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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庵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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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庵先生文集卷之三十一
 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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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吏曹判书忠庄公大田李先生行状
   本贯庆尚道永川郡。
    曾祖洽经德斋生。追封版图判书。妣尹氏永川郡人。
    祖释之号南谷。文科宝文阁大提学。至版图判书。妣贞夫人李氏延安郡人。
    父玄实本朝修义副尉忠佐侍卫司领副司直。妣令人张氏玉山县人。
先生讳甫钦字敬夫姓李氏。其贯永川者。以高丽神虎卫大将军大荣受封永阳故。五传至南谷公。见丽社将覆。避地龙仁别业。与杜门洞诸贤并称。至司直公。与三兄献纳公安柔始还永川。卜居于鸣山里大田村半月峰下。盖一郡山水佳处也。按丁丑录。先生临刑。年已六十云。则其生似在洪武丁丑。而年月日并无传。先生幼有志节。好读书。时柳泰斋方善谪居是乡。先生即往从之。受诗书经传。服习不懈。因读书于公山圆明寺。数年不出山门。文词骤进。同门之士如徐居正,康孝文诸公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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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以为不及。泰斋以诗赠之曰拟向山僧话别离。云浮寺里独来归。初心正欲趋相见。柰此幽溪隔翠微。性又质俭。佔𠌫斋尝称其衣弊缊不耻也。宣德己酉擢文科第五。先生素有文章令望。即选 集贤殿博士。与成忠文三问,朴忠正彭年,河忠烈纬地,柳忠景诚源,李忠简垲诸公。共修历代通鉴。一时荣之。泰斋以诗贺之曰集贤高阁近蓬莱。博士清班亦伟哉。入奉 经筵陈说学。校雠天禄骋雄才。壬戌直成均馆主簿。与朝中诸贤。和匪懈堂潇湘八景诗。其诗曰谁道江南绵万里。森罗八景忽移斯。龙跳凤翥宋皇笔。玉佩琼琚丽代诗。烟寺渔村云暗淡。江天秋月雁参差。归帆更想潇湘趣。孰与东韩汉水湄。盖八景诗者。匪懈堂尝得宋宁宗皇帝宸翰。拓其诗画其图。妆之为卷。又取丽代之名诗数篇。以附其后。又使当世之能诗者。赋而歌之。自节斋金公宗瑞,承旨柳公义孙以下凡十八人。先生亦与焉。华人翁正春书其卷首曰海宇奇观云。冬以书状官赴京。及还至辽阳。闻泰斋讣。为位哭之。后其子允庚裒集先稿。将谋绣梓。先生竭力周旋。以致其事一之诚。景泰乙亥 光庙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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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先生遂退居于家。常慷慨不乐。至或废寝食。一日就冶隐吉先生墓。为文以祭之。其略曰周武受命。夷齐采薇于首阳。汉光中兴。子陵垂钓于富春。尚巢许之高风。鄙王魏之达权云云。丙子正月 上王出居锦城大君瑜家。承旨成三问等六臣谋复 上王。事觉而死。 上王逊于宁越。锦城君安置于顺兴。丁丑先生 除顺兴府使。先生每潜踰僻峡。候问于越中。见锦城辄相对垂涕。因与许心。大君以珊瑚缨子赠之。盖取其赤心不渝之意也。先生曰顺兴兵卒不小。南中义士亦多潜结者。不若拥 上王传檄直入。事之成不成天也。遂辟左右。把笔草檄。其略曰一抔之土未乾。六尺之孤安在。又曰挟天子以令诸侯。畴敢不从。将发兵而踰岭。有官奴窃取檄文。奔走上京。为上变计。基川县监闻其然。疾逐夺之。先入上变。于是锦城移系安东寻 赐死。先生杖流博川。仍 命在处斩之。收孥革邑。即赴任之岁冬十月也。先生临刑。神色阳阳如平日。弟副使公甫款收瘗于鸣山里丹厓负丑之原。司直公墓下。邑人名之曰节洞。 肃庙九年癸亥。因邑人疏请 命复邑。后十五年戊寅。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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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宗位号。甲申观察使朴权因士林齐吁。俾置先生墓田。郡守吕必宽修治坟墓。立碣以表。置守冢三户。本里士林岁行一祭。己亥顺兴府使李命熙就锦城遗墟筑三坛。祭大君于上。先生于右。死事人士于左。令邑人每寒食设祭。 英庙戊午。因锦城后孙李震秀上言。特 命复锦城旧封。 赐谥贞悯。 赠先生爵吏曹判书。辛酉观察使沈圣希巡到顺兴。改筑神坛。立碑其上曰成仁神坛。癸亥郡守尹凤五访先生遗躅。立碑于大田遗墟。乙未绣使柳义养 启请 赐谥。事寝不报。 正庙辛亥。 上抄出 庄陵节义卓绝者三十二人。特 命设坛配食于红箭门外。先生即其一也。其亲制致侑文。列书某官某某。而先生则曰赠吏曹判书行顺兴府使忠庄公李甫钦云云。盖先生之 赐谥忠庄。以 特旨书下者也。左相蔡济恭以无谥法八字。请开座议注。 传曰开座有弊。勿书注脚。今日内安宝。于是先生谥诰贞夫人崔氏赠帖。同日并下。乃延谥于松谷书院。夫人 赠帖藏于傍裔春培家。庚申京外儒生金钟真等疏请先生及六臣中五忠存祀议。大臣以久远事不行。 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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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戊申。先生之后孙正汉,基汉等辇路上言曰。矣等之十四世祖顺兴府使臣甫钦。即 端庙朝忠臣也。 端庙逊位之际。与锦城大君瑜同时殉节。事之颠末。备载于 庄陵志与国乘。矣身十三世祖旰仁以祸家馀生。亡命流落。转转图生于岭海幽峡之间。殆同编户者数百年矣。 肃庙朝追崇 端庙之后。 英庙朝特垂旷绝之恩。 赠职吏判。 赐谥忠庄。兼有录用子孙之 命。矣身等蛰伏岭外。谁知矣等为忠庄后裔而上达录用也哉。以故 赠职教旨。命藏于清安锦城大君书院。 赐谥教旨命藏于永川松谷书院。以先祖臣言之则有子孙而空归于无后。以矣身等言之则有先祖而自致于失系。覆载间至冤。孰大于是。 英庙以后百馀年之间。或呈营邑。或诉春曹。于京于乡。奔走道路。前安东府使臣李经在题辞内。帐籍昭然。宁有他可论之理。道臣洪钟英题辞内。安东题音。足为凭据云云。今若归之辽远。则先祖不泯之忠。终为泉壤之冤魂。矣身等无状之罪。难逃于天地之间。伏乞天地父母。特推 英庙朝遗意。矣先祖 赠职 赐谥教旨。令该道俾即出给之地。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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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血祝。刑曹关辞曰居昌幼学臣李正汉,基汉为其先祖甫钦 赠职教旨 赐谥教旨推寻事也。果若冤辞。不无称冤。令该道即为出给何如。右承旨臣金英淳次知启 依允事。判付内辞意。奉审施行。到关即时知委清安县。上项 赠职教旨即速出给。正汉等即往两院。祇奉前后 赠帖。藏于本家。呜呼悕矣。忠烈存祀之请。既郑重于儒疏。裔孙鸣冤之章。又上彻于 宸听。还奉 诰帖。更存祀享。则先生烈烈之灵。安知不悦豫于陟降之际耶。窃伏念先生之精忠大节。炳如日月。 列圣褒奖之典。极其盛矣。后贤撰述之篇。亦已备矣。宜若无待于叙次为状。而乃其后孙广春。以是责不佞。则不佞非其人。年且耄及。盖辞之再三而不获命。遂以遗事为按。本传为断。撮其槩而第录如右。以寓高山景行之忱云尔。谨状。
崇政大夫行议政府左参赞兼兵曹判书知 经筵义禁府春秋馆成均馆事弘文馆大提学艺文馆大提学世弟傅知实录事丫溪金公行状
国家辛壬之际。党议朋兴。抗直守义之臣。相继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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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之。故左参赞丫溪金公亦其一也。 英庙至神圣。如日月之明。无幽不烛。而公独抱覆盆之冤。阅数百岁而沉郁。天意岂徒然哉。逮至 今圣嗣服。克体 英考之心。涣霈大降。枯草复荣。既已洗公冤籍。又 命复公官爵。戊申七月。直阁臣朴叙阳奉恩帖来。到乃于十月某甲。焫黄如礼。 宠光重新。于乎休哉。于是而公之心与事。 景庙鱼水之契。可得以言矣。按公讳一镜字人鉴。丫溪其号也。金氏系光州。新罗王子兴光其受封之祖也。在丽朝代有平章。入 我朝有左议政国光。以忠勋著。其九世祖也。曾祖讳棨敦宁校尉 赠吏曹参判。祖讳益廉府使 赠吏曹判书两馆大提学。考讳吕重左赞成。妣安东权氏。判书堣之女。生考讳夏重吏曹判书。妣骊兴闵氏。佐郎洺之女也。 显庙壬申。公生于京第。幼禀性刚毅。才艺俊逸。颇有出群之像。 肃庙丁卯。俱中生员进士。己卯遂释褐魁重试。戊子 除司谏院正言。连 除司宪府掌令执义。寻迁司谏院司谏兼侍讲院辅德。己丑 除弘文馆校理修撰。俄升通政 除承政院同副承旨。又未几升嘉善。 景庙辛丑。 除龙骧卫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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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直。率同僚李真儒,朴弼梦等应 旨上疏。其大槩曰窃附春秋讨贼之义。悉陈四凶无君之罪。以应求言之明旨。冀挥乾断。快施典刑。以答天谴。以泄舆愤云云。政院启曰金一镜等凭藉求言之明旨。投进一疏。满纸张皇。罔非不忍闻不忍言之凶言。槩其旨意凶悖。不但在于戕害四大臣也。噫嘻此等阴凶奸慝之说。当退斥之不暇。而圣上亦宜观览。严加痛斥。故不得不捧入。 传曰金一镜疏即为捧入。是日初更。批曰应 旨进言。予甚嘉纳。而侵斥大臣。殊欠和平矣。夜二更下备忘记曰金一镜之疏。皆是忧时进言。而喉司沮撞徂遏。敢进启辞。窥见予之浅深。极为无严。参启承旨并罢职。三司诸臣并门外出送。迁公为承文院副提调。又迁弘文馆直提学。壬寅擢拜吏曹参判兼成均馆大司成。连拜弘文馆大提学艺文馆大提学。公上疏辞职。其略曰臣待罪金吾。李弘述狱延拖累月。臣实慨然。陆玄构杀之状。端绪毕露。其间辞连者。白姓一汉三变其名。情涉可疑。睦虎龙上变之夕。脱枷越狱。间家乃捕。臣固知渠凶狞。闻臣严法。怨怼次骨。忽举臣姓名。勒加以人臣所不忍闻之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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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噫逆贼被告而不讼本事。诬辱狱官。古今狱情之所未闻也云云。四月制进讨逆颁告文。其略曰内屋戚联。伺动静而成衅。中权奴使擅生杀而生威。一札更图于重震。迟速数探世相。三木必出于外阃。操纵辄要晚成。倘或遂宫城之陈兵。抑何免禁庭之蹀血。上下千馀言。辞气森严。义理明正。足以有辞于天下矣。天意契合。眷倚益重。特升资宪。拜兵曹判书。既而擢崇政阶。除判义禁府事兼 世弟傅。公又上疏辞。其略曰臣赋性刚偏。不能调适物情。受恩过隆。自致挑起众怒。一室干戈。先寻于臣。国计民忧。几乎相忘。臣知识昏迷。不及古人。亦何尝喜愠于仕止也。抑臣在金吾则逆竖药毙。不能照检而戢茹。处书云则太阳薄蚀。不能占验而预禀。至于岛棘解脱于疏决之际而致有嫌端。不敢容喙。执法之论。前后森严云云。 批曰疏辞恳至。宜加猛省。又拜判中枢府事兼守御使。又上疏辞。其略曰臣忝在将任。所遭罔极。危怖震怵。百倍他人。有不可凭恃宠灵。便则归家。浃旬留住于胥命之所矣。又于 筵中德音荐颁。臣不敢一向违拒。撤还私次。而且悚且惧。寝惊梦愕。思之骨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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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之体粟云云。癸卯进拜议政府右参赞。又上疏辞。因乞归田。旋又移拜左参赞知实录事。甲辰 英庙御极。时事一变。幼学李义渊以公讨逆教文中宫城陈兵禁庭蹀血一转语。构成罪案。萋斐成锦。罔有纪极。公上疏自明曰臣间者得见凶人义渊之疏。党凶逆诬先王。侮辱之说悖妄之辞。殆有不忍染口者。噫辱及先王曾不惮。如臣之微固无足论。而伏闻玉堂之臣。略有陈㬥。臣亦不得含糊而已。宫城陈兵。盖逆案有宫城扈卫。非其党类尽杀之语。将欲形容其事。禁庭蹀血。唐昭宗纪司马光历叙李训郑注时事。涉血禁廷一句。依俙忆得涉涂二字。认涂为庭。呼涉为蹀。教文所谓倘或遂宫城之陈兵。抑何免禁庭之蹀血。特因文而写事也。噫汉文帝纪新蹀血宗师。师古注谓履涉则涉蹀二字通用。纲目论汉武帝时事。有曰巫蛊难作。蹀血宗师。又蹀血阏氏。又龙庭蹀血。又都门蹀血。不过血流可践之谓也。臣亦以过去文字。对俪于宫城陈兵。作引谕而行用。况以古文断章取义。亦自有焉。真果推觅一二字来历去处。以为陷人之资斧。古今操觚之士。岂有复漏于密网者乎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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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威未霁。群壬交构。乃于十二月初八日。 上设亲鞠。多端发问。对曰自视青天白日。又曰 殡殿不远。惟愿速死归侍。竟以极律论之。伯氏镇岑公龙镜归葬邑后。未久失传。今设坛于醴泉信银里负兑之原云。呜呼。公有强刚不屈之操。有正直难夺之志。有经纶庶务之才器。有黼黻皇猷之文章。遭际 明陵。相得益章。宠之以簪笔之任。授之以喉舌之职。因命昵侍离筵。礼遇便蕃。隐然有付畀后嗣之意。故 景庙初元。朝除暮迁。始则以兵权委任。旋又以文衡倚重。无言不听。无计不行。有若太甲之于阿衡。桓公之于仲父。则公之所以尽忠竭论。不避艰险。即为人臣者职分之所当为耳。此辛丑上疏之所不容已者。而末后祸胎之萌。专在于此矣。至如教文一句语。不过构陷之把柄。而当日供对援證之说。昭如日星。 大圣人不必抉摘文句之教。自是关石之典则彼龂龂者之始终甘心。抑独何哉。且夫赵文贞泰耇,柳忠靖凤辉,崔文简锡恒,李文忠光佐四大臣。皆与公一体之人也。 先王之恩遇也同。当日之秉执也同。后日之被祸也同。而往者复爵节惠之典。均沾于四臣。而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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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及于公者。其故可知也。虽然四臣之冤既雪。则公之冤亦雪矣。四臣之义既伸。则公之义亦伸矣。今又恩霈普洽。与四臣同归。则何必以先后迟速为恨哉。盖尝论之。天者义理之原也。天不变则义理亦不变。义理苟不变。则百世之下秉史笔者。必有所权衡于其间矣。公配全州李氏。佥枢鸣夏女。生一男允兴文正言。祸作远窜。一女赵明佐。后配庆州李氏世荩女。有三男皆幼。分窜绝岛。允兴子相麟,相鹤。相麟男箕舜。箕舜男在均,在贞。在均男象铉,昌铉。象铉男永福。永福嗣男道洙。昌铉男永富,永贵,永寿。永富男桢洙。永贵男道洙入承宗祀。迪洙,述洙,达洙。永寿男义洙,智洙,源洙。呜呼。大祸之馀。文籍荡然。 两朝褒谕之恩纶。章奏启沃之迹。并阙佚而无传。甲辰就祸颠末。亦互出而莫之详。是又重可悲也。日公之后孙达洙道洙。以其辛壬录断烂文字。来请叙次之役。顾不佞素昧于 国史。重以耄昏忒甚。再三固辞而其言愈戚。有令人感涕者。玆于负席之暇。略考其槩而第录如右。以塞慈孙之请。且俟当世之秉管者。
晴晖堂先生李公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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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讳承字善述。晴晖其号也。姓李氏。系璿源。孝宁大君靖孝公讳补之六世孙也。是生谊成君讳寀谥胡敏。是生西林都正讳怟。于先生为高祖也。曾祖曰贞孙森溪副正。祖曰涑咸兴判官。考曰希云 赠户曹参议。妣洪州李氏。县监洁女。南阳洪氏。进士良范女。星州李氏。参奉天瑞女。俱不育。取从父弟思云子子之。即先生也。本生妣延日郑氏生员䃢女。以 嘉靖十一年壬子正月某日。举公于仁同外第。生而有异质。神采爽朗。器宇峻整。隐隐有食牛气。长老以远大期之。甫四五岁。荐遭生养内艰。晨夕哀号。无异成人。爱好书册。不欲暂舍。闻人读书。欣然若有契。八岁始受学。耽读不已。词艺日就。在父母侧。惟指使是听。不作閒漫游戏。其有不安节则食不饱寝不寐。常洞洞如也。先公尝以剧患弥留。公出外澡沐。拜祝于天。既而又患疔𤺄。手背腐伤。公躬自吮之得良已。及遭大故。哀毁几不支。庐于墓下。三年不懈。时母夫人李氏在堂。先生于馈奠之暇。晨夕返省。不以风雪或废。必柔色而温之。克致其慰悦。一日有强盗数十突入生庭。祸迫先公。先生以身蔽之。恳乞自代。贼义而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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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其笃于爱亲皆此类也。既冠游于贰室。外舅承宣李公景明嘉其志行。不以常婿畜。举经籍数千卷以授之。其期倚之重如此。年十九。谒退陶先生于溪上。因留讲质。终日不违。先生喜曰异日斯文之绪。赖子不坠矣。时两冈先生出于同乡。闻公行谊。倾心相与。托为忘年之契。往复切磋。无时月间。又尝往拜曹南冥先生。冥翁亦奖诩不浅。一时英贤之士。莫不推之为君子人也。自是谢绝公车。益自淬励。读书则以心近性理之书为主本。行己则以朱退两贤之训为模范。平居昧爽而起。深衣大带。拜于家庙。退省慈闱。跬步不敢懈。净室危坐。日以讲究为事。其于声色货利。益泊然也。所居新塘上。构得数架。扁之曰晴晖堂。盖取外先祖陶隐先生之退隐遗号。而重新之。以寓其追感之怀。日与两冈及意中诸贤。讲道论学于其中。或究其天命精微之奥。或讨其日用彝伦之常。往往见得前人之所未发。寒冈叹曰某也实吾之畏友也。先生衿怀洒落。雅有山水癖。又于伽川之上立岩胜处。移筑精舍。与金东冈,朴雪峰,李泽堂诸先生共结幽栖之约。又与郑寒冈,李玉山作南乡之游。赏莲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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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林。泛舟于洛江。分韵述怀。又北入清凉。谒陶山尚德之庙。登映湖楼。观山川文物之胜。旬月而返。其风流之萧爽又如此也。尝曰读书所以学道也。徒事口耳而无心得之实。虽读得万卷何益哉。真西山曰欲为圣贤之事。必祛世俗之欲。朱子曰迁善如风之速。改过如䨓之猛。此等语尽学者终身服膺处也。壬午丁生考丧。哀敬备至。营葬于距家数舍之外。而道路艰险。公刱造方舆。以便运用。而徒步随之。泣血居庐。沈沈成疾。日臻弥留。松庵金公沔平日心交也。屡以终孝之道。慰勉不已。尝与寒冈纂抄家礼。著为冠昏二仪。以正时俗之袭谬。又述家训以贻诸子。皆忠孝敦睦之要语也。先生以宗室之亲。情义自别。每遇 国讳。不御酒肉。有大丧则辄以布网麻带终制。虽在山野而伤时忧国之心。常耿耿也。壬辰岛夷猝发。 大驾西巡。公泣告母夫人曰国事至此。义不可以坐视也。遂倾财募军。倡起义旅。与松庵金公誓死前进。击破金山星州之贼。至茂溪为贼酋所迫。诸军面无人色。先生从容谓诸将曰吾辈为人臣子。当一死而报国。苟图生活。吾所耻也。金公叹曰今日益见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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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石肠也。时鹤峰金先生以观察来临。即为开录状启。苟非忠义之积于中而能如是乎。甲午五月丁母夫人李氏忧。殓葬如礼。不以乱离而有未尽之憾。自苫块以来。蚤夜哀遑。不暇于门外。而惟有向国一念。炳然如丹。遂广募家僮。尽倾家业。峙糗粮缮器械。纳之龙起山城。以为阴雨之备。至丁酉岛寇再猘。城邑荡然。牧使李守一,兵使郑起龙皆藉此而赡用。时梧里李相国元翼闻而嘉之。将欲褒启未果。而适有郎官还朝者。具由陈达。 上曰此必昔年柳成龙为予言之人也。盖西厓柳先生尝于乱前。以公之学行屡启榻前。 圣上犹记之。故有此教也。先生恸丑类之益肆。慨宿愿之未就。戊戌三月。率军勇赴。至清州之旅舍。竟以劳瘁成疾。是月十九日易箦。享年四十七。临终戒诸子曰吾平生志在殉国。而前既遭故。今又至此。天也柰何。后世子孙如有文武之发身者。尽忠报国。勿以名利为心也。又曰国乱未平。安得葬我于先垄乎。殡于道傍。以观岛丑之衄也。即此而其忠肠之结轖。尤可以见矣。翊年二月。始奉榇而还葬于新塘村后粉吐洞负壬之原。从先兆也。 肃庙初元。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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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士疏吁。 赠先生爵掌苑署别提。又以舆论揭虔于新溪之院。是奚足为报佛之尘刹哉。呜呼。先生袭 睿圣之遗绪。禀清明之异姿。知能夙著。坯朴浑成。自为儿戏嬉。不出于羿彀之外。而及登师门。服事专专。日闻子贡之所未闻。而步亦步趋亦趋。人皆以朱门之伯丰拟之。又与两冈先生。同心也同道也。进退资益。时月刮磨。俛焉孳孳。不知年数之不足。战兢自持。而尤谨于幽独隐微之际。则其居敬之密也。精粗不遗而必察于毫发锱铢之间。则其析理之明也。其事亲也滫瀡定省。一出于诚意。其接人也亲疏远近。各得其欢心。处闺门则相敬如宾。教子弟则必以义方。以为温裕也而未尝不严整。以为泛博也而未尝不谨约。使夫子而在则鲁无君子斯焉取斯之叹。未必专在于子贱矣。至若挺身赴乱。但知有国而不知有其身。则之义之忠。可谓轩天地炳日月。而抑莫非学问中一事也。是以寒冈先生志其墓曰早从师友。闻有义理之学。好古谨礼。出乎其性。人莫能挠也。梧里相公诔其行曰公之道学。千载真儒。公之忠孝。百世标准。是皆一时先辈知德之评。而无庸赘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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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殁。 朝廷始有擢用之命。惜乎其未及。然昔颜闵氏未尝仕而自为四科之首。今之论公者。何独不然哉。配固城李氏。承旨景明女。襄宪公原之后也。有淑德。后公殁。葬祔公墓。生四男曰堉曰埱曰壆曰坰。俱登两冈门。世称四贤。女郑锤。内外孙曾凡百馀人。不尽录。日公之后孙汉仪甫。越三百里持遗状而来。嘱余叙次之。顾不佞以眇然后生。何敢泚笔于先生状德之文。自犯僭妄之罪哉。盖辞之再三而其请愈勤。遂不揆耄荒。乃于负席之暇。件记如右。倘世之秉笔者。有所采择则幸矣。谨状。
健元陵参奉虎溪先生申公行状
先生讳适道字士立号虎溪姓申氏。其先鹅洲人也。胜国时有版图判书讳允濡。以清直著。生讳祐按廉使。庐墓三年。有双竹之异。事闻旌闾。至三世有讳俊桢教授。于公高祖也。曾祖曰寿除寝郎不就。祖曰元禄号悔堂。游退陶慎斋两先生门。得闻渊源之学。亦以孝行旌门。赠户曹参议。享藏待书院。考讳仡号城隐。有士林硕望。赠左承旨。妣顺天朴氏副尉伦女。参判安命玄孙也。万历甲戌十二月某日。公生于义城县陶岩里第。禀质粹美。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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聪颖。自幼妙时。已能触事物而晓悟者众也。及长就学于寒冈郑先生。密切听受。所见日富。既而登旅轩张先生之门。难疑讲质。屡蒙奖诩。乙巳捷乡解。西厓柳先生见其券叹曰义理条畅。匪俗儒可及也。愚伏郑先生亦曰申某见识端的。足为吾党矜式也。丙午与季弟懒斋公悦道俱升上庠。声誉藉甚。甲寅荐遭内外艰。哀毁几不支。殡葬仪节必禀于旅轩先生而行之。俾无遗憾。既葬因庐于墓。以终三年。庚寅贼臣郑造以道伯题名院案。公即董率诸生削去之曰蔑伦乱贼。何可暂齿于儒林之列乎。闻者无不洒然变色易容者。丁卯闻金虏东抢。公奋然曰 銮驭蒙尘。王事孔棘。此非为人臣子草间苟活之时也。与远迩同志。纠义旅募义粮。星夜驰进而贼已退矣。因诣 阙陈疏。缕缕数千言。 仁庙优批答之。特 除祥云道察访。道于兵燹屡经之馀。公私赤立。公至则拊摩凋瘵。如恐不及。于是邮民深感再苏之惠。至立碑去思云。壬申 拜齐陵参奉。寻又 拜健元陵参奉。皆一肃而退。丙子金人再猘。公不胜愤惋。招集人士之有智勇者。为出万死直前之计。而旋闻双岭已陷。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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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乃定。即驰赴行在。洒泣封章。极言其卖国之罪。与清阴金公尚宪,桐溪郑公蕴,龙洲赵公絅相对恸哭。因呼一绝曰斥和认是堂堂事。胡尔讲和相反之。寔出怯夷抒祸耳。倒悬贾喻先符之。既归又吟一绝曰误被天恩重。还惭臣分疏。故园春已晚。何用更蹰躇。洛中士为之传诵。时李相景奭尝于劄对。特奏曰申某真国家忠良之臣也。当有拔例之典。 上允之。公叹曰天地闭矣。冠屦倒矣。此岂白首进取之日乎。自是无复当世之念。置数架茅屋于鹤山薇谷。扁其轩曰采薇。杜门端坐。日读春秋。以寓其悲惋之意。时人称之曰韶州林壑。独有大明日月云。癸卯七月一日。以疾考终于寝。享年九十。是岁十二月某日。葬于安平面鹰峰向震之原。会者数百人。配坡平尹氏。佥正淳之女。参判希曾之孙。配德无违。先公而殁。葬于鸡岘。后迁合封。生四男。㙫将仕郎,均宣教郎,埰进士,坫宣教郎。女适士人金尚珏,县监郑复亨。㙫嗣子庆锡。均二子庆锡为㙫后,尔锡。埰二子禹锡,文锡。坫二子昌锡,玄锡。金子某某。郑子某某。内外孙曾总五十馀人。呜呼。公以聪明特异之才。袭家世相承之学。忠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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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基本。敬义为节度。俛焉孜孜。常有不得不措之意。及登师门。益留意于讲明旨诀。取庸学二书。逐章揭图。以为学者之指南。日与晚𤕻懒斋二弟。埙唱篪和。相对怡悦。又与李苍石,郑桐溪,赵龙洲,全沙西,金鹤沙,柳修岩诸先生。托为道义交。岁晏莫逆也。尝爱冰溪水石。与一乡同志。移设长川院宇。以为藏修之所。惓惓以兴学校育英材为务。盖其规模节目。一出于悔堂先生所制也。事亲极其孝。友弟极其乐。笃于彝伦如此。故其移君也亦然。当强圉柔兆之变。拥强兵坐而观者相环也。公以一介国子生。手无尺寸之兵。而奋然先倡。视死地如骛。而时运已去。国论遂定。虽不得效笞强夷系单于之功。而前后封章。触犯无讳。使当日误国之臣。一见足以破胆。则其所以伸大义于天下。激彝衷于万世者。果何如也。是其忠义之节。敌忾之勇。有非猝乍间徒然袭取者。而莫非从平日学问中出来。则于是而悔堂家学之懿。寒旅化导之正。自有不可诬者矣。于乎伟哉。且先生之大节。久而不泯。乡邦人士建祠而尸祝之。至 今上丁卯。因直指褒启。特 赠先生爵吏曹参议。岂非所谓一时之屈而万世之伸者耶。道和以邻乡晚生。窃尝闻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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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而慨然有执鞭之愿久矣。日公之裔孙相夏等。以公之第三子忍斋公所撰遗事。属道和叙次之。盖辞之再三而其请愈勤。有不得终辞者。乃于吟病之暇。取遗事略加檃括。并叙其所感如此。
仙山吴公行状
南岳李先生讲道东海上。大振儒铎。一时鼓箧之士。蔚然趋趋。有成德达财之称焉。仙山处士吴公亦其一也。公讳三聘字殷卿。仙山其号也。吴氏之先出咸阳。高丽咸阳府院君光辉其鼻祖也。至 本朝有讳仲元吏曹判书。有讳俨大司宪。始南下居安东之临河县。以风节闻。至曾孙校尉讳滭。又移居英阳。高祖曰敏寿参奉。曾祖曰克成侍读。壬辰讨贼录勋。号问月堂享明皋。祖曰潝号龙溪。以崇祯节义荐户曹佐郎。考曰以远号遁窝。值丙乱不仕。妣真城李氏弘德女。有妇德。 宁陵癸巳二月某日公生。才性颖悟。不烦教督。九岁受小学。过目成诵。又能领解文义。问曰此书岂非为人之样子乎。闻者异之。一日出游川上。先公命属句。辄应口对曰锦绣生水面。莓苔老岩头。先公改水为波。改岩为石而心甚奇爱。倚为门户之望。庚戌遭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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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忧。哀毁踰制。常恤恤如也。既服阕。聘于权公自乐堂守经之门。时权公以文行重一世。公往来昵侍。得闻为学之要。凡有书籍可观者。皆手抄而传习。有不得弗措之意。母夫人又以孤子失学。尝致戒焉。公一意遵承。勉勉不懈。非疾病则未尝废也。丙辰往拜葛庵先生。受大学中庸及或问等书。讲质疑义。应对精详。先生叹曰吴君见识非流辈所及也。因贻诗若书。屡加奖勉。同席诸公一见倾倒。皆乐与之交焉。傍治举业。屡捷于乡解。而竟不利于有司。公曰此命也。与其规规于得失之场。不若从吾所好。遂晦迹于玉仙台。为卒岁优游之计。而扁其室曰仙山。因作诗而寓感。其诗曰名场误落与时违。晚暮回头始觉非。点检身心无一得。柰何依旧小人归。又赋幽居韵一篇以叙其志。瓶窝李公衡祥和之曰何事碧山隐。自藏黼黻才。垂柳陶翁宅。投竿严氏台。盖惜其不遇也。自是静处林园。日以玩讨为事。自四子三经。至洛建群书。口诵心惟。往往有独得处。远近请业者户屦常满。而随材劝诲。循循有序。颇有作兴之渐矣。又笃于彝伦。常以未得卒养先公。为终身恸。择地迁兆。以伸其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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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母夫人晨夕侍侧。甘旨无阙。及遭故哀哀孺子哭。绝而复苏。必躬执馈奠。不使子弟代之。远地姊妹有寡居者。皆邀置一室。务尽慰悦之道。并收其子女无依者。抚养成就。无间于所生。与从兄青岩公三省友谊益挚。有事相议。有疑相质。与之为天伦知己。又与群从约会于三龟亭。慨然叹曰吾王考当日盘旋之躅。炳然如昨。而墟莽如此。宁不痛心乎。遂合谋重建。不数月而告功。堂室依旧。风物依然。因与意中亲友。觞咏其间。视世间纷华泊如也。又取王考遗文手自缮写。为传后之图。撰遗事一通。简而不烦。详而不滥。以致其追远之诚。推而处族。一以敦睦施诸。交友必以忠信。各得其欢心。雅有山水癖。与西坡吴公道一约金刚之游。而中道未果。翊年南游鸡林旧都。恣意探玩而归。兴致潇然。尝于亲墓下居庐数月。遇疾。惟几日臻弥留。而犹不脱巾绖。顾谓子弟曰未及阕制而今余至此。不孝孰大焉。手书圣训六条以戒之曰此吾一生用意处也。汝辈其勉之。又曰先人墓碣。师门所诺。而尚未就。此为恸恨。又曰仪礼一帙。散佚过半。而余尝誊写完帙。守而勿失。无忘吾意也。翌日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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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庐所。即癸未四月某日也。享年五十一。远迩人士莫不嗟惜曰善人亡矣。葬于五里岘斗音谷负巽之原。配安东权氏奉事玘女。自乐堂即其祖也。有三男学圣,学贤,学智佥枢。二女白世聃,郑磶。学圣嗣子有大。四女金孟铎,金复泰,李近三,尹思进教官。学贤三男有大出,成大,恒大。三女金夏龟,金德新,南以极。学智二男昌大,邦大。二女柳启泽,具弼朝。白世聃嗣子▣▣。郑磶男尧民。馀不录。呜呼。公有雅靘之姿禀。有清淡之衿韵。而服袭乎家庭之箕裘。陶镕乎大方之垆鞴。坏朴蚤成矣。德器渐就矣。又与赵玉川德邻,权苍雪斗经,金月滩昌锡,李东厓浃,李弘庵杺诸先辈。结为道义交。旬月刮磨。其进盖未已。天不假年。中途殒逝。既不得遂其饱饫之功。又不得少试于世。以展布其所蕴。则天之所以付畀资斧之意。顾如斯而已乎惜矣。日公之后孙锡范承凤等。以其父兄之命。赍书及遗稿一𢎥。就余丁乙之。因请玄晏之役。自顾耄病何足以堪是寄。而慈孙追慕之情。有足感动人者。玆于吟病之暇。按据遗事而点缀如右。以备秉笔家财择之资云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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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窝崔公行状
公讳柱元字天擎号竹窝姓崔氏。其先庆州人也。上祖曰彦撝。佐丽祖官翰林院令谥文英。中世有讳均。讨贼有勋。封完山君。移贯全州。子讳甫淳平章事谥文定。至四世有讳诚之赞成事谥文简。子讳文度佥议评理谥良敬。又四世有讳汉亦以讨贼勋封𤒈山君。子孙又以永川为贯。入 本朝有讳慕郡守。以清白称。曾祖曰净镜。始卜栗里。隐而不仕。祖曰德立。考曰南斗佥枢。妣咸阳朴氏载钦之女。公以 长陵戊子闰四月某日生。 显庙庚子四月某日殁。享年七十三。配清州郑氏锡圭女。有三男永徵,永瑞,永贞。永徵子国宝。永瑞嗣子国镇。永贞子国镇出,国翰。国宝嗣子时凤。女金振玉。国镇子时凤出,时龙,时麟。女李相吉。国翰子时鹏,时溟。女郑一规。玄孙以下不尽录。呜呼。公以醇悫之姿。生文献之世。同堂刮磨则有竹轩公问学之盛。贰馆薰沐则有寒冈翁旨诀之遗。是其日用践履之笃实。出入讲辨之该博。必有可述于当日。可传于来后。而公之世远矣。沧桑屡嬗。龙汉窅窅。顾何从以寻逐于公羊传闻之后。得其影响之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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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哉。惟是稀龄所著一𢎥遗迹。出于尘箱弊簏之中。而不蠹不煤。若有阴相之者。于乎异矣。今就其遗迹而观之。其曰操存说者。以为探心之要。莫如主敬。而兢兢自持。到老不衰之功可知也。其曰慎言箴者。以为修身之则。莫如寡尤。而嘿嘿自守。寻常罔忽之意可见也。讲究天人之一理而必以慎独为要。叙述春秋之所怀而必以寡过自期。则是皆古昔先民授纳相传之法门。而公之所以一生孳孳。不知年数之不足者也。岂非所谓君子之徒。而闇然而日章者欤。日公之后孙羲峻,周汶,性汶等。驰书嘱不佞而曰先祖事行。未有属笔。失今不图则将日就翳然而无徵。愿吾子其叙次之。顾不佞识肤笔萎。且耄及之矣。何足以比事属辞。以塞慈孙之请哉。盖辞之固而其请愈勤。因窃惟念我曾王考龟窝先生尝撰竹轩崔公遗墟碑。极道其家学渊源之所自。而公即竹轩之懿亲也。不佞近又与公之后孙大浩甫有潘杨之好。则义有不得以辞者。遂以遗稿为按例。并录其生卒世系。撰次之如右。
赠户曹参判耻斋曹公行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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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讳善迪字仲吉。耻斋号也。曹氏出昌宁。新罗太师讳继龙其上祖也。丽时有讳谦尚德宫公主。官大乐丞。名绅峨冕。史不绝书。至讳益清封夏城府院君谥襄平。退溪先生尝称曹氏名德。至襄平而益盛。入 本朝有讳末孙吏曹正郎。选入翰苑。生讳致虞录清白吏。 中庙赐玉碑二座。历数世有讳好益号芝山。以道学显。 赠大冢宰谥文简。于公为五世也。高祖讳以需参奉。曾祖讳輐有文行蚤世。祖讳寿昌号爱日堂 赠掌乐正。考讳翼天号并棣轩 赠左承旨。妣密阳朴氏。生员昌徵之女。大庵公惺之曾孙也。 肃庙丁丑二月晦日。公生于沙桥里第。天姿颖拔。才性聪明。甫五岁能属句。出惊人语。李上舍基泰见之。叹曰真天才也。及就傅博取群书。诵读不辍。已知有为己之学。既而登瓶窝先生李公之门。夙夜讲讨。不得不措。瓶翁叹曰斯文有人也。读一书有不解处。沈思屡日。一日夜梦拜芝山先生。先生提示曰其义在朱书第几卷。吾以朱笔为标。公朝日视之果然。自是益留意于家学。收辑家藏古书先生手泽所及。日玩诵而究其趣。戊子丁内艰。庚寅荐遭外忧。晨夕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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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哀慕如成人。常以不得逮养为至恸。扁其室曰永慕。每值丧馀。达曙号泣。衣裾尽湿。课授小学。至雨露既濡。辄哽咽不忍读。门弟子为废此章。盖与王裒门人废蓼莪之事无异也。事叔父如事所生。所居稍间。而必逐日省候。广求珍异。以备庋阁。四时便身之具。亦必先时预裁。未尝有窘跲之叹。叔母吕夫人遘疾甚㞃。公日侍汤垆。躬执药饵。阅朔焦遑。衣不解带。夫人临死泣曰吾诸子尚稚。安知汝若是之劳耶。吾当阴谢汝于泉下矣。伯兄尝以仁山影堂撤毁事。为党人所搆。被逮于月城。祸将不测。公百里跋涉。当日往反。如是者半岁矣。尝夜踰鞍岘。有数十辈遮路若强盗然。公曰吾有一兄在缧绁中。方欲奔救其死。你等宁掠吾马。勿害吾也。其人曰公是永川曹某耶。俺等即废疾人也。虽然亦有秉彝。闻公友于之笃稔矣。何忍掠公之马而尼其行耶。因相与护行。至近府而去。臬司及府尹感公至行。特以窜配论之。将行一道儒绅。会饯于兄山江上。公感吟一绝曰最是伤心处。江山亦有兄。满座惨然。为之阁笔。及伯氏殁后。塘草之梦屡发于宵。枕席常有涕泣处。其笃于彝伦如此。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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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法。其训子弟也必使鸡鸣而起。盥栉见长者。洒扫室堂及庭。退而读书穷理。日有课程。或有论时政得失及人长短是非。则必正色责之曰士生斯世。宇宙间事皆己分所当为者。大则希圣希贤。下不失谨饬之士。何可甘于下流。为庸人耶。尤致谨于追远。每遇先忌。必斋宿宗堂。以致如在之诚。遵守芝山先生奉先仪节。使之永久勿替。或亲当盥荐则又必极意洗腆。不以家力有无为槩也。芝翁遗集刊布已久。而尚有流落于巾箱者。公悉加采辑。以图不朽。又裒录先世以来未显文字。编之为世德录。累世坟茔失传于兵燹。公与曹尚书命教极力搜寻。得始祖太师公墓于月城而封筑之。又得先祖妣许氏墓于江东。托士林而守护之。盖诚孝所格。自有西人之深目也。常以清俭自持。少时读南华书。至嗜欲深天机浅之语。惕然自省曰此虽异家说。学者当深体也。尝读书山房。达夜琅然。适有府尹来宿庵中。闻而嘉之。为送厨传。公拜书辞曰小童来作僧家契活久矣。每念范文正公画粥事。窃慕其立志尽笃。今若吃此物。不几于逸其口而荒其志乎。遂不受。其励志又如此。公蚤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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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于进取。而为伯兄所敦迫。僶勉应举。屡魁京乡。声名噪一世。卿宰之要见者甚众。而足迹未尝及焉。年三十时。遂决然舍去。隐居林泉。日以讲道求志为事。尝寓宜春之楼山。取四子及洛建诸书。大玩覃思。至忘寝食。往往有独得之见。远近学者鼓箧者日众。时与诸生讲行乡饮酒礼。揭示白鹿洞规。揖让进退彬如也。宜春倅李锡禧枉驾委访。亟叹其古昔威仪之复见。本县倅尹侯东涵亦访问儒教。言必称曹丈。仁山倅李公胤沆来请课士节目。盖远迩之闻风悦服皆此类也。天性峻整。律己甚严。而其接人也和而庄。其处族也慈而睦。其济物也仁而惠。尝于冬月出外。见一小儿啼寒于道。即解衣衣之。逶迤十数里。扶护而归之。虽昆虫微物。必避而不践。每曰吾平生未尝造冤业也。中岁爱读中庸。至千遍而后已。时当热铄。终日端坐。不知其为惫。即曰读此书。当如朱夫子所谓融会贯通。得其要领然后。方有进益。方见性理源头。安得不尽心乎。常有慷慨志节。其过金乌山诗曰高丽未亡日。隐于金乌山。周兴始采薇。夷齐应厚颜。其咏春雪诗曰朝来不见苍然竹。雪后翻惊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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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其因物托情。往往如此。而视世之声利芬华。窅然若浮云之无有也。手书不愤何激。不思何得。敏则有成。勤则有功十六字于壁以自省。又叙其下曰凡人有慷慨之意然后。可以激发而有为。临事思量而后。处置得宜。敏指一事而言。勤指积累之功。此皆余不足处。故书以自警也。有定力。事变之来。虽在仓猝。应之如常。夏月中尝坦腹卧。有大蛇误坠于腹上。公不为动。徐徐解衿而俟之。蛇即冉冉缘臂而逝。又于昏夜如厕。有虎将攫犬。两足搯于肩上。公徐呼家人。使之闭户。虎亦蹴篱而出云。丙子八月初二日。以疾考终于寝。享年六十。是岁十月某日。葬于芝日负巽之原。至 健陵壬寅。 赠嘉善大夫户曹参判。以仲子学臣贵也。配安东权氏。处士寿昌之女。牧使宇亨之孙也。贞静婉淑。配君子无违。宗党称之。生三男长德臣,次学臣兵马使,次得臣早卒。德臣男应九。女姜百游,李万发生员,李万祥。学臣嗣男显九,馀男炳奎武县监,炳周武护军。得臣男象九。应九男庆弼。女李海谦。姜百游嗣男玉成。李万发嗣男鲁贤。李万祥男在奫。显九男庆斗,庆汉出。女金必亨。象九嗣男庆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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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能杓,李受铉,李基杓。炳奎嗣男庆在。炳周男庆在出,庆至。庆弼男启远。庆斗男启进,启益,启需,启象,启郁,启浩,启祖。女郭基宪。金必亨男泰钦进士,秉钦,禹钦。女李宪。庆汉男启善,启憙,启愿。庆在男启铉,启铨,启镐。馀不尽录。于乎。公以敏颖之姿。用刻厉之功。本之于日用彝伦。而未尝有一事之敢忽。质之于圣贤方册。而未尝有一念之或懈。盖自象勺以来。便以鞭辟近里为志。不徒讲之而必欲知之。不徒知之而必欲践之。所服习者家传之旨诀也。所切磋者师友之指引也。是以其论学则曰夫学所以致用也。人非生知必资于学。大学之致知格物。为诚正之本。中庸之明善择善。为诚身之本。圣人相授之诀。不越乎学之一字。此程朱所以相与讲明以嘉惠后学者。而陆象山辈至欲废学。贻祸百世。尤为后学所当戒也。又曰朱夫子晚年患学者之专事口耳。作尊德性铭。提示本原用功之方。故真西山特揭其铭于心经篇末。盖尊德道学不可偏废。而其要在于持敬。敬者彻上彻下。贯动静一内外之道也。德性不可不尊。而必敬以居之。学问不可不讲。而必敬以明之。然后得吾儒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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脉而不流于异端矣。其论道则曰太极判为阴阳五行。而人禀阴阳之精秀以为形体。得太极之理以为性。发于情而为四端。见于行而为五伦。人之理即天之理也。其道一贯而已。老佛则窥见天理而外于伦理。申韩则胶扰事物而不知本源。吾儒之学。贯天人而一之。其为体也虽至于无极太极冲漠无眹之地。而其为用则不过曰君臣父子夫妇昆弟之伦。人所当行者也。是所谓道也。岂外于彝伦而别有所谓道哉。故中庸曰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论语曰朝闻道夕死可矣。盖斯须而处于世则当尽斯须之职分。顷刻而在于世则当遂顷刻之生理。天地太极之理。即人生日用彝伦之事也。在天为元亨利贞。在人为仁义礼智。所谓性也。孟子之指示性善。乃是吃紧为人处。而朱子又以四端理发之说。发明性善之说。至退陶先生。极力阐挥。以继考亭之绪。而一种邪说。肆行于世。甚至诋斥退溪。遂使性善之旨。晦而不明。可胜叹哉。其教人则必以小学大学为先。次语孟次诗书而后及于中庸。盖一遵古人读书阶级。而不使躐等而进也。与百弗庵崔公托为道义交。往复论讨。讲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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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从。弗翁尝托子于公。公亦送子于弗翁之门。其交相推诩之意。可谓岁寒莫逆也。尝遇大山李先生于涂。一见倾盖。便托以忘年。归语子弟曰吾今行得见李景文。真得退陶法门者也。汝辈其敬事之。李先生亦敬服不已。其赴任延乌也。特为迤访于山中。又于公山之游。邂逅而会。累日讲讨。依然有兴国之乐。及讲论语。公横竖说去。多阐发前人所未发。李先生艳叹曰此某所未闻于平日师友之间者也。归后又以书牍屡致钦尚之意。略曰养德丘樊。必有得于己。乐于心而可以语于人者。又曰执事读书养閒。德业益卲。屹然为南方士子之准式也。当日先生长德之一辞推重盖如此。弱冠时梦拜退陶先生。指授天命人心奥妙之旨。既觉而了然。遂模画天命图。作为屏障。以为观省之资。常曰东方理学之传。粹然一出于濂洛旨诀。而得其正者。惟晦退两先生而已。服膺两先生之训。至老不懈。晚年尤好西厓柳先生之书。每叹曰经济之才。当为吾东第一。分明是孔明陆贽口中语也。性又精详强记。其在宜春也。乡书盈轴而至。公一边披读来书。一边课授小儿。一边酬问来使。历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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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差。古人所谓目览辞而口酬应者。何以加焉。虽穷居林壑。而未尝不练达于当世之务。曹台命教尝问于公曰吾于某邑时。有一事判决极难。公即应之曰当如是处决矣。曹公叹曰满朝卿相。惟一宰臣所见如此。盖处之如此然后得当。每以不能汲引为恨。李上舍复垕与人书曰曹仲吉先生有经济才。而卷怀林泉可惜也。为文章操笔立就。虽场屋所制。脍炙于一世。尝以李侯之请。作县学记以遗仁山。有一卿宰见之惊叹曰此成章之文也。又于李侯之返榇也。公有挽诗数篇。关西人桂德海名士也。即誊诵其诗曰闻名如古之人。文章尚不老矣。当己亥别试。岭下名硕设同道会于頖村。题名一册。责后叙于公。公以后进辞不敢。时李讷隐,金霁山,权江左诸公皆强之不已。公遂口呼而书之。浑然无斧凿痕。诸公为之啧啧称赏。晚岁尤以平易理达为主曰文章末艺也。学者当以求道为心。若不务求道而徒事文艺。则是乃雕虫小技耳。必使学者从事于博文约礼之工。而又以主敬为博约之基。致知为践履之本。本末未尝偏废。行解必欲俱到。则是其门路之正当。阶级之分明。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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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近世之醇儒也哉。盖尝论之。青柯仙掌。俱是太华之支脉。滥觞清冷。莫非长江之馀派。则于是而益见芝山先生气脉之传承。家学之染袭。有不可诬者矣。于乎。公以如是之才之志。如是之学之行。向使得时而行展布其万一。则上之可以贲饰皇猷。下之可以泽施斯民。其事功之炳朗。名实之蔚然。必多有可观者。而公既务自韬晦。不求闻知。人之知德者又鲜。卒之沈沦草泽。寥寥无闻。则虽非所以加损于公者。而自尚论者观之。安得无世道之憾耶。且其年算未及论著。使当日讲明精微之旨。翳然而无传。是又重可惜也。道和尝读大山先生南游录。闻公之风而慨然想慕者久矣。一日公之裔孙秉文甫。赍公家状一通。跋涉数百里。访余于龟水之社。嘱余以叙次之役。自顾老洫今又耄及矣。何能以比事属辞。以塞慈孙之请哉。盖辞之者再三。而旋又念昔我曾王考龟窝先生尝撰述兵使公遗状。嗣后书疏之往复。挽诔之悼恤。皆出于相与之厚。而至今为巾箧之宝云。然则旋念秉文甫之谬属。特以世好而不以文也。其敢辞诸。玆于吟病之暇。按据家状而略加檃括。第录如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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俟立言君子之采择云尔。
礼曹正郎云岩先生金公行状
先生讳辏字志远。云岩其号也。姓金氏。系出海平。高丽侍中庄烈公讳萱述其鼻祖也。中世有讳均枢密院密直。有讳克柔成均司艺。有讳用宣文科上将军。有讳铢以讨贼勋封海平君。入 本朝礼曹判书号松亭。于公为六世也。曾祖讳季熙越松万户。祖讳璟承文院校检。考讳应衮户曹正郎。妣安康卢氏。处士弘道女也。嘉靖甲子二月初六日公生。天姿岐嶷。才性颖拔。哑轩宋公远器见而异之。亟使就学。至成童始受十九史于哑轩公。晓解文义。诵读无滞。若素惯然。自是词艺大就。有声俦类间。时朝廷特设都会于庆州。公往赴之。得参赏格。尝从新渊宋公受春秋之三传。讲究笔削之义。暸然如指掌。闻寒冈郑先生讲道于泗水之上。跋涉往从。专意听受。以为依归之所。及先生之在桧渊。进读大学一部。没注贯诵。先生屡以笃实诩之。当执徐之乱。妇翁咸平公适为群山万户。公奉父母挈妻子往依焉。与京居士人赵公嵘晨夕同处。相得甚欢。赵公为画把酒吟诗。名曰群山二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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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文章钜公或以记跋尾之。或以歌咏叙之。至今传之为胜事云。又与石田成公辂一见倾倒。无异骨肉之亲。及二亲俱丧。公哀毁几绝。惧无以自尽。成赵二公极力周旋。衣衾棺椁。勿之有憾。盖其诚孝之孚于人如此。丁酉倭寇再猘。公与二公同乘海舶。转入江华。有卬须我友浮于海。可比同舟李郭仙之句。时京洛名绅多会岛中。如郑监司孝诚,朴承宣弘美,郑提学弘溟,洪判书茂绩,黄判书慎,沈应教光世,李参判命俊。日与相从。托契甚密。郑侍郎百昌,掌令百亨从而受学。张判书维亦以年少从游。公忘年结交。知其为大用之器也。既而自江都入京。寒冈先生适在京邸。公日侍函筵。亲承旨诀。又进拜东冈金先生。先生方撰次纲目。公往来相其役。委身于两贤之门。顿忘羁旅之苦矣。又与月沙李相国廷龟,闭户权判书盼,芝崖闵贰相馨男。同甲子诸公三十人。为同甲契。从游甚厚。每宴集。风流文物。耀人耳目。诚为一代之盛事焉。乙巳春升上庠。即还乡设宴。为叔父也。感怀有诗曰未死馀生在。他乡十四年。莲花新雨露。桑梓旧云烟。惆怅将分袂。慇勤更设筵。明朝鸟岭路。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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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茫然。己酉又自江都还故土。世业旁落。厨烟屡空。而泊然不以为意。终日对案。益专意于圣贤书。以四子六经为本原。以心近朱子书为服膺之资。俯读仰思。优游自乐。不知世间声利之为何物也。时北论大起。网打善类。倻弘以其孤注。诋斥退溪及寒冈两先生。至有劄奏诬辱之说。先生不胜愤慨。因石潭先生李公京行。以序赠之。极言邪说之害甚于洪水猛兽。又与岭儒抗疏 天陛。引孔子诛少正卯之事。论仁弘之罪无所顾忌。时人皆为公危之。公犹抗直不挠。会弘之姊子柳震桢以奉教承 召遇诸途。柳曰临海君全恩按律之论为孰是。盖全恩寒爷之论也。按律仁弘之言也。公不答。因赠诗曰我送翰林金马客。须将直笔特书之。小人君子何由辨。要取心中公与私。柳色变不辞而去。壬子增广试。以先儒义理之学发问。公于篇尾明言退陶之学为憸人所害。主试朴参判而章亟称论议正当。将置嵬等。参试诸人从中沮戏竟不取。人比之刘蕡之下第焉。又于寒冈先生墓碑书写之日。择善写者二人。金玄风世濂,吴昌原汝橃也。众议欲舍金而取吴。公曰笔虽可取而当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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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人。如欲取笔而已则何不请李苙而书之乎。盖苙是投北之人也。讽意凛然。人皆服公之正见。癸亥 改玉。朝廷以景阳,庆安,金井三驿邮丞备望。又以禁府都事特荐而俱不报。会 上因筵臣启请。设科于星山。选取名士。公居魁。直赴 殿试。甲子增广。遂擢丙科五人。公以年满六十。即拜典籍。又拜工曹佐郎。转拜兵曹及礼曹佐郎。适值 天使来到。公式礼周旋。察任勤苦。 上嘉之升拜正郎。乙丑呈病归。兼春秋记注官。丙寅又拜礼曹正郎。未几铨曹又以台官拟望。郑正郎弘溟以知仲之故。请授外任。遂除务安县监。既赴任。清谨为政。平易临民。一境安堵。县有鍮店。自前科外之捧。为一店痼弊。先生一切蠲罢。邻邑店民相率来集。愿为之氓。邻郡有冤讼。已经三度。而移讼于本县。公立辨其诬。论报臬司。使抱冤者得伸。吏民咸服其神明。常于例俸之外。秋毫不犯。有京商辈见先生仪容清癯。须眉皓白。相顾称叹曰前头日月几何。而清修苦节若是哉。啧啧不已。师门所撰五先生礼说久在巾衍。公从石潭公协力锓绣。为百世不朽之传。庚午解绂而归。行装萧然。只有一琴一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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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已。所居茅屋。不蔽风日。门族为之葺理墙屋。庭前手植三松。作赞曰半亩庭畔。三松列莳。崔二加一。郑七除四。苍髯白发。一般心事。岁寒交契。惟我与尔。从兄松庵公轴。因以四韵歌咏其事。辛未自 上择有德望者。差列郡提督。拜先生为尚州提督。以老病辞归。癸酉又拜礼曹正郎。甲戌以后连除五度而皆不赴。自是东冈之志益坚矣。乙亥又除 宗庙令及成均司艺。亦皆以病辞。时星乡士林方以新渊宋公从享事。请先生撰述之。先生强疾构草。略叙其言行。引南冥先生乌金之喻以證之。多士服其知言。旅轩张先生又以星山风土志属公。未及卒业而公病。张先生遣子诊之。一时先辈之推重如此。公在江都时。自号南翁。自云谷移于明岩。又号云岩。盖寓慕于朱夫子云谷之意也。丙子二月四日。考终于寝。享年七十三。葬于云谷罗卜九印山子坐之原。呜呼。先生禀刚明正直之气。袭宗师道义之交。其律己也庄严而不懈怠。其御家也和易而不狎昵。不规规于事物。不汲汲于进取。平居粥粥若无能。与人处未尝见其涯岸。而至若尊师卫道之诚。闲邪辨奸之勇。不以威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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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势挫。确乎有不可拔者。是皆君子之所难也。平居必晨兴。诵大学一部。拜家庙讫。终日对案。未尝有厌倦意。事亲尽其诚。御下极其惠。使贤愚各得其欢心。又与李石潭,权石洲诸先辈。日月刮磨。往复不已。托为岁寒之交。今观于石洲赠别诗曰一笑许知己。文藻盖馀事。又题二友图曰君惟画貌不画心。所以不可无我吟。即此而交情可知也。性嗜饮。不过三爵。辄微醺而止。以叙其衿韵。间以诗律咏怀。而亦不事雕缋。蔼然发于仁义。故其在江都寒食吟曰家家人上墓。我独在他乡。满座阁笔。石洲以为盛唐调格云。盖先生之学行醇正。文章浑成。至今数百岁之下。远迩衿绅。翕然推之为冈门高弟。至有立祠揭虔之礼。虽其资质之美有过于人。而师友学问之力。亦不可诬也。使其摄齐于洙泗之门。进退周旋。则吾夫子鲁无君子斯焉取斯之叹。安知不在于公欤。呜呼悕矣。公配清州李氏儆之女。冶城宋氏县监涉之女。有二子禹鼎,殷鼎。五女吕炯,罗尚褧,都慎徽,黄䨵进士,李杜齐。禹鼎子一柱,次柱。殷鼎子滨,演,浚,洵参奉,漹判官,潾,渭。一柱子梦说得说。滨子商说。演子震说。洵子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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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漹子弼说,赉说,良说。潾子万说。渭子辅说。梦说子宗大。得说子鸣大。商说子振玉。弼说子就大。赉说子贵大。良说子德五,德盛。宗大子圣河。鸣大子就河,达河。德五子义浃。德盛子汉浃,命浃,膺浃。自馀多不尽录。其科宦者膺浃之子商华进士。进士之子永植监役。监役之子秉勋都事。以文学能世其家。都事之子在校进士,在序文科侍读,在司文科秘书郎。进士之子钟复参奉。日都事君以遗事一通授其族人博士斗铉。贻书嘱善状于不佞。自顾耄荒。不足以承当。今又杜门谢绝。笔研之役非其时也。再三牢辞而博士君之请甚挚。且惟公之渊源之学。终有不可翳然者。乃于吟病之暇。按据遗事而件记如右。以俟秉笔君子之采择云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