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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庵先生文集附录卷之四
拓庵先生文集附录卷之四 第 x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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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传[洪羲钦]
先生讳道和字达民姓金氏。义城人也。上祖曰锡。新罗敬顺王诸公子封义城。高丽时有讳龙庇袭封。入 本朝有讳汉启。 景泰禅位。杜门不仕。入靖义录。中世有讳近进士号五友堂。以文章行谊享龟岩社。高祖曰光宪进士 赠吏曹参判号尼坡。曾祖曰㙆官至春曹小宗伯。以高山高弟。世称龟窝先生是也。祖曰弼秉。考曰若洙。有硕德。妣晋阳郑氏。谷口处士象观女。文庄公冢孙立斋先生宗鲁孙也。损斋南先生汉朝外孙也。其气脉之传。固有以异于人者矣。 纯庙乙酉九月一日。先生生于龟尾本第。大异凡儿。及就学不离长者侧。应对之暇。课读不掇。内舅箕畴公民秉叹曰吾家惠种。尽传于此。龟翁之家复昌大之者必此儿也。己酉登定斋柳先生之门。面讲书质。皆溪湖旨诀也。随得劄录。以为终身三字符。尝以亲命从事举业。然逐日课做之外。专意向里。恒兀兀未忘也。庚戌与上舍李公钟泰。上南水庵读大学。翌年又上孤云寺读中庸。以其房突过热。睡魔难敌。乃就村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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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静处。诗书语孟。轮番做工。如诵己言。至百家志怪之书。皆房习而阱穴也。其他山经地志参同健顺之说。皆涉观焉。丙寅遭外艰。哀毁几不支。犹以诚慎为心。其动也中。读礼著书。箪瓢屡空晏如也。服阕手抄太极图,玉山讲义,仁说等诸篇。名之曰圣学真源。或缓视微吟。高声琅读。有意会处则辄欣然忘食。尝曰亲在之日。从事时文。以为荣亲也。今亲不在矣。何可屈首于争竞之场乎。又曰朱子书如地负海涵。难见要领。然其训门人处。最紧切于学者。愈看愈有味。戊辰令甲甚严。祠院邱墟。先生慷慨不已。辛未从箕畴公抱亟西上。天门邃严。见斥而归。述记行诗。辞气激切。有变雅离骚之响也。甲戌元日作箴而自警。皆知非寡过之意也。丙子当大歉。斥卖祭田。以赒贫乏。庚辰遭长子惨。以理排遣。壬午军变。击节太息曰三纲绝矣。不复言当世事。甲申遭内艰。年已过毁。而具绖带哭泣如孺子慕。逐日省墓。风雨不废。壬辰筑室故里。以劝奖后进为务。手植碧梧一株。风清月朗则盘桓其下。竦然有出尘之像。癸巳朝庭采访遗逸。盖崇正学熄邪说之意也。首荐先生。持除金吾。即拟直讲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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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者三而再而皆常调也。公议惜之。乙未有弑国母之变。又有剃发之令。乡士人倡义旋止。又推先生为将。当路以王师驱之。先生遂挥涕而罢。自是杜门自靖。讲究经旨。未寐前喉响皆濂洛格言也。四方从者益众。又立言予夺之责。专以先生为归。乙巳胁约成。国已亡矣。草疏数千言将上之。格不彻。逮庚戌合邦之日。慨然慕史可法之事。投檄统监府。为彼所执。受辱莫甚。先生曰天也。酣饮悲愤若失性者然。辛亥日本文学士高桥亨劝令先生兴学之振儒。且请诗。先生以爱君忧国之诗答之。高桥拜曰老师其方正学之流乎。壬子八月初七日。考终于寝。享年八十八。临终命孙献周具馔饭。嚼小许曰汝使辈无憾也。又挥却妇女。正席悠然而逝。真君子之终也。于是门人等以古制治丧。袭用深衣大带幅巾。不用冠服。葬之日。不悦者以新法沮戏。后移奉于安东府东松川先陇之下。有六子絅辉,绚辉,缙辉,纪辉,鹤辉,繧辉。柳凤熙,权声汉,郑渊昌三女婿也。缙辉子献周入承宗祀,万周,荣周嗣绚辉后。纪辉嗣子瑞周。鹤辉子圣周。馀不尽。呜呼。先生生而有王蠋之节。死而有正学之忠。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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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之下。顽者廉而懦者立矣。不亦伟哉。龟窝先生承湖门之绪。六条告君。与朱子封事同一规则。而尾附渊源之正。乃不易之论也。岂不猗欤休哉。龟窝先生没后。复此胚胎。生先生于乃家。天意岂偶然而已哉。刚毅易直。先生之质也。明通敏速。先生之才也。严毅整肃。先生之威仪也。泛博精密。先生之志学也。自象勺之岁。便以古人自期。内习家庭之绳墨。外讲师门之旨诀。因其良知良能而柸朴已成。存此心于端庄静一之中。明此理于学问思办之际。无隐不阐。无微不析。其求之也。以四子心近为阶程。诗书春秋为准的。艰涩者渐至纯熟。辛苦者渐就快活。自身心性情。推之于事物无穷之变。皆通透而无滞也。其行之也迩自日用彝伦。而达之于钱谷笾豆。不以浅近而小忽。不以细微而或略。敛容危坐。有严厉之态。叙气接人。有和厚之德。外若疏阔而极微密。做自平常而至高远。盖始终本末。只是成就得一个敬字而已。夫岂舍此而有别样新奇方法哉。是以事亲也志体之养并至。爱敬之道耦尽。至居丧致祭。不以老耄而少衰。寻常酬酢之间。语及于亲。则吞声饮泣不能成声也。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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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世也。不为时论所挠。独持砥柱屹然之势矣。故祠院之邱墟也。不为威武所屈而烈于秋霜。和议之成也。知养成异日宴安之毒矣。伤时愤激之意。见于短咏。虽儒林是非。寸铁自持。不唯唯于下风。故寡合而不自失焉。其为国也。虽处岩穴而曝芹之诚常存。对策三政而恳恳忧国之心若热。举义复雠而炳炳爱君之心如丹。国破君亡之日。敢言其所不敢言。而横逆之来。直受之而已。然回君复旧之心。郁结而未尝少弛。盖先生之学本于心。先生之心著于书。读书琐义者。平日玩读之馀。深究圣贤微旨。各极其趣。以开示后学也。曰仪礼辑略者。采取丧祭节次。删繁取要。以为家间日用之三尺也。曰家诫十箴。援古證今。以为齐家之柯则也。自湖门以来。寻常真诀。至先生而不坠。后之求道者。舍先生而安归哉。常以兴起斯文为己任。其为教也。本之以孝悌忠信。次之以学聚问辨。因病而用药石。应物而施炉锤。高远者使之密迩。颓隋者使之激厉。务枝叶者使之践实。事口耳者向里。见之者心悦诚服。闻之耳开心醉。使各知方向而有所归焉。此乃师门所以展拓二字付与先生。而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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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之专意用力。以遗我后人者也。是以负笈请业者不惮千里之远。如渴赴泉。虽造诣之浅深高下不同。然举皆循循雅饬。不问知其为先生弟子。则韩文公所谓大匠无弃材者。殆近之矣。于乎。羲钦识肤病废。不足以审视万一。然五十年景仰之心。岂后于执烛之童子哉。今于山梁之后。寓慕无地。先生之孙献周收拾咳唾。与同志几人。先取其大者。广传于世。先生问学之博。心术之美。行己之笃。文章之奇。载在集中。读者因书而可知矣。何敢强立说话。张皇夸耀。以自负于先生谦让之德也哉。非惟不能。亦不敢也。姑取世系履历而叙次。一为寓慕之资。一以俟知德者。
言行总叙[门人金容禧]
壬子八月初七日。拓庵先生殁。后六年丁巳文集成。门人等相谓曰先生妙道精义。尽载于书。后之读者。可由以知深且浅焉。然威仪也风节也言论也行己也。恐久而必翳矣。盍相与勉之哉。于是容禧退而思之。藐玆蔑识。亦先生之徒也。识其大识其小。各在其人之如何。善观善言。岂肤浅者之所可能哉。姑记耳目之所闻见。乌可免管中窥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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讥哉。
第宅居卑湿。恒有水患。先生五岁。水入庭中。举家鸿洞。先生解衣方睡。惊起避患。水落之后。每夜束衣必枕。先公曰汝何为此也。对曰以待不虞之备。读江鉴时。与等辈朝出暮返。先公怒。翌朝教授半卷馀。数三回背诵不错一字。
不离先公侧。应对之暇。且诵且习。先公患过苦。盖累遭菌戚。伤虎之情未亡故也。
常着短小衣。危坐对书。着膝处㢢㢢有空也。
既冠妇家以绫罗作服。先生一切不着。至洗灌之时。或暂着而不出外。
闻定斋柳先生开门讲受。负笈往从。庸学与或问逐日课质。随手劄录。文义解释处。瞭然如指诸掌。正衣冠闭目端坐。有不可犯之色。然其接人。浑厚如春风之吹物也。
尝曰科举之法。为㢢大矣。然朱夫子以此出身。我东大先辈皆然。此岂轻看乎。大抵事君人之职也。舍此一路则岩穴而已。何由以论治平之道哉。偃蹇林下。叨窃虚名。亦非稳当道理。
读古文壁经曰他书多语措。故诵得甚艰。此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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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语措。故易诵而不忘。行路出入。默诵不已。又曰文章非。何为群书之昆崙。治心佐王。舍是书何为哉。专以四子心近为用工夫者。恐有舍本之嫌。退溪先生曰未有不识诗书圣贤。后生岂不服膺了斯语。
尝曰予于僧寺。做数次三馀之工。房突甚热。鸡鸣前钟磬四起。读经祝佛之声纷纭和了。精神收拾不得。故归处亲侧。偷隙做去。往来师门之日。问做工夫处如何为得。曰无别样境界。无别样方法。日用应接。无非做工夫时节。读书则自有事定閒来之暇。何乃安排布置。绝去世务然后为可。
先生即龟窝先生曾孙也。是以生而气质清明。长而聪明绝人。一览辄记。一读辄诵。课做敏速。如水行而云过。风吹而雨斜。莫不向若乎后矣。表里透彻。工夫粹盎。不令而行。不言而信。见之者如祥麟瑞凤。仰之者如泰山乔岳。义利肯綮处。如庖丁之恢刃。是非剖判处。如大匠之下绳。未尝求知于人。而农商走卒皆知司马。则穷达有命焉。于先生何有哉。
门内丧祭。早起先往。必指挥节次。一一中礼。人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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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服焉。
尝以祠院请复事入京。自云宫有卷出之令。祸色甚急。而拿卒问谁其拒令者。直书姓名入来云。寒洲李公震相曰先署吾名。先生曰今日处义。在阖门外。疏首以下皆不出也。
先公教导甚严。然爱之如芝兰。一念在成就而已。及遭大故。哀哀不忘。无时哭泣之外。读礼著书。冀报昊天之恩。
龟窝先生文集甚简。种种有太删之㢢。又多阙漏者。故先生更编续集三卷。撰年谱藏于家。
尝曰中庸文法。彷佛乎系辞。孟子口气。彷佛乎中庸。其渊源授受之实。于此可知也。
予曾游永阳之贰室。先生以峨冠博带俨临。威仪整肃。言论浑厚。一见而充然有得。遂结三生之义。先生曰是固不敢当。然为学之方。在于实地。不在为人。惟君勉之哉。自是佩服而终未免小人之归。是可恨也。
文章与二气升沉。先秦尚矣无论。秦而汉而唐而宋而皆一辙。然有大小高下之不齐。今之为文者。虽秦汉以后。将十驾不及。况六经乎。朱子之训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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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传。非效之不得。亦使后人易晓也。
做个模样。非为学之先务。然不做模样则学不成。必先做模样而立本领。以为治心之方。
东方自箕子后。有小中华之名。盖箕子殷之仁人也。实为圣学之宗。而圃隐先生继之。退溪先生集成之。礼乐文物不让于南宋。岂不斯名之称情也哉。
朱子或问解释。无不亲切。而至于汤之盘铭新字之义。非亚圣不能如此说去。学者当服膺而勿失也。
太极图乃平生用工者也。往复于姜建夫甚多。又为辨说。然不幸不出于濂溪晦庵之世。亲听而无惑也。
四七恶字同异辨曰羞恶四端之恶也。爱恶七情之恶也。夫恶者恶恶之谓则情之发也。同是恶恶而言四端时必曰理发。言七情时必曰气发。以混沦言之则言七而四在其中。以分开言之则四之主理七之主气。自其苗脉而已。岂无分别之可言耶。今有人于此。其恶虽曰可恶。而吾之所以恶之者。或发于自己之所独。或发于天下之公共。则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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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自己者。便非气一边乎。属于公共者。便非理一边乎。善恶之分属理气。打破丁宁如此。不用某许多工夫。亦看某底不出者。非此之谓乎。
论四七理发气发曰盖四端七情。均是情也。其发也无不感于形气。无不原于性命。而即其所发而究其苗脉则或直发而主理者有焉。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四者是也。或缘境而主气者有焉。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是也。随事而感。互相资乘。而但于其中有主理主气之分耳。此皆推说朱子退溪之馀意而参以己见。盖四七之论。纷纭未定。而尊主好胜之心则病根大生。先生一生用工。只在和平上做了。无一毫是非滞在胸中。
天君说曰君者天下之主也。继承天地。统理万物。所居者天位也。所治者天职也。端居九重之上而明照万里。富有四海之内而总揽万几。一言一默而百官为之承式。一动一静而天下为之取则。此伊尹所谓惟明后而夫子所谓君君者也。今夫心之于一身。亦犹君之于天下也。所据者方寸之地而四海六合为其境界。所主者腔子之内而耳目手足无不听命。四端之循理而发为四时之佐。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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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之各当其用。为五行之吏。建勿旗于非礼之动。御悍马于无时之出。主于中而应于外。立其大而制其小。则大哉君也。议论出人意表。有沉船破釜之力。而一毫邪气不得侵及于方寸之间。政所谓正正之旗堂堂之阵也。
接人无亲疏尊卑贤愚贵贱。见待有节。终日迎送而未见有疲倦之色。虽俗子生客。曾未见其疏傲。古谈时语閒雅可听。色辞之间。薰气自然袭人。下逮庸隶厮御。亦以恩信见孚。不露声色。而指谕之言。感入心肺。虽楚越之人未尝一识者。皆慕悦不忘也。
尝有一命之恩。而先生益自谦卑曰予本科目从事之人也。老死岩穴。只尽吾分而已。何自虚名上误。以致欺君之罪哉。
国家乙未罔极之变。尚忍言哉。先生因公议发兵。终未免狼狈。竟以王命止之。然仁者天地生物之心也。触事而见。随遇而感。着在肚里。自有忍不得者。成败利钝。何可论耶。阳明子玩易记曰视险若夷。不知其夷之为阨也。又曰此古之君子所以甘囚奴忘拘幽而不知其老之将至也。先生处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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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于斯者。岂非深于易学。乌得以致此耶。
敬之一字。圣学之所以成始而成终者也。为小学者不由乎此。固无以涵养本原。而谨夫洒扫应对进退之节。与夫六艺之教。为大学者不由乎此。亦无以开发聪明。进学修业。而致夫明德新民之功也。是以终古圣贤。莫不以敬字为澈上澈下自始至终究竟法。今人把作一大事别样工夫。故一心判为二岐。一样工夫便作二用。种种陷于恍惚有无之间。忘却其心收敛不容一物者焉。故先生之用敬也。在食心在食焉。在步心在步焉。在事心在事焉。在寝心在寝焉。无时不省。无处不用。周流贯澈。渐涵浸渍。积而至于纯熟。此其主一之可验也。防意如城说曰夫意者。心之发也。善恶之几也。其发也如悍马之不可制。如奔流之不可御。一失其防则丧其志帅。再失其防则不保天君。邪寇欲贼迭相攻击。而一片灵台。便为无主之屋矣。盖先生之学。专用心于内。故意者心之所发也。于此▣作人鬼关防之于未萌之前。而牢着不挠如亚夫军之不闻天子诏。霍光之不失尺寸。未尝以外物之加。有所耽恋而不化。有所动挠而不去。其大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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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做工。多此类也。
衣冠则取粗顽。饮食则有节度。一衣裔之敛而常捡其或拨。一匙著之举而惟恐其不整。华鲜之饰。珍羞之盛。亦不以为必不可御。而尝曰舜之饭𩝠茹草也。若将终身焉。及其为天子二女若固有之。虽凡常庸下者。当以此心为心。则自无戚戚之态。每晨起盥漱拜家庙后。整理书册如刀割。敛容端坐如尸如塑。事至物来。随遇曲当。存之不以系缚。持之不以强勉。绳尺有度。条理不紊也。
国已亡矣。贼臣卖国。胁约先成。先生草疏数千言。无非防患救㢢之道。而言路雍塞未果上。又合邦之日。投檄笔讨。辞气凛烈若秋霜。坐受困阨无所不至。而先生愤骂不已。彼亦感服而退。
尝曰退陶先生之酷好陶靖节。盖有以也。累读全集。只闲趣而已。犹荆轲诗露本相。然语意无迹。归去来辞一篇。非但文章得真。閒雅之趣恬静之操。岂有其比哉。篱下黄花。宛是当日面目。孰不爱玩。时事已非。日酣饮若狂。疾革先生起坐拓窗。具馔饭食小许。屏妇女。悠然而逝。是日也天高日晶。枯涧水生。烟云捲而山岳霁。君子之终。于是可验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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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葬之日。会者数千人。拘于新法。不得礼葬。天乎天乎。先生之道。屈而终未伸耶。可惜也。
于乎。金刚矢直。先生之心也。海含渊蓄。先生之量也。春熙雨洽。先生之德也。鹤立凤翔。先生之仪也。自孩提时。以先公心为心。听于无声。视于无形。常和颜色待之。不悦则不已。为学也目不交睫。行必诵夜必吟。自外史小学。已至四子六经。如诵己言。谓学子辈曰读书之法。须要多读。又曰做工如时雨降。虽三四日不息。及其成大洋。则骤雨暴注然后乃得。又曰尹和靖见伊川半年。只读大学西铭看。半年之日月甚多也。大学西铭之无驻脚甚小也。其才质聪明过人几等也。用工如此。霎看霎了。学者大患。当百倍着力然后乃可。又曰读书之法。必高声大读然后外邪退听而音吐已熟。又曰日用之间。无非做工时节。又曰平生读多小圣贤书。虽或得知于圣明。治民专对之任。固知不堪。至如馆阁丝纶之责。经书讲明之职。可蹑后而观光矣。又曰经义朱子已书之。而退陶又为演解。湖上又复发明。常患今之学者好为新说。荡焉而不知返也。又曰为学之要。当以做处为准的乃可。观此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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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工夫次第。成己成物。可验而知也。是以见者悦服。闻者兴起。行路之人曰某君子人也。闾巷斗争者必曰进赐主知之。侪类曰某吾之畏友也。小者曰吾之先生也。士林曰正直磊落。当为前茅。朝廷曰熄邪说崇正学。舍某不能。此其公评也。先生之殁。祭告之文。称道之词。咸一辞推之为宗师。一世之公眼。众人之公议。岂阿其所好而云然哉。盖湖上夫子得陶山之传。龟窝先生丱角登门。得闻子贡所未闻。观于六条疏可知也。定斋先生湖上之自出也。其得于内者如此其直且正焉。而其受于外者如此其单且密焉。是以始诸卑近而推明乎天道。本之日用而贯通乎济物。一个敬字。为终始究竟法。此则自来相传之诀。而不可以言语形容也。顾容禧识陋词芜。把笔临纸。益觉作意撰录之妄耳。然鬓发星星。深惧典型之日远。无所寻逐也。略记言行。藏诸巾笥。私以寓慕云尔。
叙述[门人柳凤熙]
当高山启迪之际。金龟窝,郑立斋,南损斋三先生并峙于訚侃之列。迭为大岭之宗师。先生于三先生。受内外曾孙之脉。胚光毓精。固异乎人矣。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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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姿禀深厚。器度隽伟。幼而好学。不事狎弄。及其长也。服膺乎定翁单的之诀。立心行己以古人为期。而九死路头。判截铁之勇。万马奔中。有驻足之力。累以铢寸。积以时月。知无不周。见无不到。刚健笃实辉光而有日新者矣。其用功也。以居庭进退周旋之暇。辄兀然端坐。冷毡如冰。霜花满壁。安之若重茵暖突。未论冬夏。听鸡而卧。昧爽而兴者二十八年。自是以往。亦未尝一刻閒酬酢。一日閒出入。耐吃了许大勤苦。故平生体不见跛倚。座不贵便适。食不嗜珍腻。清晨整冠。虚明而静肃。对越方册。凝神而戒兢。望之严毅而不可狎昵。即之温和而便有薰袭。庄敬日彊。德气盎粹。迨年薄耋耄。聪明精魄。尚瞭瞭如一。虽灯深烛远之际。蝇头细字。不镜流看。夜分而不知疲。程夫子所谓盛年无减者。未知更何道也。博极载籍而会约于四子洛建之中。究极天人而辨析于蚕忽牛毛之微。始也扫荡齐气。风霜字句挟而逞。晚更敛锷韬锋。平实而典雅。用于至足之后。故丰赡而不竭。流于既溢之馀。故浑浩而不息。此先生之所以大过人者也。尝以亲命应举。未及始满。便以东冈为家计。然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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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而诚不可掩也。则臬绣交口。廊庙齐声。癸巳 恩命。出于常格之外。而世道已日趍倾否。先生之优游林下固天也。则讲道立言。发挥前烈。启牖迷涂。为饱饫专力之具。而先生以为图书易置。礼仪傅会。理气性命之原。何者非紫阳之勘破训释。而疏家笺注穿凿而支离。江西馀波立异而乱真。尚不免末流滋患。自我退陶以来。一番先辈屡加昭晰。无复馀蕴。祗当谨守遗训。玩绎深味足矣。今之掇拾口耳。好为论说者。或思索未遍而有再数长廊之弊。或别立己见而有歧路迷津之患。是皆可病也。若太极图说,玉山讲义,西铭等编。略有疑义表著。亦不自以为多。人之视一言之重若天球弘璧。凡巾箧梳洗。陵谷备患者。日更刺谒。殆言满国中。人伦日用之常则洞属承顺。蚤由知能之良。叱咜不及于犬马。跬步不忘于渊冰。而先君子义方峻整。太夫人教训严有法度。馀力慥慥。亦所以克体纯深之意。中年奄遭天崩。太夫人寿跻九耋。先生每抱薪对灶。不令家人替代。以捡簟褥温否。无时省谒。怡愉之色。和顺之辞。形于举止。及遭故。先生亦已衰癃矣。踰月守制。常如袒括。日一省墓。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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厓石径不以艰险而或废。每值丧馀。必诚必慎。哭泣周旋。哀动里闾。早起冠带。谒见祠庙。出入瞻拜。亦伸告面之义。盖所谓孝无终始而五者备矣。宗族非无亲疏之分。而附接规箴。苦心推赤。要如血之不腐水之不滞。靡然一出于仪范导率之彀。下至皂隶卑贱。无不待以恩信。曲当而详悉。皆得其欢心。宾友过从。户屦常满。不以味臭之稍殊而倦其诚意。不以趍向之鄙薄而忽其礼貌。俾各归量充心醉。独理义界分。锱铢立判。执其一个是也。虽加之以威武。缓之以情势。确乎其不可拔矣。尤以奖率兴起为己任。轻扬者勉以沈毅。傝䢇者戒以振拔。各因其材而导之。讲讨开示。一皆至诚恻怛。虽当墟墟葵麦气象委靡。而一方人士犹得知此事独大。思欲砥砺名行。以自表白于世。不幸新说横流。异学滔天。将或至载胥及溺。先生书谕乡邻。面戒新进。忧形于色。理著于辞。切切以扶回拯济为急。于乎。宗社危亡之厄。由来有渐。而以至乙未之变而极矣。民彝所同之天。按住不得。远迩纠合。不谋齐声。先生为众所推。朝野隔断。情不得暴。势不得伸。然未可谓全无其效矣。自后杜门仰屋。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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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世事。而撑腔热血。未尝一日而不沸。发于遣怀者。往往有秋色争高。已而邦昌生而宝鼎沦。先生自以为此事不容泯默但已。前后封章。槩谓国无不亡。人无不死。则邹夫子效死之训。北地王背城之辞。固为一副大义。恳恳切直。一字而一涕。在天者已无可为之势。乃复投檄。辞气激慨。足令见之者洒然变色。而噫彼迫驻呼吸之地者。侦伺万端。肆虐日极。以至文字需用之具。尽被穷搜而去。所将以再次声讨者。所将以轮布万国者。未及投示。浸浸至六七朔之久。而所谓文学士高桥亨之来诘也。反覆辨难。知其毅然莫夺。则推之以方正学之等伦。书之以大反对之题目。虽不足加损先生。而渠亦有殄灭他不得底衷。为之敬服可知矣。夫以一命之微。所构者春秋诛讨之严也。始以臣子可言之道而尽之于君父。中以利义情伪之迹而尽之于仇贼。终焉寄怀雷首。以俟归拜之日。即先生究竟地也。于乎。先生以华国之才。若使际遇昌辰。则谏院论思之职。经席师保之任。明堂礼乐之会。何地不宜。而坎壈终年。吾党倚以矜式。斯文赖以不坠。山林之幸。不为不大。柰之何撞值倾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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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叹息痛恨。冀欲效回天奠社之道。毕竟赍志莫施而歾然从上。志士仁人遭此非常之变者。或不能伸于一时。而撑扶植立之功。有辞来世。顾何以菲辞肤见。敢有云云于孰轻孰重哉。请撮其大而约之。平地之篑而成九仞之山者。进而往也。云锦之章而兼布帛之文者。华而实也。一柱之屹而抗黄河之势者。弱而刚也。孤松之挺而凌风霜之威者。贞而确也。人道之重而所在而致死者。其事一之大也。自后几年。如有太史氏作。必有所可否评商于斯言之不至阿好矣。凤熙之愚。获忝门屏。迄四十二年。见解之粗有窥班。何莫非化导之力。而每于整暇候谒之夕。出入经史。历落古今。娓娓而不少倦者。尚幸洪钟不老而蓍策可稽也。居然之顷。謦欬遽寂。安仰安仿。于乎痛哉。
叙述[门人郑渊宣]
先生天姿甚伟。才识明达。上而绍述。有正献之法导。出而抠衣。有安定之刮磨。昆玉之美而琢而愈光。荆山之材而绳而愈直。完养积习。不离乎穷理致知。践实谨独之事。验之于心。体之于身。日冠带敛膝而坐。无跛倚倦怠之时。出言无急遽放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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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正色有瞻望俨然之容。浑然如春风之薰人。表里交正。雍容中规。柔而不失于直。和而不失于毅。如精金之绝无尘埃。冰壶之炯出天然。博于文而从其要。约之礼而行之笃。先生之学。可谓宏其中而肆于外矣。洞属乎志体之奉。而事之之道。先意承顺。终身孺慕。刍豢乎圣贤之书而读之之要。先理密察。至老不撤。理义之发于辞而浃洽于骨髓。性情之辨之明而贯彻于胸中。大畜之识而撝谦若无有乎己。潜渊之德而名位自日著于外。是以远迩学者执经听受于前。各因其才而教之。必以曾传之诚正为本源。久近文字寿传勘校之来。详举其迹而述之。不以寒门而未尽其情实。其于阐幽奖劝之意庶几矣。每于和煦良辰。命冠童或携酒点韵而往东山之侧。畅叙啸咏以疏瀹其精神。且营筑精舍于其地。为岁寒藏修之计而竟未就。为记以仿古诗成之意。尝有先天下之忧意。陈经济于对策矣。及国有乙未之变。为诸士所推。出管军旅。旋不违 朝令而止。得丧盖运然也。于先生大义。复有何关焉。或者以为连城之璧。有瑕则过矣。陈仓之无功。非武侯之不赡军旅也。其于运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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哉。庚戌之沈陆也。为檄投日。如大明摄政王报清九玉书。鲁仲运射燕斥秦之义。而土宇各据之说。莫非丹衷所沥也。世之妄疑于先生者。重亦误矣。盖质诸古人而后为无愧也。岂世之浅见者所可窥测哉。退陶先生倡道东方。所言无非洛闽之馀诀。而杏坛古阴。世不坠的传门路矣。今先生没而乔岳之望无地矣。庶有天运之将复。而能有复明斯道者乎。朱夫子有言曰不用某许多工夫。亦看某之不出。今渊宣以谓后之学者。不用先生工夫。亦不识先生之学为何地位云尔。
叙述[门人洪膺善]
谨按 纯庙乙酉九月一日。先生以降。聪颖绝人。受读辄知小学节目。出语率多巨人步趣。时诸先辈奇爱而论其世曰龟窝先生之曾孙。立斋郑先生之外曾孙。家德之美。气脉之传。实有自矣。七岁长老倚月窗命赋桑叶。即应之曰映壁如马足。满座吃吃不容口。十岁能著作。操笔立就。往往有惊人语。甫舞勺。专门寻数。以夙兴夜寐。温故知新。为八字符。十五聘同枢李公之门。在道微诵尚书一部。李公不以常婿畜之。尝见大山先生文集。尊慕若亲承面命。人盛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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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渊源。自有屋乌之爱矣。且旬月之工。不须全废。以亲命挚谒定斋柳先生。闻天人性命之旨。讲质问辨。为拜门录。先生书展拓二字与之。期许之深如此。丙寅丁外艰。哀毁踰节。而晨夕之暇。不废读礼。服阕遭戊辛撤院之令。将为复请之举。先生亦赴。未及奉函而归。遂决意潜靖。以朱子书为日用裘褐。是先生践履处也。先是道臣以崇正学辟邪说之意。承命礼聘。先生谢不起。 朝廷交口特荐。始除金吾衔。继之有直讲司艺之拟而议遂寝。日摭家礼退陶说及湖门往复礼讼文字。裒为丧祭辑略一册。常诲诸生曰吾少也持论颇竣。而思欲调停者久。当反身用力。去短集长。庶几不堕一边耳。盖先生晚来定论。只是却醇如也。乙未之变。胡忍言哉。先生仗义而起。当路以王师驱之。雪涕乃归。杜门息影。以奖进后学为己任。至若大易消长之理。太极动静之妙。性情之未发已发。理气之浑沦分开等说。无不条辨缕析。开示之瞭如指掌焉。时复斋姜公楗已谢世矣。虎溪讲会之后。与西山金公兴洛迭为宾主。陶院缛礼。与石湖柳公道性议定节目。乙巳胁约成。先生草疏数百言。拟上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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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果。尝梦陶靖节授以一册子。觉而异之。因吟一绝一律。第三联以退溪先生陶山诗有乐考槃之语。盖千古遇感若朝暮焉。至合邦之日。先生乃檄告统监。所谓日学士高桥亨者曰老师其方正学之类乎。是岁壬子。先生易箦。春秋八十八。呜呼。先生仁孝恭俭之性。而养之以弘毅正直。聪慧远之器。而载之以文学义理。嵬嵬乎不见运动。如泰山乔岳。浩浩乎莫测涯涘。如长江大海。以之而发诸言论。打透乎义利之关。以之而出为文章。贯澈乎性理之源。家庭之准的。于有光矣。膺善只见伊川之面。遽当梁木之痛。追赴襄树之期。典型永閟。警咳莫凭。姑记耳目所逮。以为寓慕之资。
叙述[门人郑昌朝]
道之在天下。如水之在地中。修之则存。掘之则见。其理一也。惟我退陶夫子上承洛闵之绪。倡明正学。尔来四百岁之久矣。嫡嫡相受。不绝如线。大山先生得其传而任继开之功。龟窝先生丱角登门。以其所学。用之于国。有光于斯文大矣。海东阙里之称。全岭宗师之言撤九重。而曰俞于讣闻之后。盖天下之公言也。岂非俟百世而不惑者欤。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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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是家。其家学之传。有自来矣。定斋先生又当世之宗匠也。先生负笈往从。得展拓密付之旨。是以其学也。小学为基本。大学作间架。探索语孟而填补之。咀嚼五经而主宰焉。自十岁以后。达夜穷曛。咿唔不掇。出入饮食。起居言笑。皆从敬字上做出。而至易箦前未尝忘。至如中庸极致之书也。剧读深思。为终身用之之符。而曰义理渊深。文章浩博。与易传相为表里。非程子难以表章。非朱子难以章句。可谓千古一辙矣。又曰太极图。乃一生用力者。而愈看愈有疑。其造化之妙。何可以易言哉。又曰文章乃天生腔子。不可着意。然若不读左马韩柳之书。为文无精采矣。又曰朱夫子书如地负海涵。难得要领。然后生所学。当以此为柯则。岂可别求新说。以为好奇之弊哉。其一生动静云为。大氐在平常而已。处家甚严。而一从和缓上做去。事亲无犯。而一从爱悦中过了。闻人善言。言下即服。见人善行。行若未及。不立异于世而寸铁自持。不苟合于人而脊梁分明。虽闾儓鄙贱之人。咸一辞称之曰君子人也。终日端坐。如泥塑禅定。而有请益者。谆谆面谕。若庖丁之解牛。饮酒微醺风流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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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生于其庭。讲明者仁义也。服袭者礼乐也。是以践履不越乎规矩。问学自至乎平实。闻者悦服。见者心醉。无贤愚贵贱。咸得以知之。则岂非好学笃行之君子欤。昌朝晚生遐陬。一再登门。虽未蒙薰陶之力。而得于见闻之间者有之矣。今于梁摧之后。略记一二。以副报佛之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