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峿堂集卷之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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峿堂集卷之十五
 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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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金乖厓狎鸥亭记后(戊申)
君子出言。不可苟也。垂之册书。传之后世。后世学士大夫从而议之。故其引拟必有伦。毁誉当有则。碌碌者不论已。苟自任以立言者。恶得以易之哉。狎𩿨亭。上党府院君韩明浍之所作也。金乖厓守温为之记。必属之金公者。欲其传也。乖厓安得辞乎。然今观其文。其比于萧酂侯,赵韩王者犹可也。然曰泰山岩岩。峻极于天。乃公勋名德业之盛云者。何言之爽也。其曰志存经纶者固也。若引谢公之东山。贺监之镜湖。以为岂可与公同年而语云者。又何其不伦之甚也。夫上党吾知其为魁伟英特。非常人也。故能成不世之功。功名震一代。然谢公可容易言乎哉。贺季真狂客也。然高风远识。如云鸿之翔青冥。在当日。自人主以下名士大夫固皆推而美之。上党果能宅心物外。游戏轩冕。如贺之为与。果如谢安石之宏器伟量。坐镇危邦。风流文物。辉映百代者。与之二子谓不足多犹可。遽以为不可同年而语。其孰能信之。东国人为人作文。动引汉唐。又从而贬之。欲凌驾出其上。此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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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见笑于大方之家也。上党得此必大喜。不然必怒。俯仰权贵之喜怒。以轩轾其文。此文章之不幸。亦乖厓之不幸与。然马季章西第颂。陆放翁南园记。自古已然。
书潮州石氏事实后(辛亥)
有能悲歌忼慨寤寐风泉者乎。必西之殷栗县。吊文生之故居。北适鳌山。登康氏之遗墟。想见楚冠者之髣髴。爱其人者。及屋上之乌。况夫 大明衣冠之所来寓乎。九宇荡潏。三光陆沉。哭辞坟墓。裹足东出者。不可胜记。若石尚书有子孙渡鸭水者。所以待之。宜无不至矣。遭世艰危。伏死草莱。乃今荒山片石。出于数百年之后。使国人知有石处士为尚书之从子。而来此而死而有墓。可悲也。又甚奇矣。 国家尊周之义寝远而久。士大夫希复讲论。后生子弟或几忘之。呜呼。姜君殆有心者欤。不然孰能如是。吾知有能悲歌忼慨寤寐风泉者。必复东之安峡。彷徨于其墓。不能去矣。
 皇明兵部尚书石星弟参政奎之子继祖甲申后。与辽阳僧徽贞东出。止满浦镇。后徙安峡。娶李氏女。生子道贤。卒于 永历乙未。妻父李世瑛记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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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以与道贤。 正宗辛亥。召见继祖玄孙汉英汉俊于 皇坛斋舍。命给马送于平壤。谒武烈祠石公像。汉英付训御两营劝武科。俾参 皇坛望拜之列。后因壮勇营奏石处士东来事实考信不明。事遂罢。去岁庚戌。安峡县监姜溍得处士墓于县西四坚里。有石志出。得 皇明石继祖五字。改封筑。买田奉时祀。操文往祭之。竖碑表之。吴星州显相方修小华外史。得之云。
真兴王北狩碑跋(壬子)
 碑在咸兴草芳岭。全碑凡十有二行。行凡三十有五字。字凡四百有二十。而所存惟一百八十有七字。是在真兴二十九年戊子。陈光大二年也。
新罗真兴王戊子。距今壬子为一千二百八十有五年。东国古碑。莫之或先。好古之家。宜宝爱之。比于周秦旧物矣。且考东史。新罗定界。不过比列忽泉井安边德源是也。然则其境亦尝至咸兴矣。史之阙文。徵于金石。往往多此类也。金秋史曰是时为北朝武平时。字体与武平诸碑相似。可贵也。北汉古新罗北汉山州。有真兴十六年拓定封疆之碑。与此相距十馀年矣。通典云新罗北界。犬牙错出于高句丽百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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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者是已。余按咸山志。引海东集古录曰字可辨者。为二百七十八字。然则今所缺失。又近一百馀字。可惜也。然三国史新罗谥法。自智證始。则碑云真兴太王者亦谥也。是立碑在真兴之后矣。秋史曰真兴安得为谥。谥始于太宗武烈王可疑也。西都兴国寺塔。有侍中姜邯赞为国祈福文。而赞作瓒。史皆作赞。是在姜生时所书则史亦误矣。
书初学集后(甲寅)
死生之际。难矣哉。上下千载。士大夫负重望而一败涂地。无如牧斋者。余甚惑之。深思而不得其说。乌有读书万卷而不能了生死者乎。及睹其集。其言道德仁义沛然也。为天下国家。忧危悼乱。未尝不感慨伤愤。情见于词。于当时忠义节烈之人。发扬激赞。呜咽缠绵。继之以流涕。至于鄙夫小人。卖国偷生。辄又嚼齿痛骂。笔诛舌击无馀力。想见其扼腕抵几。为之裂眦也。其素所矜重何如哉。乃其后若是乎颠倒。且夫陷身辱命者。自古指不胜偻。而仓卒无所遁。濡忍不决而非其志者有之。白刃未造于胸。望风前迎。扶服哀乞。如牧斋之为则又绝罕焉。不亦重可异乎。孔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殆谓牧斋乎。结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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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觚。昼夜刻厉。其心惟出于好名。于道未之或闻焉。故其函齿牙树颊颏。登坛号召。风声气槩。足以奔走海内。博览雄词。佐其驰骋。猎缨奋袖。矫尾厉角。固将凌驾古人而上之。孰知窃窃焉延颈台司。形诸梦呓。名日高而其中日夺。一朝震风至而根本撅。固其理也。使夫祸作之日。求得寻丈之沟数尺之缳。瞬息忘躯。至今争光日月可也。士大夫好名泰甚。天下安。弥缝遮盖。力持以守富贵。有事则逡巡放下如傀儡。而平日言义理。适为娼家之说礼。于是知文章之果不足以蔽其人。而益叹夫死生之甚不易也。
书复性书后
性之动曰情。有性必有情。譬如水不能不流。火不能无上。李文公乃以情为性之邪而欲去之。是禁水之流而遏火之上。可乎恶乎可。情出于性。其始亦善而已。其恶者有物害之也。孟子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今恶其恶而不知善其善。异乎圣人之旨矣。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圣人之教人也。盖欲去不和者。未闻并其和而去之也。且圣人不言性。所恒言。皆就其发处。使学者因此而用力焉。如文公之意。圣人无所施其教。而学者无所循其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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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使性之常不动而中之常不发。是古井之水不然之灰。死而已矣。公亦斥佛者也。其学得无反近于彼欤。太虚廓然无物。忽有风雨霜雪雷电以变化万物。而岁功乃成。方其作也。太虚之廓然者固无伤。及其息也。太虚还其廓然。动而未尝动也。然则风雨霜雪雷电之作息。不能损益于太虚。而无是则无所谓造化之用。此性情之喻也。或以风雨霜雪之交至也。雷电之互击也。疑太虚者失其廓然。于是欲使之昼夜清明。无肤寸之云介其间。性则复矣。焉用彼性为哉。虽然当是时。儒者未有讲及性命者矣。韩退之始能言之。力量大而精则未至也。此书非有沿袭。苦心独到。用功过于退之。读下篇。又叹其学如不及。其心皎然出于流俗。有唐一人而已。岂不贤哉。盖其时年二十有九也。孔子曰。就有道而正焉。其学自得而无所就正。又恶能无疵乎。
书曲阜孔氏族谱后(乙卯)
凡天下门户。当以圣人之后为最贵。帝王次之。凡天下氏姓。未有不出于黄帝者。然自黄帝至今。有能记其世次名讳者乎。无有也。惟曲阜孔氏为然。然则孔子万世圣人。抑其门户亦当甲天下。谨按自孔子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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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至成汤为三十一世。自黄帝下至主癸为十六世。汤之父也。孔子以下七十四世为献东。呜呼盛矣。然历代帝王。于孔子祀孙。未尝废封爵。秦始皇不法孔子。乃以鲋封君。西汉博士关内侯,后汉褒圣侯,晋奉圣侯,北魏及齐崇圣大夫,崇圣侯,唐文宣公。自宋为衍圣公。至今不替。及东出至今。乃不许入弘文馆。夫以孔子为祖。不得与本国士大夫列。无乃不可欤。安在其尊圣人也。抑以数十顷田。封昌原伯。嫡孙世世奉祀。如中国衍圣公。或可矣。凡天下尊朱子者。莫如我东国。然使朱子后孙东仕。则亦不过两司矣。于孔氏又可知也。
耕织图跋
古人有图画。所以为观戒。非是无作也。隋唐以前。其画皆指实事。无白描。盖画者画也。贵象形。自王右丞始用意行。为南宗之祖。荆,关,蕫,巨,李,范。至于元四大家。其派最盛。遂贱北宗为画师。然非古也。耕织图始于宣和画学。余谓宣和所聚名画。皆废之无伤。惟此为可观何也。衣食之本。生民之原。王者之所急。实事孰大于是。东人多以豳七月诗绘屏障。山水渔樵萧洒荒寒之趣。犹足以陶写胸怀。况农桑之观。不特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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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当与无逸图相配。尝闻古耕织图卷首。绘牵牛织女二星。其意甚善。
书震川集后(丙辰)
有若归震川之文学。八上春官不第。濩然老白首。备历艰苦。乃得中选。甚矣科名之难也。然以其屡黜也。故其学愈精。制义冠于海内。若夫文章皆根本经术。亦未尝不以八股为之导也。当弇州持世。寂寞处乎一隅。终必折而从之。霜降水落。公论乃定。而方其穷也。已隐然名重海内。非全无宿昔之资也。
书风谣续选后
人生是邦。欲以著作自传。其亦可悲也矣。风气见闻之陋。局于坎井。生不知天地有溟海之大。是自厥有生。已处乎不可奈何之地。极力摹效。宁见有髣髴者乎。就能离伦绝类。殚智弊精。自成一家计。不过传观唱叹于寂寞之滨。须臾化为荒烟腐草。其为名亦微矣。况微贱者乎。中州之俗。爱惜人才特甚。有著作而不能登梓者。亲党故旧。多为之出力刊传。虽布衣穷士。未尝有半面之识。往往搜访其稿于死后。挥金剞劂。谋为其不朽。东国无此风矣。闾巷之人。又为国俗所局。虽聪明秀出。气凌青云。莫能自见于时。寂寥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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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卓荦雄作。无由为士大夫所赏。诚所谓传观唱叹于寂寞之滨。须臾化为荒烟腐草。呜呼。其尤可悲也已。 英宗丁巳。有慨然于是者。蒐采闾巷之诗。裒选为三册。刻而行于世。谓之昭代风谣。至 正宗丁巳。千寿庆,张混继有是举。为风谣续选。是岁又为丁巳。方欲继续选而刊之云。
书战国策后
先王制五礼。其一曰宾礼。以亲邦国。朝聘觐遇宴飨之时。宾主介摈交接之际。揖让辞受。莫不有辞令以将之。其文俱在于经。可知也。春秋之世。王泽虽衰。其君臣上下相与传守此具则未尝亡。故其卿大夫士之辞令。皆粲然有文。秩然有礼。原本性命。依循仁义。彬彬焉可观。虽淫妇盗臣贱隶戎人。应对无失。发口成章。先王之遗风馀韵。蔼然犹未没也。自春秋转而为战国。夫何变灭无遗。至此甚也。君臣上下专以机诈相倾。譬之侩牛履豨。瞬目招手。绐野人而济其欲。孩提小儿。虚喝訹诱而尽夺其有。苏秦三术曰捭阖,揣摩,钩钳。战国策一书。要不出于此而已。视夫春秋之人。何如也。然战国之变诈。未尝不积渐于春秋。春秋辞令甚美。而先王恻怛之诚则无所矣。是其质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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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而赖以支吾者浮文耳。及天下愈骛于利。并其文而遂亡。则恣肆无忌。荡然任其数术。弊之极也。男妇系虏。宗庙覆灭。相率而入于秦。焚烧六经。坑杀儒生之祸作矣。
书潜溪集后
大明有天下三百年。文章学术之盛。蔚乎其茂。焕乎其章。原其疏导之始倡发之功。则不得不归之于宋潜溪。潜溪之于有明也。可谓命世之英。大有关于气运者也。然其生在元氏之末造。何其文朴厚雄深如乔岳。汪洋浩汗如大川。包函百物。孕产万怪。不可得以窥测。异哉。能不为时运所制也。究其渊源所自。则其致此也固宜。宋学于柳贯,黄溍,吴莱之门。柳黄者乃许白云弟子也。自黄文肃公受朱子嫡传。一传为北山何文定。再传为鲁斋王文宪。三传为仁山金文安。文安又传于许文懿。文懿者白云也。是四先生者。皆产于婺。潜溪以其乡人。授受之远。有如是者。且吕成公讲学于是乡。中原文献之所在也。流风光泽。烂然衣被于后人。潜溪宗师考亭。兼能推挹成公。然后卓然成大家。譬犹河出昆崙。江出岷山。逶迤数千百里。愈往而愈大。呼吸百川。经纪中国。尽泄其奔放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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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之势。乃始入于海。而天下以水名者。莫敢与之衡。由其发源甚远而所受甚富也。不如是。亦安能膺期奋翔。铺张一初之治。启夕秀于未振。而为其开山之祖耶。由其充于气。故喷薄而不能自休。富于学。故丰赡而或未尽剪。犹洞庭彭蠡之泽。六七月雨水大下。潇沅湘澧之流。汎滥奔趍而来会。并受而尽吞。往往溢出。浩汗汪洋。望之不辨其曲折段落。盖所畜者盛。非法之所能拘也。方正学得之。稍露其绪涯。是秋高气收。渐就乎故道也。
书李青莲集注后
李青莲集。有杨齐贤,萧士斌二注。后有胡氏注。乾隆间。王琦始括诸家。援据甚博。其笺释于是大备。而作者本旨。未必能尽之也。远别离之作。旧说以为指李辅国迁上皇于西内。幽忧而崩。是时肃宗为辅国胁制。万乘之养全阙。上皇之崩。实不知其如何。外间窃相指议。而螮蝀莫敢指。天下忠臣义夫。盖吞声饮泣。哀伤永叹。而肃宗之罪则通于天矣。此诗细究其命义。不翅跃然。君失臣兮龙为鱼。上皇之谓也。权归臣兮鼠变虎。辅国之谓也。尧舜当之亦禅禹。上皇为其子所制也。或言尧幽囚舜野死。正指上皇崩事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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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至此。洵是痛哭流涕。血泪迸下。而掩抑回护。读者当自得之。其辞诚极隐晦。其意诚极明白。旧说不可易也。乃杨氏必欲谓白预言其时事当如此云尔。何其舍易而趍艰。回迂不直耶。
书明史后
明史惟席书,霍韬,方献夫诸传文字最可观。其争宠相轧。忽起忽落。专视人主爱憎喜怒。摹写如画。而人主之心术。亦已迸露无馀矣。使读者无异于观剧。可谓先号后笑。破涕而欢。乃抚卷而叹曰。人主眇然以一身。临亿兆。奈何纵其私欲至此也。操纵予夺。自快其心。而生民受祸。已不可胜穷矣。呜呼。李自成,张献忠传。叙事极整有法可读。
情静堂遗藁跋(丁巳)
东国妇人。绝无能文者。就有之。藻绘词章而止。于圣贤之事。尤难能也。蔡君应吉袖小册示余。则妇人所作。黄氏而归于蔡应吉。族姓也。其训子书。戒其无坠先烈。而必勉以九行复性。为义理之学。至以记诵剽窃。役心利禄。斥为决性命之正。忧其或出乎是。乃敛衽曰。贤哉。今之读书君子。多愧也欤。盖父兄之教诏子弟。惟患记诵不力。剽窃不工。役心利禄之不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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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妨于科举也。劝以为训则未闻。黄氏之见及此。岂不卓矣乎。是其真心得力于内则,女史之箴。虽寂寥短章。彼朱淑真,李易安艳词百首。固不与易也。世无刘中垒。其人无以表见。惜乎。黄氏之先。意必有好学之士。吾不得以知之。黄氏之子孙。有能奉其训。为善人者否耶。因识其尾。还诸应吉。若他文则不暇论也。
明星良夜诗卷跋
昔朱子与陆子静兄弟会于鹅湖。及罢皆有诗言其志。志之所欲言者。已尽于讲论。又何诗之为也。盖言语所能道者其情也。若夫意思之所指。有欣然怡然慨然愀然。渊然以深。悠然以远。欲形容乎此。非言语所能也。故必有歌咏以寄之。琴瑟以陶之。后世既无其法。诗所以代古之歌也。余读是卷。见其以文会友。有暇则相与驳论云烟。批弹风月。为足以发舒神气。陶写性灵。以达其意思。故可乐也。盖无往非学也。然则必不斗新出巧。斲真气而伤之。若时俗所骛也审矣。先儒以作诗为害道。然朱子自南岳归。于路别张敬夫。破戒作诗。夫作诗如朱子则何害也。
司马榜目跋(己未)
王制大乐正论造士之秀者。升诸司马曰进士。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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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进于士也。隋唐以词赋取人。亦名进士。非古宾兴之法而袭其名。然犹可也。东国之进士曷尝然。袭焉而愈失之矣。乃直名为司马。何以称焉。自 国初沿讹承用而莫之改也。俗最重是科。燥发学文。惟是之为的。高者取禄仕。次以保其门户。奔走一世。殚厥心力。以求必得。世级既衰。得之多由枉道。于是毁廉冒耻之风兴。而人士化为穿窬。剽窃经史之习盛。而文章变为俳优。有万其弊。殆不可言已。处斯时者。亦乌得已耶。贤者有以得中矣。余自十七岁。出入场屋。连绌不一中。是岁得与其选。而犬马之齿四十矣。疲精气丧良心。从事外物。既获之而无所于用。顾其身已分为无闻。得失何如也。徒以有老亲在。良足奉为一欢。而且我翊赞府君擢 肃宗八年壬戌生员。距今一百一十有八年。斯亦可谓难矣。家世零落如此。门户计亦安得无乎。愧叹交于中。乃援笔识于卷后。
书吴氏四忠录后(癸亥)
友人吴君晚远示余以吴氏四忠录。有讳应鼎。万历丁酉。为顺天府使。御倭于南原殉之。子稶从焉。次子都事稷。戊午深河之役。将右营。与左营将金公应河。俱力战死之。都事子邦彦。丙子扈 驾南汉。誓复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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雠。自愿出战。及媾成。赴汉江而死。府使公于晚远为九世祖也。余于是作而曰。烈矣哉。三世而四忠。吾乃今知之。可愧也。然府使公已 赠资宪阶。而易名未之及何也。盖壬辰。 大驾狩龙湾。公方在罢官家食。仗剑奔问 行在。及虏再逞。朝廷忧顺天。擢公守之。时虏在南原。非其分也。特赴之约同守。见天将杨元纵酒不设备。责以大义。仲兄应台奉 命至。劝其为自全计。不听。城陷而杨元遁去。稶讽为后图。不听。遂立慬焉。迹其忠诚树立。亦宋泉谷一流。予祀 赠谥。不可已也。且都事公赴深河。与金公其职同战同死同。张公晚褒启同。辽东伯之名。赫赫满一世。世不知有吴某。抑又何也。南汉下城。金清阴自缢未遂。郑桐溪自刺不殊。并载公私史乘。而身蹈江流者。乃更泯没不传。抑又何也。盖公三世皆武臣也。世方左武。孤寒无援。予夺抑扬之权。皆出于操笔之文官。同功而异赏。同节而异褒。忽而不录。沉而不发。其以斯欤。若金公。乃朴承宗所荐也。其推毂隆显。宜无所不极。而尤庵先生又从而为传。公则无是也。嗟夫。君子蒙大难。捐躯丧生。视刀兵如乐地。求成其志而已。曷尝为后计。而子孙坐享其福。子孙不振。则又并其先祖伟
峿堂集卷之十五 第 301L 页
节。不能布闻于世。俱有足感者。且余知晚远十年馀。前此从未闻有是卷。余则陋矣。亦晚远之过也。于是乎书。贻晚远焉。
书明文奇赏后(乙丑)
文之传世者。必其人皆豪杰之士。传曰待其人而后行。苟其人凡庸。未有文之能独行者也。鄙儒燥发。诵古文辞。曰班马云尔。曰韩欧苏云尔。未尝尚论其人。然则亦未尝知其文者也。夫若班马若韩若欧苏诸君子。设令无文。亦必传无疑。盖其气魄力量。足以拥护其文于数千载之下。特其风神光燄。照耀人耳目。不能不赖于文耳。有明一代作者。宋潜溪发其源。振起陵替。李何王李司其柄。震川,毗陵,晋江数公则见推为正传。然考其人。无有凡庸。并能卓荦自树。立身本末可述。立朝气节可观。授政才器可任。深于经术。练于世务。蔚为名臣。是岂专倚文词。以与古人争寿也哉。夫专倚文词。以与古人争寿者固有之。然皆颖新寒弱。如孤桐片玉。亦得天地之精。不可以终灭。求所谓风神光燄照耀人耳目者。有之乎。抑无有乎尔。拘学或抱咫尺之才识。而故不离乎凡庸。专攻篇章字句。刳肝鉥心。仰眠床上看屋梁。求所谓孤桐片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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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终无有乎尔。有不为秋虫自鸣而止乎。盖不知文不能独行。必待人也。或问明文何长。长于矫。台阁之馀弊在肤廓。北地信阳矫之而文古。雪楼之流弊在矜假。公安竟陵矫之而文真。然则何病。病亦于矫。肤廓去而矜假之病作。矜假去而噍杀之病作。遂与国运终矣。然缙绅诸公。雅不以词学名者。读其文。莫不有精识伟论。磊落秀拔。宏赡隽雅。不合轨则者鲜矣。知大国为文章渊海。出其绪馀。足以掩小邦之专门也。是书为陈明卿所编。得于友人金允召。欲选其尤美者。顾无纸竟废。漫缀其尾。以还诸允召焉。
书丈藕枫岳游记后
余少愿游枫岳。惮而未之发。盖数十年往来于中。丙辰春始往焉。及归而叹。数十年拟议而未遂。一日奋往而至。何其易也。然则昔者之难。非力之不足也。是岁五月。友人丈藕子与絅堂往游。有记一卷。丈藕之愿游枫岳。无异于余。而其往亦以一日。果知昔者非力之不足矣。凡适远者惟出门之为难。顾瞻生于持难。拘碍作于较计。支吾前却。终岁不能决。故曰需者事之贼。及其出门也。有进无退。其心始专于行。家事亏而无所顾。道涂艰而无所避。不几何已至矣。为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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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若是而已。丈藕出门者也。其至有日。余驽且懦。未出门者也。其至无日。至乎枫岳。在丈藕之先。至乎学。在丈藕之后。天分有限也。若絅堂。亦出门者也。其行与丈藕相后先。于枫岳已再游焉。信乎有勇矣。然奋往虽以一日。而愿游在数十年之前。无是心。究无是行。岂非进学贵猛而志学贵蚤者欤。以质于丈藕焉。如欲论枫岳乎。则又自有说。昔自枫岳归。见阮堂老人。阮堂谓余曰。刘琨时。有老卒少事诸葛武侯。琨问诸葛公何如。对曰诸葛公在时。固无过人者。琨不以为然。卒曰但诸葛公没后。见天下无及诸葛公者。吾谓此卒乃善言诸葛公者。尝取以譬枫岳也。余亦谓此老乃善言枫岳者。丈藕子以为如何。
书抗义新编后
 赵重峰先生殉节后。安牛山邦俊搜访其请绝倭举义兵疏章书檄。附以碑文言行为一书。名曰抗义新编。又令画手李澄图画八事于卷首。李文忠公廷龟序之。时 万历甲寅也。至 哲宗癸亥。先生后孙安植,永奎更附以碑表及崇报文字为一卷。
常叹积行之君子其至诚能信于闾巷小民。而忌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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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常出于僚友士大夫。身没之后。叹慕不衰。而当世莫能知其贤。岂非好恶蔽于忮克而公论定于久远者耶。使其计策得施焉。则足以消弭大难。社稷蒙福。乃僇辱摧折无不至。及祸发而身犯其锋。肝脑涂野然后。始痛悼追美之。抑可悲也。历代莫不皆然。呜呼岂其理欤。当 穆陵壬辰以前。重峰先生之言行则倭寇可以无作。作亦不如是之烈。乱定。诸公赫然以勋劳著。先生则始劝曲突徙薪者也。而首以救火死。其功宜如何报也。寇始作。至有欲杀先生以谢虏者。足为于邑尔。然先生固欲以其学左右 圣明。陶铸国俗。使举世受其赐而莫知所以名。此其所自期也。竟乃以节义闻。又见推为明智。岂先生之志也哉。余观先生积不容于世。抑有由焉。奋起田农。父祖非有大官。孑然出仕路。非有姻亲党援之助。自当世视先生。何顾藉之有乎。而所言皆关国家大体。一赴中朝。上书礼部。辄敢论圣庑位次之失。流俗固已目其好事。及请改贡案。请为 鲁山燕山立后。禁 王子第宅过制。是皆执政者所不肯言。巨室大臣众怒猬起。指为怪物。不待持斧伏阙。欲以斩马剑加其颈也。彼贾生流涕痛哭。责人主以三代治。绛灌贵人。短之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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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乱宜矣。使稍有门户党援。未必遽如是也。然则尹先觉,李洸之肉。固不足食。而亦当时执政者意也。孰谓先生忤世。专出于直道乎哉。
苔泉遗稿跋
闵龙岩先生丙子。殉节于江都。一门十三人。从容自尽。最为特绝。乃其得于家庭者。自有所受。非苟然也。先生皇考骊阳府院君文学振一世擢龙头。以操守见许于牛溪先生。若擒汝立。实出公手。而壬辰忠州之败。属公递任。使公在则断不以鸟岭畀之贼。然则其去就。乃关系 宗社生灵甚大。而世未尝知也。至大驾次黄州。百官饥色。微公挥涕激众。则奉天无进瓜之民。殆哉寒心矣。然则公才智虽不究其用。忠诚大节有过人者。故笃生贤嗣若龙岩亦宜矣。是编出于公后孙玑容所辑。而记擒汝立事特详。足裨正史。且笔记一卷。具见 穆陵季年政事之槩。及光海昏乱。有国乘所未载。而忧时病俗之意。屡形于言。因叹古君子立朝类如此矣。闵君贫苦迁徙。不改其操。将举是编登梓。以寿其传。最相伏读。已感其诚于奉先。为忠臣后无愧。于是谨识其跗焉。
书松崖年谱后(戊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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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丁春秋大义。金松崖为主人。此我 正宗大王之教也。 大圣人之言。炳然如日星。只此足以千古矣。今人或鲜知之者。由大义久晦也。先生以经世之学。与两宋文正公同道合志。汇征于 朝。使天或佑之。则功烈何可量。不获少施而终。惜乎。然私常叹焉者。当 毅宗皇帝崩。先生特请行服而不能从。詟于虏故也。然而其议则可以建天地而不悖。且南都立。安南,琉球,日本皆尝遣使朝贡。况我朝鲜乎。同春先生特请之而不能从。失此二策。我国于尊周。犹不能无憾。且尤庵先生已有封事请之。惜乎未之施也。先生文集。旧无年谱。后孙奭源始辑成一卷。最相伏读之已。曰呜呼。春秋大义。今已为弁髦。东方冠儒者。凛凛几不知有先生。况能尊尚而称述之乎。今奭源甫之为此。岂惟追慕之诚。尽其为子孙之职而已哉。殆有感痛不能已者欤。
书郑勉镐玩月诗序后
曹子桓谓文章不朽之盛事。文之不朽。夫岂徒哉。自燥发学操觚者。孰不欲托名斯文。以补年寿之短。仰眠床上看屋梁。刳心鉥肠。力追古人。规为无穷之计。然天分有限。莫能强也。六经以下诸子百氏。卓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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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立。悬日月而不刊者尚矣。凡登诸简册。传诵在人者。虽寂寥短章孤行片词。莫不理到而辞达。精神光焰。有不可得而磨灭者。无是焉则未有能久者也。然自汉书萟文志,历代国史书目。可见汉魏所存。有至晋宋而亡者。行于唐而有亡于宋者。著于宋而有元人已不能见者。其始未尝不仰眠床上看屋梁。刳心而鉥肠。然其登诸简册。传诵于人。曾不能几何。岁月稍久则腐坏凘灭。化为云烟。沦为尘土而无迹。适如寒蝉之鸣萤火之出。时序改则寂然归尽。所谓卓然有树立。悬日月而不刊者。就其中仅千万而有一二。士欲为无穷之计者。岂不悲哉。此在中国已然。况生乎朝鲜。就令卓然有树立。国人传诵。以海内视之。足为寒心。藉此而欲何为者乎。然此又就其中仅千万而有一二焉。朝鲜贵门地。闾巷之人。往往有高才。无所于发。率抑而弃之。气豪者激而自放于绳墨之外。资良者谨守其分。用力于诗文也。亦尝刳心而鉥肠。亦尝穿天心出月胁。捕龙蛇而缚虎豹。宫商发于牙齿。珠玉盈于几箧。言出而莫为之赏。技成而莫为之用。与群辈自相唱叹于杯酒之内。遂归于腐坏澌灭而止。重可悲矣。故知文之不朽。自有其故。虽其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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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焰。诚有不可得而磨灭者。亦不能凭是而独立。进于是者。又可知也。余观谷口生中秋玩月诗序。爱其文词奇富。诗藻遒新。翩然欲穿天心出月胁。盖其始学也。亦已刳心而鉥肠。闾巷之中。亦千百而一二有。然惜其技成而莫为之用。故不肯究其才之所至。其所得者。亦将归于腐坏澌灭也抑又多。其能不自放于绳墨之外。谨守其分。发乎情见乎词。无有怨愤不平之音。似乎有得于学。不止文词也。遂识其后而归之。且论不朽之难。以晓东国之士有自贤其文者。庶废然而知反矣。
原弊跋(丙子)
此友人素隐子金季用甫之所述也。季用穷居求志。未尝以布衣之故。忍于忘世。若方爨饭牛之釜而心念时务十馀策是也。独处壹郁。不能无望于当世诸君子。偶尔操笔。用抒其怀。盖今一副成规。有自靖而无匪躬者。其弊出于裁度义理之过。遂至于终身梏手囚舌而不能一动。宁不痛哉。余得而读之。指陈剀切。深入髓理。虽使诸君子自说其甘苦。未必能如是也。是以方寸之管。代千万人搔着其痒处。洵一快矣。然用意忠厚。无呼奋激讦之气。信乎其能言也。余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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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辞。辄敢略加标评于旁。录而藏诸箧衍。复识其尾云。
书边孺人墓志后(丁丑)
古所称节妇者。取不改醮则已。我国妇女夫人能之。不称为节。必身殉然后以节名。重其能死也。然或有不可以死而死者。则反伤于节。故不可以死而能不死。乃贤于能死。何则。君子贵义。不徒贵乎死也。东阳申季晦甫幼孤。学于任希阳先生。坚贞温雅。有玉之德。余意其必有慈教。及睹先生所撰其太孺人边氏墓志果然。孺人年二十。举季晦数月而昼哭欲下从。悯其孤不保则申氏之血嗣斩焉。慨然自勉恩勤鞠子哀。既长听其谢场屋。就学于先生。遂为儒者。及有男娶妇而孺人乃殁。贤矣哉。能不死于不可以死。发乎情止乎义。古女士之行也。宜其有季晦之贤。而子孙其承承矣。余既重季晦则冒僭妄附识于志之后。以致其赞叹。妇德之美。具列于原文。玆不书惧渎也。
香雪楼集跋
记曰其为人温柔敦厚。则深于诗教者也。尝以此意求之。见其诗槩可得其人之髣髴焉。南圣习清修贞介之士。不专攻诗者也。然其香雪楼集。暗中摸之。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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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为清修贞介之士。诗如面之有眉。不其然乎。若圣习之志操识趣。又非可以诗而尽得之。诗特其咳唾而已。不专攻也。故不能无疵颣。岂足为温柔敦厚之病乎。
凤冈遗稿跋
人生直瞬息。固无足言。惟以文鸣一时者。如春鸟秋虫。琅然盈耳。须臾寂嘿归尽。太上遗名。最下不识名。自中智不能无意于此。其仰面看屋。呕心鉥肠。良亦勤矣。然不随形沦灭者。千百仅有一二。盖称其才力为久速。不可以毫发强。亡友西河任景鸣少而隽异。蔚然老成。踰四十而夭。余取读遗草。缠绵沉著。富丽赡郁。每与年俱进。假之寿则大成矣。惜乎。然其所就。视流俗已袖然。遇知者。必赏之无疑。足以不随形沦灭矣。因为订定而归其孤。于是日也。当秋凛辰。天雨欲霜。风振衰柳。寒蝉之鸣益悲。闭户而坐。凄然动怀。于是书其卷后。
书水仙堂集后(己卯)
山水友朋。非性中物也。然所以陶畅性灵者。必资于是。而文章则发挥其妙者也。是三者神理互为流通。亦不可以已矣。絅堂于山水友朋。殆天性也。故诗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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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人。曰淡而不厌者。足以蔽之矣。昔者余访于永春县舍。辄为余导游丹阳舍人岩,玉笋峰,龟潭,岛潭。自言欲乞高城以去。竟移得杆城。与友朋游内外金刚,三日湖,镜湖。以至五台。水仙堂集。其所作诗也。读之窅然神往。若与之追随于嵁岩浩淼之间。而忘其身方蛰于穷庐也。天之饷絅堂。不亦多矣乎。有文则必更可见。洗心以俟之。
书郑念祖文卷后(庚辰)
郑君念祖。余得为之良友甚喜。往年与东入宁越,永春。历观丹邱诸胜。后尝复至余家。既而久不见。念之不置也。乃寄其所为游道峰,水落之记及他文数篇。展而读之。恍然如复得相追于嵁岩泓净之间。而酒残灯灺。促膝蝉联也。其文瑕瑜不相掩。肆力则方进而不止。时加点阅而归之。然念祖文辞非其至也。士当先器识。余之喜念祖。为其器识足以致远。所期在词藻之外。常望其处城市波荡。味众人之所不味。有以卓然自立。则发于文辞。不蕲美而美。是余得为其友人。又非幸也欤。嗟乎。安得致此卷于絅堂而共赏之也。海山辽绝。日在桑榆。为之慨然太息云尔。
书守玄斋偶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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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有问止谤之道者。文中子曰自修。其次曰无辨。譬之病则自修者补养之药也。无辨者对證之剂也。于止谤。无以易矣。然当论其事可也。苟为利害耶。君子有所不辨。苟为是非耶。君子必辨焉。孔子恶郑声恶佞人。恶乡原恶利口。为其似是而非。能惑众也。若厄于陈蔡危于匡。未尝自言其冤何则。君子不为利害争也。然使其事利害是非两存焉则奈何。欲辨之则不得为长者。君子之所羞也。欲无辨则义理不明。学道者之所惧也。宁受不长者之名。而使义理由我而少明则是大愿也。故虽冒嫌而不避。病夫世之君子克己有未至。好胜之私未化。自委曰吾以救夫世道之害。不得已也。夷考其情。未尝不耻己之屈于人而恚人之不我下而已。然则一循乎理而不附以私意。乃得其正。艮斋必能勉乎此矣。
旧梧堂寿诗跋(壬午)
忠信为众善之本。亦为诸福之基。忠信而不福寿者鲜矣。考于史。若汉之万石君。北朝高允。唐张万福,郭汾阳其著者也。民生久矣。天地风气日以漓。十室之邑。思见忠信者而不数数焉。若密阳朴鸣甫近之欤。为人质直而无伪。诚实而不贰。严于疾恶。勇于为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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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于亲笃于奉先。睦于族信于朋友。先行后言。未尝曲意徇人。不可干以私。躬稼致饶。知足便止。不溺货财。见人伤于利。病之若浼然。慈谅不忍。善体人情。遇事明决综敏。有器干。虽趋向异者。未有不推服焉。此其天质之美。岂非圣人所叹不得见者善人耶。子夏所谓吾必谓之学者耶。余断然归其忠信非过矣。少余一岁。是年辛巳为周甲子。准时录其行。谒亲知求诗若文为寿。而余跋其卷。旧梧堂者。就其五世祖参奉公双梧堂旧址。搆草堂植桐以复其旧。乞威堂申公三大字为额也。余谓准时曰。君尊翁忠信。故有众善。其寿福亦自然之徵也。君盍亦敬以继之乎。则能永其福于无穷矣。
峿堂集卷之十五
 论
  
荀彧论(辛丑)
魏曹操之征伐天下也。其谋画荀彧多主之。是爪牙于羿而腹心于蹠也。及操之受九锡。独彧以为非。既而饮药自杀则又似乎杀身成仁。何其前后之相反如是也。杜牧譬之于教盗穴墙而不与之同挈。司马公称之以为其仁居管仲之先。其诛褒又何相远也。要之彧始事曹操也。其心岂欲背汉而附曹。以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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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不臣之谋哉。当操破黄巾之时。曷尝非义兵。而且环视天下。则明达好谋。知人善任。可与有为者。操而已。故委质而事之。削平群雄。左右以之。当此时。操尚以人臣自居。阴图纂窃而未尝发之辞气。彧之见诳。固无怪矣。及一日自以九锡加诸身。群下同声应之。彧于是罔然自顾。则向之所为。莫非助桀。而其身已陷于乱逆之地。天下后世之君子笔舌如斧钺矣。
祢衡论(癸卯)
祢衡狂士也。或曰虽然圣人将有取焉。余谓狂者非以横挑强暴。轻用其生。为不闻道欤。然则圣人之有取焉者。亦必以此也。夫徒行而入乳虎之窟。探蛟龙之宫。妇孺皆知其无幸。况拔其须而批其鳞乎。亦妄人而已。余读其鹦鹉赋。尝泫然伤之。呜呼不可以已乎。使其立于朝。必不能讽切人主。潜消其非心。奴隶诸僚。以身为众人之的。此诚有之。必不强颜乞怜。望人之鼻息。必能廷折佞臣。为朝廷生色。临大节。必能为季路,仇牧。诚如是。此为人臣难矣。故曰圣人将有取焉。惜其不闻道者。此自论君子。非论衡也。且曹操汉贼。天下莫敢加焉。衡折辱之。无所顾藉。使操知天下。复有此人。不亦快矣乎。天地有挺然勃然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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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气。其在人也。温之以学问。则动以中和。不然往往为此流。拘儒之所弃而君子之所与也。吾尝痛之。扬雄禄新。身自投阁。班固宾宪。瘐死株连。马融奴冀。贼害忠贤。蔡邕遇卓。一叹并收。张华比贾。骈命乱朝。陆机党颖。射日而灭。男儿等死尔。彼数子视衡何如哉。故吾谓若衡者。乃汉之馀烈而党锢之后殿也。吾友某尝爱荆轲之刺秦。盖亦不得已也。
蔡邕论
论曰。邕当死。允收之是也。特其言不足以服邕矣。卓为汉贼。天下同愤。一日伏诛。天下同庆。穷卓之罪而称其报也。一过其门者。皆宜坐之。况为人之惊叹者乎。夫蹠亡而悼者。蹠之徒也。羿死而悲者。羿之党也。春秋之法。乱臣贼子。先治其徒党。邕之死何辞。允之收是也。然引武帝之不杀司马迁。此谬矣。幽厉失道。孝子慈孙。不能掩其恶。假令无迁者。后世遂不知武帝之为武帝乎。数之曰汝为汉臣而哀卓之死。汝当诛。则邕当服也。不然罚而赦之。用尽其才。大臣之事也。邕得自新之路。允有爱才之名。而国家受其效。一举而三者附。或者之言。其亦可思也已。或曰既已被其恩遇。悼其亡。亦人情之或尔也。曰此乃邕之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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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也。层巅之鸟。九渊之鱼。动而遭机弋。是亦鱼鸟之过也。时有治乱。道有出处。才多识愚。君子危之。彼邕立身乱邦。使卓慕其名。譬犹处女婴珠佩玉而遇中山之盗。乃邕之不智也。岂王子师能杀人乎。故邕之死。不死于允。乃在于遇卓之日。允之死。非由杀邕。乃在诛卓之时。或者之言。未必为智也。然则为邕计奈何。曰自劾免官。杜门削迹。终身不齿于人可也。故古之人处于乱世。宁被发为狂。不应卿相之币。宁侩牛自污。不蕲州郡之誉。彼独非人情也哉。盖不得已也。
豫让论(甲辰)
论者多以豫让为再嫁烈女。让先事范中行。范中行亡而不死。改从智氏。智氏亡而死。岂非以此欤。愚窃为不然。夫以道事君。去就不苟且者。士君子之行也。感激知遇。轻身以殉者。勇士之为也。使让也君子则可。让非君子。乃勇士也。勇士者唯死于豢养者也。彼事范中行。范中行不能厚其遇。其亡也。无必死报之之义。既而归智氏。智氏厚遇之。其亡也。有必死报之之理。让之言已尽矣。于让也何怪焉。要离,聂政,侯嬴之属。湛族灭身。慷慨不顾。皆勇士也。彼自负其有而人不知。介然耻之。苟有知者。死而无悔。此其素所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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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也。一日毕其志。思以为如是足矣。吾复何求。今让也如是而已。使范中行遇让如智氏。则挟匕吞炭。将在智氏之门。于让也何诛焉。春秋之世。仕者无常主。大夫不得于其君则去而之他。故礼为旧君有服。士出疆必载贽。孔子曰。居是邦。不非其大夫。非如后世一受禄。无所逃也。然则古今异宜。让之事智氏。原不得深罪。况大夫之臣。又与受禄者有异乎。然使让也众人见知。国士报之。不然披发而遁。不忍北面而事其雠。不亦君子乎。而让不足以及此。故止于勇士。凡论人者先定其品。然后得而施其褒贬。先儒尝责让受知于智氏未亡之先。不闻规谏。此乃以君子罪之也。于让也何以称焉。太史公列让于刺客当矣。
韩信论
韩信事汉高祖。固有死罪。然即令无罪。天下已定。信无生理。况自趣之乎。韩子曰。龙颔下。有逆鳞。婴之则杀人。信之谓也。凡英雄者。其心术固绝异于众人。无不容而有所不容。能容雠怨。能容耻辱。能容人之不屈。能容大罪。凡众人之所不能者。英雄皆能之。至其所不能。又众人之所不出也。凡英雄不欲人之知己。见知己则恶之。不欲人之胜己。见胜己则恶之。犯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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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必去之乃安。非独高祖为然也。高帝尝与信论诸将用兵多少。信曰陛下不过能将十万。上曰如君能将几何。信曰臣多多益善。上曰然则何为为我禽。信曰陛下不能将兵而善将将。此所以为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谓殆天授。非人力也。余读史至此。叹曰信死决于此矣。当是时。帝之待信。如掩取猛虎。羁而饿之。恐恐然忧其挈索毁栏而出。特取之无其便耳。卒然加以品论。不差两铢。而又自引为高。陵驾而出其上。是深中其所恶而身蹈骇机也。于是信虽欲缓须臾之命得乎。高帝征豨而吕后诛信。非吕后之意。高帝授之计也。非所谓自取其死者耶。故凡智士事英雄也。务顺其性而避其所讳。功成而去。不有其长。范蠡之于句践。子房之于高帝是也。夫如是。恶能有伤乎。虽然信之桀骜不羁。以高帝之英雄。有不能容。则于信之失言乎何尤。
汉武帝论(己酉)
自秦以还。人主多好大喜功。生事于边境。得不偿其失。议者常病之。而汉武帝尤甚。余常痛夫不好大不好功。号为文治。不生事于边境。而祸败亦相踵。好鬼神方术。嗜货利穷土木。此诚帝之失也。帝之征伐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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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未可訾也。幽王亡于犬戎。天下之大变也。高帝困于白登。不为幽王者如一发。吕后受奇辱而不敢报。虏视汉盖蔑如也。不有文帝柔之以道。岂止烽火通于长安耶。使帝庸主则已。帝非庸主也。愤数世之折辱。耻诸夏之不竞。思以天下之力。甘心于沙漠。胜败盖亦非所论已。丁壮殚于战戍。老弱疲于入保。海内为之骚然。其祸亦烈矣。而虏遂不振。元成之微。款塞归命。稽颡蒲伏。而积怨于是小泄。盖帝之功也。今有人焉。其祖伤于盗。其父辱于盗而杜门不敢出。子孙奋起大呼而击之。身且数创。盗乃伤而去。父祖之耻雪。而家人高枕安眠。君子不亟予之乎。英主不作。盗贼横行而莫之抗。或称弟焉而兄之。或称子焉而父之。肉袒乞哀。俘虏幽魂而又不足。击天下焚弃衣冠。相率而薙其发。使忠臣义士扼腕裂眦。呜咽流涕而不能止。噫。当始皇之世。凶奴鼠窜。毡裘之民。不敢南向而弯弓。始皇万世之罪人也。然其视数君者。为何如哉。帝之征伐。固不得已也。且方是时。虏张甚。狺狺欲食中国。使一再传而仁弱相继。夫孰知单于六骡。必不牧于长安之郊。而执戟行酒。且不出于刘氏乎。蛮夷猾夏。舜命皋陶。禹成五服。外奋武威。孔子作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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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于夷狄严矣。后之君子奈何诮帝之征伐乎。昔蔺相如叱秦而缶之。完璧以张其国。杨龟山责不为大王之事狄人。呜呼。当时士大夫议论如此。宋之卒亡于胡。有以也夫。
王导论
桓彝过江见王导。语人曰向见管夷吾。吾无忧矣。夫管仲何人也。昔燕将乐毅以复齐怨。秦相王猛雄伯中夏。得人之力也。然数君皆贤且智矣。元帝桓公之流也。任导不下于仲。曾不闻有复雠之议出诸其口。未尝抽一矢以拟胡。晋竟止于江左。彼盖宽厚有馀而非所论于大计也。或曰无人柰何。叶公好龙而真龙降。涓人买死马骨而千里马至焉。岂有有其志而无其人者哉。祖逖,刘琨忠义智勇。非常人也。或发愤而死。或陷于人而死。导何为邪。管仲佐中主。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王导且上不能望乐毅。下不及王猛。况足为夷吾乎。孔子曰。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导其近之欤。
箕子朝周论
箕子曷为而来朝鲜。曰为避周也。武王封之有诸。曰非也。箕子其受周封乎。然则箕子朝周何为也。曰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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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无是言也。箕子尝曰商其沦丧。我罔为臣仆。天下既宗周。即便东。示不复立于周土。是其不臣武王之心。不待牧野之师矣。且夫箕子所谓耆德元老也。商亡而不去。武王不得而麾之。不来。武王不得而招之。况可以封之乎。就使封之。怡然而就。是臣仆也。恶在其为箕子。且孔子安得称其仁乎。宗国既已丧。社稷既已墟。环顾四海。茫茫焉无所之。九夷非所择也。逝将东来。盖以终其身。又安能西向而朝。北面立于鲁卫之列。其亦浅之乎论箕子矣。是说也盖始于伏生。班氏所称因而封之者。或近之欤。然则麦秀之歌。何为而作也。曰亦无是言也。伏生以为微子是矣。史记之误也。
陈平论
凡受人寄托之难。非其才之不能应变。非其智之不能出奇。又非其辩之不能折难难。能以身任天下之为难。非任天下之难。能忘其身之为难。才足以应变。智足以出奇。辩足以折难。而其节不足以取信于人主。其人可知已。故古之大臣。挟数术以事君。徼幸而集大事者有之。君子不没其功而诛其心。汉之陈平是也。平佐高帝定天下。阴谋奇计。动如鬼神。帝数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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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危险。而卒以获济者。平之功居多。其亲信委任。岂特骨肉之比哉。卒为汉家名臣。平盖杰士哉。然帝之临崩也。陵之戆。勃之少文。意必能有济。而平则曰智有馀难独任。夫患无智。智有馀。曷为而难独任也。以平之才。帝谓其不足以办天下事耶。二子皆椎卤不学。无他能。使平遽出其下何也。余尝考其行事。反覆于诸吕之变。折之以史记然后。知高帝之能知人。而才智果不足以任天下也。史言陈平患诸吕。力不能制。恐祸及己。燕居深念。嗟乎是何言哉。吕后既崩。家人乳臭。子冒虚名。彼产,禄辈。密厉豺牙。潜吹虺毒。日夜聚首以谋乱。当此时也。祸机伏于肘腋。安危决于呼噏。高帝栉风沐雨。百战而夺之于楚羽之手之天下。于是盖岌岌矣。其大臣尚能忧其身耶。凡为身谋者。吾知之矣。日夜俛首以思之。何以全吾躯。何以庇吾妻子。何以保吾爵禄。怀两歧之谋。讲方便之策。求除其患而不得。沕然改图而易虑。其心尚能有天下国家耶。使产禄一朝攘神器而据之。能保平之不北面拜舞耶。噫。其诚难独任矣。然此有其故。彼其人原非学道知义理君子也。乘时而起。奋其智术以取功名。其心盖惟见利而已。至是其术亦穷矣。穷则变。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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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无义理以止之。何所不忍。以高帝之明达。固已有见于此矣。微二子。帝何以瞑乎。然则其诛诸吕。特徼幸尔。可谓能办天下事乎。故曰能忘其身之难。吾故表而论之。孔子曰。远佞人。佞人殆。观其对文帝之问。钱谷决狱。若平者非欤。
昭烈取蜀论(庚戌)
昭烈取蜀是乎。曰非也。孔明非止之乎。曰奚为止之。固劝之也。帝始沮孙权之伐蜀。须臾自取之。不信也。璋以好迎入。而袭其不备。不义也。利人之国而攘之。不廉也。不信而不义而不廉。安在其信大义于天下也。虽然弃小谅而集大功。帝之所以能绍汉统。孔明所以为通时务也。廉者饥不苟取。贞士利不苟行。此细人之节。而非所议于伯王之业也。昭烈奋空手欲收旧器于已倾。而中土失于操。荆扬失于权。独益州空闲而璋木偶人也。此天赐昭烈而为之门户。故孔明之躬耕也。固已目益州为其家矣。奈何守拘儒之见而坐失其机也哉。若以高祖之创业则不可日暮道远。固有倒行而逆施也。然刘璋不能自保。不归于操。必归于权。是昭烈虽已有基业。必取可也。且璋以其徒以肥操权。宁且与昭烈。为兴复汉室之地。而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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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于牖下。为璋计非不幸也。故欺人而自取。天下不疑其不信。袭其不备。天下不非其不义。利人之国。天下不非其不廉。孰以取蜀为非乎。然则昔者之言奈何。曰伯夷,柳下惠行一不义而得天下不为。儒者则固当以为非也。
乐毅论
盛满君子不居。穷极君子不为。满则损穷则反。天道也。孰违之。乐毅以羁旅之臣。感会昭王。旬月之内。下齐七十馀城。奋于灰烬而成伯王之业。自古人臣得君。未之有也。大事未终。旋见圮毁。忠臣义士。足为流涕而太息。试尝论之。昭王不薨。毅必不得终。毅不去齐必复何也。夫时月之内。下齐七十馀城。功成名立。天下震动。南面而称君。其进不既太锐。而其势不亦太盛乎。冲风之衰。不能起鸿毛。江河暴涨。退以逡巡。莒,即墨弹丸之地。三年不下。智殚力绌。进退不得。而齐则为穷寇。据盛满而御穷寇。其势不能无变。故谗间者至。安知非田单所使耶。楹栋隙而游尘聚。血气壅则生痈疽。名位盛居外久而无功。此毅之隙壅也。昭王得谗立毅为齐王。愈益厚之也。孰知毅愈益疑惧耶。及昭王薨。齐人去毅如反手。亦因前说为之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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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满则不得无损。故昭王遽薨。亦必有以损毅者矣。况遇田单劲敌。以得胜怠惰之兵。当穷寇必死之士乎。故知毅之不得终而齐必复。天也非人也。毅虽贤。犯天道之所忌。恶得无事而已乎。然则为毅计奈何。曰毅之失在固守二城也。齐之为国七八百年矣。可得以一战之胜。夷而郡县之耶。戕其君覆其国都。墟其宗社。迁其宝器。复雠雪耻。斯可已矣。厚集其民。擢用其贤能。设官置吏。规为久远。而去二城而勿守。彼二城何能为哉。
叔孙豹盟于宋论(辛亥)
 
春秋襄公二十七年。叔孙豹会晋赵武,楚屈建,蔡公孙归生,卫石恶,陈孔奂,郑良霄,许人,曹人于宋。秋七月辛巳。豹及诸侯之大夫盟于宋。左氏传曰。季武子使谓叔孙。以公命曰视邾滕。既而齐人请邾。宋人请滕。皆不与盟。叔孙曰邾滕人之私也。我列国也。何故视之。宋卫吾疋也。乃盟。故不书其族。违命也。
论曰。叔孙未尝违命。且违命可也。圣人当与之。不当贬也。何以言之。三家分公室。而季氏尤富贵赋多。则于季氏乎尤损。欲视邾滕者。季氏之阴计也。使为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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氏之臣者则可。忠如叔孙。况非君命乎。就有君命。春秋诸侯之会。莫盛于是。秦楚争伯。南北坛坫不相下。钟鼓之音未尝绝。自为是盟。兵不交者数十年。天下之大事也。冠带之国十有四。贤智之士。俱极其选。进退辞令。国之荣辱决焉。遽欲自卑而少之。季氏之罪。可胜诛乎。鲁尝朝邾滕而疋宋卫。今比于邾滕。是不得与宋卫齿而黜于盟矣。乡党醵饮。十金之子耻后于人。临机应变。君命可以或违。况季氏之私乎。虽然贬国而利于公室。可行也。季氏为国而受罪。可行也。今也凭公而济其私。事成而公室无所利。内而成彊臣之谋。外为天下羞。奈何令叔孙为之也。故曰叔孙未尝违命。且违命可也。春秋之义。大夫出疆。有可以利国家则专之。楚屈完擅盟召陵。晋士匈伐齐。闻丧而还。特书而善之。丘明未必获圣人之意。杜预,孔颖达从而周纳之。呜呼。季氏在鲁。叔孙在宋。一言而无不奉行。是季氏之威愈焰。安在其能尊公也。甚矣注疏之好附会也。然则豹何以不书族。曰有上文可蒙也。
项伯论(乙卯)
羽死而伯以功臣受封。无乃不可欤。或曰伯始终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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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氏。背天伦以自树于后。何受封之足言。是未可以诛伯也。沛公奉怀王命入关。羽恣贼之。不义也。怒其子而移于父。遂俎太公。不仁也。戕仁义失天下心。自趣败亡。不智也。伯恶得不知为羽非为刘氏止之是也。若羽既死。以此受封。竟与马童,王翳无异。伯果何以为心乎。夫其子与敌斗。而助敌而尸子。而受赏于敌。舜为天子。皋陶为士师。其将诛之乎。侑之乎。于是鸿门荥阳之事。虽谓其背天伦以自树于后。无以自解矣。然则奈何。曰辞之也。辞之不如去之也。然伯既出鸿门。即终身隐遁可也。无由复见于荥阳。况受封乎。
隽不疑论
隽不疑以春秋决成方遂狱。所引卫辄事。背经不可训也。然辄为是者。公羊氏也。汉人尊奉公羊甚严。是公羊失于经。汉人误于传。不疑误于师说。不疑未尝知其失也。吾谓使不疑知其失。是日也。可以用权。自千秋封赵虏族而望思之台作。太子之冤白而天下为之悲哀愈深。太子死于穷乡田舍。其事黯昧不章。讹言太子未尝死而众皆惑之。辗辗相传。久之未已。以其悲哀太子深故也。使一日而得见太子。则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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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同喜。其真伪有不暇覈。当是时。天下之情盖如此。妖人得瞰其隙。而至公卿将军中二千石视之者数百千人。而莫敢发言太子亡。才十年尔。宁无一人知其伪者耶。天下之情。抑可见已。于是欲辨其真假。则是治丝而棼之也。无所据而罪之。则是解斗而缚之也。众不服而狱不得成。奉春秋而厌之然后义例出。众不敢不服。悲哀之私。不足以抗大义。以汉人尊奉公羊甚严也。故吾谓不疑是日可以用权。古人临大事决大疑。必有术以济之。不如儒生牵制文义也。夫以子拒父。知有国不知有亲。逆理乱常之大。公羊是之。诬圣不经。正春秋之所诛。宁可以为法乎。胡氏谓据也。称兵不死而父宥之。其位亦不得有。果来自诣。但以此下令收缚。亦足以议刑。于其时势未深思也。当是时。吏民观者数万人。右将军勒兵备非常。危疑可知已。非有成算卓然出庸众必败矣。不疑安得以少之乎。
唐玄宗论
楚人有病痰者痈欲发。辄傅药沮之。医闻之曰噫殆矣。痈在内。不如稍出之以泄其毒。力遏之。畜聚盛壮则不可为矣。楚人竟以大痈死。唐玄宗之谓也。玄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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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盛多欲者也。即位锐于治。亦欲而已。焚珠玉锦绣于殿前。纳谏而至于貌瘦。此其心岂须臾忘逸乐哉。特为四境未平。府库未充。而治声未至。强忍而制之。畜聚已久而不知也。及四境既已平。府库既已充。而治声既已至。愿治之欲得矣。而逸乐之欲始肆。于是向之所畜聚者。迸出而莫之遏。一日杀三子而以刑措受贺。信林甫为管葛。养禄山如骨肉。人欲炽而良知亡矣。孰如自初稍行其欲。横溃一发。得不至于是哉。使其时天下数有灾乱以警之。必不敢纵其辔衔矣。使其开元欲末而遽晏驾则其功不丧也。天下莫不欲无事。若玄宗无事。乃其灾也。人莫不欲寿。若玄宗寿。乃其不幸也。管子曰宴安鸩毒。
安富论
牧民之道。贫者不安其生。为可忧。不知富者不安其业。亦可虑也。天地之货。势不能藏于人人。其所聚必有处。故富者为天地畜货。为国家藏货。不可忽也。凡富者皆鄙吝纤啬。积而不能施。憾恨蓄于亲戚。訾谤流于乡闾。故曰众之怨也。官吏耽耽然恒伺其隙。守令入浸润之论而怀恶未发。吹觅久矣。平生孰无瑕衅者。一丽文罔。矢石丛于厥身。赀产随以倾焉。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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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有罪矣。然语曰海润百里。河润九里。言其所及者广也。百家之聚。富者处其中。百家皆受其荫。虽使鄙吝纤啬。积而不能施。仓卒纾急。必于是焉取给。及富者败。百家皆为之虚漏。然则富之所润广矣。饥馑至则守令劝施而不能避。兵革起则国家徵馈而不敢辞。缓急所资也。且四方有事。则盗贼资而啸聚。亦出于富。仗义聚众。以赴国难。亦出于富。富之有关于安危也如此。故牧民者。不唯爱护贫者。富者亦在所爱护。贫者乃有所赖也。故富者败而贫者愈困。可不为之虑哉。
丙吉论(丁丑)
古者三公无专职。坐而论道。燮理阴阳焉已。天下庶务。皆冢宰掌之。汉兴。三公之职废而属于冢宰。丞相是也。然则丞相宜无所不问。丙吉不问横道死人。而曰此京兆尹之事。无与于丞相。见牛喘而问之曰。时气失节。宰相之责也。不知时令刑狱皆丞相所当问也。丞相岂有不总者乎。奈何言若是。即使吉非丞相而为庶官。目见群斗而死。过其傍而不问。何其忍乎。厩焚。子曰伤人乎。不问马。圣人之贵人贱畜如此。其职与不职。又不当问也。吉深厚有德而寡学术。为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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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大纲而不为小察。天下称为贤相。故以此为知大体。特流俗之见而不足为笃论。盖吉之贤。正以德量。不以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