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栎庵集卷之四
栎庵集卷之四 第 x 页
栎庵集卷之四(晋山姜晋奎晋五著)
 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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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持平时八条疏(己酉)
伏以臣尘土贱品樗栎散材。非有微能薄技可以裨益民国。非有幼学壮行可以展布朝廷。焚膏钻纸。不过口耳诵说之资。应举觅官。亶出亲老禄仕之计。幸而曲成之泽。无微不遂。大明之照。虽隐必烛。获忝科第。因跻侍从。志愿毕矣。涯分足矣。遂不敢复萌希进之心。以速不量之讥。而又窃自度疏拙之性。不适时用。不能较絜长大于一切进取之道。以故自甘退藏。谨守陇亩。随分耕凿。歌咏 圣泽。要将攒祝之私。图为尘刹之报而已。乃者 因山惨憺。 廞卫载临。奔赴入都。痛缠心膂。瞻望云乡。已矣无及。而缛仪未先。复睹磐泰之奠。木石顽甚。还切须臾之愿。不忍遽离辇毂。尚此低回旅侨。千万不自意。拂拭之恩。爰及无状。薇垣除旨。遽降于跧蛰病伏之中。臣承命陨越。感泪交迸。欲泯默随行。苟縻廪禄。负 圣上收除之恩而失朝廷设职之意。欲妄进𥌒说。冀有补益。则清朝献替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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乏人。非臣愚昧所可架叠。彷徨怵惕。反覆思惟。既又自语于心曰。爱主之诚。犬马犹然。臣是人耳。降衷之性。既所同得。而事君之义。亦自粗识。由前之为则臣固万死。不敢出此。而由后之说则虽以臣之庸陋浅劣。容有一得之愚。矧乎值可言之时。在可言之数。其可不思所以一㬥芹诚。仰备荛择。以自归于犬马之不若哉。此臣之切切然不敢以僭猥烦聒为惧而止者也。仍窃惟念我 殿下挺上圣之姿。膺重熙之运。恭承 慈训。寅绍丕历。天命之眷顾方新。人心之蕲向方切。此诚 殿下一初之盛而不可失之时也。盖初服者。人主履端之机。国家昌会之兆。苟不于此而益加勉焉。则无以承前休而巩后基。故召公之戒成王曰。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贻哲命。今天其命哲命吉凶命历年。知今我初服。肆惟王其疾敬德。盖甚言初服之不可以不谨也。惟我 殿下临御未几。延登古老。容受直言。振举淹滞。屏出罪慝。凡所以端本清源。修德立政。以启我万亿无疆之休者。固已无所不用其极。然诚恐万分一或有未尽者。则天命难谌。不可常保。民心如水。不可常系。时难得而易失。事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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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而难追。窃不胜其嫠妇杞人之心。妄以平日之私忧过计之所及者深自筹之。则若勤问学以立治本。若公好恶以收人才。若恢听纳以来谏诤。若择近习以杜逢迎。若抑奔竞以清仕路。若崇俭约以纾财用。若简守令以恤民隐。若推实心以责成效。此八者皆今日当务之大且急而不可一有忽焉者也。盖问学不勤。则理不明而无以烛是非之原。心易昏而无以宰事物之应而治本不立。好恶不公。则喜怒偏而刑赏不中。用舍乖而枉直失所而人才难得。听纳不恢。则上下之情不通而谏诤之路塞。近习不择。则动植之养不端而逢迎之害滋。奔竞不抑。则廉静自重之士退而奇邪杂进之径开。俭约不崇。则奢华侈纵之习炽而生民衣食之源渴。守令不简。则泽不下究而民隐无以恤。实心不推。则空言无补而成效不可期矣。玆敢不避斧钺之诛。谨条其事于左而毕其说焉。惟 殿下之试垂听焉。
 何谓勤问学以立治本。臣闻帝王之学。虽与韦布不同。然其明理正心修己治人之术则未始异也。是以古之明王。未有不勤于问学者。诚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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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不能以自明。必穷格剖分之工至然后明。心不可以徒正。必危微存亡之辨审然后正。所谓己者。必善恶得失之判严然后修。所谓人者。必化导教率之宜得然后治。若此者皆学之功也。矧乎成败治乱之迹。非学无以考。薰陶矫揉之方。非学无以成。则问学之于治道。顾不重且大欤。我朝治规。卓越百王。而于此一事。尤详且备。论思启沃。无官不设。刚柔双只。无日或虚。便殿有夜对之法。进讲有造膝之规。 列圣相承。重熙累洽。式至于今。用是道也。 殿下聪明首出。睿质天成。宜若无待于学。然文章度数之末。事物名目之烦。亦必待学而后可知也。诚能本之经训。以浚其源。参之史传。以究其趣。凡诸禹汤文武之所以为君。皋夔稷契之所以为臣。汉唐宋明之如何而治如何而乱。如何而安如何而危。无不辨而明之于方讲之时。默而识之于既讲之后。体之于身心。验之于事为。而无溺于训诂记诵之习。无徒为应文备数之归。则用力之久。自然心与理相涵而有浸沉浓郁之味。习与事相熟而无捍格拂戾之患。一德由是而成。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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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由是而出。此问学之当勤者然也。
 何谓公好恶以收人才。臣闻刑赏者人主御世之大柄。而好恶者刑赏之所由生也。是以古之明王。爵人于朝。与众共之。戮人于市。与众弃之。不敢以己之喜怒参于其间。诚以好恶之际。一有不公。则喜怒形于此。举措见于彼。而进退消长之机。用舍黜陟之权。亦于是乎决矣。昔宋臣朱熹之告其君曰。无主先入以致偏听独任之讥。无笃私恩以犯示人不广之戒。好恶合天理之正。用舍尽一时之公。公者何也。即所谓合乎天理之正而不以己之喜怒参焉者也。 殿下诚能随事观理。与物无私。如鉴之照人。妍媸在其形。如衡之称物。轻重随其平。毋牵于新旧亲疏之间。毋滞于远近名色之分。则丝毫菅蒯之材。枯槁沉溺之伦。亦将峨峨焉缨冠而愿立于朝矣。此好恶之当公者然也。
 何谓恢听纳以来谏诤。臣闻国之有台谏。犹人之有耳目也。有台谏而不以听纳。犹有耳目而不以视听也。有耳目而不以视听。则手足无所措。四肢无所加。而身不得安矣。为国之道。亦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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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于此哉。是以尧舜之大圣也。而稽众察迩。汉文之明主也。而止辇受言。宋帝怒仲淹之直而台阁为空。皇朝仁宗释弋谦之讦而朝参复众。诚以人主处至尊之位。操不御之权。苟不屈威势以开其路。和颜色以尽其情。孰肯触斧钺之严。犯䨓霆之威。以进其批鳞逆耳之言哉。裴矩隋之佞臣也而忠于唐。百里奚秦之贤相也而愚于虞者。用与不用听与不听之势异耳。 殿下诚能鉴前代之得失。合众志之同异。体大易虚受之象。用武侯开张之言。可者来之而不可者置之。善者擢之而不善者不罪。勿抉摘于字句之间。勿吹觅于言意之表。则喑默之风革。敢言之路辟。此听纳之当恢者然也。
 何谓择近习以杜逢迎。臣闻人君择臣。无职不然。而近习为尤甚。盖外庭之臣。进见有定时。召对有常规。至于幽独得肆之地。向晦宴息之际。则所与接者即此辈也。一有佞黠儇薄之徒。介于其间。则必先乘其动静。以售尝试之计。继又因其喜怒。敢肆迷乱之术。顺适其心志。逢迎其意欲。声色玩好之具。土木游燕之娱。纷然杂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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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左右给役之久。朝夕服劳之馀。又不得不有颜私之稔。是以不知不觉之中。或未免有时乎牵己而从之。姑息而容之。驯以至于移养气体。颠倒是非。而其于外庭之臣。疏昵之数既异。寒㬥之势亦殊。于是乎谏官不得施其言。法司不得伸其令。而世间一种嗜利无耻之辈。又或绸缪和应。交通趋附。以图身利而坏国纲焉。此古今之通患也。昔周穆王之命太仆正也。特作诰书。至与大司徒等。其亦知所先矣。惜乎其徒能言之而不能行之。卒之造父为御。周流天下。若此者亦奚足贵哉。 殿下诚能庄而莅之。法而裁之。使吾之所以制彼者无间可乘。而又择其醇谨朴实拙讷无材者。置之左右。则可以为成就 圣德之一助。而无败坏干紊之患矣。此近习之当择者然也。
 何谓抑奔竞以清仕路。臣闻仕者人臣事君之路也。不能自重于进身之初。则鲜有直道于立朝之后。诚以善于趋时者少特立之操。急于求荣者多枉己之道也。我国仕路素称不广。而近年以来。习俗日渝。躁竞风成。求者得之而不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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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不得。又于其求之中。而求之急者其得也速。求之缓者其得也迟。除书未下。物色先定。窠资才出。姓名已播。工于钻刺者谓之多才。拙于进取者谓之无能。仰人喉舌。从他笑骂。不如此者。虽真有材能志节之可取。枯项黄馘。老死嵌岩。终身而不沾寸禄。生斯世也。其不能居木石而群鸟兽。则其靡然以趋于是。不以为愧者。亦不足怪矣。张师德壮元及第而以再及相门。竞枳翰苑之选。韩持国厚德大臣而以倒来求士。甘受伊川之讥。则此非但末俗嗜进重爵禄而贱名检。亦在上者有以使之然耳。 殿下诚能明而察之于进退之际。公而行之于举措之间。不求者与之则求者自止。难进者进之则欲进者自退。而风俗可厚。廉耻可敦。此奔竞之当抑者然也。
 何谓崇俭约以纾财用。臣闻财者民之源。而民者国之本也。民非财无以生。国非民无以立。故治国莫先于爱民。爱民莫先于节财。节财之道。俭约是已。盖财之于天地之间。其生也有限。其用也无极。以有限之物。应无极之备。而不有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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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之。则出不能以量其入而入者病矣。敛不足以继其散而敛者亦困矣。东俗奢靡。自古已然。而近年以来。尤有甚焉。裒衣博带者。指为乡品。朴鞍弊马者。称以拙夫。一衣之费。几破中人屡家之产。一箸之下。倍入寒窦并日之食。甚至家无担石之储而身拥绮纹之美。厨乏釜鬲之资而座列珍怪之异。圻甸如此。乡邑慕之。士夫如此。氓贱效之。争奇斗巧。穷靡竞妍。而其所以致此者。亦非神运而鬼输也。取之有处。得之有由。一人之煖。必有十人之冻者矣。一家之饱。必有十家之馁者矣。二月卖丝而杼轴俱空于蔀屋。终岁盻盻而瓶罂已罄于原亩。言之至此。可为于悒。尚幸岁值小康。仅能撑保为命。而万有一水旱饥馑之灾。虽有智者。亦无以善其后矣。 殿下诚能察民力之已竭。知习俗之当革。俭以矫其治。约以省其费。不惮以身为一世之先。则上行下效。捷于影响。移风易俗。易如反掌。而财用可纾矣。此俭约之当崇者然也。
 何谓简守令以恤民隐。臣闻至尊者君。至卑者民。君之于民。不可以手摩而口喣之。民之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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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由以辞达而情尽之。则其能承上之化而布之于民。因民之情而达之于上者。守令是已。是以守令得其人。则泽究于民而民得以安。守令不得其人。则上虽有慈仁忧劳之心。亦无补于民矣。今之为守令者。廉明奉公之人。既不可多得。而因缘杂进之类。又往往有之。即其所得。既不足以偿其所入。而子女玉帛之计。吃着温饱之志。又从而为念。于是乎无名之税兴而麻缕楮㯃之微皆入。非理之索急而鞭扑椎剥之害并作。膏血竭而呻吟之声不绝于原野。家室破而怨恨之辞相闻于四境。而 君门海深。控诉无地。官政虎苛。悯恤无人。浸浸乎晚唐债帅之弊。而择差之教。徒归文具。申饬之典。视若虚套矣。 殿下旧劳于外。爰暨小人。固已得其梗槩于聪听之所及者矣。诚能精而选之。慎而使之。严廉污之别。明黜陟之分。则分符典邑者。莫不精白一心以承休德。而遗黎息肩。邦本日固矣。此守令之当简者然也。
 何谓推实心以责成效。臣闻实心者诚也。诚者成也。天地非诚。无以成化育之功。四时非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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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成运行之序。人心非诚。无以成万化之根柢。故至诚而不成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成者也。在易无妄之象曰。先王以。茂对时育万物。程子传之曰无妄者至诚也。孔子言九经之实。而曰所以行之者一也。朱子释之曰一者诚也。一有不诚则是九者皆为虚文矣。诚以理不容于假求。心不可以两用。始勤而终怠者非诚也。口然而行违者非诚也。晷刻不存而有一息之停者非诚也。幽隐不察而有一念之假者非诚也。是以一匡天下如齐桓。而功烈如彼其卑者。以其假之也。忧勤愿治如唐宗。而教化终未及古者。以其伪为也。 殿下诚能存之以真实。发之以无妄。持之以悠久。表里交尽而毋求小利于施设之末。终始惟一而毋责近效于时日之间。则稽于古而有大猷之升。惩诸民而有徯志之应矣。此实心之当推者然也。
 凡此八者。虽出于愚臣佔𠌫之馀。然皆古人忠君眷眷之馀论。先王制治汲汲之要道。而姑未及乎事为之末耳。盖尝试取今日四方之事而言之。军籍之虚冗。不可不汰。还籴之逋衍。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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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蠲。结纳之缩隐。不可不覈。吏胥之奸欺。不可不惩。衙属之侵渔。不可不防。豪右之滥猾。不可不戢。其太者固已如此。其他海堧泽薮峡峒浦镇之多少为民弊。而救之宜疾而不可徐者。虽以臣见闻之所及。宜不可以一二数。而惟其治有本末之异。势有先后之殊。苟不先立乎其本。而欲规规于施措之间以求免目前之患。则其所以救之者。适足以害之。其所以去之者。反有以益之。将见左扶而右颠。东撑而西歪。心劳于应接。智穷于计度。而终不见其可救可变之日矣。此臣之所以独以是八者。为今日当务之大且急者。而于此八者之中。又自有本末先后之序焉。盖问学者七者之本也。实心者七者之要也。有是七者而无问学以基之。则虽惫精劳力以求尽其当然之则而不可得矣。有是七者而无实心以行之。则虽一日三接。极言竭论。而徒为观听之美而已。 殿下诚能先其大而急其要。使吾本原之地。虚明静一。中正纯粹。内无邪私之累。外有翔济之美。而又能兼听并施。敦俗厚生。得人以任四方之事。则不出乎指顾转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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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间。而凡所谓民忧国计之不可不治者。次第皆得其所矣。其大其小。固不必本而论之也。如此而国不治民不安俗不变。则臣请伏妄言之诛。以谢 殿下。惟 殿下不以人废之而深留 圣意焉。抑臣区区之愚。申有所仰勉者。惟我 东朝殿下以情境之惨。遭崩坼之变。而能抑哀忍痛。深惟 宗社国家之至计。举八域之广天位之尊。而简自宸衷。传之 殿下。此天下之大仁至公也。亦粤我两 慈圣殿下遭罹罔极。穹壤莫逮。哀陨摧割。无以为心。其所以宽譬慰悦以承三圣之欢心者。亶在乎 殿下。念付畀之大。思继统之重。尽怡愉于宫闱。达孝思于无穷而已。斯则又问学之要。实心之本也。可不懋哉。可不勉哉。臣以草野疏逖。受恩深厚。顾念趍走使令之劳。不足以塞生成之大而报涓埃之微。妄以鹦鹉之能。粗伸葵藿之忱。而其残蠢戆拙。不能任耳目之司举纠察之职。则自分审矣。敢因披沥之献。而重以自乞其不肖之身焉。惟 圣明哀怜而财择之。则生灵幸甚。私分幸甚。臣无任激切屏营战慄祈恳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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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副修撰时乞养疏(癸丑)
伏以臣以疏逖之踪。叨英俊之躔。以粪土之质。亲日月之光。文陛横经。绫被听漏。已数月于玆矣。荣宠极于一身。志愿毕于三生。固何敢复有所祈请。以重犯干恩之诛哉。第臣至苦至切之恳。不忍自阻于仁覆之天。玆敢僭附寒暑犹咨之义。悉㬥疾痛必呼之情。惟 殿下少垂矜察焉。臣赋命奇薄。夙婴险衅。未龀而继他宗。甫冠而失所怙。只有六十二岁之老母郑。七十四岁之本生母权。相依赖以为命。而臣生而清羸。善于疾恙。长而疏迂。拙于谋生。二母之视一子。其鞠之也。则若起空之泡嘘之则飘执之则灭。其忧之也。则若失相之𥌒不扶则颠不持则危。其就学而应举也。则臣母又忍寒惜衣。忍饥惜飧。以资臣翰墨场屋之费。其释褐而觅官也。则臣母又手执爨臼。身亲杼杻。以纾臣妻孥家私之累。盖臣之免于臣母之怀。至今三十六年之间。无一事以解臣母之颜。而臣母之年。居然耆且艾矣。人之老也。贫而无养则先衰。穷而失养则易衰。而惟妇人女子为尤甚。况臣母早抱冤苦之怀。俯恼计活之艰。因之以饥寒。加之以疾病。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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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力之澌缀。荣卫之癃瘁。从可知矣。臣上焉诚不足以希董生甘旨之具。下焉力不能以任周人服贾之劳。于世间所谓为人子职。一切背而盭之。每中夜以兴。绕壁不寐。泪落于林乌之哺。肝焦于山日之颓。惟及时陈情。奉毛生之檄。陪潘氏之舆。以供一日之欢而已。臣情臣心。若或不然。臣亦何遽自乐乎便辞迩班执经之荣而远离 香案之前哉。至若空疏灭裂。万无一裨补于论思启沃之责。而窃庶几尽力于簿书米盐之间。以为尘刹之报者。抑臣区区自效之一端。而亦不敢言也。恭惟我 殿下奉长乐之养。尽三朝之欢。絜矩之推。无微不覃。如臣所处。合受 恩谅。伏乞 天地父母。悯之怜之。特命选部。许畀一小县。俾臣子母得以伸至情而终馀年。不胜大愿祈恳之至。
副修撰时。缴进古今名臣奏疏。仍辞职名疏。(己未)
伏以臣以不才凡匹。夤缘幸会。起自疏远。扬历迩显。风宪之任。论思之职。年除岁迁。节次叨冒。而曾未有一事自效。徒以禄仕之计。浮沉升斗之间者。迩来一十有五年矣。乃者亦尝一㬥由中之恳。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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缴体下之恩。至蒙矜谅。特赐允许。而由臣险衅。降戾斯酷。不能卒承德惠。少伸微私。遂使忍饥屈指盻然望其一日之饱者。穷饿以终。抱恨重泉。顾乃顽不知灭。食息苟延。居然三年之制。亦已毕矣。一缕虽存。万念已灰。自分废蛰。杜门待尽。何意簪履之微。尚被记存。苦块之馀。亦入检举。数年以来。除旨荐降。而继有南徼飨倭之命。臣嫌于避湿。不敢言劳。黾俛驱策。干当以回。而属值邦休滋至。缛仪荐举。臣于此时。又不忍以匹夫隐痛之私。自阻于普天大同之庆。扶舁残骸。收拾病躯。复厕周行。重入脩门。然其不以穷毒冤苦之馀生。复为荣利进取之私图。则业已自矢于心矣。只合一疏陈吁。乞身而归。屏伏田间。没齿含恤。以毋使重其不孝之罪而已。此外实无毫发馀丏也。第切伏念人之为道。可以自尽者。事亲事君。元无二致。若夫乌鸟情愿。既已无及于亲。而涓埃报答。又复无补于君。则民彝天则。伦纲义分。一切隳坏。不但不孝之罪。无所容息而已也。职此之故。虽以臣之遭罹如彼。自分废蛰。而犹不敢以遽诀象魏。迟回宛转。思欲一言而退者也。惟是臣之空空灭裂。内无所蕴。外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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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能。欲高谈道德以赞缉熙之工。则口耳是尚。剽窃是事。无以探究源委。提絜领维。阐精微之奥而揭体用之全。欲近就事功以裨做措之具。则见闻不该。智虑不逮。无以指陈利害。切劘事机。剂缓急之宜而权轻重之分。设或僭不量度。自出机轴。妄有论说。儱侗地模索得来者。未知其必当于理。而草野疏贱之言。又恐其不足以启圣心而感圣衷。无宁借重先哲。依靠前言。下以免愚臣臆创之过。上以成明主好古之美。庶几可以替艺事之执而酬尘刹之奉。玆敢历选记籍。博考今昔。远自三代以及本朝。谨得三篇。汇为一册。缮写投进。而至其微臣一得之愚。不容终默者。则又谨依朱某贴黄之例。别为陈白。各以其说付于本文之下。虽其采取不广。裒集不多。修德行政之要。安民济时之方。规模本末。盖亦略备。倘于清燕之暇。详赐览观。无或以古事陈言而有所阔略。沉潜玩味。反覆䌷绎。字究其实。句求其义。常若此数臣者之昵侍左右。亲聆诫谏。而又于臣之所自为说者。亦并垂察纳。触类引伸。会而通之于心。举而措之于事。必专务其内而兼理乎其外。必先立其大而不遗乎其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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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于以立经而陈纪。建极而垂裕也。将无所往而不为受用之地矣。夫如是则我国家灵长之福。未必不赖于此。而臣亦得以佔𠌫之陋。赞平章之盛。以管蠡之浅。塞生成之厚。尚犹不至为忠孝俱缺之归矣。岂不休哉。岂不幸哉。抑臣之区区又有一献焉。自古圣帝明王之可师者。不止于此。昌言嘉谟之可诵者。亦不止于此。而臣之独眷眷于此者。诚以我 殿下旧劳于外。作其即位。允叶乎商之高宗。毓德潜邸。入承大统。实类乎宋之寿皇。躬上圣之资。膺中兴之运。龙飞虎变。御极当天。同符乎我 圣祖。盖其所处之地相似则观感自别。所遇之时不殊则慕效尤切。恭惟 圣明因言而考其时。因时而监其事。引今絜古。推此准彼。其必有犁然理顺。奋然思齐。决不以淳熙少康为自足。而必欲追轨恭默。匹美嘉靖。以重熙 圣祖之治。而重恢 圣祖之业矣。是又臣次辑之意而祝望之情也。伏惟 殿下宽其僭妄之诛。谅其忧爱之忱。而垂仁采纳。仍命刊臣仕籍。永勿举拟。使得毕义穷巷。以安私分焉。臣无任激切屏营战慄祈恳之至。
说命。
 
栎庵集卷之四 第 309H 页
臣谨按帝王之学。始于尧舜精一执中十六字。此其渊源授受之大头脑也。然尧舜上圣也。生知安行。无资于学则不须别立名目说话铺排。而日用云为。无非精一之工矣。下此则虽以太甲成王之贤。必择善而后可以精。必固执而后可以一。如欲择之而执之。舍是学不能为也。故傅说始拈出学之一字。以告高宗。而学之道。又必卑而求益。虚而受人。无一息之或停。无一念之或假。然后可以明夫危微之分。而尽夫察守之方。故傅说又拈出逊志时敏四字。以指示其要领焉。盖不逊志则得少自足。无以廓太虚之公而纳涓流之细。不时敏则作辍无常。无以进一篑之覆而及九仞之掘。若禹之日孜。汤之顾諟。文武之缉熙光明。皆率是道也。千古相传心法。殆若一板中印来。圣人复起。固不可外此而为学矣。苟能谦以存心。勤以立志。舍己从人。不得不措。必求至乎一疵不存。万理明尽之域。则真积之久。触处洞然。泛应曲当。各尽其则。而于变咸若之休。风动徯志之化。特举此而措之耳。是乃学问之极功。圣神之能事。惟 圣明之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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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焉则幸甚。
朱文公(熹)戊申封事。
 臣谨按此一篇所论。无非建中立极。荡荡之大道。救时矫俗。汲汲之要务。盖其本末俱举。理事兼该。规模宏远。节目详备。内而心性情意之微。外而爵赏刑政之大。近而宫禁燕处之节。远而州县军民之制。无隐不悉。无微不言。历选前代陈诫之书。未有若是之明且尽者也。然究其归则不过审乎公私之几而严乎公私之分而已。夫公私之分。其去甚远。而公私之几。其发甚微。曲直善恶邪正之相反。治乱安危兴亡之相殊。乃其分也。而至若其几则由于一念之顷。起于一事之细。必须痛断根株。绝去萌芽。不使有毫发潜藏于隐伏之中。然后德无不实而明无不照。鉴空而衡平。物来而顺应矣。如其自检者或疏而察之不能精。自治者或怠而克之不能勇。则日往月来。积累浸渍。始之一念而私者。今乃念念而皆私。始之一事而私者。今乃事事而皆私。终至于曲直善恶邪正之判。而治乱安危兴亡之效随之矣。可不惧哉。可不惧哉。此古之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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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明王。所以兢兢业业。持守此心。戒惧于幽独之中者愈隐愈严。省察于酬酢之际者愈微愈密。无少间断。无所放过。澄清其本原。昭融其义理。以为宅心图治之本。揆世御物之方。故虽以朱某经纶佐王之道。恳切纳诲之忠。不能易以他说。而必以此为第一义于告君之辞者也。抑臣于此尤窃有感焉。今日之事。上自朝廷。下至闾巷。无事不弊。无弊不极。虽使善论事者。终日而言之。不可以尽而举。皆具于所论纪纲风俗二条之中。试尝执此而一一以验之。则其所指陈而胪列者。明白痛切。真至的当。殆若为今日准备而发者矣。诚能坚持 圣心。奋发 圣志。一依此篇所示之详而次第加工。以先正其所谓大本者而次第施行。又以及于其所谓急务者。则存省进修之方。矫救挽回之术。亦即此而在。不待他求矣。惟 圣明之留意焉则幸甚。
李文纯公(滉)戊辰六条奏疏。
 臣谨按诚者心之实而事之干也。天地非诚。无以成久道之化。日月非诚。无以致贞明之功。人君非诚。无以臻参赞之妙。故子思子历叙九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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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目。而结之曰所以行之者一也。而此篇亦以诚为六条之终。诚以不诚则事皆无实。内不足以固其志。外不能以感于物。虽有善端之发善政之行。而至其稍久则无实以继之。终亦灼然而日亡矣。恭惟我 殿下求治之心。急于饥渴。愿治之志。贯于金石。临御十年之内。凡所以轸国计而恤民隐者。无非出于至意而由于中诚。宜其黎民有于变之休。四方有徯志之应。而风俗之颓废日甚。纪纲之解弛日极。恬嬉成习。姑息为事。其故何哉。臣愚死罪。窃不胜其泄泄之极。试以平日私忧过计之所及者深自筹之。则或恐 殿下之所以用工于内者。犹未免有间断偷惰之时。而所以措置于外者。犹亦近于应文备数之举也。是以惩贪劝廉之教非不严截。而守令视为例饬。遇灾责躬之旨非不恳挚。而臣僚看作文具。未闻有一人向前担当精白对扬者。是岂可不思其所以然者而亟有以救之哉。苟能立志如山岳。勿为外诱所移。信道如蓍龟。勿为他歧所惑。出一言而知其非则勿以难改而惮。行一事而知其善则勿以难为而沮。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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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以纯固。发之以勇果。持之以悠久。则将见一诚所到。百志惟熙。百度以贞。不惟其赏之所劝。刑之所威。各随所向而势不能已。其观感之际。风动神速。将有捷于桴鼓影响者矣。惟 圣明之留意焉则幸甚。
 臣以穷乡贱儒。不解书法。加以草土凘病之馀。腕力尤不调。画不从心。写未端楷。排行填字。并无准式。不足以仰备清燕之观。而区区倾阳之忱。急于芹曝之献。冒昧投进。伏乞 圣慈特赐宽假焉。
除修撰时民扰后疏(壬戌)
伏以臣即悾悾一下流耳。倖窃科第。滥厕经幄。前后馆职之除。亦几十数遭矣。误恩每被于滥竽。微谅莫伸于循墙。居常慄慄。如集于木。今又检讨新命。忽下于旅侨屏伏之中。臣虽欲诿以宿趼。冒昧趍赴。而屡叩蔑效。益深震惧。已试无用。合施谴汰。伏乞亟赐递改。以安私分焉。
臣方丏免。何暇赘他。而区区杞人之忱。窃以前后乱民。实非一时偶然之闹。而恐有尾大难掉之患。臣请昧死流涕。溯源而极陈之。夫斯民也。三代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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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直道而行也。重以我 列圣朝休养生息。渐之以仁。磨之以义。使之敛然于规矩准绳之中而不敢走作者。垂五百年。而一朝猖狂至此。莫可止遏。其故何哉。岂不由于求死不得。求生无路。非不知名义之至重。宪纲之至严。而穷逐之兽。不堪走的。无宁死中求生。以泄积弸之冤。以图须臾之活。而不暇顾其犯分干纪之罪哉。吁其情亦戚矣。其势亦迫矣。是以古昔圣王。莫不损上益下。利用厚生。劳之欲其逸。寒之欲其衣。饥之欲其食。制治于未乱之前。萃志于未离之先。兢兢乎犹恐拂其情。扰其业而尊卑殊绝。不可以手摩而口喣之。方域至广。不可以家燠而户哺之。则为之寘监司。以承流宣化。为之寘守令字牧。以分忧察隐。举万民休戚生死之命而一付之其手。故差一守补一宰。必慎择其庄矜恬简清俭慈仁者。为之抚绥而辑宁之。而一有不称。又诛殛之。不少假贷。臣尝闻国朝盛时。有为度支郎者。私用咨文纸一丈。而终身废锢。所以立法于相戒之严。杜弊于未然之贪者。至深切矣。今也则不然。以民社委寄之地。视为寻常差除之窠。不察乎其平日才识之如何言行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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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惟颜情是副。亲爱是先。以至口效鸣吠之技。身供倡傔之役者。使之荷旄仗节。分符怀章。寄百里之命而专一方之权。夫常时不能饬礼检则居官不能守法度。常时不耻为污贱则居官不惮为饕婪。今欲以律身廉白持心简洁。望之于此辈人者。已戛戛乎难矣。而猾胥奸吏之执奇羡之筹。管征榷之权者。又非嘱不成。非赂不得。于是乎凭藉和应。上下交征。徵索之不足而勒夺之。勒夺之不足而荡覆之。囚系之不已而鞭笞之。鞭笞之不已而戕杀之。家室破于原野。血肉横于犴狴。残酷不仁而孩儿之匙。批颊而攫之。锱铢无遗而乞人之瓢。扼吭而碎之。环一境蠢蠕林葱。无一物安其所者矣。然而犹庇护之掩覆之。虽其狼藉发觉。众口难防。则不得已而置诸谴罚者。亦不过夺告几等薄窜几月而止耳。曾未几何。而清官美职。雄藩腴邑。无所不为。有若前日酬劳之典者然。于乎。刑者所以瘅恶。罚者所以蔽辜。而乃宽纵之如此。优奖之如此。人亦何惮而不为贪哉。至于夤缘杂进。得之以驵侩之术者。则槩其所得。已不足以偿其所入。而居官百需。随身费用。无有出处。虽欲不加派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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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白徵于民。其势不可得也。矧乎子女玉帛之计。怂恿之于内。荣利进取之欲。歆动之于外。进有所利而退无所畏。是何异于教猱以升。诲娼以淫哉。惟其如是。故列邑视效。转相增加。以剖克为能事。以剥割为良策。刮髓剜肉。吮脂唆血。争多务胜。日馈月遗。惟己利是图。己欲是求。而国储之罄。邦本之蹶。一切皆置之度外矣。方且以是而崇馆峻宇。丹碧耀于棂户而罽毯被于厕溷。以是而大宴小醵。仆隶厌其珍甘而驴马饫其膏粱。其他倡优杂剧之费。伶妓缠头之需。服用玩好之具。日新月盛。不可数计。当其风流奢丽。意想豪壮。左右顾眄。快则快矣。而所惜者。特穷百姓卖儿卖妇之钱耳。草芽雁粪。郑侠之图。可为流涕。破屋漏床。杜甫之诗。足以酸心。何故而取之残民镰犁之头。散之空虚无用之地而㬥殄之至于此也。为国惜民。为民惜费之义。尚矣难与为言。而其于为身惜福之道。亦恐未之深思也。于乎。目下之浮荣有限。万古之清议不泯。一身之私计甚微。宗国之殷忧至大。今乃不能制其躯壳意欲之私。而忍使亿万名无辜之赤子。颠连仳离。遑遑靡聘。颠连不止。必至死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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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不堪。必至作乱。抑不知于斯时也。亦将刮龟背之毛。造无面之饦。以需其乐而供其娱乎。尚幸民情本不出于怨国背上之心。故一闻宣谕之音。随即解散。各缘南亩。此正君臣上下奉法守公。惜时懋功。如救焚援溺之急。而不可少有玩愒姑息者也。间者 圣心恻然。屡下哀痛之教。 圣怒赫然。大行黜陟之政。设厅讲究。发策询问。不遑暇息。将大有为。远近拭目以俟更生之期。而犹未闻断一赃吏之头。以偿民命。籍一赃吏之财。以充民逋。立一经久之图。以便民情。发一补助之令。以宽民力。而朝廷之上。忧劳警惕之意无闻。搢绅之间。循私趋利之习愈甚。藩闑之考绩。依旧茹吐。王府之奏谳。一味徇纵。才过半岁。小大恬嬉。殆若未始有事者然。夫空言不足以济实事。虽有以少熄方张之怒气。而虚声不足以副厚望。果可以永杜将来之乱萌乎。氓之蚩蚩。至愚而神。可欺以暂而难罔以久。可以理喻而难以力胜。如使盻然而望者。睊然而视。欢然而忭者。懑然而沮。于于然而退者。龂龂然而动。则臣不敢知何等骚扰起于何地。何样变怪作于何时。果然咸兴之闹。济州之变。惊心聒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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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藁絇茅裈。杂遝于城闉之内。蓬头纠笠。呼嚷于辇毂之下。此邑甚于彼邑。今日甚于前日。而继此而起者。又将不知有几州几县。于乎。既不能先事而防。又不能事至而悔。镇安之将用何术。怀绥之将施何策。恩渴而慢民不感矣。令出而渎民不信矣。加之以纪纲坏而白昼剽窃横行街市。义理晦而天主邪教潜伏远近。廉耻道丧。笑詈从他。而士夫风习。有同市井。牙侩之贱。除书未下。物色先定。而公朝官爵。徒为私室情面之资。牟利之侩。藉势垄断。而惟正之国税尽行剖榷。负逋之吏。托名斗护。而应纳之公货都归乾没。名途为争竞之所。而知耻自重之士。枯项黄馘。科场为货贿之薮。而劬经力学之儒。毁稿焚研。曲径开而公私隶皂之流登扬仕籍。近习横而干嘱请托之事侵犯朝权。国无意外之费而太仓之储不敷支遣。野有连岁之稔而粒米之价倍于常年。无一可以维系民心。巩持国脉者。万一不幸而或有桀黠狡狯之徒。因以乘之。诳诱煽惑。水旱凶荒之灾。踵而继之。饥莩流离。则土崩瓦解之兆。不待智者而可以揣知矣。今年雨旸不适。野穑伤于旱。峡农损于涝。八域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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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多歉少稔。而喜乱乐祸之类。揣摩潜伺于冥冥之中者。亦难保其必无。凛然危缀。急于漏船。有识者拊心隐痛。无知者疾首怨诅。而终未有一进警咳于 黈纩之侧者。诚恐言涉忌讳。或致忤犯。无益于国而有害于身也。臣遐方下土。羁旅之人。绝无毫分顾藉进取之望。而出入侍从。十七八年。受恩深厚。与天无极。不忍中自隐蓄而畏罪不言。以负 殿下。敢冒万死。刳沥肺肝。以效涓埃之报。伏乞 殿下渊然深思。穆然远省。俭约必自 圣躬始。如卫文之大布大帛。用法必自贪污始。如齐威之烹阿大夫。提拔必先于幽隐。如大尧之野无遗贤。悯恤必先于遐远。如文王之哀此煢独。总揽威权。董饬臣工。恢公道慎举措。尚名检变风俗。肃纲维振颓惰。达聪明开言路。先用力于端本清源之地。而信赏罚杜侥倖。明黜陟核功过。立章程革因循。推实心去浮文。尤致意于趋事赴功之会。回国势于缀旒之危而措之盘泰。拔民生于泥涂之困而奠之衽席。毋使臣言为先事之见而徒为过计之愚。则臣虽退填沟壑。枯死岩穴。当与万姓同被 圣泽之流浃矣。如以疏逖之踪。出位唐突。狂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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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率。罪不可赦。则岭海金木。乃分之宜。伏惟 圣慈哀怜财择而去取之。则非独微臣之幸。实宗社生灵之幸。
癸亥九月宾对后所怀
臣闻帝王出治之本。在于讲学。而讲学之要。在于澄心。心地虚明然后。聪明开广。义理呈露。治乱兴亡之迹。危微得失之机。随所讲究而瞭然。若数一二辨黑白矣。盖心之本体。包具众理。虚灵不昧。而特汩于外物之诱。有以失其明而不自觉焉耳。虽以节宣保啬之方言之。心为百体之主而为物所渍。则内而气血。外而形肤。无一不受其害矣。况乎人君居崇高之位。处得肆之地。如其戒惧兢惕之心。一或少懈。则其为害又岂常人比哉。惟我 殿下圣学高明。存察克治之工。固无待于微臣之陈勉。而自古圣人之心。未尝自以为已足而不复加意。伏愿 殿下常常体念于有改无勉之训。蜎涓蠖濩之际。所以矜持此心者。愈严愈密。而又宾接臣邻。讨论经史。表里交养。动静不违。使外物之为心害者。无间可入。则 宗社亿万年无疆之休。实在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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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令时陈勉疏(甲子)
伏以臣即一草茅贱品耳。迂愿憃拙。百无肖似。而厚蒙 先大王拂拭之恩。滥跻执经之列。十年帷幄。涓埃未报。而遽遭罔极之痛。孤负之罪。万殒难赎。而惟是夙夜所蕲祝者。我 殿下潜德升闻。天人响合。恭承 慈命。寅绍丕历。庶几缉熙忧勤。为尧为舜。以扬 祖宗之大烈。以答亿兆苍生喁喁如渴之望。蝼蚁微物。须臾无死。复见德化之盛。窃不胜其眷眷之诚。敢以平日私忧过计之所及者事为之说而条列于左。僭为初服献焉。伏乞 殿下仰禀 东朝。详赐览观。不以人废之而深留 圣意焉。
 一曰养 圣质。而其目有四。曰择近习。曰亲正士。曰谨幽独。曰纳诲言。臣闻性受于天而质成于己。随其质之清浊粹驳而性以之该贮挂搭。然性无为而质有定。无为者难于着工。有定者可以用力。故养质乃所以复性也。圣人之质。至清至粹。固无变化矫揉之可言。而犹必外资直谅之益。内严操持之密。以为修德凝道之根本田地焉。矧乎人君受祖宗艰大之遗。为亿兆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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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之主。至尊至贵而三昼之进见有时。莫严莫重而九门之深邃如天。惟其朝夕与居。左右不离者。即宦妾妇寺之辈而已。一有佞黠儇谄之徒。介于其间。必先顺适其心志。逢迎其意欲。使之潜移默夺于冥冥之中者。千方百计。无所不有。而服劳给役之馀。又不得不有颜私之稔。于其轻者则以为无妄而恕之。于其昵者则以为姑徐而容之。日往月来。积累浸渍。终至于正人日疏忠言不入。然后乃敢窥其动静以售尝试之计。因其喜怒以济爱憎之私。亏损君德。败坏国纪。而世间一种嗜利无耻之徒。又或夤缘缔交。以为固宠保位之图。历数载籍。已事昭然矣。恭惟我 朝法制纤密。宫府一体。外内相维。而其于此辈。待之尤严。除却守门传命洒扫唯诺之外。未尝假以他事。其所以贻谟虑患者。至深且远。而近年以来。纲维解弛。宫掖之间。恣纵滥滑。不守本分。干求倚托。侵预朝政者。闾巷窃言。亦已有之。今当新服之初。若不杜塞弊源逆折萌芽。则其有累于端本正始之会。而为后日治道之害。何可胜言。大抵此辈情状。有才者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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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罪。有能者鲜不为恶。稽貌察色。巧拙自显。听言观行。愚诈莫掩。巧者斥之而拙者任之。诈者退之而愚者用之。则动息无偷肆之损。忠谠有纳约之效。可以积厚纯深。成就得大圣人甚生气质矣。易曰蒙以养正。圣功也。惟 殿下懋哉懋哉。
 二曰保 圣躬。而其目有三。曰节嗜欲。曰屏玩好。曰时游宴。臣闻有形则有情。有情则有欲。感物而易动者情也。缘情而易流者欲也。夫以藐然之身。处众欲交攻之会。而吾儒之学。又异于释氏之反观索照。都无所为。则出入无时之心。其不为外物之所浸淫而引将去者几希矣。矧乎人君居崇高之位。处得肆之地。便嬖使令之任。无人不备。珍异纷华之属。无时不接。宴乐娱戏之具。无物不有。其力足以供费用而支取有处。其威足以拒箴谏而吁咈无人。苟不断以乾刚。守若艮限。节而裁之。如钢刀之截铁。屏而远之。如勿旗之麾军。则视听之自来引惹者。将何以驱除得去。念想之蓦地歘发者。将何以按伏得下。始也姑试之。中焉偏系之。久乃浸浸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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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与之俱化。于是乎神耗于内。意荡于外。阴阳失守。水火不交。而外邪干之。昏气乘焉。循环谬固。为厥心病。羊车花石。晋宋之覆辙如昨。梨园柏梁。汉唐之前鉴孔昭。悠悠千载。良可叹惜矣。呜乎。日用酬酢之间。外物之诱其中者。何莫非亏损戕伐之具。而酒色其甚者也。游衍其大者也。狎之也易。故闲之也难。适之也逸。故制之也悍。于此而不能廓然顺应脱然无累。则触处妨夺。随事沮挠。至于细行小节。而亦无以矜持循轨矣。恭惟我 殿下冲龄嗣服。气血未固。正宜保啬冲裕。导受和平。以为祈天永命之本者。诚不可顷刻缓也。果能主静居敬。非礼勿动。知止有定。非法不遵。向晦燕息之时。如对宾友。暗室屋漏之地。如履康庄。经籍子史之外。不接无益之奇巧。郊庙朝会之馀。不作非时之观幸。宅心于高朗昭旷之原。约情于澹泊閒泰之域。以引以翼。命哲命历。则我东方万亿年无疆之休。其始自今矣。罔游于逸。罔淫于乐。不迩声色。不殖货利。不敢盘于游畋。此舜禹汤文所以久享也。惟 殿下懋哉懋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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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曰立 圣志。而其目有三。曰专一。曰坚确。曰悠久。臣闻志者心之所之也。心为万化之原。而志得以引伸直遂。故天下之事。未有无志而能成者也。夫射末艺也。而执镞者志于中。博奕小技也。而争睹者志于胜。千里之程非不远矣。而进进不已者志于行也。泰山之顶非不高矣。而寸寸跻攀者志于观也。微事尚然。况治道乎。兆民至众也。而一夫不获。伊尹耻之。虞舜大圣也。而有为若是。颜渊言之。人臣尚然。况君德乎。故志立则百度以贞。志不立则百度以隳。随其志之大小深浅而各有所成。若夫所成之是非得失。惟在所立之如何耳。然不专一则或存或亡。而他歧可以惑之矣。不坚确则乍进乍退。而外诱可以引之矣。不悠久则鲜始鲜终。而所得不能副其所期矣。臣尝观自古人君。或有慈仁恭俭。阙失无闻。而优游玩愒。治效蔑如。又或有始初清明。粗若可观。而久乃荒怠。不克有终。如唐玄宗,宋理宗者。皆不立志而立志不固之致也。恭惟我 殿下作其即位。景命方新。正宜奋发淬砺。刚健笃实。莫将第一等。让与古哲王。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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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自处于至善极谆之地。毋得小而自足。毋见可而遽止。治不雍熙则惟患吾治之未尽。而不以雍熙为不可致。学不圣贤则惟患吾学之未至。而不以圣贤为不可及。着力之专则只知有此事。而不知有他事。用工之敏则只知有今日。而不知有明日。确乎其不可夺。如砥柱之峙流。沛乎其不可御。如江河之注海。炳乎其不可息。如日月之经天。谨始图终。升高自卑。则大本既立。而惟时惟几。可以丕应徯志矣。孟子曰志之所至。气必至焉。古语曰有志者事竟成。惟 殿下懋哉懋哉。
 四曰勉 圣学。而其目有四。曰慎选名儒。曰频御 经筵。曰久任讲官。曰专务实得。臣闻学者人主出治之本也。自夫精一授受之后。历代之明君哲辟。莫不惟学是务。虽其道有醇杂。其效有小大。然未有无学而能治者也。逮夫我 朝。规模尤备。论思启沃。无官不设。刚柔双只。无日或虚。经史子集。无书不讲。五百年郅隆之治。皆由此基之。猗欤盛哉。而挽近以来。遂成文具陈谈。备例空言。塞责而已。呜乎。成就君德。何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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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而常调流俗之人居之。执经迩英。何等极选。而謏闻浅识之士参焉。循资拾级。有若荫窠。朝递暮改。殆同传舍。是以当其任者。率皆苟简占便。登筵则以草草了当为事。就直则以嬉嬉谑浪为务。稍涉援据则目之以支离。少有指陈则称之以迂阔。虽有范纯夫之恳恻陆敬舆之精详。不过曰圣曰贤称尧称舜。无以展尽底蕴。开发聪明。于是乎 上心亦生退沮。以为无益而舍之。因仍停阁。而文具亦废矣。然居今而师古则古道可复。循名而责实则实效可见。惟在行之之诚不诚如何耳。恭惟我 殿下宝算未盛。睿学未广。治乱兴亡之迹。不可以不知也。义利理欲之分。不可以不辨也。经济修为之方。不可以不究也。必须择其性行端方。可以绳愆弼违者。文章该洽。可以博古通今者。经术渊深。可以发微阐幽者。置之帷幄。久其职。勿间以他事。简其礼。或对以不时。务使上下之间。诚意流通。颜情稔熟。有怀必言。有言必尽。而 殿下亦宜自谋所以咨诹善道。察纳雅言。自其训诰名物之浅。以至性命理气之奥。知一字则行一字。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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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则服一句。真积之久。心与理涵。而有沉浸醲郁之味。习与性成。而无捍格拂戾之患。则以之应事宰物。左右逢原。而太平之治。不难致矣。傅说曰。念始终典于学。厥德修罔觉。惟 殿下懋哉懋哉。
 五曰急务。而其目有五。曰肃纪纲。曰变风俗。曰禁奢侈。曰惜名器。曰严赃律。臣闻政贵有要。治尚得宜。药不对症则膏肓之疾。难于收效。梢不副手则大川之功。无以利涉矣。臣窃观今日之事。无事不弊。无弊不极。而最其急者。国之兴事裒功。在于纪纲。而解弛莫甚于此时。民之渐染导成。在于风俗。而颓败莫甚于此时。盖其上之所以行之者。恬嬉姑息。故下之所以应之者。委靡散漫。法有亲疏之异。而适轻适重。不一其施。令有销刻之烦。而惟行惟反。莫适所从。铨部非使令之职。而察人嚬笑。下拟不敢自专。台阁岂承望之地。而混我泾渭。微事必先关白。藩臬之考绩。以刚柔而茹吐。王府之奏谳。视寒暖而阔狭。倖门开而谄夫鄙类乘时辐凑。利窦繁而豪傔滑隶倚势陇断。山藏海蓄。无一物之不榷。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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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赋公货并为商贩之资。厮役胥任。无一事之非赂。而科围试院。亦成和卖之场。任怨奉公之无人。而 祖宗之金科玉条。徒为掌故之虚文。激浊扬清之未闻。而庙堂之深忧永叹。只作循例之空言。国体日卑。民志日渝。而惟其私意之所在。则千涂万辙。经营计较。必得而后已。弁髦乎廉隅。土苴乎礼教。不复知有典宪禁防之可畏。名检行义之可贵。呜乎。国而无法。何恃而为国。人而无耻。亦奚取于为人哉。至于财用者。生民衣食之源。而以有限之物。供无极之费。食不过适口。而高盘大托不下箸而㬥殄乎仆隶驴马。居不过容膝。而雕户粉墙无所用而比栉乎江郊山樊。衣不过蔽体。而缎绮纹縠未渝色而积袭乎车箱室函。奇技淫巧何补于实用。而功力之多入者为高。远方异物何益于观玩。而稀贵之难得者是耽。伶优杂剧何乐之取。而不惜缠头之需。驺从呵拥何豪之有。而争睹市童之怜。是皆穷百姓卖儿卖妇之钱。而草芽雁粪。鹑结犊裈。颠连载路矣。爵禄者人主御世之柄。而无问贤愚。为人择官。除书未下。物色先定。而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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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为私室情面之资。以至公私隶皂之贱。乡曲承奉之微。大者纡青拖朱。小者正任横行。堂陛不严。朝著无别。昏夜伺候。争竞如市。一岁三迁。贾谊之登擢太骤。白首潜郎。冯唐之屈沉何限。得之者不以为荣。而不得者愈怀怨恨矣。守令者一方休戚之寄。而惟亲是先。惟赂是视。以至口效鸣吠之技。身供倡傔之役者。亦得荷旄仗节。分符怀章。彼其立心之鄙悖。行己之污贱。本不知廉洁之为何物。清白之为何事。是以惟务剥割。专事掊克。以金珠为脯醢。以契券为诗文。苞苴相属。溪壑无厌。而及其狼藉发觉众口难防。则又不过夺告几等薄窜几月而止耳。所犯之赃。不复追究。而曾未几何。扬扬弹束。无复滓秽。清官美职。雄藩腴邑。无所不为。刑不瘅恶。罚不蔽辜。人亦何惮而不为贪哉。其或曲径驵侩之流。则偕价售钱。已若晚唐之债帅。计其所得。不足以偿其所入。而居官百需。随身费用。无有出处。是犹教猱以升。而诲娼以淫。虽欲不贪。不可得也。括一国之财而聚之。民安得不散。率天下之人而路之。俗安得不薄。由今之道。无变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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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为。则虽使山涛秉铨。黄霸为吏。亦无着手之地矣。恭惟我 殿下受天明命。作民元后。惟休惟恤。罔不在初。果能正身率物。一新庶政。明罚敕法。大振颓风。弋绨浣濯。教行乎宫掖。而化被乎方域。爵赏恩遇。惟简乎贤能。而不私乎贵近。威法刑律。震慑乎贪污而杜绝乎倖免。则百僚趋事。庶官无旷。遗黎息肩。邦本永固矣。韩愈曰。善治国者。视其纲纪而已矣。易曰先王以。省方观民设教。孟子曰。贤君必恭俭礼下。取于民有制。左氏传曰惟名与器。不可以假人。宋艺祖用法至宽。而惟赃吏不贷。惟 殿下懋哉懋哉。
 六曰惜时。臣闻时者难得而易失。易失而难追者也。盖人君之用工。勤与不勤。而安危判焉。治乱系焉。何日非可惜。何时非可惜。而初服者履端之机。冲年者预养之时也。恭惟我 殿下圣衷渊虚。清明在躬。声色之欲未萌。爱憎之私未形。如水之止。如鉴之空。而万机之繁。又有以仰成 东朝。正宜养之纯固。讲之亲切。惜寸惜分。日新又新。以为积厚崇深之基者。亶在此时。如或及今不蘉。悠悠汎汎。驯至于意虑渐广。酬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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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烦。则安知 圣心能保今日之湛然虚静。而岁月如流。一往而不可追。本领未固。已失而不可补。则当其时。虽有忠言嘉谟。日陈于前。勉慕悔叹。日切于中。亦已晚矣。将何及乎。昔宋臣朱憙之告其君曰。不惟臣之苍颜白发。已迫迟暮。窃恐天颜亦觉非昔时矣。臣每读书至此。未尝不三复感叹而继之以流涕也。程子曰。才说姑待明日。便不可。惟 殿下懋哉懋哉。
 臣愚戆之性。不识忌讳。疏逖之踪。又无顾恋。不自知其言之过于激切。然周成王以幼冲之年。嗣文武之绪。能夙夜宥密。增光祖宗。臣虽无状。安敢处 殿下于成王之下。而不以尧舜三代望之乎。仍窃伏念向日之变。天地崩坼。三光晦蚀。万姓遑遑。靡所止届。而我 殿下膺横庚之祥。值上甲之运。龙飞虎变。御极当天。宗社无托而有托。臣民无生而有生。缀旒之危。转为盘石。涕泪之哀。化作讴歌。八域含生。举将延颈拭目以观新化。此正人心离合之机。天命去就之会也。万一警动振作之方。不能有以大服民志。使颙然而望者。怃然而返。欢然而抃者。懑然而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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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于然而起者。泄泄然而止。则臣恐收拾之难。尤非常时比也。哀痛之教虽下。而尚未闻祛一积痼之瘼以解倒悬。登崇之路虽辟。而尚未闻拔一幽潜之才以劝旁招。臣愚死罪。窃为新政惜之。而为斯民迟之也。虽以北关铸钱一事言之。上之所以使下。国之所以孚民。莫大于信。而才撤旋仍。不几于失信乎。况今新服之初。一令之出。一政之行。皆所以定民志而昭国纪。则诚不得流徇姑息以启苟且侥倖之端也。藉有不得遽罢之曲折。臣尤切惜其初不审察而轻为之也。盖虑始所以图终。久道所以成化。伏愿 殿下念皇天之眷顾。体 东朝之训迪。总揽威权。董饬臣工。勿以禄位之崇卑为贤否。而惟才惟能。勿以一己之爱憎为喜怒。而克公克明。勿以姑息为安。而断断经久之谟。勿以文具为惠。而汲汲综核之政。毋兴不急之工役以伤民力。毋循无稽之谬例以乱旧章。毋开进献之门以通纳谒。毋侵有司之职以责展布。毋徒先其声。而推实心以做实事。毋徒齐其末。而正朝廷以正百官。毋以公器酬私恩。而必思功懋德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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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毋以细功累大德。而益勉礼制义制之工。恢大东无疆之业。开万世太平之基。则臣虽退填沟壑。枯死岩穴。当与蠢然微品。同被 圣泽之流浃矣。臣无任激切屏营涕泣祈恳之至。
批答。所陈甚好甚好。当留念留念矣。
癸酉言事疏
伏以臣以愚蠢无似之身。厚蒙拂拭之恩。滥跻绯玉之列。而迄未有尘刹之报。自惟辜负万殒难赎。而区区忧爱之忱。犹有未尽泯者。玆敢略㬥一得之愚。仰备三思之采。伏惟少垂察焉。臣闻人君代天牧民。生之欲其逸。养之欲其厚。故虽或有甚不得已而修举兴造之事。必须爱惜其力。撙节其财。不以一己之私而伤天下之力。此帝尧所以茅茨土阶。大禹所以卑宫恶衣。而至于汉宋少康之主。亦莫不以此为致治之要。文帝之惜露台。仁皇之却蒸羊。书之史策。传为美事。顾今土木之役。近十年于玆矣。正衙重建。诸司改观。亶是一劳永逸之计。则民虽劳矣。势不得不为也。财虽绌矣。事不可不修也。是以环东土跛躄聋𥌒。莫不乐于趍事。勇于出义。然其力则固疲矣。其心则固瘁矣。于此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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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又有乾清宫经始之役。颇尚宏丽云。臣不敢知 天门九重。 厦毡肃穆。 燕寝有常处。朝会有常殿。则此不过时备临幸之所而已。将焉用彼壮丽。而过为此糜费也。加之仓廒失火。修缮方张。而复有此华靡过度之役。则民力将重困。国储将愈绌。而其于大圣人昭俭之德。所损亦非细也。伏况庭衢八荒。无微不显。一政之善。万姓孚颙。一政之疵。四方忧叹。可畏者民情。而可念者民事也。以 殿下之明。岂不俯烛于此而思所以致孚颙之化也。伏乞 圣明渊然深思。穆然远省。务从省约。勿使侈大。使帝尧大禹之治。复睹于今日。而亦愿加意于缉熙之工。专精于懋敏之学。服膺勿伤勿害之古训。日跻克勤克俭之盛德。以巩我亿万年无疆之休焉。臣愚戆之性。不胜眷眷。敢冒万死。刳沥肺腑。以效芹𣌑之献。而出位疏逖之言。万一未概于 圣心。伏愿下臣此章。询于有司。如以微臣狂妄之言。不足为圣人之择。则臣虽万被鈇钺之诛。亦无所恨矣。
批答。省疏具悉。予于此等事。非不知也。适因旧址。肯构几十间堂屋。予意攸在。六伟几竣。而自内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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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不任有司。是不欲壮丽之意也。然尔言如是条条切实。至于万姓孚颙四方忧叹之句云云。此为帝王家第一要语。予岂不感叹。尤庸嘉尚嘉尚。
辞礼曹参判疏
伏以臣于日昨。不胜忧爱之忱。妄进狂𥌒之说。缩伏私次。恭俟诛罚。及伏奉 批旨下者。不惟不赐斥退。开纳虚受之盛德至意。蔼然溢于十行之表。假借褒奖。温谆隆挚。继以擢拔臣以礼曹参判之职。臣闻命以来。始也感泣。终焉震駴。历日夜而茫然不知所以措躬也。夫亚卿是何等峻秩。 特擢是何等恩典。虽其材猷器识。为一世之所厌服。劳勚久次。为同朝之所推先。犹不可轻授而滥膺。臣是何人。敢忝斯选。以材则樗栎之散也。以器则斗筲之浅也。门户单寒。踪迹疏远。已往叨冒。罔非侥滥。纵不能量能度分。有除必辞。至于金貂显秩。是岂臣一分梦想所希者哉。设令臣言。万有一可采者。有怀无隐。自是臣子之常分。则下固不可以此而为媒进之阶。上亦不可因此而畀命德之器。臣身虽荣。其奈受有识之讥何哉。 圣念虽勤。其奈贻则哲之累何哉。伏况名浮而过实。身之灾也。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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滥而踰器。政之疵也。臣虽无状。实不忍以区区粪土之贱。为公私交瘉之归也。义分虽严。廉防亦重。艮限在前。株守莫变。玆敢悉㬥肝膈。仰渎崇严。伏乞 圣慈俯垂鉴谅。特赐 允许。亟收臣新授资职。俾名器重而朝廷尊。微谅伸而私分安焉。
批答。省疏具悉。卿其勿辞行公。
大报坛参班上言(丁丑)
伏以臣矣身八代祖忠烈公臣渭聘当丙子难。以前衔翊卫。陪庙社主。从分司于江都。及甲津失守。谓家人曰。吾世受 国恩。当以一死报。遂入城从 孝宗大王于南门。调兵拒虏。俄而虏以和诱我。无交锋遗矢之事而兵罢。臣祖无所于死。乃与忠肃公臣李时稷,忠宪公臣尹烇,忠显公臣李惇五,宋时荣。同循北城。仍会时稷所馆。约以同死。制绝命词一篇。佩之衣带。谓其仆曰。吾今日当死。汝以此识吾尸也。遂朝服北向恸哭。虏至以刃胁之。臣祖奋骂曰。吾只知有大明。不知有汝丑虏。吾头可断。吾膝不可屈。虏怒切其舌。又击断左右肩。臣祖气益厉骂益不已。遂与尹烇,李惇五同时死之。盖李时稷宋时荣则先已自决矣。三年己卯。臣祖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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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褒赠。故其后尹李宋四臣之请褒也。皆引臣祖为例。而又其后或因守臣之请。或因儒生之请。与尹李宋四臣。俱被棹楔加秩节惠之恩。既又同享于沁祠。朝家所以施之者。无毫分差殊。而独北坛陪祭之班。臣矣身家不得与四臣者之子孙同参于有事为荣之地。此非由于有所低仰而然也。当北坛参班之初有恩命也。臣矣身家流落岭表。只有嫠寡守室。既无为臣家警咳之人。又不能亲自鸣㬥。致此见漏。夫以臣矣身祖之与尹李宋四臣。死之义同。死之时同。死之地同。朝家所以施之者。又无毫分差殊。而徒以臣矣身等孤孑零替之故。独漏于嘉先宠后之荣。则非但臣矣身等之至冤极痛。抑恐有欠于从前一视之义也。臣祖有灵。必当与四臣者。左右环列于洋洋陟降之庭。而顾瞻陪祭之班。独无数三遗裔与同于四臣者之子孙。则臣祖之灵。亦必饮泣于冥冥之中矣。臣矣身等思之至此。不觉痛心。而迹涉干恩。未敢造次。亲祼之夕。望拜之辰。云天在望。冰炭交中。怆恍抑郁。靡所止届是白乎所。仍窃伏念 列圣朝以来。扶植此个义理者。愈久愈备。每当旧甲之重回。追举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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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之典。追施未施之恩。而明年太岁。又丁其回矣。(此下缺。)
[筵说(甲寅)]
 甲寅正月二十九日。进讲诗传第八卷。领议政金左根,日讲官徐戴淳,参赞官李元会,检讨官姜晋奎,史官朴道彬,李承游,假注书李亨会。
 臣奏曰。圣人之生。实天所命。固非以祈祷而然也。然天地之间。只有此感应二字而已。若祭之以礼。祀之以诚。有足以格于神而通于天。则自然有相感之理。故此诗备言郊禖之事。而必曰克禋克祀。克之言能也。非若后世之崇信弗经之说。偏举无名之神者矣。然则后稷之生。虽不专由于禋祀之诚。而禋祀之诚。亦足为降生灵异之一验矣。至于巨迹之说。苏氏麒麟凤凰之论备之矣。而但后人传好事者。因此而傅会杜撰。至以谓伊尹生于空桑。老聃降于李树。种种怪诞。史不绝书。惟读诗者。不以圣人灵异之事而尽信后人傅会之说。不以后人傅会之说而遽疑圣人灵异之事。以意会之而勿滞泥于音义字句之间。则庶乎得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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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召对。进讲通鉴第八卷。参赞官李丰翼,侍读官俞晠焕,检讨官姜晋奎,阁臣李容殷,史官李承游,兼春秋白时殷,假注书孟道植。
 臣奏曰。文武之道。一而已矣。岂有乱世平世之异用哉。是以自古圣帝明王。未有举一而遗一者。如尧之乃武乃文。舜之舞羽格苗。允文文王而有赫怒整旅之事。桓桓武王而有镐京辟雍之制。则平世之不可无武。如乱世之不可无文也。盖才着尚字。则已有偏尚之意。而文武之道歧而为二矣。所谓文者。即度数词华之文。而非经纬制作之文。所谓武者。即战斗击射之武。而非止戈胜残之武矣。戴邈之非之者是矣。而亦不能明言文武之所以相须。治乱之不可偏废。则惜乎笃道崇儒之说。只有其言而不见其化也。然当基业草创之际干戈扰攘之时。而能为此言。使庠序复修而大学复立。则其功又曷可少哉。
 二月十二日。日讲入侍。日讲官李敦荣,参赞官金炳学,检讨官姜晋奎,史官李承游,兼春秋姜晢一,假注书洪承游各持诗传第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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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奏曰。此诗即下之刺上而无所归咎。故言上帝。不忍指斥。故言同僚。盖诗人恻怛忠厚之至意也。然小注新安胡氏之说曰。凡伯以亲贤之故。宜极言而力救之。顾乃不直致其谏而姑责同僚。以使之闻之者。亦岂非以监谤之故。不欲撄其锋以陷于罪也耶。夫厉王之无道。至于使人监谤。则虽以凡伯之亲贤忠爱。犹不敢直言极谏。以此推之。人君苟不虚己容受乐闻谠言。则政令施措之间。纵或有过中失当之举。为下者孰有敢言之者哉。是故孟子称大禹之德。而曰闻善言则拜。伊尹赞成汤之烈。而曰从谏弗咈。此虽言外之旨。亦愿 殿下以此诗为鉴。以禹汤为法焉。
 二月二十日召对。进讲通鉴第八卷。侍读官李载元,检讨官姜晋奎,参赞官朴齐韶,阁臣郑健朝,史官朴道彬,李承游,假注书朴周云。
 臣奏曰。举贤旌善四个字。即古今帝王为政之大要也。虽尧舜之圣。亦岂外此而为治哉。其咨四岳举元凯。盖莫非此义也。下此而历代创业守成之君。稍有令名者。莫不以此为务。至如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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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逆乱之伦。亦莫不以此为收拾人心揽取人材之资。盖以贤者不举则不贤者无以劝矣。善者不旌则不善者无以惩矣。夫以桓温之跋扈恣纵。久蓄不君之心。其所以为此者。特出于图为异日篡夺之计。而蜀民之悦之。翕然无异辞。况乎圣帝明王。以至化纯德。诚心行之。贤无不举而善无不旌。则风行草偃。捷于桴鼓影响。岂不美哉。伏愿 殿下于此四字。深加体念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