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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庵集卷之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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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庵集卷之十一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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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安俭垈道东庙序
夫圣人之书。即道所存也。然则士之求道者。舍此而更何为哉。发愤忘食。良有以也。然书不尽意。而圣人死矣。士之只求乎此者。不亦为糟魄之偏乎。故学者于道。欲求其至。则必也日夕亲煮乎圣人之真。以致其景慕之诚。又退而求诸圣人之书。然后始为为学之全法也。遂安之东数舍弱。有道东庙。即宣圣之真奉安处也。刱于英庙甲戌。而直下圣眷。世袭祀典。如之何挽近以来。云仍零替。栋宇荒凉。日就难状。而行路为之彷徨。则为士者不得以辞其责矣。 上之戊子。李斯文应道。慨然以肯构为任。而营度岁馀。雕饰芬芳。退与二三子日供洒扫。而馀力之学。夙夜孜孜。盖求之有道者也。苟能于此肃然磬折。对越圣人而听于无声。视于无形则心之所思。足之所履。无非教也。而所谓温良恭俭之德。立行来和之妙。亦可以神会默契于此矣。取道之捷。独不贤于章句规规之末乎。然只此之求而未达乎理。则殆与嘿坐澄心以待顿悟者不远。而均乎其为偏也。必退而又求于诗书礼乐。有以发挥其温良恭俭之蕴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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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测乎立行来和之神也如此。然后足目俱到而无憾乎为学之全矣。然诚以求之则中。色以取之则末。故于此二者。真实心地。刻苦工夫。有如钻坚博约之谓。则虽及门之士。蔑以加矣。或者立为题目。着在面前。而浮慕泛课。修得如干洒扫。读得如干文字。谓足以求圣人之道。则此谓镂画。恐不得不逊乎遗经之偏求者也必矣。
箕子实记序 (代白承祚저본에는 없다. 저본의 원목차에 근거하여 보충하였다.)
书曰。十有三祀。王访于箕子。所谓十有三祀者。即大会孟津而才告武成之秋也。然则大圣人求道之急。固如是其汲汲靡逮。而即此观之。抑亦天下圣学之统。当此之时。其在谁乎。故孔子亦有曰殷有三仁焉。盖谓其盛德懿行之出于至诚恻怛而无复间然者也。噫。有若仁圣而使之明夷。于时商之沦丧。其可谓不吊乎。然商之不幸。即我东人之幸也。于是乎区区海东。得为仁圣所蹈。而竟使九畴之伦。八条之教。赫赫隆隆。文明之盛。至有小华之称焉。大抵治孰如唐虞而博施则病诸。教孰如邹鲁而亲炙则未也。然我东之学。必以尧舜孔孟之书为主。敬之神明而终身诵之者。以其为治教之至也。至于箕圣则治且为吾君而左衽之俗变焉。教且为吾师而彝伦之学叙焉。民到于今赖之。而唐虞邹鲁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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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也。然则使其只字片画有传于此者。则此便是吾先君之大训。吾先师之遗箴也。为吾东者。宜乎家梓户锓而犹患其不寿也。而况其一梓告锓则便谓了事。而其馀则否乎。但惜乎以其首出之姿。刱可继之业。则意其过化存神。开物成务之方。彬彬郁郁。设为训典。立为政法。垂示后世者。要自与二典三谟。并列为百王之大经大法矣。噫。降自丽罗。文献不继。其制作之盛。百不存一。而宗庙百官之富。皆无得以窥焉。其幸存而不泯者。亦未尝不寥落于经史之间。断烂于言句之末。而始终本末。纵横百出。虽世之儒宿老于讲学者。亦无得以究其源委而一贯矣。此梧阴尹相公所述箕子志一书者。政所以编次本末而大有功于斯文者也。然顾其为书也。一则刱述而未免于遗漏。一则务博而不遑于详细。故世之学者。亦多以是病焉。区区于此。妄不自揆。颇以重刊为意。而顾未易以为力矣。适于戊寅。八域名硕。殷会于洛。始与之博采散逸。精加订详。而登梓之役。亦从以跨岁告竣。盖集众之力。慕圣之诚。并有所不得而诬者也。窃惟大圣人德业之崇。千载下事迹之远。固不敢妄有所发挥裨益。而至于文势之接续。事实之详细。则亦未尝不瞭然于捲舒间矣。吾东之士。不以人陋而或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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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则庶于肃哲谋乂之学。亦不患其无所徵矣夫。
菊庵事实序
夫人臣者。不幸遭沦商之变。而不能直截致忠以效区区蝼蚁之忱。则此便是偷生忘义之人也。罪固不容于死矣。然而至于要荒异域幺么韦布之微。则其踪迹残劣。分义隔绝。不过为海隅苍生也。实于 皇帝陛下。初未有带砺不渝之誓。又未有粉薤是甘之义。则设有苍桑之变。其于去就。恐未必不得以自由矣。顾乃闻变之初。奋不顾身。或能声罪致讨。以严其尊攘之义。或能直笔不讳。以致其鈇钺之诛。或能吐愤成韵。以摅其忠义之气而不能自已焉。此所谓无为而为之者也。其抗节致忠。初非寻常义烈所能彷佛。而千载之下。馀风凛然。尚使人有肃敬处也。新安之东。故有菊庵金先生。以其天赋之豪。学畜之盛。未尝一有试效于世。而固守东冈。穷拙是事。瓢箪屡空。耕穫不给则顾其落泊。不遑他及。而惟其文字讲论。乃其所业也。杞菊就荒。乃其所忧也。至于 崇祯之变则固是春秋大义也。而其实 皇明天下事也。夫岂有一毫相关于海东一介韦布之士也哉。而却于凶闻之初。血心叫痛。恨不即死。又为之声罪摅愤。无不用极。使之筑城则特名之曰凌汉山城。咏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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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则却称之曰 皇明种子。遇贼酋则必手剑刺之。叙忠愤则必袖扇题之者。如是其森严激切。不能自已。至使天将毛公屈膝致敬。而 皇明二百馀年纲常之严。卒有所砥植之赖焉。噫。先生之于 皇明。其或有殊锡而曾插侍中之貂乎。抑或为齐民而与胪于三岁口分之籍乎。以其封疆则幅员悬绝。世所谓要荒之远也。以其地分则踪迹微残。人所谓落魄之流也。其于 崇祯之变初。岂有截然沬血枕戈之义。而其所以毕竟抗节者。顾有甚于当日咫尺承侍者乎。人固有秉彝之天。而历考前代。岂复有其比。而所谓国士众人之报。犹不免为第二等义谛也。夫且 皇明之世。其被国恩仗皇灵。而功名富贵。赫赫隆隆。称为柱石腹心之臣者。固不知其为几万万于此矣。或者苟有以先生之心为心而图报万一。则所谓尊攘之义。不啻日星之明。而 皇明万亿年无疆之休。亦与天地相为终始。岂复有 崇祯之变以踵之哉。于戏。人之相去。何其天壤悬隔。而国恩有无。为不足道矣。书曰。官不必备。惟其人。始知圣人之戒。其有以也夫。先生七世祀胤允亨丈。以其大耋之老。力疾专来。袖事迹源委及诸公撰述若干以示之曰。若得一二手章以续之。则庶有以偿得夙私也。固辞不穫。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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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拙搆。聊有以塞责万一也耳。
皇明七义士传序
烈士之为国效忠。自古有之而史不乏书。然问其位则曾是委质。问其地则必也食土而不但已也。若七义之于 皇明则图籍所不载。雨露所不添。而瀛海上一布衣也。瓶不继粟。乃其忧也。圃不凝菊。乃其虑也。而乘舆消息则依俙其败绩。神州事变则孟浪其陆沉也已。何有于我哉。顾乃 崇祯之变。目光如炬。委万死于残缕。誓一匡于空拳。或怒涛短帆。直指中原。或投身虎穴。窥伺衅隙。或刻期应合。不日廓清。而七义一心。赫赫烁烁。及其机泄而鈇钺不测。则忠勇奋激。由是则生而不为之生。由是则避而不为之避。或大叫姓名而自诣于捕。或惨毒施威而怒骂益厉。或哭殉 皇陵而不共戴天。其所以始焉则只手擎天。终焉则壁立千仞者。不知其或建诸天地而有所悖。不知其或质诸鬼神而有所疑乎。噫。 崇祯之初。其筹帷幄而位冢宰。负槐棘而服大僚者。或有以汲汲经国。有如七义之赫赫烁烁。则山海之贼。焉敢以生心。脱或不幸。而虽 崇祯末。其据豪城拥重兵。而称为大都督大将军者。或有以冒万死誓一捷。有如七义之哭殉 皇陵者。则殉社之变。恶得以作乎。呜呼。七义之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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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其或添政化。而得为十亩间泄泄者乎。抑亦蒙圣恩。而得为九级下济济者乎。昔豫让不忘国士之遇。为智伯赧仇。至于五举不中。论者以为智伯无后。而欲为赧仇。真义士也。顾今哭殉 皇陵者。其为有后乎。唐巡远之守睢阳也。兵小粮绝而外援不至。与城俱亡而卓然抗节。读唐史者。至今称其凛然也。二子者。忠烈称首也。千古纲常。树立有赖。而七义之忠节。独不为其一辙之归乎。后之持史笔者。也自有的论。而不或有所轩轾则审矣。然豫让。国士也。巡远。太守也。使其为瀛海上一布衣。则抑亦为其所为也乎。是未可知也。张生起丰。即义士之世祀胤也。以亲命徵文于余。余何敢焉。然托名于传末。与有荣焉。为冒昧而序。
忠刚白公(庆翰)文集序
夫士之一生劬学而孜孜不已者。岂苟然乎哉。必也体之于己而得之深固。故试而出之则孝竭其力。忠尽其命。节义之高。殆与日月同光。而其所著之文。初非空言。字字凛凛。千载之下。亦足以立懦廉顽矣。其或寄命文字而藻饰取妍。不复以本实为尚。则直是欺人感颊。岂特为无庸之赘而已乎哉。公。辛壬节义也。时是升平。民不知兵。而猘吞豕突。不时郎当。猝然遇之。而忠勇者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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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壮。智谋者迷其计。虽以拥重兵据豪城而累叶席宠者。亦莫不为之仆仆泥稽。以为一时偷生之计。而公实一个诸生也。分忧之责。宜与城亡乃亡者有间。于此而顾乃立地距跃。恨不即死。又为之吐血写檄。切切然万夫一心之愤。誓鬼歼贼。堂堂然万死一捷之忠。而义理直截。辞气激昂。忠烈之士。挥泣奋发。凶猾之丑。破胆沮缩。而草昧之势。稍有所前却。则所谓河北义士。有此一人。而四百馀年纲常之典。万亿苍生秉彝之心。于是乎焕然复明于世。而区区成败。直一种馀事也。卒之乎旗折斧破。无复致力处。则顾足以报国者。只一缕残喘而已。忠肝义胆。轮菌益激。臊羯之骂而不绝于口。白刃之蹈而不为之顾。竟至乎成仁而后乃已焉。噫。公不知为何状人臣。而其抗节致忠。乃能如是凛烈乎。此固生质之美。而学问之力。亦不可诬也。盖公之学。自有渊源。而所著文集得若干篇。其趋向大致。实以古人进修为的。而不效骚墨雕饰。故信手逑作。只求发挥到底。而不以文字工拙为意也。其所惓惓乎身心修为之细。恳恳乎彝伦敦叙之大。而剖析乎几微之易惑。周章乎克治之难能者。无非择之精守之确。而毕竟熊鱼取舍之义。亦未必不判然有见于此。而积累培养。有所自来也。善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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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能因其绪馀而有得于己。则是亦忠刚公而已也。彼藻饰取妍而无得于己者。直一倡优之流。其能喻诸人乎。后之忠烈者。宜有以审择而处之也。
守窝白公(庆楷)文集序
古之人若曰天之爱人极矣。惟其迫于气数。而或至于乱矣。然亦必为之预生弭乱之人以拟其后也。盖天人之际悬矣。其所以丁宁眷护者。诚如是其交手相付于早晏不时之会乎。寻常未有以洒然于心矣。适于公之作处。每每其投合如神而不失毫釐者。为足以验矣夫。又有惑焉者。既是生得此人。又何不为之专任重用。以快其弭乱之为乎。盖亦一种气数之迫而不得不尔者也夫。噫。公乃故忠臣忠刚公之季氏。而其许国之诚。亦未尝不为其伯仲之间也。粤在辛壬之初。旷古之荒。连为告警。环西一路沦为赤地。万口顑颔。朝不虑夕。公时为本道台端。密以机宜控于道臣曰。西人者业已枳塞。恨入骨髓。而见加以非常之饥。或者于此不为之别有措处。则土崩之势。争在呼吸。无已则必也预办储畜。广行赈济。有以慰洽调抚之。则此谓未乱之胜也。道臣大以为迂。不欲复与之议也。居无何。果有猖獗之变起乎沟壑。一拥而麾。莫之谁何。而公之所居邑。乃贼之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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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处也。若早为之所。则亦足以从容弹压而未必至乎血刃之为也。公奔告于本倅曰。我鼓一鸣。贼必破胆。而况两叶之祛。未必为斧斤之可待乎。论执数日。倅亦恇惑而不肯从也。邑之崔崙。即该掌之首也。公亦谓之曰。国贼人得而诛之。不必州倅然后为可也。子以功曹。为之先倡则此谓义旅也。盍图之哉。亦不敢慨为之唾也。于是乎公知事不济。始为营下之行。而伯氏参判公之举义。实是造端于此矣。公为之低回几时。与之筹画措处。无不用极。是以。营行自涉稍迟。道臣者执以为曲。密启论斥。公之狼狈极矣。而无复有着手处矣。适有召募使。自洛临威。而素服公之德义者也。付之以全军之制。使收远近忠勇之足以勤王者。盖公之镌斥。实为怨枉。而侥倖于此得以权摄。为足凭籍而效报万一矣。于是乎只剑唾誓。知我者天。慨然一念。直是落落。而吐以为檄。辞气凛烈。跛躄癃疾。亦为之踊跃思奋矣。指顾之间。忠勇影附。白面赤血。绎绎业业。莫不以公之去就为其司命。而不幸于此。伯氏参判公为成仁乎敌矣。公亲复矢。而恨不便死以慰英魂。而公私之痛。一并迫恶。有不能自已者也。攘臂而仍。㫌旗为之变色。而使之千百粉薤。誓亦不与共戴彼苍。于是乎星夜暴露。殚竭拮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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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城之守。抗衡之持。盛水不漏。烈火方扬。多少合变。罔不用极。而虽老于兵甲者。殆不是过也。卒之乎 王师告捷。而西顾之忧。不日而息。则公之忠荩贤劳。为想其万一矣。向后升 朝。一意守正。风裁肃然。雷霆之威。咫尺凛然。而终不以祸福或有所唯阿。屡典民邑。治化精明。歌谣之盛。远近喧然。而亦不以褒贬之靳置诸胸怀。与夫草疏万言。拟效区区犬马之忱者。亦莫非自纯忠懿德中流出。而每以径免。竟未之达。识者恨之。呜呼痛矣。使赈济之策用于未发。则潢池之变。无得而作矣。声讨之义。用于始发。则未燎之火。犹得以扑灭矣。究竟也。侥倖贼崙幡然改图。则一路鱼肉之祸。犹不至乎如是之惨酷也。如之何良筹神策。所如不合。身且不容。而卒使怀襄之变滔天震荡。 宗社生灵。几不免一时之缀旒乎。然则从容经济。制胜乎无形。乃公之筹画也。而谋用不售。不免于西一路之振古枪攘。又公所扼腕处也。见危授命。以殉伯兄于九原。公之心誓也。而事机侥倖。获保一缕于万死不测之地。又公之无妄处也。此后之慷慨有志之士。所当为公而一痛哭一大笑处也。又多识前言往行。蕴为德行。行为事业者。皆足以衮补 圣阙。藻饰太平。而连蹇不遂。聊以卒岁者。又公之所以安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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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遇也。公之遗文总若干卷。体格浩浩。命意端的。不或以世俗閒剩混为之并。而直是拳拳致意于义理彝伦之间。而邪正辨别。毫忽莫遁。义理取舍。神明可质。盖其得于己者如是。故施于事为者如是。施于事为者如是。故发为文章者。亦如是其的确不苟也。后之知德者。自当因其所述而有以得其所存之如何也耳。
桂氏四代忠孝序
使忠孝旷代而一有。已属超绝。而况四世迭兴之为乎。必也以忠孝为其家法。而父传子得。故永锡尔类也如此。又究以论之则毕竟当时献捷。亦未始不萌乎此也。粤昔壬辰之变。岛夷豕突。至于犯郢。至有 天兵声讨然后始得以廓清。于斯时也。虽据豪城而拥重兵。亦不免苍黄泥稽以偷其一缕之命者。偻指不遑焉。至如桂公馨远则不过为草泽间一白身也。职分之忧。何涉于尽瘁。而奋不顾身。伏尺剑诣辕门。毅然以讨贼之义为己任。则不待三鼓。而三军之士气增三倍而愿为之死焉。及其背城一战而气尽势屈。末如之何。则知我死所而慨然就义。以尽其蝼蚁之忱。则三百馀年纲常。焕然大明于世。而成败利钝。非所当论也。其胤之文。亦乃父心法也。居则沬血。眠则枕戈。以待其万一。而卒于金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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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以其数百疲羸。迎突百万强敌。则此谓压卵。必无侥倖矣。而顾乃直前不避。岂其或执迷而不知其险乎。曰否。其意若曰与其共戴彼苍。宁若鱼腹之葬为愈也。及其果不幸则率我九个人命。一时投海。从容就义。而复谓其二子曰。尔则勿死而雪 国耻云云。有若三字符然。其孝也非乃家之子。其忠也非乃 国之臣乎。其二子天祥,益祥则以血脉忠孝。复经桑海。而好恶甚于生死者也。即于海岛。赤手赴敌。单刀斩杀。至为数十人。复于椵岛。誓死挥泪。而勇百倍气万丈。摧山荡海。所向披靡。于时大将黄龙。见之骇愕。以为无敌。而拔于行五。置诸参佐。待以死节之士焉。噫。平壤之熊义。转为金岛之鱼葬。金岛之鱼葬。转为椵岛之鹰扬。而赫赫绳绳。可以与日月争光而风动百世矣。然则当时奏捷者。亦安知其不为之兴起增益乎哉。然世之论功者。必曰录勋某某为首。而至于三忠则未之或偻也。殊不知其所以鼓动八域忠义之士。使之冒死。其功不在录勋之下也。然三忠之学。亦有所受。其曾祖月老先生。一生讲道。深有所得。语子以孝。语臣以忠。故其受训者例有单传密付之实。而不但血脉为其相传而已也。
谦斋金公(济勉)文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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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之本体。污隆一也。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又何事于文集之为乎。然道无形也。不得于心。文有辞也。可传于世。此则文之所以为道体而不可阙者。如诸子百家语皆是也。或曰。崔之十九富贵。不如黄鹤楼一诗。世所谓名言也。不知鹤楼之诗。亦于道何有也哉。不过为一副当赘说也。故文之于道。有所发明而不足于文则不害为文。无所发明而徒饰葩藻则亦与鹤楼诗同一腔调。而不足称为文也审矣。谦斋先生。奋发草莱。不由师承。而潜心体道者。殆近四十馀年。而不以世俗杂书累其课程。而专门于经。一味进取而咀嚼义理。循蹈规矩。精粗表里。该括洞澈。其贯穿也熟。故得之也有力。积累也深。故发之也有光。于是以其所得于心者试为之书。而不尚文辞。不分汇类。惟其圣经之本旨。天理之真诠。悦之不足则发之于言。言之不足则述之于文。而解之为讲说。吟之为韵语者。合若干篇。及门之士。眷眷服膺。求有以无负乎师说之谆谆也。然其微旨奥义。或有出入处。则固不无商量处。而其大体要归。要皆发明亲切而不容自已也。自修者取之则无非存养之要。自治者法之则无非致泽之本。而未必不为古经阶梯也。若夫叩椎未定则此为讲明。而不要藻饰则在所不务。而不独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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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公遇未为之说也。噫。先生之于讲道。白首不倦而抱负该贯。亦不让于人而固守东冈。一未有施为于世而殉乎道。则此在先生。有何加损。而惜其蕴椟。而使元元者不得以蒙膏泽之深也。然其道则固未尝殉。而尽载于此。则此之为文也。岂端使然哉。善学者学而有得焉。则其未施为者。亦得为国泰民安之资。而不堕于地也夫。岁庚寅。其甥侄桂雅显。请余弁文以叙其实。故辞之不获。玆为之序。
爱石车公礼说抄序
尝读韩诗。有曰尔雅注虫鱼。决非磊落人。不知文公之意何所谓也。夫漂杵祟京观。复辟菌肝胆。自古及今。如出一辙而不可讳也。尚可谓注虫鱼者决非磊落人乎哉。车公爱石。乃士林隐君子也。学有渊源。而推究造履该且笃至。而尤于礼学。出入古今。极探力解。规模宏博而不失于杂。条理纤悉而不违于雅。其吉凶常变之节。沿革损益之文。只一开卷则如指诸掌矣。后学者推究而有得焉。则不惟筋骸紧束。不为事物所夺者。必于此而得之。而抑亦世之有喙三尺者。其得以舞文。有如漂杵复辟之为奸乎哉。且公于礼学。不徒能言而已。体诸身心则针口尺步而人望也俨。施诸门庭则鲤侍凫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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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全家也肥。故远近亲知。亦薰染馀辉。惟公之德音是则是效也。噫。所贵乎著述者。以其有诸己而后求诸人也。故蕴之为德行。传之为法言。而后之学者。亦有所取则而兴起焉。不尔则不几于以己昏昏。使人昭昭者耶。然则公之礼说。独不为后之可法者乎。
漆翁金公(志初)文集序
夫溪岑者。优劣易判。而人之指目。亦不是难。故险固胜则名之险固。佳丽胜则名之佳丽。而世亦莫之惑也。然至于海岳则异乎是。险固佳丽。彼此胜胜。而人亦莫之能名也。如烟霞洞天。轩乐广张。蓬瀛药溆。秦使络绎。而璇风琅月。玲珑照临。瑶桃火梨。淋漓结熟。彭祖乔松。守一处和。麻姑姑射。凌波步虚。而松桂鸾鹤。波涛鲸鲵。千态万状。殆不可数计而尽也。此固佳丽之胜而名不可讳也。然海岳难测。不可举一而废二也。其高也参天。其深也尾闾。大地以之而限风气。中国以之而分夷华。雁度而求门崎。鹏图而待风起。而如岩岫杳冥。鱼龙起没者。皆不得而与焉。此亦险固之胜。不欲见让处也。盖公。关西大方家也。文章固为所胜而一方所推重也。其抱负之博。江涵河滀。著述之盛。云出雾泻。笙篁经籍而宫徵翕谐。绣绘子史而粉藻灿明。风斤月斧。指挥无敌。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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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霓裳。裁制非常。骚墨争衡。巨擘走且僵汗。场屋售价青萍。始为利器。则公于文章。固不得以辞其胜也。然公之学。不止于是。一生磨琢。惟古之为。而图史探索。毫芒极细。身心检摄。神明可质。冰檗之守而不以穷达贰其操。蘋笲之奉而不以老少倦于礼。乡里薰袭而䜣䜣然有揖逊之风。生徒雅敕而彬彬然多文质之美。三登剡启而方伯敷奏行义之高。一效经略而 庙堂惊叹野贤之遗。则此公之道义所以一生大畜。而抑亦莫之能胜者也。于戏。公之学。其犹海岳之于溪岑乎。称以文章则道义胜。称以道义则文章胜焉。彼此胜胜。有如轩轾而莫之能名也。只名文章而阙于道义。则是偏乎佳丽而遗其险固也。使登泰观海者听之。将噱噱然见笑之不暇。而况谓知公之胜者乎。然知德者鲜矣。姑叙两存。以俟来者之有以定论也。
鹤泉康公诗集序
骊珠之为宝也。固非鱼目所能彷佛。而世之博物者或寡矣。则宜乎鱼目之专乎为宝而莫能辨也。盖古诗者。诗之骊珠也。温厚和平而意味也渊永。齐庄整肃而气格也秀雅。毕竟抑扬。粹然一出于正。而善之为劝。恶之为戒。有不能自已者焉。如之何风雅之变。一转而为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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醇厚。再转而为唐浮薄。三转而为绮罗月露之科。则诗之影响骨髓。于是乎索性告尽。而滔滔翰墨。无一不归乎声响色态之涂辙。其所以眩人耳目。荡人心志者。罔有纪极。而号为杰豪者尤甚焉。反不如闾巷间好古之士逍遥物表。不为俗尚所染。而有时乎吟咏性情者之为得其体也。康雅柱国。从游之暇。为示其先君子鹤泉公诗藁一篇。故为敛衽圭复。而见其用意也閒雅。造语也确的。音为佶倔而不烦刀凿之痕。文为朴实而不务粉饰之态。惟其循蹈绳墨。补益伦彝。访花随柳而徜徉乎自得之乐。吟风弄月而从容乎与点之意。而优哉游哉。不知老之将至者。迥与向所谓绮罗月露。有所径庭。则盖不害为委巷中一种待价之宝。而人之知与不知。有不在我者也已。
鸣皋斋奉安序
夫事师之道。存没一也。故就养则欲其无方。追慕则欲其有享。而两无憾焉。或厚于就养之道而阙于享慕。则恶在其为事亡如存之义也哉。然养之无方。追之有享则庶乎其无憾。而过此以往。有非在我者。亦安保其必于继继而不为之坠也哉。故固轩金氏。即宣州高士也。出入谦斋门下三十馀年。不惟衣钵之传独得其最。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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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就养。亦无所不用其极。复于易箦。为写其遗像一本。揭诸私室。为之唱喏展谒。有若平生。而朝夕必曰幸有以建祠奉安则是吾志也。不幸未就而没。则于其手足之启也。为呼二三子曰。吾其瞑乎。汝或有以佩服不坠。则幸甚幸甚。其丁宁恳恻之意。不啻有令人感涕者矣。是岁之秋。二三子克勤乃意。往叩于龟阳鸣皋斋。占得其西厢数椽。以其遗像涓吉移安。巍巍当位。而瓣香嘉菜。凿凿备义。以为永久安侑之所。复以其师固轩仍为之配。而退与同志鸠聚财货。以其羡馀。用赡春秋香火之需焉。噫。人之于师。使其身事而无憾于存没则足矣。不谓身后又使其二三子追为之享。有如固轩之锡类。又于师嘱。佩服不坠则足矣。不谓其移安后又以其师配为之享。有如二三子之果于报生焉。今而后吾知夫所谓传授心法者。实为四字准备。而谦斋先生德学之盛。无复得以间然也矣夫。
全处士门人享祀契序
夫词赋之必以楚声为准者。以离骚之逼真。而推与日月争光也。然与日月争光者。直以造语之奇。有如宋景文之所谓乎。抑亦以其作者之秉心处义大有过人者乎。夫三闾之为人也。虽或有过于中庸者。然其所以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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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而不易乎世。尽忠而不忘乎国。则虽志士仁人者。亦以为难。而所谓日月争光。由此而出焉。然则后之业词赋者。宜乎其有所当准。而不必区区于文字之末也审矣。故学生全公永范既没之后十年。其门人金丽河。与一二同志立条约。奉奠酹以遂其瓣香之愿。有如曾南丰故事。而徵文于余。请有以叙其源委者曰。先师之学。固以赋鸣。而潜心究经。积有年所。而见处通透。行处纯熟。初非一等骚墨所能彷佛。而百篇之吟。亦不过写出其所以胸怀脚踏者。而非一时吮摘之为也。噫。余困蒙。坐诸一隅。恨无以得警咳之末。有以尽观光之私。而丽河其嫡传也。操侍平生。则其所以神会默契者也。自有人所不及知者存焉。然则后之准楚声者。宜乎其自全公始也夫。
南平文氏世葬碑序
夫南平。乃其所自出也。而来系绝远。漠无与焉。毕竟一枝种出乎龙川而蕃衍薰赫。又与之土着于此十有馀世矣。居则驩然有花树之乐。窆则萧然为蒿里之会。亦其理势自尔也。府西十里许。有山曰法兴。而气势秀雅。兆局端重。世所谓神鬼所悭秘处也。自基世以来。薤露一唱则寿穴之占。必也辐凑于此。故一望之地。累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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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鬣之封。齿齿然麟石之峙。无往不为其本支昭穆之神穴短碣。则此非文氏之北邙九原而何。此盖首邱之仁。而迹其平生则又皆一时人豪也。或孝悌神明而刱立门户。或勋业隆巍而驰骋世路。或讲学精笃而体道之深。或文章高妙而名世之重者。例为人所称述而不欲坠地。而况孝子慈孙者乎。然墓卫志刻。极其草率。既无贞珉而揭其槩。又无丰碑而悉其纤。使其世德一化乌有而无徵焉。则不亦戚乎。于是阖族佥同。以为追述合有隆杀。而一碑稳矣。乃以世葬二字大书为额。而阐潜美于徵文。寓永慕于勒石。幽明之间。两无憾焉。是或一道也。然仍家则实自忠宣公之孙中郎公讳吉始。而衣冠之藏次第未审者。至为三世。孙裔泣血。良有以也。传至嘉善讳礼祯。郡守讳胤周二公。始审封茔。世世完的。而嘉善公后。则曰训导贺。曰武科敬仪。扈 圣敬智郡守公后。则曰生员质。乡贡赞。曰刑判敬仁。幼学敬信。而两股云仍。直下绳绳。其丽千百。无以枚录。故只此例之也。噫。根固故抽枝也长。源深故下流也远。则文氏之蕃衍薰赫。其无所自出乎。必也先世孝弟之笃。为足以感激神明。道学之隆。为足以主张世教。故门户之昌也如此。事业之盛也如此。易曰。积善之家。必有馀庆。孔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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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欺我哉。子孙之竖石丰刻。固为追慕。而或者于此思所以致此者。而佩服不坠。勉勉循循。则必也日用之间。所以持己者不容不严。所以接物者不容不慎。而前烈之笃。亦不外乎是矣。其为孝也。岂特为区区铭碣而已乎哉。而况血脉所流通。典刑所传授。无不为其胎教之正。则其视私淑者。何啻为半倍之谓而已乎哉。此继述之一事也。宜乎其世守而不失也夫。
龙峰金氏墓契序
庙貌以荐。墓兆以窆。自为礼之两项而不可相混。所谓蘋蘩奠于牖下者是也。而如斧如堂者。初不与焉。然秦火一炽而礼之惨烈。最为甚焉。优优三百。几乎烬煨而百不存一。则而况所谓庙荐墓窆者乎。昭穆之序。蒸尝之享。荡荡乎其扫地。而独也墓兆。为其有葬埋之礼也。得以依旧树壤而已则戚矣。然礼虽废坏。而人之秉彝则固自如也。虽以豺獭之微。亦皆有报本之诚。而况于人乎哉。每于霜露雨露。其所以悽怆怵惕者。盖有不期然而自不能已也。然欲以貌慕则庙不存焉。欲以荐禋则礼无徵焉。惟墓兆则依旧是保而遗体所托处也。为之奠酹者。独不贤于已乎。是以。每当烟辰感物之时则未论人之贤愚贵贱。而无不上墓。以其所以庙享者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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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此礼之所以出于人情。而不免有古今之混者也。故子朱子亦未尝不权为之取。有以立条于家礼。然只岁一祭之而已。初未尝许其丰昵。有如庙享四时之谓也。然魂返形归。各有其所则庙荐墓窆。自为两项而不可混也审矣。故当时先达。皆以非礼有所卞难。而泽堂之语。亦有曰我东有当祭而不祭者。时祭是也。有不当祭而祭者。墓祭是也。盖泽堂。学朱子者也。而其言如此则善学朱子者。亦当窥取其本意。而不必泥于其所不得已者也。龙峰金五卫将凤昊。以其门契序为请曰。八世祖即小宗之别也。而仂计不赡。墓享节次。无以如礼。故为其云仍者。头会箕敛。以树其春秋蒸尝之本。而欲赖一言。有以垂来后也。噫。追远而创苾芬于不赡。垂后而谋继述于无穷。虽古之孝慈者。蔑以加矣。古人以曾孙之子为不知何许人者。以其祀禋之莫或相管也。而况八世之远乎。盖庙享止乎四世者。以其亲尽也。而独于松楸。未尝以是为节而百世不迁者。以其诸位迭掌故也。朱子之说。固为證左。而以礼律之则恐当有所商量处也。盖墓享既非制礼之本意。而虽迭掌者。亦当有所撙节而不可任也。苟或任之而已则未知末梢亦将如何归宿乎。然其所以祭者。亦岁一祭之而已。初未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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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人之必于四时并有以祭也。然则祭墓者。移其苾芬而依礼荐庙。则固为得礼之本意。而至如八世之远。则且据朱子说。只岁一祭之而已。则似为中节而无憾乎制礼之本意也。玆为之序。
参判金公(履纯)㫌闾诗序(诗见上二卷)
余之移疾也。宣川金孝琥铉。以其先友金熙卿书来。且有请曰。家世本寒微。乃者先伯父。幸以遗荫 赠叨户参。复以孝行得蒙 㫌典。便是卒地起家也。方欲收拾事迹。有以做得家乘样。而顾无以为验者。幸赖吟咏一绝。有以润色之则足以免却白本也。余辞以不能则其请愈切。故为此效嚬。塞了责厚。而声凡格陋。虑有以累其潜光也。盖参判之先九代祖(寿亿)以宣庙朝扈 圣功臣。有录券尚在。其八代祖(义龙)又与其从仁龙。从辽东伯于深河。同时立殣。而参判之蒙 赠。即以其遗泽也。实旷绝之资也。
朴氏通谱序
族之有亲杀。天也。固不容人为于其间也。然杀亦亲馀也。岂若是乎漠不相与也哉。老苏有曰亲尽而庆吊不及则涂人也。幸其未至于涂人也。则使其无致于忽忘焉。批之者从而论之曰。五世以上虽可考。亦削焉不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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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非也。其疏为涂人。而以亲近之虚称律。而甚者龆龁忽耆艾。痴騃玩儒宗。反乖和气召呶呶者。尤非也。盖谱之作。要有以敦睦也。苟亲之尽而喜不庆忧不吊。则虽行路。亦何异于此哉。其涂人之称。固不容辞焉。以是之故而致乖召悖。则所谓慎徽之道。亦安在哉。此老苏之谱所以不出五世。而足法于后世也。盖亲疏曲当而不容人为于其间也。然此小宗之说也。只足敦近而不可以及远也。盖派别而不与同流则恶乎其同源。枝分而不与同秀则恶乎其同根也。古者宗法之行也。继别为宗则虽百世之远。氏联族合。不以近远。生则事之以曾孙。死则服之以齐衰者。盖为其同宗之亲不可以疏远见弃也。且既与之同宗。则亦安知其不相修谱而有以敦叙也。故宋之范文正公。为能通见此个道理也。及其为参知政事也。特谓其子孙曰。吴中宗族。于吾固有亲疏。而吾祖宗视之则均是子孙。固无亲疏。苟祖宗之意无亲疏。则饥寒者。吾安得不恤也。于是恩例俸赐。常均于族人。并置义田宅云。此亦无于谱也。尚可以五世画为也哉。吾东之朴。出自罗祖。分为八贯。而密阳氏实为长且盛焉。其丽不亿。固不容通为之谱也。就中独有纠正公之云仍。蔓延八域。族亦密迩。故毁宗稍迟。虽乏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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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相与之服。而著代尚稽。亦详昭穆相承之行焉。或者乡洛盍簪。以存远近之敦。则于义复何疑焉。而况洛下佥宗。不以微鄙。辱为通使。至再至三。则此亦敦睦一事也。执言者。傥然以服尽为难。噫。此老苏之说终是局小。而见逊于范也。固当亲亲。而疏亦可忘乎。但谱所以讲敦睦也。自此以往。花树之好。日盛一日。孔怀御侮。不负懿亲。则诚于我纠正公祖获为不忝。而不幸玩侮或如秕论者。则恐亦老苏大为搏笑曰。范六丈之道固如是也夫。玆为之序。
朴氏族谱序
所贵乎谱。为其敦叙。而敦叙之本。必也其正名乎。然谱氏之病。利其苟合而不思所以为谱者。故不问同异虚实。只姓一字偶尔不异则必与之谱。此谓四海兄弟。而乖戾错乱。固其所也。苗裔云乎哉。而未审其所自出。昭穆云乎哉。而未的其所亲杀。则名不正者。其得以实于敦叙乎。我祖赫居世。吾东首出之圣也。云仍不亿。蔓延八域。使之谱合则罄竹未也。或有敦叙为名而愤然下手者。毕竟收录。百不及一。而血脉之痿痹不贯。反不如涂人之或相邂逅也。甚则执虚名而责实礼。髫龁之凌耆艾。屠贩之侮儒宗者。色色为弊而不可振矣。老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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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幸其未至于涂人者。使其无致于忽忘者。诚确论也。清溪之宗。出自密城一枝。而不谓中叶。国史家乘。并失其传。故自来派谱。阙疑据实。降自中叶以下。推为所自出之祖。则名正言顺。而亲杀厚薄。取次明白。埙篪之乐。原湿之威。与之一致而无间矣。往于壬寅。重违众论。勉为合谱则昭穆模糊。自是次第事也。其得为正名而讲究于敦叙乎。有所惩毖而复为此派谱之举。则岂独为复古而已哉。盖亦有以也夫。
安东金氏族谱序
夫姓字同则知为吾宗。理合䜣䜣。其直以路人待之哉。然鲁之姬而孟叔季立三家。楚之芊而昭屈景分三闾。盖根远则疏。枝近则亲。物之情也。故古人者系之以姓。别之以氏者。亦因其亲杀之天而不容人私者也。苟縻之以源流之虚名。而专昧乎敦睦之实事。则亦何事于谱之为乎哉。安东之金。肇自阏智氏始乎受姓垂统。而于千百年。历服无疆。大为王小为侯。贵为卿贱为民。而赫赫隆隆。振振薨薨。直达于八域。而家连人逮。几乎半吾人也。棋置星布。为不足道矣。使之通融为谱。则不惟无以稽实。而亦与民吾同胞者。相去不远矣。亦何敢辞焉。如是则便是四海兄弟也。不知其可乎哉。惟鸡林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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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悦。称于敬顺王。十六传而至士衡。为本 朝上洛公。讳琎安为始基于博陵。即上洛六世孙也。西之有金。殆自琎安始。而其子孙亦蔓延于安江渭数州之地焉。其袒免之亲。必以昭穆呼之曰某兄某叔。庆吊之事。必以礼俗从之曰何有何亡。其䜣䜣相与之意。殆不至为路人。而又与之修谱于此焉。噫。老苏有曰服尽情尽而庆吊不与则路人也势。吾无如之何也。幸其不至于路人也。使其无致于忽忘焉。可谓有得于亲杀之义。而亦有以准备今日也夫。
安东金氏族谱序
谱氏之取法也固不一。然博而尽乎姓则四海兄弟也。其弊也至乎无亲也。故亲疏不可不分焉。约而止乎服则一家路人也。其弊也至于圮族也。故伦叙不可不广焉。且夫族之有谱。便是人之血脉接续处也。派流亲切。昭穆的实。使谱也者动辄感发。其心也油然。其行也沛然。孝弟之实。敦睦之风。勃然有兴作之渐则可。不尔。此不过为一副当名籍也。抑亦何所汲汲于修谱之为也哉。我东之以金为姓者。孰不以敬顺王为其鼻祖。而最是安东之盛。甲于东南。其丽不亿。星罗棋置。而派于泰川者。亦其一也。有讳德龙氏实始基于此。而门户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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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孙之盛。蔚然为乡邑之推。而学的学。农的农。出为朝士。入为乡豪。益之以派专情壹。花树之好。有不能自已者也。于是乎与之修谱。而议其所以为法者曰。尽乎姓则固为广博。而其无次等何。又止乎服则固为笃实。而其奈太薄何。而况厥初基迹。实为德龙氏。而祖于德龙者。亦同一血脉也。厥或告之曰。有疾且剧则不觉眉为之皱。厥或告之曰。有庆在门则亦不觉颐为之解焉。过此以往则便是路人也。忧忧乐乐。一为之任而求之或相与也。此则势也。吾无如之何。幸而不至于路人者。使不忘焉。不亦可乎。盖于博约为得其宜。而不失乎隆杀之节者也。然所谓修谱者。只为其录名备忘而已乎。抑亦别有所以乎。人之为此者。多是汲汲锓梓。如恐不及。然一为告竣则束阁而已。否则只资说话曰。某为兄某为叔。而至于所以兄之叔之者。昧然不知其何所谓也。诚如是则修何为得。否何为戚也。余故于金氏谱。为窃有所俟焉也耳。
尚州金氏族谱序
诗曰。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又曰。骍骍角弓。翩其反矣。族之懿亲一也。而或以赋棣萼。或以赋骍角何也。以其性亲也。虽悖乱者。不得不相爱。亦以其相形也。虽笃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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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无私焉。二者之间。不容毫发。而毕竟亲疏厚薄则天壤为之易处矣。此君子所以性性存存而不为私己所胜。故花树之好忻忻如也。而忍字百馀。不足道矣。然亲之之杀。自是天秩也。一有倒置而亲疏乖戾。则其如敦叙何。此谱氏所以致严于等威名分而不敢苟焉者也。尚州之金。祖于鸡林。而贯籍则实自甫尹公始。十一传而至洛城君先致。录勋一等。而位德隆重。九传而至司宰监孝连。始籍于泰川。而云仍蕃衍。昭穆密迩。与之忧忧乐乐。颇自有古敦睦之风矣。往于癸未。乡洛佥宗。偏任谱氏。不问亲之尽未宗之毁否。而只贯尚州则必与之谱焉。非其漠然无与者独为涂人。而末流之弊。亦不可振焉。老泉所谓幸其不至于涂人者。使其毋致于忽忘云者。良有以也。于是门议更张。别为派谱。而只许本县一族入梓著代。因昭穆之详而益严名位。恩谊之旧而益致亲爱。有以自附于性存之末焉。噫。根性之亲。行将启发而有不能自已者矣。设或赋弓。亦安知其骎骎然不变为棣萼之雅乎。然谱所以卞别亲疏而欲其雍睦之专也。若夫通姓合谱。使之同仁一视则此同饱之义也。非所以槩乎分殊者也。
咸丰李氏族谱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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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泉一枝。实自 仙李横出。而其来历去就。或未为史氏之所采者。然家乘野史。明白符合而有不可诬焉。吾东之李。来自陇西。而丽罗之间。出将入相者。几乎其史不乏书矣。卒之乎全海之阳。 龙飞于天。而金枝玉叶。继继承承。 璿源宝录。传之无疆。而逮至 英庙朝。有别子曰安平大君。即林泉李氏之所自出也。生而不辰。赖其冥佑于咸丰之族。又自咸丰而坐诸实边。西迁为泰川之人焉。则昊天之不吊也甚矣。而橘之渡淮。不足道矣。今按其本序。切切然以史氏之失传为隐于心。则自是人情也。然其修谱也。必以安平大君为祖而不敢一字有干于 璿源宝录者。大为得体也。先王之制。为臣子者不敢祖侯王者。所以正名分别嫌疑。而绝僭乱于未萌者也。然如三家者庙桓公于家。歌雍舞彻。而其因袭之弊。卒至于滔天。然则祖于别子者。其视歌雍。孰贤𠅩愚。而使吾夫子复为之笔。则衮钺之分。亦将如何哉。噫。大君之来裔守为家法。一则祝 圣而歌雍熙。一则慕亲而感霜露。不以私恩掩公义。不以公义忽私恩。则林泉之间。亦足以䜣然其乐。而人之知不知。何有于我也哉。岁己丑。阖宗必曰。生齿日众而收录不继。则无以辨昭穆而笃恩义也。仍付剞劂。刊役告竣。而惩文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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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求其所以识颠末者。故玆为之序。
晋山姜氏族谱序
族为天属而血脉所同然也。人苟有秉彝之心则自当于此。敦睦不能已也。且古人至有以天下疲癃亦视为同胞。而况所自出之同为一本乎。此而论之。诸宗方寸。便系谱完。又何梓锓为也哉。然人于敦睦。毕竟允蹈者。百不能一二。而甚者至或有父子不相爱。兄弟不相能者。岂理或不足而谱不及刊与。曰否。譬若大路。而行之与否。在人不在路也。虽有是理。其奈人之不践何。故不屑乎践则谱亦文具也。日逐三复。而自家血脉则便绝为行路矣。不亦戚乎哉。晋山之姜。素号族望。而名公硕德。奕世蝉联。或以魁勋柱石邦基。或以宗匠主张世教者。殆乎踵相寻焉。人之喧聒。良有以也夫。乃者以其旧本爽实。不免重刊而嘱余弁文。此则失著。不似者顾何称塞哉。但姜氏之敦睦。固无间然。然不成既往之能。亦足以善后也。仪监于人之所为而别有所用力处焉。何者。盖厥初之生。是究是图则袒免之亲。亦与自家一般血脉也。要于花树方浓。酾酒有衍。速且宗会。或献或酢则东房之兄。南宫之叔。莫远伊迩。和乐且湛。虽钟鼓铿𤨿。殆不足以喻其情也。于是尽乎人理。而谱不为徒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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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且先代勋业也如此。德学也如此。而可法于后世。故太史氏采之立传。以告后之为士者。而况亲为云仍而任其坠地乎。要当一心继述。克肖其德。驯致勋业之盛。得如先古则安知先灵不亦曰始有以高吾枕也乎。是亦或一道也夫。
延州玄氏族谱序
夫亲疏。有族之叙而人不容如何者也。然苟求其故。虽百世之远。本同一宗血脉也。故人或有与我同姓。而其来系昭穆。较然有可覆者。虽极疏远。只合亲爱而已。不忍遽视为行路之人也。异哉眉苏之谱。仅及于同高祖者。而为之序曰。其至于路人者。吾无如之何云尔。则此为谱家三尺而移易不得者乎。曰否。古者宗法之行也。固有五世者。而初不过小宗之谓也。若夫大宗。虽百世。亦不与之告毁则初岂有路人视之者乎。然则苏说固为一种谱法。而于大宗之义。却未该也夫。盖玄氏之创谱也。不以延州为统。而二三其籍者。固有所商量处。而二公折衷之论。如是严切。系统改正之举。如是痛快则尊祖重本之义。于是乎无憾。而于宗法之渐。亦大有相焉。后之修谱者。复何为哉。只循涂守辙而莫之失坠也已。然乃若所忧则有之。世之治谱者。问其所以则人皆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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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收宗族厚风俗。有如古之人所为也。人谁曰不可也。而岂独锓梓者之所能乎。必也卞昭穆分亲疏。合同而和。恳恻而与。吊有忧贺有庆。怀懿亲弃小忿。不以远近。必曰某兄也如此。某叔也如此。始为实践而无歉于修谱。然则使之敦叙大宗。亦何所不可也哉。不此之务而与之批论。则挟盛凌孱。与之交游则忘德思怨。迈迈悠悠。有如越瘠之视则此谓无忠。做恕不出者也。宗族恶得以收。风俗恶得以厚。而为苏氏者。又岂肯遽竖降幡也哉。故传曰。苟能充之。足以保四海。不能充之。不足以事父母。噫。幸而充之则四海犹在所保。而况大宗之本同一血脉乎。又不幸而不能充之。则父母犹不得以事之。而况小宗之稍涉疏远者乎。如是则族之所以敦叙。其在谱统之正乎。抑亦在乎人之充不充如何乎。然则所谓充之者何谓乎。不过恻怛相与之情而已也。此玄氏之所当别有一项工夫于修谱之外也如此云尔。
独孤氏族谱序
方故谓之族。则谱亦恶乎名。宜乎其同与之方。而方则止且笃焉。易曰。艮之德止。故笃实光辉也云。尧之敦睦。止于九而不以为狭。周之服亲。止于五而不以为薄。为其止然后能笃实光辉也。或曰。君子同仁一视。故为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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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四海而体万物。而况同姓之亲而若是其方且止乎。曰。根固则枝茂。源深则流远。理势然也。博施固君子所欲。而所厚者薄。所薄者厚。未之有也。故亲亲而有隆有杀则顺德也。足以保四海。兼爱而无厚无薄则悖德也。不足以事父母。古今一辙也。如曰不信则有明验焉。万邦之协。刑措之治。不以其睦九服五之止且笃乎。独孤氏。出于夏后而历世滚滚。南北朝时。蕃衍为巨阀。如周静隋炀唐高。皆其宅相之著也。胜国初。学士舜自上国来。籍于南原而谱不及焉。为其代远而族疏也。其子信祖于湾。湾则近而族亲。故为之推本而垂统焉。本枝比密。昭穆亲切。以其血脉则禀气之分。以其服亲则袒免之馀。甘苦之所当分。忧乐之所当共而不能自已者也。率之以止九止五者则固有间然。而较视爱无差等而谓路人为父兄者。则万万其不侔。噫。路人为父则其父亦路人。路人为兄。其兄亦路人。势所不免。而终至于无父。然则吾知夫独孤氏之敦叙也。有典有则。其亲则从之而亲。其杀则从之而杀。孝悌者不悦则不敢外交。和睦者不亲则不敢远求。骎骎然为之笃实光辉。有如古之止九止五者之为也。其兆于此乎。其兆于此乎。后之人盍勉之哉。勉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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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参奉殷植慈堂晬宴序
夫寿为有德之符而不可偶得者也。故如有享寿者于此。则不问何许人。吾知其为积德之验而不可诬矣。是岁之秋。崇仁殿郎宗人殷植。宴慈者寿甲于七月九日。以饰庆况。而四方名硕。竞相唱和。以为左右之献。而独余区区。异于升堂者。无以赞德徽之万一。然世之论文章者。必以殷植为之指屈。而往往汗僵。威棱畟畟。或以为云梦八薮。萧湘九幅。尽为其笔下造化之驱。而唾珠摘骊。不足道矣。或以为沂水春风。愿与舍瑟者。从容翱翔。有以谢答赋畀之重而未能者也。噫。何以得此于二说之间。而其说之得失则世或有疑之者也。然吾见其典刑则含温而栗如。雅敕则临深而兢如。行检则有常而复真实。笔势则无敌而益新奇。只其可爱者贤。可畏者才而已。则虽吾偏辟靳持者。亦不得不以或者之说为得也。谓余不信则邑宰之擢为教授。刺史之荐为郎署者。独不为其有以乎。然则水之发源也深。故其流也亦与之远矣。殷植之流。其独为无源乎。宜乎萱慈之寿且无恙而所谓有德之符。不可诬矣也夫。
菊隐亭序
古之人有曰士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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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士君子之心法。而所以确然广居。其于天下。同仁一视。而不或以一毫人私介诸方寸者也。此等人豪。求诸吾人。尚不多得。而况幺么花草之微乎。然菊之为物也虽微。而其性则贞且固焉。是以。天下之物。孰不以光艳自多。而一有风霜以加于其上则索然沮苶。无一保有其旧者。而独有菊也。傲然自若。在在蕊香。锦胜云拖。无往不春。而霜亦不敢加之以威焉。故好事者。目之以霜杰。而物莫与之先焉。既已及夫春艳则又不或自居于功。而一切以紫红富贵让他梅柳之汇。而退然敛避于东篱之幽。而惟恐其不后焉。此濂溪所以称其花之隐逸。而物性所移易不得者也。噫。吾人者。其志节固或有承当一时之扰攘。而卓然不摧者。已为难能。然又移而置诸富贵宴安之域。则其能终始一往而不变塞者。亦未可必也。然则所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者。固不可易以为论。而菊之为节也。不亦可尚乎哉。新安之东。有号菊隐先生。盖其经纶事业为尚未试。固不容预为之质。而见其一生。志意高尚不苟。本原讲学而推行于日用事物之实。从容渔樵而澹泊乎尘埃名利之尚。成趣乎百篇短律而只管我之叙怀。托意于三尺枯桐而不问人之知音。邑之长贰。特以庠课选而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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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为屈。族之昆季。争以科宦鸣而少不为动。而浩浩然经史之为尚。而渊永乎事理之微。言行之为实。而坦荡乎物我之间。而晨昏之暇。又以其所乐于己者。俯勉鲤教曰。义理之学。士之本分也。古之人固有所乐而忘忧者。至若名利则初非在我者也。何所苟焉。此吾志也。而庶乎其服膺勿坠也。噫。义利之于人。固为有内外之分。而人之所以外轻内重者亦有道焉。非深于讲磨。无以明义理之正。非固于持守。无以克物我之私。而虽古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者。其所以立心处义。亦未尝不造端于此焉。然则先生之所以琴书自乐而淡然不以势利为意者。不知其为陶栗里之馀风乎。抑亦为范六丈之心法渊源乎。其菊以为托者。亦良有以也夫。
毅斋序
毅之为义也。其至矣乎。居则直而不倚。行则勇而无敌。仁者由之然后克己私。智者体之然后尽理窟。自古贤圣。孰不为一辙之归。而大舜之底豫。宣尼之集成。为得其大者。巍巍荡荡而如拔山扛鼎。则直是血气之末而已也。诗南闵相公视臬于西。而急流勇退。月廪则一路倡学。香闺则万里挥鞭。而嗜学如刍豢。亲贤如芝兰。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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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以抚字之。霜雪以惩厉之。饥渴乎风化之补。寤寐乎涓埃之报。故于焉数载。西陬丕变。歌诵则甘棠竞唱。经术则邹鲁馀风为在是矣。而沛然莫御。不亦善乎。仁智之为毅也。其如是至矣乎。然相公则不有。而大字揭额曰毅。朝夕警玩。有若弦韦然。于是乎南人者来相讥议曰。若是乎相公之凿深为高也。何是之孑孑为也哉。曰否。图南者。非蓬之心也。语曰仁不如孔子。不足为学。孝不如大舜。不足为人。此则标的准备也。刍豢者固是盛德。而集成之时圣则不可尚已。雨露者固是至治。而底豫之孝理则无能名焉。然则相公之毅。塞于天地者也。其肯安于旧而不为之大言曰。彼丈夫我丈夫也哉。只发愤忘食而至諴感神。则亦若是而已。畴昔之议。无乃不为其蓬心之孑孑也哉。
三希斋序
三希者。何谓也。谓造道之极致。要当自迩而始也。夫圣与天道。荡荡无名。固与士之区区后学判为宵壤。而其道则一也。苟能由此而进进不已。驯致于极则所谓荡荡无名者。亦未必不为自己居安资深之本也。然所谓道也者。必本乎仁义。察乎人伦。有以尽性则不负乎赋畀之重。成物则无憾乎化育之盛也。而外乎此则非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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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道也。故得乎此者为唐虞三代。而雍熙文明。万世永赖。失乎此者为汉唐五季。而邪说横行。长夜贸贸。噫。此非一治一乱其有系乎道之明晦如何也。而向非邹圣程朱辟廓之严。则所谓杨墨老佛之教。未必不为之纵横汎滥。使天下之为父子君臣者。怀利去仁。骎骎然率兽食人之祸罔有纪极。而被发左衽。不足道矣。夫何挽近以来。却有异教者尤极无状。以其戕贼性理则为我兼爱者之所不取也。以其贪渎货利则清净寂灭者之所甚耻也。而其所驱逐一世人类。归于禽兽之祸则初非杨墨老佛之所能彷佛。而不独世之有识者为之巡壁浩叹而已也。何幸巡相国霞山南公。以儒学宗匠。己任斯文。而承 命分忧。出为箕伯之重则登车揽辔。其所以澄清一路之志。岂端使然哉。故于旬宣之初。所以寤寐图报。造次猷为者。必以树植风化。作成人才。为其急先之务也。而 箕都者。乃九畴之所传。八条之所出也。其为仁贤遗址。不啻如白鹿洞之李家山而已也。然巡审彷徨邱墟为古。而叹文献之无徵。慨典刑之易坠。而本处士流。例事功令而至如古人为己之学。则却鲜肯为之留意焉。独有黄有道岦。奋然不顾。锐意直前。非圣贤书则不读。非先王法则不行。存诸心推诸事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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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有用。而休然为林下隐君子也。是以。相公就为之语曰。委巷自脩。固为士之本分。而斥邪放淫。亦莫非度内。则不可造次泯嘿。听其横流之自尔也。顾今异说汹汹。人心陷溺。而充仁塞义。遗亲后君之祸。毕竟在所不免。则抑亦有道所兢惕处也。忧道者。不可方外自处而懒于放息也。然其所放息则初不可争之以口舌。斗之以智力。惟是肃敬自持。策励同志。讲明正学。如恐不及。研究以融浓乎仁义之蕴。造履以纯熟乎伦纪之实。持之以久。动之以诚。尽其在我而已。则彼亦万物之灵而同是性善者也。薰陶之极。自应感悟不遑。而与之同归于至善之域焉。而况其乘风舣舶。日趋于吾东者。亦安知其不为天诱其衷而用夏变夷之机会乎。有道其勉之哉。因割俸钱数十万文。使之筑室储书。广招村秀。孳孳讲学。玩性理敦孝弟。与之䜣䜣秋秋。待鸡而起者。日相辐凑云。噫。此非体道自任。整顿世教。又推其馀。薰变异类而同归于 圣化之洪量盛德。有以承邹圣程朱之为者。何以有是哉。而其三希之额。亦岂特为一时寻常造道以渐之谓而已乎。黄有道不敢不为之诺且佩服。要有以周旋万一而惧或失坠。为专雅走文。徵其所以纪实者于余。故辞之不获而妄为之述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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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峰斋序
和璧之未售也。委诸昆冈沙石。而樵牧投之以足。牛羊触之以角。适有和氏者抱归。则楚狂又从而刖其两足。璧有何罪而为若是其荷戈乎。虽求为瓦砾。犹未之可也。然质则温栗。瑞则葱笼。刖之者狂而宝不可为。践之者兽而贵不可言。岂以其倘来而荣辱之哉。卒至乎争之以城则蔺相碎其头。刻之以玺则李侯篆其额。至于后世。传之无穷焉。白有道寿英。即三峰里隐君子也。为人端雅清秀。不为苟合。诗赋之乡而不为之徇。场屋之世而不为之屑。青年下帷。白首穷经。而惟诗礼是务。仁义是论而已。是以。冰炭种种。嗤笑藉藉。目之则鏖糟坡。数之则蓝田丞。犬吠冠岌。具谗萋斐。虽伎俩人物。犹不至于此也。适会诗南闵相公。以 箕伯之重。视学于西。则急于息邪。邑邑设斋。而必择其学明德尊者焉。多士者不谋而同曰。学术神明莫如公。善信笃辉莫如公。则虽有舌三尺者。恶得以容喙乎。于是乎阖县肃然趍风。愿卒为弟子焉。乃曰。学所以学为人。而非文辞之谓也。非真研磨。无以明其知。非实践履。无以成其德。姑舍其所学而从我则其庶几乎。听之者焕然如大梦之得醒。而痛悔既往之失。信之如蓍龟。敬之如神明。一言一行。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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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之为视。而诗礼之论。孝悌之风。为蔚然一变矣。噫。璧之为物也。投足也无妨。偿城也无妨。而自不言其宝。有道之处心也。数丞也无妨。信蓍也无妨。而自不言其德。然世之人自知为宝而雕为国宝。自知为德而尊为道学之师。何也。以其为宝为德也同一般也已。然璧不解语。而有道则有舌存焉。尤见其为君子也。而璧或未能焉。语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价者也。有道其可谓学孔子者也。夫人之患。急于自售。故有以玉成者鲜矣。学有道者。于此含畜不露而惟磨琢而已。则庶乎其可矣。
存省斋序
心者。神明不测而真妄之会也。操而存之则万善有馀。放而失之则私欲炽烈。而不可执一也。此古人所以造次存省而拳拳不已。故形气之私则付之于命。仁义之性则责之于己。卒至为贤圣而后已焉。噫。后人者。亦同有是心而不限于今古也。或能由是而存省不怠。则何患乎私意之不可克。天理之不可复乎。顾乃日用之间。任情纵欲。荡荡昏昏。无所猷为。而雨露之萌。牛羊濯濯。卒之好恶。为禽为兽而后乃已。呜呼。同是人也。同是心也。而或进为贤圣。或陷为禽兽。独不为慨然处乎。方君宗屹。志古之士也。为筑舍于处士洞而扁之曰存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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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同志战兢自持。敦诗礼。讲仁义。敕躬而请益于直谅。穷经而着紧于孝弟。盖为为己之学而得其要领者也。然斲轮一也。惟释椎者为尽妙。而馀皆糟粕。夫学亦然。毕竟自得而罔俾古人专美于存省。始为归宿处也。
尊道斋序
夫学无他。所以学为人也。人之有生。莫不禀性之善。而不为圣存不为愚亡。所谓人皆可为尧舜者即此也。然性善而已则何事于学。而气质拘于有生之初。物欲蔽于有生之后。故非学无以尽乎性。而学即所以发挥我性之固有者也。体究则无非变化气质之方。造履则无非消融己私之实。而古人者或发愤而忘食。或欲罢而不能。故圣贤为之辈出矣。降自汉唐。学术晦盲。一变而为老佛。再变而为绮罗。何怪其千载之下寂无一人之作乎。洛闽之学。适会奎华。则宜乎其真儒之迭兴。而我东栗尤。即后程朱也。故岭湖之间。人豪之作。亦棋置星罗。而独也西路。尚未丕变。为师生者不知所以教学。而记诵则业于口到。词章则工于对偶。而不复以古人为己之学为意。则尚可以尽性而为其人乎哉。卢友德济。笃学之士也。必以经学之倡为己任。而所病者。特弩缟之势无以斥咻而立得标的矣。何幸诗南闵相公。时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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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西而至诚倡学。筑斋之声杵相闻焉。而附骥则足以千里矣。因以坞川斋利病颠末。逐一禀复。则有教曰辟淫祀崇正学。有何不可者。特为之额曰尊道。噫。文会者。自此体验造次。存心而极道体之大。致知而尽道体之细。有以不孤乎扁楣之本义。则所谓星罗棋置。抑亦未可知。而况复患乎为人之已未也哉。
宣川经义斋序
夫学。所以求道也。而经义者。道之形体也。学之者舍此。则复何为哉。古人者。不学则已。学之则必于是。故于道不患不得。而其求之也亦有道。必也存养省察而立其本。记诵穷究而尽其理。持守充扩而行其实。故知明行高而贤圣作。家齐国治而仁化兴焉。如之何后来学术不古。未论老佛之害尤甚。而功令之习。充满一世。以儒为业者。不学则已。学之则亦必于是。故读书者。嚼人糟粕而昧本旨。作文者。悦人耳目而效俳流。记诵愈勤而义理愈昏。习尚愈熟而行谊愈荒。不独禅佛为害之甚焉。此所以贤圣不作而尽归乱亡之辙也。是以。安定胡先生。慨然刱斋。以为复古之渐。而洛闽群哲。承接绪馀。使不传之学焕然复明于世。噫。经斋之刱。独不为继开之大勋乎。我 朝文治。参赞化育如栗尤诸先生。大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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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学鸣于湖洛。而西陬则每让于师。何幸诗南闵相公揽辔之初。慨然有一变之志。而极其拳拳焉。田上舍耆然。宣北大儒也。于是乎奋然兴起。不顾前后。仍与族人学骏。夙宵拮据。刱立斋舍十馀架。以为早晏藏修之所。而非圣人之书则不许其读。阖境之士。始知功令之外别有用力处。而各俛焉。厌骚墨而讲性理。耻名利而尚仁义。完有湖苏之风焉。噫。宣北。士之庄岳。使之讲道则安知其不能复洛闽之古乎。既能复洛闽之古。则吾恐其上舍自不免为宣北安定乎。
清溪存道斋序
吾西。古之箕治也。小华之称。为在是矣。而枳塞陆沉。千有馀年于此。则不亦戚乎哉。然亦自取也。使西人者奋然自修。而讲学仁义得如古之人。则是之谓良贵。虽晋楚之富。吾何嫌焉。环西一省。以学为名者。顾乃规规剪剪于功令骚墨之末。尚李杜而外孔孟。奔功利而蔑礼义。则此乃舍龟而朵颐者。独不为自取之甚乎。朴雅东根。清溪学隐也。虽不专门于经。而雅志则为在是矣。惜绪馀之弥远。慨时尚之苟趍。而踽踽日夕。莫之何矣。适会闵相公视学于西。而凡系功令。一切谢却。而惟洙泗洛闽之学是尚是务。则千载一时也。于是乎与一二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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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营度多方。筑书室十馀而师教之严。学术之正。一变乎古矣。及门之士。悔旧之非。觉今之是。非圣人之书则不为之读。非圣人之行则不为之习。而弦诵之声。揖让之风。洋洋济济。如出一辙。其势沛然矣。一此不懈。与有孜孜则何患乎学术之不就也。然而有一于此。使其玩索子细。而道理体面知得晓然。又须操存涵养。使吾气性变愚为明。变不肖为贤。有如虎豹之炳蔚者。则乃实学也。不惟风教丕变。而小华之称。亦庶乎其复在是矣。若夫涉猎糊涂。不究蕴奥。只以文辞藻饰干誉。居之不疑似忠信然。初无慎独反己之实。则此谓为名而已。不惟文风索然。而枳塞亦滋甚焉。斋之本意。岂端使然哉。故以是而谂。又以是而俟焉。
云草斋重修序
余读孟子书。至居天下之广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未尝不隐之于心曰。必如我 东栗谷然后始乎其任重焉。先生之学。有得于本心。而天理充足。故立身则本于恭逊而有文。处事则合于义理而有制。放之则四海一家而同归于善。卷之则衡门栖迟而其乐只且。而况于富贵而淫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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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贫贱而移其节。威武而屈其气乎。噫。虽以孟子之圣。恐未必不以大丈夫许之也。肃宁之南。有洞名曰德水。即先生布衣时讲道处也。泉石题名。杖屦遗迹。而恍然謦咳。为若可承也。多士者揭虔释菜而与有孜孜。读其书。行其德。积有年所于此矣。间以院禁。有司者失于契勘。而巍巍之享。不免有一时之逊。则行路为之于邑不已矣。适会诗南闵相公。时臬于西。至诚倡学。而筑院之声杵相闻焉。于是申斯文济镇。协议抗禀。为依旧修筑。永以为尸祝之所。则尽乎其夬伸无憾矣。然俎豆之节则有在。而非院宇之为也。后之学者。诚能以仁存心。以礼立身。而穷不失义。达不离道。有如先生之旧则是亦大丈夫而已矣。宜乎其惟德之食焉。不是之为。而区区于笾豆之末则先生即后孟子也。恐未必不为之辞曰。堂高数仞。食前方丈。吾亦得志不为也云尔。
藏脩斋学案序
人之本业。孰如学问。而无穷者义理也。有限者才质也。非讲论。无以明其理。非观感。无以变其质。此古人所以会友以道益明。取善以德益进者也。藏修斋者。乃巨文山下书社也。云树苍蔚。泉石佳丽。而吾从文五。日与村秀早晏寻数。而必曰古之人处也。题目非不伟如。而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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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为学之方。则子思子有曰父子也君臣也夫妇也昆弟也朋友也五者。天下之达道也。此纲常之所由立。仁义之所自出也。商不能改乎夏。周不能改乎商。而小学之方。始条理也。大学之道。终条理也。尽乎此者为尧舜文武。绝乎此者为夷狄禽兽。而自古及今。建诸天地而不悖者也。为学之道。舍此而复何为也哉。然此事体大。成不独成。必与直谅多闻孝弟好善之人。心口相誓。而夙夜战兢。如在火屋漏船。而无动无静。性性存存。有以培养深厚。又为之仔细讨论。如雠相较。而是非得失。毫分缕析。有以灼见伦彝之所当然而不容已者。又与之忠告善道。迩之事父。远之事君。一以舜之底豫底绩为法。而亦若是焉。至于夫妇昆季朋友者。一以贯之则是诚设科之本意。而无愧乎古之人矣。吾将有以俟之也。
柞岘学契序
学也者。所以明诸心而尽乎为人之方也。盖人之一心。即天之明命而非我所私也。语其本然则粹然至善。语其全体则浑然备具。而无一理之亏欠者也。宜乎人之即此而便乎圣矣。又何待学以尽乎哉。大抵鉴之神明。而不磨则无以尽乎照。玉之温润。而不琢则无以尽乎宝焉。心之于人。亦犹是也。如昏弱者。固不无性命之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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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刚明者。亦不能无气质之私于此。则其所以学问思辨。求有以薰陶变化者。初无有清浊粹驳之分也。此虽以孔圣之生知。而亦曰发愤以求之者。而况不为孔圣者乎。故物必格而后明。不可谓吾心自足乎智。德必修而后成。不可谓吾心自足乎仁也。若夫自足乎心而不屑于学。则此象山顿悟法也。终不免为伊蒲塞一种门户。而非吾所谓学也。而况心之为体。退藏乎密。而其用则莫非分内也。何所讨而非其条理。何所习而非其忠信乎。固宜乎无物之不格。无事之不习也。然其会天理之极而发圣人之蕴者。即四子六经是也。为士者苟能仔细玩索。笃实造履。岁月以求之则积累之久。必也怡然理顺。心体之明。始乎复初。而不患乎古人之不可及也。此三代之教所以如日中天。而兔罝鱼鸢。斑斑然为风雅之盛。而后世所莫及也。逮夫秦焰。六籍为灰。而汉老梁禅。首尾扇祸。正路之塞。辟之者鲜矣。何幸程朱出而迭为发挥。斥异端于似是之惑。启后学于折衷之精。而其于进取。为足半倍矣。呜呼。后之为学者。束阁不读。而惟骚墨浅近是尚是崇。琼琚挥毫。月露海墨。一生矻矻。动多古人。而吾道之索。不可振矣。何待虚无寂灭然后始有以充塞仁义乎。白雅贤复。以学为契而徵文于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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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或有志于古而不欲为世之滔滔乎。然区区学究。又骚墨所不与也。
讲文契序
夫文也者。即道之形容而学者所当体以为心者也。盖孟子有曰万物皆备于我。信斯言也。宜乎人自为贤为圣。而不待复求于学矣。然人皆有是心。而独也研究者明乎理。进修者成乎德。而馀人之不与焉何也。曰。木石之顽。使之明理乎。则塞而不通。牛马之蠢。使之进德乎。则蔽而不明。而人却有能之者。此之谓万物皆备。而抑亦学然后始有以尽其为心也。故曰人心之灵。莫不有知。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穷。故其知有未尽焉。此便是合内外之道也。以此推之。彼之谓义为外而不求诸心者。固为不可。而谓心有顿悟而不求诸物者。不亦可伤之甚乎。故君子之学。莫大乎讲文。而文者即道之形容也。彝伦所建极。圣教所折衷。而巍然与天地日月同德并明者也。不或如是而徒以言语文字之彷佛。有以自附于作者之末则直是赘说也。虽多亦奚以哉。此韩柳欧苏之作。非不为英选之最。而终不免见斥于大方家者也。然道之为体也。浩浩泼泼。穷天地而不尽。亘古今而有馀。故设有圣人者迭兴发挥。而其去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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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折。实有非一人知识一时事业所得以猝然勘破者也。是以。或卦画以显其微。或吟咏以言其志。或政治以施膏泽。或音律以宣和平。或品节以定名分。或褒贬以厚叙秩。此文之所以集大成于六籍。而莫形于吾道者也。故古之先觉者。不敢以生知自处。而必也尽心于此焉。如精一执中。舜禹所以传受心法也。敬义胜胜。文武所以神明其德也。学问思辨。孔门之教所以求仁也。熟读精思。程朱之学所以复古也。盖心之为物也。固众理之所具。而不有以穷究于此。则实无以发之也。故古人之聪明。非不自足。而亦不敢不致力于文者如此。然则虽我后人者。苟于斯文。敬之如神明。早晏致力。不敢或以生质美恶有所自诿。则其于文字血脉。道理体面。亦何患乎理会不能哉。但学者于此。设有所理会而犹患思索之不熟。使有所思索而犹患知识之不审。使有所知识而犹患造诣之不深。使有所造诣而犹患居资之不安。岁久年深。铢累寸积。卒之乎所见所发决豁通明。无复有见碍处。则始有以尽乎吾之心。而所谓万物皆备者。果不我欺矣。不亦可尚乎哉。若夫早晏发奋。未能如古之希舜者。而造道之方。又从以日忨月愒。终日之间。未有以见其切己下学之实。则此亦不过守书策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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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者也。其不可与有为也审矣。而况专事剽掠纂组。以业场屋得失之计而已。则此可谓承当第一义谛而孜孜为己者乎。宜乎有志者于此自当有所择处。而不待人之缕缕矣。故学生金▣▣即德岩门人也。学术行谊。俱为士林所推重。而没后。门人痛无以寓其芹私。特设契会于畴昔逍遥之地。而命之曰讲文。其志岂偶尔也哉。意其以所闻乎师者。拳拳服膺而不遗寸功。凡所以得于物理者。自粗而精。推于日用者。自浅而深。使衣钵之传有以不坠于易箦之后也已。
莲洞金氏学契序
学。所以学为人也。故人之生也。非学则无以为人。而初无古今智愚之分也。先哲之言若曰人性本善。而气禀不齐。故上品之人。不教而善。中品之人。教而后善。诚如是也。则只昏愚然后。始乎为学。而质美则无所事焉。然尧之大圣。而犹曰惟精惟一。惟精惟一。非务学而何。孔之生知而犹曰发愤忘食。发愤忘食。非好学而何。故人之为学。初无知愚之分者审矣。道理明暗。彝伦行违。莫不由是。则当务之急。均是一也。而知不独懒。愚不独勤。此古之教者。所以家塾党庠次第设施。而不容有区别者也。博陵小南。有金氏之庄曰莲洞。而自来书塾未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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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弟受学者。告之以病焉。往于甲寅。故殿令命恒氏。与其再从侄永焘。立约捐金。刱为学契。以备生徒讲习之所。而规模宏深。资实赡足。使后人者如约修契。则其所以讲正学育英才者。无愧乎古之庠塾矣。不谓向后一等契人者。利其财渝其约。而用知自私于其间。则此系经劫大段也。前人血诚之资。后学奖就之方。荡荡然影响告尽。而行路为之怅仰矣。而况其刱契家子与孙乎。于是乎殿令胤冕焘,永焘。胤祉璇。为扼腕于此。而己任肯搆。不避是非。不顾饶乏。与之合力修契。而规模则仍其区画。资实则收其烬煨。而断金之心。绳武之功。表里无间。终始一致。故经营数载。涣丘之资。非夷所思而复乎古矣。必也冥冥之灵。为若莞尔曰。吾有后哉。而莲洞之学。其亦自此继述也夫。噫。微其嘉猷。何以创未备之业而启将来之教于诗礼。微其追孝。何以修已坠之绪而慰庶几之望于泉壤者如此。而所谓一等契人者。亦同是人也。不知于此能不为之睨且泚乎。契事告成。恐或其复有用知自私者。而徵文见警云。故玆为之序。
崔孤松凤坪幽居序
夫世之学隐者。其托意处多焉。如或以林泉。或以风月为称者。固自有一般意趣。然初岂若托于日用常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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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得其当然也哉。湾之东南数舍许。有别业一区。即所谓凤坪也。层岩绝壁。骇愕神造。云林泉石。窈窕绝俗。而就其中山势开而为野。水气会而成村。有田十馀顷而肥饶可耕。有桑数百株而沃若可采。诚所谓利幽人之贞而不可多得处也。余友孤松。为卜隐于此。而乐其幽秀。干蛊之暇。浩然自如。其所以或散步于磐谷之岸。濯足于石濑之滨。或看花于桃园之春。晒顶于松坞之风而长往不辞者。诚若有烟霞泉石之癖矣。然日用之间。夷考其所为则却别有所营为焉。多积古书。正襟危坐。终日之间。俯而读仰而思。其所以愤然欲启而未达于意。兀然可企而未得于事者。日有不足而不遑乎其他焉。或有远方知己者见访。则必与之陟禾垄。息桑墩。周览殆尽。而举所携筇指其田曰。耕播几许。收栗几许石。指其桑曰。根株若干。得茧若干斤云。或难之曰。胡为乎有此风物之胜于门屏之下。而不为之屑。却乃规规剪剪于文字稼穑之末乎。于是乎孤松必莞尔而答曰。传不云乎。贤者而后乐此。吾虽不得为道德之贤。而其贤于乐此则却不欲多让于古人也云尔。
松德里座目序
夫里为偏小之地也。而抑亦民人所奠居。伦彝所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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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必也使立定规矩。有所薰化。而日臻仁厚之域。然后始可以为里矣。所谓里仁为美是也。然里之仁与不仁。系乎人之贤否。人之贤否。系乎学术之正不正如何。则所谓讲明正学。又为其仁里之本也与。本里者。乃县西之鄙。而古笃诚金先生讲道处也。一时文学之盛。礼让之胜。为足以倡后学厚风教。而偏小之里。亦与有名胜之号焉。如是则地之污隆。其在地乎。其在人之贤否乎哉。如之何未及百年。而台洞榛芜。瑶弦韵绝。衣冠变为袒裼之所。揖让化为兼并之习。而人亦称之曰。互乡难与言矣。噫。本里者。独不为畴昔名胜之地乎。不谓人之贱恶如是其极矣。往于壬戌之秋。同志数人。谓其为先生过轴之旧也。与之筑室于玆。而要得为法下之眷。则此于处仁之择。可谓审矣。然主客之势悬。而物色之猜甚。支过无何。而侵轶恐喝。殆若无虚日。薰接而犹嫌其莸。冰处而犹嗔其炭。故居之者。或去或来而不定其处。学之者。一暴十寒而不安其课者。无虑为十有馀年矣。惟其远近讲学之士。骎骎然文会诸益。而为之挈家卜邻者。年渐岁益。毕竟里之浑舍。举皆为学者所占。而土著者未之有几矣。于是乎来学者遂为管辖本里。而革旧之弊。刱新之规。使之家诵户讲。以笃其经义之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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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弟恭。以勉其伦品之道。吉凶有须而冠昏丧祭之礼备。贤愚共勉而勤俭忠恕之风作。而里与有复古之渐焉。佥员者咸曰。德邻之地。不可无案以徵其不孤之实云。故为讨其里之宿案。则不惟古纸断烂。而抑亦鸟迹模糊。不可以徵且联录。故别为一案。以备早晏观善之资焉。惟同里者。庶乎其益勉于求仁得仁之地。而使本里复得为笃诚之旧居。则实今日立案之本意也尔。
坞川斋乡饮礼契序
坞川斋。新安稷下也。多士者。孜孜于古人之学而时游于艺。即乡饮礼是也。淹松为酒。折葵为脯。䜣䜣然惟勤礼之为。而请余有以发之。亦嗜学一事也。为山野者。其敢容喙。得以备小相之末乎。然说之者以为宾主之位乎东南。而介贰乎其间。其不为于止知其所止者乎。酬宾酢介而众不与焉。其不为尊贤有等者乎。遵入于举觯之后。其不为避人之正礼者乎。乐奏于献遵之后。其不为与人同乐者乎。作相为正。其不为旅酬之渐乎。取觯为旅。其不为逮贱之义乎。卒之以无算爵。其不为不醉无归之义乎。卒之以无算乐。其不为礼之用和为贵乎。噫。此制作之盛。其旨微矣。而至于神且明之。则抑亦未尝不存乎人矣。盖为位而知止。则和乐之渐为张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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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者如此。尊贤有等。则名分之严不可犯者如此。正礼不为之干。则其为上而不凌下也如此。奏乐必与之众。则其与人物各得处所也如此。旅而立其正。则和而不流也如此。贱而逮其礼。则贵而下贱也如此。卒之以无算爵无算乐。此之谓百日之劳而一日之泽也。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也。岂有终日饮酒为乐而不醉不乐之理也哉。此其大槩也。触以引之则尽无穷焉。善学者。有以自得则一生需用。岂端使然哉。以而自治则吝私消落。而仁爱之萌。为不可胜矣。以而莅治则民耻且格。而风化之盛。为不可遏矣。宣圣所谓治天下易易者。岂欺我哉。然使游艺者。不是之务。而一场进退。认为科臼。应副制度。领略名物。只充日课之次第而全昧天理之自然。则此之谓行不著。习不察也。使之早晏为礼。徒费日力而已。其有以固得筋骸而不为事物所挠夺者乎。此讲礼者之所当预知而不可忽也已。坞川斋儒卢雅士用。与其再从孙应七。联椠做业。积有年所。而行解两截。笃实高明。其于存养省察之地。无所不用其力。而乡饮之礼。亦其一事也。遂与同志立案胪名。设契储资。以为随时游玩之所焉。盖亦得其为学之要而动息不遗者也欤。
独山乡约契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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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物。局而不通。故大小浅深。一定不易。惟道则不然。小可以大。大可以小而在乎用之如何也耳。故吕约所谓德业礼俗。即道德齐礼之谓也。过失患难。即惩恶赈乏之谓也。名虽乡约而实则乃先王典礼之所以镕铸一世。而纳诸仁义之域者也。此自古有道之士不敢以其乡约而小之也。宁府乃关西形胜。而号为治剧者也。往于岁丙午。故参判白公来视府事。而为治之要。必以乡约为先焉。一时声迹。最于郡邑。而妇幼之微。樵牧之贱。咸知其为至善之道矣。粤数十年后。知府闵公继为之修。而捐金资本。乡置条法。使之春秋存肄。有以收拾风教。则其所以惠迪来教者至深切矣。然乡之真知固守者。既不易得。而遗风馀韵。日坠于地。则行路为之怅仰矣。车有道▣▣乃独山乡好古之士也。慨绪馀之日微。痛薰化之岁晦。而嘱与同志修明条制。因略致详。打零成片。秩然有规而不违乎土俗之宜。驩然有恩而不失乎经礼之正。而至其资实不足以左右赡给。则又为之仁施义敛。以为永久遵守之计焉。盖二公刱始礼教。垂惠后来者。固为血诚之至。而微有道则亦恶能因其遗躅而发挥之尽。使其捐廪设教之盛。不为一时声色之末。而终有补乎树风种德之迈乎。然所贵乎乡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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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其行著习察。使一乡元元囿于薰化之盛。而若夫饰容盛服。揖让无数。吾知其为多士威仪也。劬学力行。趁赶课程。吾知其为日用实业也。住复(往复)不怠。吉凶必问。吾知其为风俗敦厚也。善则书籍。恶则绝之。吾知其为惩劝之微意也。而惟是乎自此以往。独山乡人也。为子则必尽于孝。为臣则必尽于忠。为男女则必尽于别。为少者则必尽于弟。为朋友则必尽于信。而家晓人察。身服心融。无复有一毫旧染之污。则吾始知其为车有道修约之效也。而亦恨其不能用之于邦国天下之大也夫。
本斋社仓契序
易曰。涣有丘。匪夷所思。人之相去。固如是其悬绝乎。盖立斋之初。助之者众。调度曲折。未尝不优有排处。不谓晚来斋力日去。杼柚告空。菽水不裕。有司者困于称贷。讲留者重于浮费。其涣散之势日甚一日。而智者不知所以为计矣。岁戊寅。余友景极联椠讲学。动涉月馀。而日见其关心而不容自由者用度也。赤手而不能自资者财力也。遂乃慨然告于同志曰。所病者。特佥志之不合也耳。至于饶乏变通则有在我者。而文会之资。不可忽焉。汲引之方。不可后也。吾子盍图之哉。同讲之士。如响而复焉曰。固所愿也。而特未达也。若达却这道理。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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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惟命之从乎。曰。些小资本。头会衽敛则不亦大家排办乎。逐年籴粜。一依社仓则不亦转乏为饶乎。然则斋舍用度。何患乎不能。书籍盛贮。何患乎不纯。生徒讲留。何患乎不资。宾客应副。何患乎不腆也哉。佥应之曰。盍及早言之。而使我讲留者吃了十馀年许多极辛苦乎。于是乎因席。而面面定誓约。井井明簿牒。使斋之资实源委活络透彻。而向之斋势扤隉者。帖然定叠。讲学间断者。自然牢实。噫。其所以肝胆相照而论说如响。则彼皆求仁者也。犹可以得仁诿之。而却于谈笑之间。立得别业。使涣散之势得以有丘者。尤为人所不及也夫。
惠睦社仓契序
农隐丈。宣北人望也。特然有树立之盛。而于义则闻斯行之。盖亦古之遗勇也。间以社仓事为营。而病无所资也。嘱与诸宗早晏往复。箕会斗敛。立如干本以为赈粜之计。而徵弁于愚。亦一宗意致也。夫社仓所以恤夫穷乏。而闾阎小民。所赖以为命者也。语其急则顷刻可施。语其重则生死所由也。而况易乏者民。难丰者岁也。不幸而饥馑荐臻。捐瘠滋甚。乡里远近。颔顑自尽。大命为之近止。则于是乎升斗之恤不为不多。而得之则存。不得则否矣。社之有仓。其可曰小补而已乎。此朱夫子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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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汲汲然告粜于府。而接济困穷。销压凶僭。卒至有建白于朝请者也。固是义举。而事体重大。顾以官府之富。宰牧之力。往往亦尚病其难行。而况如农隐丈之布衣清寒乎。夫稚儿索饭而雀跃。小婢打鼎而赫怒。其所以撼触人之视听。锻鍊人之胸膈者。一日二日。往益炽焉。则虽自谓铁石固穷。而吾恐其至公至正之心。至刚至大之气。亦不免日有所削。而为其所动必矣。又何暇乎不越于人瘠之视乎。曰否。箪瓢屡空而志乎为邦。士之本分也。此范六丈之所以画粥而愿为良相。王文正之所以三魁而不欲温饱者也。亦安知今之人不如古之人。而为此丈夫之浅浅乎哉。噫。然则自今以往。阖社之内沟壑馀生。得享丰乐。而不复知有庚癸之呼者。顾不为农隐丈一副当安贫勇义之力乎。不佞妄意求仁。而每累贫窭。未之得力矣。窃意自此屏迹捐书。一切以丈丈所为立题。目入思议。忍饥同饱。物我无间。日用之间。念念存省。使此个道理不为私意所遏。则庶乎其有得于仁矣。顾社之为仓也。岂端使然而已哉。但贪华忘实而饰一时意气之豪。内轻外重而托古人散施之盛。则是亦徒长品题。而未见其为仁术也夫。
新安社仓契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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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子之学。固莫先于求仁。然必也求诸身心而后。及于事功。故学为有序而不患于得矣。或者规规于事为之末。而不屑于身心。则此便是以社稷民人为学者也。无乃凌猎之甚乎。此孔门先哲所以汲汲然就视听言动孝弟忠信上。日有所孜孜用力。而未尝以博施济众为务者也。盖心虽微妙而实为万事之主宰也。事物虽为远大而却是吾心之用处也。故君子日用之间。必也静有以存养。动有以省察。勿忘勿助。积累厌饫。要使自家方寸。自然浑厚纯熟。有以尽乎天赋之性。而不以一毫人伪累之。则其于求仁足矣。若夫事业。乃求仁以后事也。此而求仁则不啻相去直是万里。亦于为学。倒置失序。而终不得以有诸己也。然则为吾儒者。只合俯首精读。举足实踏。以求其所谓仁也者。必有在矣。至于所谓社仓等事。实为一等外务。其于求仁。抑何与哉。一日。新安李雅庆俊过余而告曰。社仓即古之委积也。恤匮承乏。莫尚于此。平昔所艳愿。而所病者特无金谷可资以为力矣。适与同讲者定为约束。头会箕敛而置簿为资。岁殖人益而立仓为积。荏苒数岁。陈红贯朽。足以有为矣。盍为我记之。余曰。古之求仁者。只求诸己而已矣。胡为此樽俎之越乎。李雅为慨然作曰。固有是也。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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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所感伤处焉。盖区区曾于贫险。躬自备经者也。生事索然。不容名言。而亲老病倦。幼稚索饭。满室颔顑。无日不尔。人之大命。不绝如缕。而欲以典买则囊倾告尽。欲以称贷则恝然未有以为念者也。皇皇然奔救不赡。而继之以魂惊骨酸者。为不一而足也。或者于此得有斗米之施。则便是救涸再生之秋也。故吾所以为此者无他。世之仰事俯育者。岂皆富足。要于称贷典买。恐不能无如我曾经者也。不忍其复有以魂警骨酸而莫之知所为也。余于是乎蹙然告曰。是心足以仁矣。其所以推己者。未有以及若是取譬之切也。身心事业。固为有分。而得其本心则仁也。何必同也。向者之言。盖谓世之切切事功而不是之屑为者也。苟能即此而守之不失。行之不倦。则心之所存。日益固坚。而所谓爱之理者。火燃泉达而终有所不可胜用者矣。盍勉之哉。然所谓求诸身心者。即求仁之本也。求诸社仓者。乃求仁之一事也。终不可以一事而或有所忽于其本也。此则又不可不知也。
兴麓社仓契序
济溱以舆则日亦不足。乞邻以醯则孰谓之直者。而其憧憧往来而私于朋从也。惟其扩然大公。而与之者不以为功。得之者不以为恩。然后始为大惠也。而社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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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是也。盖食之者不知为何人。而待以积库庾之谷。积之者不知为何人。而赖以保沟壑之命。然问其谷则曰粒米狼戾而积于无用。问其命则曰府库充溢而食自有馀。付之全廪而不以为功。免乎死地而不以为恩。其视舆醯。独不为霄壤之判乎。新安士人林寿业。性本好施。而所小者特财不足以遂初也。为之赍郁者。厥有久矣。一日。为言于乡里好义之士曰。所贵乎谷者。以其急人之死命也。凶年饥岁。人将鱼喁。而不知所以赈之。则恶在其为谷乎。古所以仓社者。良有以也。盍图之哉。众为之啧啧称善曰。微子之一言。虽有粟如山。几乎不免于见溺不援者矣。于是乎车载斗量。有如绛运者也。而得粟如干石。为之仓储于里内兴麓之下。而告于远近贫瘠曰。仓有馀粟。足以同饱。呼庚之馀。无曰咨咨。而来食于此。庶有以并生也哉。此谓不动声色而济得几百生灵于漏船之中者也。吾知兴麓之民自此庶乎其免于失所。而不知其为伊谁之赐也夫。然程书有曰一命之士。苟存心于爱物。于人必有所济。固为至理之诲。而顾今社仓之设。为其主张者。实一个布衣也。然则明道之论。犹为其未尽也夫。
莲洞社仓契序
云庵集卷之十一 第 477L 页
夫民之捐瘠。固有命焉。而亦未尝不系于谷。谷之丰稔。固有岁焉。而亦未尝不在乎人焉。故社仓者所以豫乎储积而不以凶歉为岁之罪。仁人者所以急乎赈济而不以捐瘠为民之命者矣。然未有仁者。而能为社仓者。未之有也。亦未有社仓。而能为储积者。未之有也。此仁者之所以志于赈济者。未尝不以社仓为急先务也。然则仁者之所以汲汲然以是为务者。果何为也哉。惟其恻隐之心。流动充满。与物无间。故见人之顑颔则食不为之甘焉。见人之蓝缕则身为之悽怆而寒焉。此其所以粒米狼戾则不容不为储积之豫焉。老弱颠连则不忍不为赈济之急。而行其所无事者也。噫。博陵金雅冕焘。可谓敏以求仁者欤。初年为学。专门于经。而日以高明者。真知力行之方。日以纯熟者。存心爱物之事。而物我之间。血脉贯通。秦肥越瘠。举切乎吾之一身而不能已焉。于是乎以为神驹不可以老于槽。美玉不可以蕴于椟。为市于燕则燕之伯乐。辞之以驽。献之于楚则楚之孙秀。毁之以石。而售之不得矣。于是乎又为之幡然改曰。反身而求之则乐莫大矣。何苦外驰而无益于得乎。为赋遂初而归隐于东冈之旧。温绎经史。休养心志。鸡夜孜孜。动涉一纪于此。则其择之也精。守之也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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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万万不侔矣。满腔恻隐。活动流行于日用云为之间。为之避一蚁。除一草。亦莫不蔼然感其为一般意思而不能自已。则而况凶年饥岁。老稚之填乎沟壑。壮者之散之四方者乎。一有触著则若己推而纳之也。是以。节食缩衣而摭其羡馀。斗会斛敛而计其总数。刱为社仓一所于书塾之近。以为荒民赈济之计焉。则此谓天地生物之心也。非其有得于覃思实体之至。则恶得有此。而博陵之民。自此庶几其免乎捐瘠。而凶年不能害焉。一点恻隐之力。岂不为民之司命也乎哉。玆为之序。
云庵集卷之十一
 记
  
新安升荐斋记
经义者。做人之要诀也。何究而非烛理之审。何做而非体道之实乎。学之者不为技艺所移。不为利禄所夺。而仔细穷究。笃实践履。用力之久。自有得焉。则道在于是而能事毕矣。我东学术。祖述濂洛。大放厥声者。即湖洛是也。如栗尤诸公。以豪杰之资。下真实之业。咀嚼精华。饱饫真腴。羽仪 廊庙则太平之责塞。矜式林樊则道统之传归焉。此无他。惟主张经义而得有其柄把也。至于西陬。则为士者。只知有功令而不知有经学。藻饰于文而售技艺。珠还于经而谋禄利。放浪则目之以豪士。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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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则斥之以俗流。故学习之荒。日益月甚而不可振矣。如之何斯文有相。兰溪闵相公时臬于西。慨然以兴学为谕曰。小华之称。自何立的。而寥落千载。作者无人。非独士子之自为不善。抑亦长民者不得不任其责也。十万之钟。涤廪尽散。为置经义斋于省内者。无虑为数十馀所。而特命白礼行。以数千馀财设斋于新安。而揭楣曰升荐。其意若曰各斋教养之士。行将选拔。而不可无统会处。故豫为之所。盖亦重任也。礼行辞之不获。仍与同志卜筑于州南一舍许。即益州故址也。溪岑爽开。云林幽邃。潮泊断港。钟落寒山。隐有迈轴之趣。于是章甫缙绅。向风驰义。经始于癸巳三月十八日而落成于五月十五日。其曰宾兴所者。正厅五间也。其曰遂明斋,存道斋者。左右庑八间也。其曰入德门者大门也。而翼之以斋仆房斋马厩六间。以为使唤喂𡂺之所。复置斋田数十顷。以备赡学之需。馀如主干名目器具什物。逐一告完。而昕鼓大鸣。四处俊乂。竞相告语曰。经术自是本分。而馀外则实赘剩也。革旧作新。刻期下学。烛照数计而详审温绎。绳趍尺步而笃实造履。近者悦远者来。有方兴未艾之象。以其颠末请余记之。噫。此为仁贤之地。而千古荒陋。继作寥然。能不扼腕乎。何幸巡相公大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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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措于此。而断然无他。殆天诱其衷而复古之学。使西陬不欲恒逊于岭湖者也。何独吾儒汲汲奔渴以效其万一。抑亦箕圣之灵未必不为莞尔于冥冥之中矣。二三子其勉之哉。技艺。小数也。名利。外诱也。无或携贰而惟一于经义。与有发焉。使西陬之学蔚兴。有以追栗尤之遗躅。则此非今日相公兴学之本意乎哉。然凡人未见圣。若不克见。及见圣。亦不克由圣。自是性疾也。而况经义。乃圣人之糟粕乎。斲轮之说。不得不索性理会。然后有以能胜其任焉。不尔则生熟不敌。行不免为学步学语者之所笑也必矣。
代本倅斋任公荐记
夫学校所以讲伦彝也。而伦彝之明则非选任之公。无以为也。此明道之论学。所以急于求贤。而又以选士为其究竟法也。余以不才。视事本县。百弊俱兴。而学校之政。最为甚焉。然自来学规则禁虚伪。抑侥倖。而拔茅之征。撞钟之论。济济秋秋。而一时人才如遁庵笃诚诸公。次第迭兴。其遗风馀烈。亦足以振起后来之学矣。夫何挽近以来。规例乖戾。讲学荒凉。博奕之贤。伏猎之郎。自占地位而长袖指挥。则所谓选任。为其手分世界现化出来者也。本源之病。已不可救药。又何有暇于伦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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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明乎。然苟求其故则无他。只为选任不由公议。而岁久年深。谬例成习。根柢之者固。羽翼之者众。虽以知县之号为神明者。亦况也永叹。而莫敢为之变而通矣。适会巡营因三礼之学。而兼敕列邑之儒任云云。于是乎余为提敕其长贰曰。校任其为邑之公务乎。抑为一人之私乎。既非一人之私则凡所甄拔。必也博采公荐。论定而后行之。则庶乎任得其人而有以波及于学矣。若夫一任其讹而不为更张。则其何以奉行营敕而发挥夫伦彝万一乎。其自今旧染污规。一切洗涤而别为条约。大小校任。才有论选则必也博采公荐。待其人而任之。则必也学校之政。依旧得正。而何患乎伦彝之不复明也哉。于是乎长贰及生徒为之磬折曰。天荒之积。为待有今日也。敢不佩服周旋。求有以仰承弦歌之盛于永远乎。然人心不如我心。做时不如说时。则不知后之视今者。复如今之视古者乎。姑为此汗漫之论。以俟夫后之知县诸君子焉。
代本倅三阳馆重修记
余以不才。待罪残县。图报万一。事海力蚊。为政岁馀。效愚区区。而邑务民隐之不及理会净尽者。尚不无一二偻指处矣。最后吏以馆宇之修为告。盖亦一种公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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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待来年。因役而始。工匠不怠。经始勿亟。阅月告竣而规模一新。肃肃敞敞。画栋雕甍。照耀日彩。层楼菌阁。轩豁云倪。抱琴而奏。声徽之活泼者。青山流水之趣。赋诗而咏。意味之浩荡者。清风明月之景。而一有登临之者。则恍乎若肩拍飞仙而远期乎九垓之表矣。泰之胜状。果有尽于此。而非特为楼台之盛而已也。噫。此客舍也。而县所以待夫使命之贤劳王事者也。其所以胼胝筑筑者。固其职也。岂敢曰病民为也哉。然使为客也。果能祇承不苟。寤寐裨益。饥渴敷施。其所筹画于心者。必曰圣化其有未究者乎。民瘼其有未祛者乎。贤能其有未举者乎。奸猾其有未除者乎。至治何以则兴。圣学何以则倡。孤独何以则济。夷虏何以则攘乎。凡百云为。一有不获。则必曰是我之辜。罔地攸措。而要必以分忧九重。宣惠四方为其归。则尽乎其为使客也。所谓馆宇之盛。固所以优贤能者。而犹不足于宠赉也。诗曰。缁衣之好兮。敝余又改造兮。适子之馆兮。还余授子之粲兮。此所以馆为未满。而又有事于衣粲者也。或者不此而偷于奉公。皇华之使。别有所营为。而乃曰 国事吾知其为公干也。民政吾知其为邑务也。岩穴吾知其为高士也。田野吾知其为农务也而已。则此得为吏民筑筑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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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抑亦馆宇之设。要有以优此一等夫夫也哉。本县小吏。守职不能。故徵毖之极。恐或为前辙之戒。而敢此不讳之告也。
代宁边倅清心堂重修记
府为关西重防也。人物浩繁。事务稠叠。自来吏治。号为烦剧。必如古之志乎澄清者。始乎其有为也。府衙之东。有亭告灾。修以为堂曰清心。岑秀溪净。气势豪爽。其风月之趣。林鹤之胜。无往不为登临之债。而浩然胸衿。洒洒落落。虽一毫私意。亦不得以萌作也。诚乎其清心。然恐亦有未尽也。盖政务不清而百姓愁恨。农工不务而捐瘠四告。民心日偷而暴猾并作。骎骎然鱼喁之忧。鸱攫之端。不日而至焉则虽有此胜。亦何补于事。必也为政者。子以视民。家以处官。风化无私。太平有象。畜积溢而闾巷相庆。逋亡还而户口日增。打麦者歌两岐之秀。纫箴者绣五裤之丰。涓埃报而九重之忧分。锁钥固而北门之责塞。则虽古循良之治。殆不是过也。于是为嘱二三邑子。与之燕饮乎堂。则民之望者。仰如神明。恨不引满而与有寿祝也。虽然。欲人之清则须自吾心始。自此以后。窃欲潜玩圣经。涵泳道义。使吾方寸有以尽乎天理。而不为一毫人欲所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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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孝公碑阁重修记
故处士金公。即邑之隐也。其讳号自有碑在。而隐德馀韵。久益不替。虽樵牧之愚。亦称为忠孝公。盖以 㫌闾蒙有忠孝两全字。而子孙亦以其 㫌蒙刻之于碑。碑之两便。低等刻之以孝子孝女之 㫌。使左右侍立。有若平生焉。又为之立阁庇卫。世相修补。传为门内故事。故见距公世殆十有二三传。而阁宇鲜明如一日焉。己卯夏。其后昆基浚。同上舍▣▣亦以修葺为任。而徵文于余。求有以记之。盖门法循故也。噫。五世则斩。古制也。虽孝子慈孙。不是过也。而况今十有二三传之远乎。金门之追先。盖不止为加人一等而已矣。然古之所以显其亲者。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之为尚。而不或屑于此也。夫阁宇之世修。不过仪饰。恶得以传其所谓不朽者而与为潜光之末乎哉。而况其忠之实体而有之。则我亦可以远之事君。孝之纯得而传之。则我亦可以迩之事亲也。若有君子者。于日用间。立心不苟。尽己之为而终始惟一。则忠可得以体矣。爱敬俱至而表里无间。则孝可得以传矣。本之以性情。充之以诗礼。则是亦忠孝公而已矣。不独崇先之德于是为至。而虽公之神明。亦未尝不莞尔于冥寂之中曰。不意今日。区区学脉。又得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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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脉▦有。而后世之称则必曰不独此贤。而贤之几代祖。亦有忠孝两全处士。其阴德之积。感于神明。此贤之起。始其积发也欤。于时而顾之则阁朽殆尽。幸朽之未。不过为路傍古屋。而行人者为之早晏指点已矣。尚可曰亲之显在彼而不在此乎。
讲堂重修记
故处士忠孝金公。盖邑之有道先生也。虽古迹泯然。无以考其德行之实。而顾于 㫌蒙。有曰忠孝两全处士之闾云。故世仍以忠孝公见称焉。然今距公之世。殆近数百年于此。而邑人景慕之盛。不啻如再昨矣。虽妇孺皂舆之愚且贱焉者。亦莫不称颂之曰我忠孝公。而蔚然有立懦敦薄之风焉。苟非实德之及人深者。何以有是哉。县西十里之弱。有祠宇一所。即公之百岁后享俎豆处也。挽今以来。事古迹陈。茨雘剥落。而奉安之节。未能如始。窠条疏略。而守护之仪。不获自尽。于此此在先生盛德。固不足为损益。而其为士君子之于邑慨叹则实有所不可胜言者矣。县有金雅圣浩。自是志古之士也。慨然于此。自以修缮为己之任。而倡率同志。办聚金资。勒攻木石。使已古之祠翼然神明。复置多少资本。以待年岁馆客之教。而工祝之告。多士之会。表里济漆。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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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前所未有之盛焉。于乎不显。先生之德之在人者尚如是。而金雅之所以拳拳致力者。不亦有所望于后乎。故多士之踵堂鼓箧者。必曰坎坎伐木。修祠修舍。自昔何为。良有以也。群居终日。肃敬自持。一动一静。莫不以先生为法。非先生之服不敢服。非先生之言不敢道。非先生之行不敢行。而无所苟焉。则是亦忠孝而已矣。于是乎始有以尽尊慕之道。而亦未必不为今日修缮之本意也。故山节藻棁。吾知其为神卫也。盐虎豚俎。吾知其为明蒇也。唱喏瓣香。吾知其为致虔也。揭额驮经。吾知其为颁匪也。而惟其俯思仰念。理会得先生之所以为忠孝者。而诵其诗。读其书。有以神会嘿契于百世之下。则此尤为真实下工夫处也。不知后之讲会者果能办此。而亦不孤乎修宇之本意乎。故为之记。
小斗尾游会记
古之雅会者。未必不有言而述焉。然其言也。有如规矩绳墨。一有不足。则利用之具有所不备也。虽欲无言。其可得乎。后游者必曰自古有述。而例为之言也。其于风教。果有万一之补则可。如或未之。无乃为效嚬之流也乎。邑之西。有地名小斗尾者。山虽野而险僻。川虽涧而渟滀。足以见亚于洛之斗尾。故好事者小以称之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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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泉石。固不害为一种名胜。而自来荒凉不称。樵牧渔钓。日逐喧聒蹙踏于其上。而骚墨自处者。亦曾所不到也。岁戊子夏四月。忽有白驹贲然入谷。而某某亲知。为在斯矣。或儒林宿德而阻怀十年之积。或搢绅重望而见枉百里之远。则寂寞之滨。安得不为之赋菁莪之诗乎。留连数日。举皆以风咏为请。则所谓小斗尾者。恐不害为其胜也。于是乎酒沽于市。鱼猎于川。而与之从容酬酢于苍葭白蘋之滨焉。见其一带清流而风物如画。万树繁阴而日长如年。不谓人境之吻然相遭也。又如是其不偶也。是以。济济衣冠。杂坐打话。或云树苍苍而泻朋衿于韵语。或山水洋洋而怀好音于琴心。野酌无巡而半醒半醉。缨濯有时而或清或浊。共叙怀于吟咏。极论心于笑话。则一时雅会。亦未必不为一种掌故矣。毕竟雅会者。举以例述为语曰。此先民之作也。子盍勉之。余为难之曰。风于舞雩而不详舍瑟之撰。则吾与点之义昧矣。讲于鹅湖而不记流涕之感。则义利之方索矣。固不可以阙如而致为后学之憾焉。至若小斗尾则何为而有记乎。客曰不然。雅会之实。不可诬矣。而况二三子之当日翔翔也。不必于中节。而不害为克治之规模也。吟咏也。不必于拟古。而不害为风雅之节奏也。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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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者当之。亦未必不为之肯挥。而异乎吾子之靳许也矣。理或固然。故玆为之述焉。
楠轩玄公回昏记
夫委挚为相一也。而关雎应之以麟。梨园招之以羯。盖敬肆之间。直一毫末耳。毕竟祸福相去之远。何其悬乎。礼之大昏。固所以明伦。而所谓有别者。又未尝不为礼之善物也。故古之人于此。处之以敬而已。其于庆宴则盖未之及也。此回昏所以不入于礼经三百者也。然具庆且寿。已为人子之一乐也。而况寿且回昏。便是陆地神仙也。手舞足蹈。恶可已也。置酒会客以饰庆。况是或一道也。不可以无于礼而疑于为礼也。楠轩玄公。博陵学隐也。其积善之实。人未有知之者。而寿且偕老。此谓生祥下瑞也。桑榆之晚。荏苒循环。戊午之暮春。乃其委禽初度也。子孙欣跃。不计家之有无而宾客之奉。极力营办。四方名硕。为之辐凑参寿。媵之以诗而佳篇丽什。积轴成卷。则一时庆会足以绘素。而公之所以造端以敬。亦可以想其万一也云尔。
云庵集卷之十一
 跋
  
跋岁仪单子后
右故仓洞徐判书丈为箕伯时。为辱存于不敏之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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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营往复。固为郑重。而不过数字俯询。且外此营存。无虑十许幅。何独于此惓惓备录。欲其不失忘乎。夫吾家本以故族。间经衰歇极矣。几乎乡党不省谁何。则营邑往复。不足复道。余之为学。既不业科。而人亦西遐也。爵位与否。初非梦寐所及。则非但世弃君平。而君平之忘世。亦已久矣。不谓丁巳。徐台适为箕伯。而俯此惠存。则冷灰豆爆。业已奇幸。仍于岁剡。特为 启达。继枉书伻。至四不惓。余虽不敏不及拜辱。而徐台之下白屋。一何其极乎。然厥后郎寝簿寺。亦未尝不因缘此着。而逶迤至乎内外之台。则此之为兆也审矣。噫。今距丁巳。恰为三十有一年于此矣。而不肖罪重。失怙失恃。学不加进。而徐判书丈亦不可复见矣。适见乳儿涂墨一纸。字没纸缩。几不能读。谛视之。乃徐台丁巳岁仪单子也。三复感慨。怀不能已。且字幅不容复完。而事之故实则不可不寿备不忘本也。
跋襄毅金公行状后
节义则在我者。而书不可尽信也。故以朱子之笔。亦于陶桓公。不能无八翼之误。及得吴澥之赞明白。然后始涣然觉悟而上章保明。乞有以加封庙貌。然则后学之于尤庵。所当尊信而遵守者。惟其道德文学而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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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一时记述则只据传闻而未之目击也。虽尤庵亦安保其必无一句之差误乎。故襄毅金公。即戊午忠臣也。结发负羽。忘身抗衡。冒万死于不测之险。誓三捷于无敌之勇。及其不幸而受辱于虏。斧锧不足为威。牢狱不足为窘。而卒之乎从容就义于东门之外。则日月所照临。神明所惨怛而不能自已也。然世之扼腕者。尚或系恋于尊周录中一句带说。而未尝不低回隐忍。不欲以公之节义标置于第一等人品。则其亦戚矣。夫朱子之于八翼之误。非故为也。以其传闻而未之目击也。复以吴澥之赞。改为定本者。亦非故为也。以其事实明白。非复传闻之可比也。然则尤庵学朱子。而一字一句。不或有苟异也。借使春南俭男者有复于无恙之日。则此便是吴澥之赞。而初非传闻之可比也。吾恐其处义也。非独于尊周录中疾笔改书曰云云。而亦未尝不为之保明启闻。乞有以㫌忠酬勋。有如朱子之于陶桓公庙貌然后乃已也。然则世之纷纷者。不惟于公之节义有所不审。而亦于尤庵笔法之活。漠然未有以窥测也。大抵公之为人也。以其忠勇则提尺匕斫贼首于百万军中。如探囊然。以其义烈则策星轺破贼胆于千万里之外。如拔蒙然。以之而保邦国则万里长城。以之而攘夷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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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春秋大义也。若于深河之役。使公仗得节钺而指挥貔貅。则必也单于之颈。斫如小西飞。月支之胆。破如平秀吉。而措诸 皇朝于泰磐之安也。不待其三鼓矣。噫。彼媢疾之贼。称谓有密旨。而出师之初。既狐媚而假虎威。降虏之后。又货卖而利爵赏。则此世之忠烈之士。莫不挥泣而欲食其肉者也。然其气天地之塞。其节砥柱之障也。六年新城。一缕屡绝。而剿夷之疏。不离于怀。臊羯之骂。不绝于口。此谓荓蜂履虎。而公所甘心处也。然则其生也泰山乔岳。其死也青天白日。而亦无于书之书也。善观者于此要当得意忘言。而亦于尊周录以此活看而不合有以文害意之馀憾也。公之十三世孙声煜。袖示行迹一通而请转一二语。顾余之语何足为轻重。而幸其托名于篇尾。谨书以归之也。
跋愚川白公行状后
夫根深枝远则材斯美矣。学正业巨则斯为往哲而不容讳诬也。何待洒扫之供于其门。然后始知为吾师也。公同壤先觉也。生晚者势不薰炙。而至于闻且立廉则宜不复言。而顾不似者。全未全未。此系雷霆及耳而聋犹夷然也。区区自讼。岂直赋责沉之文而已哉。窃惟少年文章。政是进取恰好处也。而却场屋旧技。洗手谢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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锐意独往。非圣不学。祖述孔孟。宪章濂洛。从容玩索。而求诸理者毫发不差。优游积累。有诸己者圭壁净洁。而圣学之蹊径蕴奥。举为吾出入居住之熟。而不疑其所行也。故泽珠山玉。终掩不得。卒之乎明明 圣朝侧席靡逮。寤寐忠良饥渴岩穴。而公之德学。实为擢首。加以草莱诸生。 特除为朔州都护府使。此公之诚学。不止家乡之著。而竟达乎九天者也。莅朔视事。号为难治。而时亦枪攘之秋也。兵弱民悖。敌强仇深。虽能治之吏。鲜不败事。而公之揽辔。布衣白面。而信手为治。声色不动。胡儿敛迹。贼徒革习。农务于野。学勤于庠。阖境晏如。点尘不惊。沟壑瘠馀。扪腹饱噫。穿窬旧劫。完然逊避。龟碑剥落。民口迄铭。而施诸事业者。不以小试。而或有隐贤也如此。其季梧轩亦同一心气而学相连业者也。忠义之性。有所自来。而戊午之役。仗义一唾。直欲歼魁。图报涓埃。及其不果则继之以死。宁乎致遂。而誓不与丑匪履戴于一天之下焉。熊鱼取舍。精细不惑。秋霜大节。凛凛然有不可夺之势。学之正业之巨。尚可以有论也哉。公九世孙宗镐。以守窝白左尹公所撰行状一通为示请跋。顾不似贪荣胪名。遂不为固辞之也。
代桂显跋谦斋金公文集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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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生于流俗。不为窠臼所累。而能自得师于遗经。咀嚼精审而见得透彻。造履凿实而行得纯熟。风霜所感而不为之动。桑榆所晚而不为之倦。独以濂洛祖述。栗尤私淑。为我本分事业而乐自不足。若有信从者则为谆谆启发。而随其贤愚。充然各有得焉。讲论之馀。或有所得则咏之为律。记之为解者。合之为十篇焉。先生血心造道而未尝小有施为于世。而不幸易箦。则其道也固殉乎身。而文集在此则亦未尝殉也。为门生者之所当尊阁而追服乎膺者。当复如何哉。往于乙酉。郑雅在圭。优割财金。以为登梓之地。而事机匆遽。金兄熙卿主其编次。而未及汇分矣。不幸未半。金兄以疾告逝。而剞劂氏手势之犯。亦骎骎然作怪不行。不免一篑之亏矣。余为此惧。是岁之夏。嘱与郑启镐慨然承乏于此。而取金兄所脱之藁。更为门分类聚而入诸梓枣。以寿其传焉。适会于时。门人田学骏祇奉先生遗像。安于鹤汀斋。以为妥侑之所。盖亦金兄未就之意也。而其奉安锓梓之同时符合。则如或有神会之有待。而初非偶尔也。
跋灯庵文公行状后
余于弱弁。已闻灯庵丈之为儒林宿德。而恨不获光霁之侍矣。易箦后数十年。其祀孙纯穆。以漆田金丈所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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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状一篇示。为之嘱曰。幸一为转语则恐不害为山仰之义也。余于是乎幸其夙私之偿。而诺且三复。则有以见其性度温秀而生长于世德也如此。课学精实而归宿于性理也如此。临乱不屈而倡义守隘也如此。救荒不怠而倾财设饘也如此。此其伟行实迹。足以风兴方面。而有裨于斯文者。不一而足也。不似者。于此益恨其不及无恙时而得以薰炙一二焉。然性度温秀。知其为禀赋之盛也。课学精笃。知其为做业之实也。临乱不屈。知其为忠节之高也。赈济不怠。知其为仁物之深也。固人所愿学而截然不可及处也。然世或有气质才艺之高者。则犹或勉焉。惟其拔出乎功令名利而锐意独往。慕仰圣贤。收拾身心。穷究践履。足目俱到。大有本立而后有以达之乎日用事业。则初非质美才高者所能彷佛乎其万一也。然则即此一着而尚可以服其为吾师也审矣。
书门岩申公行状后
古语曰。仁之实。事亲是也。而事亲之善则是孝也。孝之为道。不亦大乎哉。或曰。孝而尽仁。得如舜曾则可。苟或不推。适足为祥览而止矣。噫。不推也固逊乎尽仁。而为仁之本则不外乎是矣。而况达之乎推则其去舜曾。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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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息之间乎。申生锡九跋涉累舍。示余以其七代祖门岩孝子行状一通而读之。见其诚于供养而不舍钓渔也如此。专于侍奉而不事科业也如此。柴栾仅支而哭不撤声也如此。箪瓢屡空而奠不见阙也如此。为兄采薪而恒念生理之不足。对子属纩而还伤位田之未备。府衙不时之存则肩背相直。寿考无疆之休则耄期是享。此其为孝验之不可诬处。而獐雉神奇。不必说也。然则推之与否。固有所不测。而为仁之本则立矣。虽古之祥览。恐不是过也。后之孝者。苟本乎此而达之于推。则于仁何患其不尽乎。而况锡九绳祖之武。则尤为其锡类之美乎哉。为之三复感叹而书其后也。
书忠刚白公家乘
公讳庆翰。字子渐。号凫湖。生于 英宗辛巳十二月十六日。壬申以节义蒙 㫌。曰忠臣户曹参判之闾。乙亥。士林设院。蒙 额曰表节。丙辰。复蒙 赠为户曹判书。癸亥。蒙 谥曰忠刚。公生有异质。凡百云为出于至诚。而读书至有忠义处。必为之三复感叹而不忍去也。受业于崔有道。学术行检。迥有渊源。而远近孚颙。隐有师表之望焉。及至辛壬。土贼景来不时犯顺。而升平之馀。人心瓦解。不惟忠勇者失其为壮。而至于拥重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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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豪城者。亦不免泥稽仆仆以为一时偷生之计。而公实一个书生也。有何符分城守之责。而顾乃于此沫血痛哭。恨不即死。而小则折简以招宿素。大则草檄以倡英俊曰。天壤易处。为吾人者。尚有以共戴彼苍乎。义理直截。辞气凛烈。忠义之士。随处挥泣。莫不以廓妖氛雪国耻为其职分事业。则所谓河北义士者。固有此一人。而区区成败。犹属其第二义谛也。不幸忠谋不获有售。而贼狱恶刑。星火惨毒。看看喘息不绝如缕。而臊羯之骂。厉鬼之誓。碎碎落落。往益切齿。则贼丑者。知其不屈而牢狱囚之。公于桎梏中。喑招狱近人。喻以大义。使之自新。又与官军约为内应。而贼丑伺之。遂不免成仁之害。即正月十六日也。诸子奔求体魄。不知其处。乃以衣冠权窆于贞夫人赵氏之墓右。而梅山洪祭酒撰墓碣。拙溪吴参判述行状。配 赠贞夫人白川赵氏。通德郎梦鳣之女。生于丁丑十二月十五日。卒于辛未四月三十日。墓在嘉山宋仓洞鹊德上聚子坐原。有子三男。曰宗伦以录孤 除县监。曰宗俭。曰宗佺文科参议。
书县监白公家乘
公讳宗伦。字明叟。生于 正庙戊申十月初三日。而天禀形重。动合法度。自忠刚公成仁后。不许一步入城。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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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有目击则未尝不彷徨流涕焉。仍为杜门。若将终身。晚以录孤勉为拜 命。而 纯庙丁亥。蒙 除献陵参奉。转拜清河县监。改 授延丰县监。卒于丁巳十一月三十日。享年七十。以翌年正月日。葬于本州东州坊梧里洞帽岩东麓子坐原。公历仕内外。恪居职次。不以官卑或有所隐贤焉。为政。必以清白薄敛为先。而多少廪禄。既于赈济。倖有赢馀则又为之置祭田祭器。又为之收恤宗族。虽疏远。无不体其穷乏而极力赈给而已。未尝以尺寸别为储积以为后昆之计焉。居常不为私阿。故所在辄见论斥。亦夷然受之而未尝少为之顾虑也。每于祀事。散致尽齐。至于笃老。亦不以筋力。或为之摄事焉。配淑人南阳金氏。士人明彦之女。菊庵处士永禄之九代孙也。生于乙巳十二月三十日。卒于乙卯十一月二十五日。墓在同邑南面坊土窟山南麓冷井岘之西卯坐原。有子三男一女。曰时述。曰时达。曰时逴。女适金特懋文科执义。
书通德郎白公家乘
公讳时述。字赞甫。生于丁丑十月初十日。以父荫蒙 资通德郎。公天禀宽重。凡百处事。务从实厚。延丰公出仕在外。公摄行祀事。极其诚敬。齐宿馈奠。一以家礼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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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屡为置酒迎请亲之所喜故旧。务以慰亲为事。而不计家之饶乏也。人或箴之。则只答曰君言亦为可也。友爱至笃。同气疾病。躬自煮药。及其不效则痛悼无聊。凡百葬祭。逐一看护。而切切然终身痛之。塾训严笃。孜孜讲学。终至有诸昆连璧之庆焉。卒于壬戌正月初十日。享年四十六。以其年二月十九日。葬于定州新安坊镰岘南麓戌坐原。配咸平李氏。士人锡晕之女。未笲而卒。系室宜人南阳洪氏。士人朝焕之女也。生于己卯五月初十日。有子四男一女。曰仁行文科司谏。曰义行文科执义。曰礼行。曰智行。女适全元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