如何。先生又手书答曰。内外位之上下坟而不辨其尊卑者。茔域差远则当设二分馔而各祭。若堂斧相接则只设一分馔而并祭考妣。行拜礼于下位恐宜。
二十九日昧爽。明烛侍坐。诵胡澹庵之上高宗封事。○夕侍坐。先生语及少时事曰。尝觐往任实县。县是柿乡。柿果所业。嗜者无时不吃。一日。村间状报。有摘柿坠木而死者。其妇亦号绝而死。余常哀其死而韪其节。在任实。终岁不忍吃柿。
十一月一日。即冬至也。未明。明烛侍坐。先生咏邵子冬至吟。○先生诵孟子守孰为大。守身为大章。且曰。余年十六七。便志于学。杜门守静。六十馀年。自谓不枉一步。是则庶无愧古人。
二日。有一儒生言金秋史(正喜)谪北青时。多士坌集。受经学书法。而大旨与考亭说多异。先生不答。顾语他事。○归期在迩而先生作诗为别。(徐景襄盛道瑟山梅溪泉石之胜。昔我南游。搜尽达丘群胜。而独此一区。叵耐流想。赋诗以赠行。琵瑟山中辟洞天。龙回凤跃涌灵泉。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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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匏系无因解。虚负名区八十年。○五老峰临三叠泉。晦翁要借画图传。传神妙处忘形色。认取峨洋自在弦。○更赠双绝。昔我趋庭到达丘。居然五十七年秋。桐乡物色应依旧。安得携君赋远游。○黄花谢尽殿寒梅。梅未开时人已回。愿君会得环中意。潜养微阳七日来。时值冬至故云。辛亥阳复之翌。梅山八耋翁。未成稿。)赞奎谨次呈。
三日昧爽。侍坐。先生曰。景襄乎。吾于枕上得句云。我耳欲全聋。犹听远鸡声。游仙夜夜梦。不得到蓬瀛。君其和之。赞奎起坐即对云。舜蹠未分念。天鸡忽有声。百年徒鼎鼎。何处是蓬瀛。盖自况也。先生再咏称善。
五日侍坐。有一士来谒。问丧人入庙及参忌祭时变服否。先生曰。服直领(丧中出入服)着平凉子。又问时往省墓。持去衰服。上墓时服而拜哭如何。先生曰得之。○夕与诸生侍坐。先生曰。君明日将归。临别。盍一讲诵。仍设讲。先生诵易传序。赞奎讲求放心斋铭。(严星葵,田秉淳,金万寿,田蓍淳同侍参讲。)○是日。先生有书赠。仍诏曰。吾曾勉子之学。名子之室。今又申勉以赠行。君其自力。不负发愿之初心也。
 徐君赞奎景襄。自达丘之南。越岭峤涉江汉而款扉者三。今岁菊月。又鼓箧而请教。值余患风痹。几没省识。罔副其至意。愿申前者所勉上帝临汝。毋贰尔心之义。略举曩哲成训而复之曰。大明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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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武王之决。故举上帝而云尔也。圣哲所交勖者。必以畏天敬天为第一义谛。寻常言语。罔不称天。朝夕。只见天长在眼前。以至动静云为。常若有赫然而临者。非僻之心。自不敢萌。敬畏之念。自不敢怠。书所谓顾諟天之明命。诗所云无曰高高在上。天惟显思。又云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朝。及尔游衍。即此意也。河南老子且云有天德。始可语王道。其要只在慎独。慎独者。乃敬畏上天也。人间私语。天听如雷。暗室欺心。神目如电。斯语虽似俗谚。实理然尔。人在天中为至虚。天在人中为至灵。故视听思虑言动。莫非天之灵也。从义理之心发则为真。从物欲之心发则为妄。人要识得。必精察之也。察其真妄。乃所以慎独。故曰万恶咸从不慎独生。逊志方公尝述慎独铭曰。恒人为善。徼利务名。谨于昭昭。肆于冥冥。乘众不察。恣意所向。人欲横奔。天理沦丧。君子惩之。慎于至微。非虞人觉。而恶己知。一念之萌。必存乎正。片言之发。必主乎敬。勿以暗室。忽而不钦。易欺者人。难欺者心。勿谓细行。放而勿贰。细行不修。大德将败。惟圣之明。不见是图。矧玆士子。不敬何为。于赫天君。宰尔百体。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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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从之。勿越乎礼。礼为敬本。敬乃德基。本立基宏。奚施不宜。斋居有严。学者孔秩。鉴玆勿忘。圣谟如日。是为慎独之节度。人鬼关头也。没身诵法。未收一原之功。己所不能。为景襄愿之。于是焉得力。则心与理一而与天地参。是所谓无不敬。可以对越上帝也。常若上帝责我以不可逭之义。而趋承明命。惟恐或后。才忽上临。即至下坠。其所以兢惕者。宜何如耶。景襄乎。其钦念哉。重光大渊献复之五日。梅山八耋翁力疾书。
六日。是日临行。先生与鳌谷丈皆有赠诗。(景襄临发有诗。力疾和赠其行。残年叵耐别离心。江汉沧波较浅深。汀柳沙𩿨应不变。更劳巾屦好相寻。梅翁未成稿。○次景襄临别韵。以赠其行焉。人之相识贵知心。然后方言友道深。嗟我丁宁来日约。到源头处会相寻。辛亥复月上浣。鳌谷病友未成稿。)赞奎与诸益叙别而各有诗。○先生尝曰。吾不工于诗。惟意是适。不拘律格。盖先生之诗。不好新奇。不尚藻华。平淡高古。自臻天律。○先生每取人之善。若己有之。虽言语文字。人若有言。罔不虚受。上自六经。下至濂洛群书暨我东儒贤诸说。往往如诵己言。烂用名理。而未尝以是自多。亦未尝硬主己见以低昂之。○十月廿四日。 上之遣史官 传谕也。先生将附奏。奏中有念国势之岌嶪。悯民忧之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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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悯字是赞奎所仰禀。而先生欣然用之。又后日赠赞奎诗。桐乡物色应依旧。安得携君赋远游。赋字即更字之改措者。而亦赞奎之所禀也。先生每事。虚受不少靳有如此。盖其胸襟洞豁。靡所滞吝。有物各付物底意。于此数者。亦可见也。○尝侍坐看书。赞奎看一板未半。先生已移举他章。○先生燕居。常着程子冠。○先生尝授赞奎以澹庵疏出师表等文。令日夕诵之。每一诵。先生辄喟然有悲愤之意。○先生于门人宾客之来留者。每日早朝。买豆粥各一器以馈之。盖一生行之。未尝或忘。○赞奎常陪话于先生。或未及退而食上。则先生留之座而分与之馔曰。与我分味。何欠之有。又于凌晨或气寒。使买来酒羹之血菜杂汤者。分器以与之。先生仍饮吃。甚味之曰。此澹泊最好。
壬子正月二十五日。作鹭湖之行。
二月九日。至鹭湖拜先生。閤间藏梅。去冬归时。见花作矣。今来已结子满枝。赞奎起赏曰。馀香薰袭。有若欢迎。先生笑曰。诗不云乎。标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其今日之谓欤。○夕与诸生侍坐。先生曰。盍各言其志。诸生皆以次对。赞奎曰。忠信笃行。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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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真儒。有志未就。抱经孜孜。先生书示唐楮轴曰。和顺于道德而理于义。穷理尽性以至于命。(诸生言志不尽记)
十日。与洪注书(一衡)诸益。登高望舟桥。徜徉而归。有诗。○侍坐。先生曰。人之资禀温谨者。可与为学。而若无指引以入道。则终身无所成。又或不知道学之为甚么物事。岂不可惜。使得师友之益。如引路点火。则所就岂可量哉。○又曰。指引者。师之功也。行不至而规箴者。朋友之责也。勇往直前。不得不措。专用己力。难仰他人。斯有古人名论。
十一日侍坐。语间。先生曰。吾东士大夫。闺门之规甚严。视古法无愧。真礼义之邦。挽近大防渐坏。𨓏𨓏有不忍言者。其弊也由于女子之不教。盖虽女子。必须教以文字。俾知经礼遗训。今俗不然。只以谚稗之荒淫不经。惹起许多病弊。世之人固不悟也。
十九日留泮。抄得老洲吴文元公杂识一册。
廿二日。往拜先生。闵进士士善(庆镐先生女婿)氏亦侍坐。语及鳌谷丈政治。先生曰。大抵可异焉。吾非不知渠材。而实有所难测者。居是邑也。行何德政。得此孚感于民。移始兴日。果民遮路涕洟。如失哺赤子。渠果有善政于民欤。吾平日。许渠悫实而已。今不图其如此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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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也。(后日赞奎过果川。闻境之内七方皆有去思碑云)○日晚入泮。
廿五日。 上幸水原 陵所。 御鹭梁之龙骧凤翥亭。 存问先生。先生病不克入侍。以 跸路孔迩。不敢偃处私室。肩舆出路左秪迎。
廿七日。 大驾还宫。是日赞奎进拜先生入泮。
三月二日。往拜先生。先生谓曰。学者之基本。在于心地本源。而制行次之。经术次之。文辞次之。○又曰。学者举以家间细务不能摆脱为病。然须不知他都是道理中事。若触处接应。毫忽不差。即此便是道。何患俗务之不脱也。○又曰。用事莫非工夫。且人事。不教人做。更教甚做。○日晚入泮。
六日。是日出鹭湖。风浪不能渡。还入泮。
七日。往拜先生。气候靡宁。
八日夕侍坐。先生曰。学者立志不笃。则不耐流俗嘲讥。易于和光同尘。此不足与有为。陶庵曰。流俗之害。甚于异端。大抵为学之害。流俗为甚。故孔子曰。乡愿德之贼。孟子亦引孔子之语而极论之。学者所当深戒也。○又曰。流俗之害吾道。有如毂下之有羌戎。
九日朝侍坐。有关北人来谒。及辞归。先生谓曰。未知君好书否乎。而无文无以长心知。亦无以成人。归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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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论语。其人曰。幼而失学。昧于文字。先生曰。若不识字。谚翻读之亦好。昔有行之者。任保(渼湖门人)是已。时人称以任小学。其子孙三世诵小学云。○先生曰。学者之于师友。亲炙而有得于感发者。最有益。或于圣贤经训。虽读诵甚勤。常认以陈谈死法。盖圣贤言语孰不活。特学者看不活耳。凡看古训。必先得其旨意所在。而如亲面承。如亲观感。方可有进步处。
十日。与洪福卿(一清),洪注书(一衡)登东山射亭。各发数矢。因逶迤僧舍。至后峰。逢村翁善唱者。听长歌数阕。返悦乐斋。数日埋头检书之馀。足以畅叙。○夕侍坐。先生曰。天地万物。随吾所见。皆有自得之趣。此由心明理彻。物我无间耳。
十一日。与洪福卿,洪注书,洪得老(最秀),李士蕴(镇玉),崔大为(义发)欲作寻芳之游。告于先生。先生曰。冠者五六人。风咏而归。正其辰也。余病甚。此乐不得老少共之。诸生因退出。自黎湖介石亭。(故相李时秀所搆。)至华藏寺。竟日逍遥而各有诗。归谒先生。先生坐椅子。在中堂赏花。见诸生谓曰。陶庵诗云天地之心一个仁。发为大千界中春。诸君识得此意否。即此胸中。便有四时春。诸生进所吟诗。先生有次韵。(闻说春容包碧山。红花隐约白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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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君自有沂雩趣。迟日微吟缓节还。○楼外清江江外沙。沙堤烟柳静风花。欲收春色归肝肺。病榻真襟自太和。)○先生曰。近世学问之士。开口便说性理。然苟求其实地上践履。盖鲜其人焉。是皆专尚口耳。无反躬体认之实。以致然耳。其甚者。又入主出奴。尚气务胜。以至门户分裂。戈戟相寻。是为吾党之羞耻。宜诸君之戒之也。○又曰。立志当以圣人为准则。然后自无堕落于流俗坑坎。若安于小成。终于无成矣。
十二日。先生曰。学者须要就实事上究实理。若高谈性命。求道于日用彝伦之外者。适所以启后世学问之弊也。○又曰。欲上达。须先从下学处做去。若不通下学。讨上达不得。
十三日。与洪福卿入頖。同留宿。
十九日。与族兄(秉坤)发程出鹭湖。
二十日。族兄以新榜生员来谒。先生期勉殷款。○是日将告归。上二首诗于先生。先生次韵以赠。(千里神交作比邻。何须晨夕对冠巾。平生惯识山阳路。清夜游魂入梦频。○龙蛇幽蛰自存身。桂树南山更可人。玉洞梅花应不老。欲随云屩去寻春。○步前韵赠景襄。栖迟晚计傍冠山。门掩千峰万壑间。解惜洞天春色晚。碧桃花下送君还。)○午后。拜辞于先生。先生以燕茶灵梳等物赠之曰。茶是洗心之剂。梳是去垢之具。用表我别离情绪。余年病俱㞃。只是朝暮人。复见讵易期乎。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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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勉。非专靠师友。勖哉。先生便愀然不忍舍。赞奎不胜怅缺。未能便起。容俟少顷而退。○尝见先生用纸。虽蠹馀尘牍。必联附作幅。用资草纸。未有寸楮之遗。笔则退颖盈箱。一毫靡全。而犹与甲俱存。无或遗弃。○先生衣冠整洁而亦甚朴素。每食。有肉而不至重味。
壬子六月十日。先生所居室(芦漪精舍)大梁振鸣。声彻几席。侍坐诸生皆动色。
十三日。屋梁又鸣。
二十四日。先生始绝笔历书日记。
二十七日。先生始患暑泄。弥日不复。仍作痢泄。连服三白汤及蔘附各一两重。而终不少胜。
七月十一日。先生證候添㞃。服药百方。皆不见效。○鳌谷丈忧惶焦迫。拈得王字。准于谢石解字诀。其文有汪漾其波。黄生何去。洒落荷珠。朱子已隐。玉色金声。终秘影响之语。
十四日。先生亲自执脉曰。脉已绝。所不绝者。喉下一缕。安复有阳气之望。自是先生神精无减。而语言讷涩。每朝士来问。只答曰。尊体何如。○先生于枕上。频作微语。语及南警。(特有英阳告变讥捕事。)以 宗国之忧生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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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患。有如作讝语者然。
十七日。闵庆镐,赵龙熙来谒。先生谓龙熙(肃斋侄)曰。归语君叔父。弥勉德业。毋负我期望之意。相距间阔。恨不能相对也。问庆镐。岭南贼就捕否乎。○先生命侍者整顿房室。铺置床席曰。曾有洁箦之入内者。出来也。呼诸弟侄之侍傍者。语与修身处世之道。顾胤子。诵夭寿不贰。修身以俟八字。而丁宁教戒。又命诸贤遗迹之借玩者。一一收拾还送。屏妇女不许请见。至酉时易箦。呜呼痛哉。讣车登 闻。 上震悼。(传曰。即闻丈席之长逝。曷胜怆衋。此儒臣以 先朝旌招之人。逮予寡躬。年弥高而德弥卲。予所以时擢正卿。屡宣敦召。期欲一致经席。获睹典型。今焉已矣。卒洪祭酒家吊祭丧葬之节。令该曹照例举行。造墓担持军。亦令本道题给。○木绵三十五疋。布子三十五疋。米二十五石。太十石。石灰一百五十石。)撤朝市三日。○先生丧。门人加麻心丧者百馀人。
二十日。赞奎是夜。梦在鹭湖侍话先生。
八月五日。赞奎闻先生讣。为位而哭。(时岭外各处所去讣书付于营门而未及趁传云)
八日。吊服加麻。为位而哭。
二十五日癸卯。太学儒生为文致祭。○是日。赞奎发奔哭之行。
九月一日戊申。 上遣礼官致吊祭。(维云云。 国王遣臣礼曹正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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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行益谕祭于卒大司宪洪直弼之灵。 列圣崇道。鸿儒世作。潭华真正。农渊精博。迄于渼近。津筏后先。卿得其传。间气百年。洪河之量。乔岳之仪。皋鹤早闻。正庙曰咨。遵晦弥坚。俛焉孜孜。博约互进。明健为质。心衡今古。词华黼黻。绍述微言。提絜宏纲。担夯至重。硬着脊梁。一登 离筵。旋赋遂初。若颜巷处。如邵洛居。谁与同德。有吴文元。乐在育英。襟佩填门。春秋尊攘。形气神理。发为宗旨。可咛举似。玉蕴辉溢。晚应旌招。志介于石。匪洁身逃。栖迟郊垌。麟薮凤梧。行殿幄对。滚滚吁谟。敬天法祖。克己裕民。 宪考嘉乃。利见大人。逮予嗣服。冀或来贲。十行纶綍。屡宣邮置。我蓍我龟。有叩斯应。弘博条鬯。群疑唤醒。八座隆秩。三达具备。执爵乞言。耿耿寤寐。天胡不慭。凶音遽彻。蕙帐风凄。瑶琴弦绝。邦国疹瘁。士林衔痛。侧席之馀。震悼予衷。伻官致侑。用寓尊贤。灵如不昧。歆此傧笾。○制述官朴文铉祭文入启。启下礼曹。捧甘于安山龙仁庆安重林等四邑。初一日早朝。该四邑待令于丧家。司仪以浅淡服入庐次。引主人序立于庭。去杖免绖。司仪出。以红团领引献官以下奉香祝入。主人以下止哭祇迎。斋郎祝史。设馔后各奉香炉香盒。献官炷香。连斟三酌。司仪引主人上堂。伏于献官之后。大祝南面立主人之左。读祭文讫。掇馔出。礼官复入庐次南面立。司仪引主人伏于堂下北面。礼官曰。有 旨吊。○献官。礼郎具行益。斋郎。庆安察访李钟灏。大祝。安山倅李学愚。祝史龙仁倅李源一。司仪。重林察访金明洪。)○是日。赞奎过延礼安保。访韩道裕。此友始于近日承讣矣。且闻庆州韩立轩(运圣)将以问候之行。去月旬一过此云。盖亦未及闻讣也。
三日。宿阳智别弥店。夜梦在鹭湖。先生将驾外。而鳌谷丈与诸人亦侍傍检装。少选。先生立于厅事。命赞奎进杖屦。有杖二个在厅西中栋下。一则屈茁如藤。一则直秀如竿。赞奎进屈杖。先生命取直来。忙手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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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仍愕然惊寝。推窗视之。但有淡雾笼山。星河皎洁。掩涕长喟。旋复就寝。
四日。早发至直洞。道逢金桢皋。此友始因余而闻讣。即于路次泄哀。偕行至龙仁邑。似闻襄期在迫。而未承的奇。
五日晚。抵鹭湖。已于三日庚戌夜四更发轫。而葬所在广州实村面九寿洞。以六日癸丑。襄奉坐壬之原。(后缅襄于竹山严木亭。壬午。又缅襄于始兴鸟岑。戊子四月十九日。缅襄于丹阳梅浦▣坐原。)呜乎。千里奔哭。为执绋临圹。而今距广陵百许里。进将何及焉。独彷徨庐次。自不觉声泪俱发。是夜宿芦漪精舍。函丈之间。惟有素帟荒凉。謦欬如扫。进思前日陪侍之乐。当时不知为难再事。今不可得矣。腔曲颎颎。竟夜寝不能成。○是日夕。肃斋赵丈操文于葬所。
六日癸丑巳时。(下棺)望哭于庐次。
七日。往西冰库津。迎哭而返虞。
八日乙卯。鸡鸣行再虞。
九日丙辰。鸡鸣行三虞。
十一日戊午。鸡鸣行祔祭于庙。(门人于庙门外迎送。)○先生丧葬仪节。参用丧礼备要,四礼便览,家礼集考。
十五日壬戌。赞奎操文致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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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日。发先生墓所之行。鳌谷丈将以埋魂帛先行。而赞奎与金箕澧同往。是日宿南汉山城下店。
十七日抵九寿洞。日已曛。鳌谷丈具祭服。赞奎与金箕澧具吊服加麻。共上墓拜哭。埋帛后下宿山直家。
十八日。共上墓拜哭。鳌谷丈以凛然难支。哭不成声而伏于坟侧。转辗哀号之状。令在傍者呜咽不定情。发还到虾岘。逢韩立轩。与金桢皋盖将还乡。而取路九寿洞矣。于路上相把。怅然而别。行至鱼永曲店留宿。而鳌谷丈。即抵鹭湖。
十九日早抵鹭湖。自后门人之有事故者。稍稍治任而归。远外承讣音者。日日有来哭。
廿日。入泮斋。
廿四日。气困假寐。忽昏昏中在芦漪精舍。先生自外返。鳌谷丈及诸服人皆向灵座哭。先生出坐室外曰。终是山所明气不足。似指始兴山所而言也。且命取周纸一轴来。赞奎始进前纳拜。先生手整渊明巾曰。子来乎。好来乎。因觉之。梦也。
十月一日戊寅。出鹭湖参朔奠。日晚入泮。
十二日。出鹭湖。风涛大作。不得渡。宿旅店。
十三日。早朝渡江。留芦漪精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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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日。参望奠。李素山(应辰)亦来会。是日晚。将还乡。入哭于几筵。出与鳌谷丈拜辞。涕泪相看。悒悒不定情。鳌谷丈以真玄一笏橘饼三团与之曰。此吾家亲所藏而日用者。为寄此怀也。赞奎亦悲咽盈怀。罔措一辞而退。鳌谷丈因入哭几筵。哀痛罔极。
癸丑六月三十日。与韩立轩(运圣),安善膺(永集),严星茂,俞璧柱,李公旼,金玉重,赵圣权。同发鹭湖行。盖诸人曾有同行之约而来矣。
七月十三日抵鹭湖。入哭于先生几筵。恸怀弥不堪矣。
十五日。参月半奠。又操文致奠。是日。肃斋赵丈,全斋任丈,姜丈静能氏(镇)皆来到。
十七日鸡鸣。行先生练祀。日晚。门下诸人皆别去。而任丈姜丈。是日亦归。
十九日。肃斋赵丈归。是日与韩立轩入京。
二十日。出鹭湖。
二十三日。韩立轩诸行将归。余与洪福卿(一清),金稚章(平默)及立轩同舟。至铜雀津。送别诸人。福卿稚章。舟下鹭湖。余入泮。
二十六日。早出鹭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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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日。将发还乡。入哭先生几筵。告别鳌谷丈。
八月一日。自泮发还。
甲寅夏。鳌谷公撰家状。
七月十七日甲寅。先生终祥日也。鸡鸣。为位而哭。
乙卯五月十二日。与韩立轩,朴君养颐休会鹭湖。共编次先生遗集。
十三日。了编墓志五册。
十五日。了编墓碣三册。碑文三篇墓表一篇。
二十五日归路。为文哭先生墓。
丙辰。价川儒生。并享先生于景贤祠。
辛酉冬。鼓山任公撰年谱。
癸亥十一月。 赐谥文敬。(道德博闻曰文。夙夜儆戒曰敬。)
乙丑夏。有嗣孙录用之 命。(左相金炳学 筵奏)
丙寅夏。文集二十八册印行。
 梅山老先生讲道鹭湖。达城徐上舍赞奎景襄。负笈于门下。盖晚年也。未几。先生下世。余与景襄伥伥焉靡所依归。而景襄录其供洒扫之暇所问答者为一篇。间间附以从师后三官所记甚悉。袖以示余。凡老先生平日议论。皆在其中。昔郑守梦所编近思录释疑。多载沙溪先生说。则尤翁序之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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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若复承警咳于函丈之间。而窃不胜羹墙江汉之思也。余于此录亦云尔。第恨不能细校而还之也。痛梁木之已坏。惧馀韵之终泯。每阅遗集。徒切伤叹。今又不觉有感于遗训。遂书于卷末。以期相与不忘先生之至意焉。景襄乎。念斯钦斯。
 崇祯二百卅四年重光作噩孟夏小满日。梅山门人赵秉德谨书。
 语录盖难矣。程叔子曰。某在。何必读此。岂不以学者未知心传之要。而滞于言语之间。或者失之毫釐。则其谬将有不可胜言乎。同门友徐赞奎景襄。师事吾梅山老先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者。手录升堂见闻。其于容色言动。靡所不备。斯编也。虽不敢谓尽先生久大之德业。亦不可谓滞于言语。不得其心。犹可为学先生之航筏阶梯也。后有辑先生言行如程氏遗书之为者。其以最为精善见录也无疑。此不惟可以知吾先生。亦可以知景襄矣。先生殁后十一年。景襄持以见示。要出一语述其事。不胜悲感。书此于下方而归之。
 壬戌十一月。同门人西河任宪晦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