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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斋先生文集卷之六
颐斋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x 页
颐斋先生文集卷之六
 杂著
  
颐斋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379H 页
独省谩录
此道至公。圣贤亦心公。待天下后世某人自得了。尧舜岂要必传禹汤。禹汤自得了。文武周公岂要必传孔孟。孔孟自得了。程朱诸贤亦自得了。此道理寄付在宇宙间。而无人见得。可惜。
圣人远矣。而吾人皆为圣人氓。平章协和。不独一时为然。圣人设教。使我知有亲有义。有序有别。圣人设法。使我生而知衣我食我。宫室以处我。器用以服我。舟车以行我。医药以济我。死而知葬我祭我。亘万世皆在圣人位育内。是何许恩德。所谓皞皞而不知为之者。
天地发育万物。皆是实理。吾人酬酢万变。皆是实事。彼虚无空寂说话。何故掉脱了万理万事。将天地吾身做一个空壳。
此身如是藐然。即三才之一耳。天地之高深。事物之幽显。古往今来之迹。洞见本原。明察事变。细烛微奥。是何等力量。何许见识。想来极快活。然须要立主宰。不可逐物。
人有七尺躯。何等尊贵。何等爱重。无一玷污。无一伤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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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天地父母完全赋与之身。终还他天地父母。何故自轻如瓦砾。自弃如尘莽。
此身在天地间。受身于父。许身于君。身岂吾自有哉。要当听命于天。听命于父。听命于君。彼不自有其身而听命于人。听命于物。哀哉。
天地间条理脉络极分明。毛生毛羽生羽桃生桃李生李。无一物杂糅。无一物错乱。圣人治天下。如礼节三千。刑属三千。逐一整理。无浑殽无紊乱。人心酬酢万变。品节众理极微细。无一毫汩蕫始得。何故棼棼扰扰。都不成事类。
天地间形形物物。非气不成。而亦莫不有理。圣人事事节节。皆循理而行。曲礼三千。条条目目。只是理合如是。彼认理为空虚冥寂物事。是甚说话。
一日不食。二日不食。十日不食。必杀人了。一年不学。二年不学。十年不学。必废人了。今暴弃而求为人。犹却食而求生。
此学是终身事。真实体认。真实践履。日积月累久远。方到得心广体胖。睟面盎背。四体不言而喻。岂近功速化。时日可占取。如王者之泽。积德累仁。薰蒸融液。到得许多岁。可见体信达顺之效。彼计功谋利。做久且大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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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道须要自尽。为吾所当为而已。不怨天不尤人六字。可见圣人之心。惟尽他道理。竭力耕田。恭为子职。大舜之心。于子道有未尽欤。天王圣明兮。臣罪当诛。文王之心。于臣道有未尽欤。母氏圣善。我无令人。处母子之间。有未尽欤。式相好矣。无相犹矣。处兄弟之间。有未尽欤。今人责己未尽而责人尽善。恒存着怨尤意。可闷。
夜间寝处安适则终日动作舒泰。或烦乱失睡则终日体不怡。大抵动必资于静。而静而不能存养则动必颠错。此亦可见。
每中夜起坐。此心虚澹。若与天心相通。朝昼间为物累私意隔滞了。安得使此心炯然无障碍。
古今天下。同是一心。故相为感通。易大传曰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愚亦曰善则百世之下应之。不善则百世之下违之。天下古今。何干于我。而有蹈舞处。有涕泣处。有愤骂处。有爽快处。不然是顽痹人木石心。
物之生也。向阳者先荣而向阴者后发。其衰也阳必先枯而阴必久存。治平之世。近市朝者多发迹。而衰乱之世。居山野者能保身。亦可以知所处矣。
飞阳类也。潜阴类也。日晴则蜻蜓翔而欲雨则蛙蟆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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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居之羽。昼翔而夜栖。穴处之毛。昼伏而夜行。
鳞则处水故其鳞如水波之粼。介则处石故其介如石之刚。毛则处野故其毛如草之芊。羽则处木故其羽如树之翩。物之形气既殊。不可以相处。而圣人何以使鸟兽鱼鳖咸若。其化育之理一也。
木实之有核者无壳。有壳者无核。而其生种之仁一也。水产之有骨者无甲。有甲者无骨。而卵育之理一也。
太平之仁厚。吴越之宽柔。秦陇之劲彊。风气使然。而五性七情无不具。圣人之声教无不化。
爱之一字善推之。则乡党州里为一己。怒之一字妄行之。则堂室庭庑为异心。君子之爱欲其博而怒欲其制。岂不恳到说与人。
行一善而有自多之意。施一惠而有自德之意。遇一事而有自任之意。发一言而有自信之意。诚小人哉。
处谤以无辨。处怒以勿较。处诤论须沉默。处横逆须含忍。处烦恼须简静。便觉胸中都无事。
盛气之人难与争。彊辩之人难与言。这个人亦有心平气和时。我只看事理如何。
卑者自然恭。贫者自然俭。疏拙者自然退让。穷困者自然戒惧。君子之为此名目。欲使尊贵而恭。安富而俭。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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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而让。康泰而戒。彼卑而不恭。贫而不俭。是何样人物。
饥疲而愈精神。困挫而愈激昂。纷挐而愈静专。劳悴而愈坚忍。斯可以有为矣。
处事必难慎。见人多爱慕。彼自以为天下无难事。世间无好人者。其用意果何如。
以一事之偶失而并咎其全德。以一言之或差而并訾其至论。此弊由于我朝党同伐异之后。
自省则俗说俚语。亦有切己。不然则圣经贤传。徒为虚文。
今人见聚徒讲学则曰虚文。见因酒行礼则曰虚具。未知何时见古道。
发一言行一事而一家信之。出于乡而一乡信之。至于氓庶仆隶皆信之。可见平日有多少工夫。岂卒乍间言语动作。能信得及。
非情之诮勿辨。无稽之言勿说。不决之疑勿断。
今人动说天人性命。而曰此圣人传心之法。试看论语一部。容貌辞气。视听语默。此非圣人心法乎。
爱人者勿竭人之忠。役人者勿竭人之力。在我亦勿竭其精思。勿竭其手分。常令心地有馀裕。譬如理家者勿竭其财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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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虑人之议己。勿忧我之忤物。惟尽吾心而已。
败身多端而莫甚于骄。毁家多端而莫甚于侈。灭性多端而莫甚于慝。害民多端而莫甚于苛。误国多端而莫甚于专。古来倾覆。如印一辙。而犹不知戒。可叹。
君子恶似而非者。不但学术邪正之分为然。诸般事为。莫不有似而非者。懒散似安舒。烦琐似详敏。苛刻似严明。昏塌似沉潜。轻锐似颖悟。学者当审之。
动作一从规模准绳。似若迫狭无馀地。而这处尽有宽广高远意。
欲讷于言敏于行。讷非含糊嗫嚅底。敏非蓦直径造底。讷而亦须明快。敏而亦须退让。
勿忘勿助长。本为养气说。而借转作养心法。凡事莫不皆然。未有废忽慢弃而有成。未有惘迫急切而不败。必如秦人之治痞。赵充国之服羌虏然后。可以见功。此学是终身事。岂一日二日可做了。
人道有防限有等级。此所以为节文仪则也。遇累层之阶。虽疾趍者不得不蹑级。行溪涧之路。虽阔步者不得不循迹。
昏愚庸鄙之人。只自弃而已。不至于流祸。而悍愎之类。奸巧之徒。伤人害物而终至于误国。明智者所当深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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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见一般人。直己而行褊狭。迫隘而欲人从我。洁己而处枯涩。狷滞而欲人效我。标己而居峻险。峣崎而欲人望我。其宅心制行。非不美矣。而曷若君子之道。宽厚而容物。平易而有馀地。
七情无时不用。无处不用。遇喜便掀扬。遇怒便暴戾。遇惧便惴怖。遇爱便系恋。遇恶便愤疾。未知心地何时帖帖。
范文正公以天下为忧乐。下于此者。当以一国为忧乐。一乡为忧乐。一门为忧乐。徒以自己忧乐者。其所忧乐可知已。只知有得丧利害。而凡系乡党宗族。皆不干己事。
尊卑上下之分。截然不可犯。而以力所不及而责下隶。以理所不合而责子弟。果心服乎。或振之以怒。使不敢言。若实心见孚则僮仆之言亦爱我。子弟之言亦益我。
居是邦非其大夫。然且不可。今少辈或有对侪友而说父兄之过。出乡里而扬闺閤之失。方且自以为能事。而不知为悖子弟恶丈夫。可怜。
尝见一种人。一念要做功名。一念要殖货利。一念要为经生。学者一念要为豪士韵客。毕竟何成。譬如一亩田。要种菽种粟种黍种秫。到头竟无穫。心只是一个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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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两三用。
古人有享厚禄食鼎肉。而一日所事不称所食则终夜不寐。吾人一日盘飧。所直几何。而犹不相称。宁不自叹。
吾人从生至老。阅饥荒疫瘥无限劫界。而毕竟是安乐世界。阅丧难穷厄无限苦业。而毕竟是福泽生涯。
尝有两联曰耆艾何时非少日。山林无处不升平。经签唯诺皆良友。庭陛盘旋是远程。
凡氓不能服田力穑。而怨王政不能裕财。学者不能笃志懋敏。而恨师教不能成材。子孙不能勤干成立。而咎祖业不能垂裕。余见此等人多矣。
有一中人。语余曰今俗语有三贱。老而贱贫而贱能文而贱。余答曰老而无闻为可贱。贫而无操为可贱。能文而无实行为可贱。
有一平民。寿而多男且饶厚。余问之曰以何术而致多福。曰贱人何知术法。惟不失本心。无伤害人。食力以自给。而有可以及人则施之而已。噫士大夫闻此。亦可以知警矣。
谨休尝言过石岘。有一老商负巨瓮。俛焉以越险。谨休曰可谓步步不放过。商曰一步心在一步。二步心在二步。士之扬袂阔步者。平地亦有颠踬。谨休闻辄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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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君子须有伤时闷俗之心。而不可作愤世嫉俗语。
创业之君。自有立国规模。肇基之祖。自有传家规模。子孙直奉守而已。法久弊生则只当修举废坠。改张纲纪而已。若用私智。扫去旧制。别立新法。则鲜有不败家丧国者。
圣人之垂教后世。犹王者之布政一时。为士者为民者直奉行而已。何可议为。
古之良吏为政。日计不足而岁计有馀。学者用功。亦当如是。
三代以后长国家者。有非议之律。有腹诽之法。有禁史之令。彼无状小人。悍然无畏者。犹有畏天命畏人言之心。彝性之不可泯如是。
工诃古人。其过甚于非议时政。穿凿经文。其罪浮于舞弄簿书。为吾儒者。何不鉴玆。
解经不同无害。而紧要处不当立异。王蕫之立大学格致传文。鲁斋之分中庸明诚二篇。自是见解如是。后来儒者有别立己见。求多前人之意。此心便不是。
古之大人君子。当百事任百责。当时岂无疵议。岂无恨怒。至于临大事决大策。人言亦不尽恤。到得嵬勋盛烈做出后。公议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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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之见南子。以其有见小君之礼。见阳货。以其有拜大夫之礼。欲居九夷而不居。欲往佛肸而不往。以其无礼义可据。圣人犹如是。学者可不审礼。
孟子曰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文武兴则民好善。幽厉兴则民好暴。自非大贤上智则皆随俗而化。遇至治则小人可化为君子。遇明师则鄙夫可化为良士。臣有佞隋而忠唐。士有产楚而学周。世道日下而兰蕙化为萧艾。悲夫。
爱是仁之发。恕是仁之推。而亦有不当爱不当恕处。圣人若一于爱恕而不加流放窜殛之罪则何以为仁。
神者阴阳不测之谓。圣而不可知之谓。而大凡人心至灵。莫不有神。特为私欲所蔽。其神不见。民之蚩蚩。亦至愚而神。如微物之知风知雨。亦自有神。
朋友之道责善。而亦有不可责之人。当全其交谊而已。父兄之于子弟。先生之于学者。若苛责则有损无益。亦当勿失其恩义。
以师道而尊大自处。何异富贵者之喜人承奉乎。
余见世人为科宦嗣续。有供佛求福者。未见其应。或有晚育而晚亨者。归之于佛功。人之定命有早晚。岂佛力所资耶。自古崇佛之君。乱亡相继。而毁泥像汰僧尼者。
颐斋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384H 页
未见得祸。佞佛之人。辟佛之士。未有祸福立至者。后人犹不知前鉴。惑之甚也。
余少时病祟。心神不宅。怔忡营乱。自叹以为虽幸不死。更不成完人。见医书韩魏公早有此病。因思此公晚年勋业。临大事决大策而不动声气。是何许力量。何许气魄。遂从医门得操心定志之方。
烈火铄金。愈鍊愈精。恶石攻玉。愈磨愈光。患难忧戚。吾心之烈火也。横逆侵苦。吾身之恶石也。以虚羸之质。拙弱之性。到老而保有躯命。未必非磨鍊做得来。
士须立志。志之立。嗜欲不能撼。饥寒不能夺。威武不能屈。非毁不能惑。及志之就也。上穹牖其衷。鬼神助其力。古今贤哲同其谋。儿童走卒成其名。德业事功。皆从此志做。
风光月色。松声竹韵。泉心石气。助发本地光景。为养性养气之端。岂心地闹热者所可占取。
志宦达者。名位虽显而犹不止。务货利者。蓄积虽多而犹不厌。修德懋业者。常不自满足。而有不止不厌之心。则其进孰可御焉。
樊迟问农圃。子曰吾不如老农老圃。大山先生曰人将此两手。不能执经操笔。而只付之绳绹织席为可惜。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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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穷贱。凡索绳蒲蒯。把锄执镰皆为之。而有时对卷。有伤叹意。
余少时拜柳先生。时先生老而无儿。夫人亦老而主馈。凡宾祭之供。家间细务。靡不亲检而整暇纤密。罔有遗漏。接引生徒。酬应门族。指挥仆隶。皆安閒舒泰。有从容不迫之意。方可谓真学问。
禀赋虚薄者。养之厚则可坚刚。器量褊浅者。识之进则可宽弘。余之所闻于师训者如是。而到老有自验处。
乾柴枯草一把火。烟焰腾空。而少间消灭。一块刚木埋炉中。终夜不熄。虚名浮闻。何如蕴实于中。
余年已七十。平日作为。有悔懊时。有愧怍时。有忧闷时。到老欲净思息虑。安静以俟命。未知妄想渐祛。本心现在而然欤。
礼疑随录
古礼多有不可解者。祭既立尸则不必设主。而记曰虞而立尸。又曰虞主用桑。仪礼注曰庙无虚主。又曰周之七庙有七尸。大祫之礼。群昭群穆之主并出。当祭则又有筮尸迎尸之文。岂临祭之时。主与尸并设欤。论语注曰五祀之祭。先设主而祭于其所然后。迎尸而祭于奥。既曰设主而复曰迎尸。此义俱不可解。(更考朱子语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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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神主东向而尸在神主之北。)
仪礼曰大夫三庙士一庙。庶人祭于寝。则大夫只祭一昭一穆。士庶人祭祢云耳。此义朱子中庸或问详言之。而反覆参究。终有未契。假如以周制言。大夫之子或为士。士之子或为大夫。然则为士之时。毁其祖庙。而其子为大夫则复立庙。其孙为士则复毁之欤。随代变更。恐无是理。以葬祭则葬以士祭以大夫。葬以大夫祭以士。品式固有增减。而庙制似不如是。
适子死。虽有众子。犹令适孙承重。自周以下定制如此。故舍孙立仲子而有檀弓免之讥。后世此法废不行。程太中之丧。明道有子而伊川自主之。当时亦有议论而终涉可疑。按宋皇祐元年。大理评事石祖仁上言。祖父太子太傅中立身亡。叔国子博士从简成服后又亡。祖仁是适长孙。乞下太常礼院定夺承祖父重服合与不合云。则意当世时王之制。有众子则适孙不为承重。以伊川之大贤而亦遵而行之而未之改欤。
庶子亡。庶孙为其祖母应服三年。经既无文。故多疑之。然以宋朝薛绅制服之议观之则可考。若庶孙承祖父后而主庙祭则不得伸于私恩。故不得为其祖母三年。而今为妾子之子。何可卑其祖母也。且妾子父殁。为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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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得伸三年。孙无由独屈当伸之也。小记所谓慈母庶母祖庶母者。以他妾之子与孙为之后而犹为之服三年。则况己之所出乎。尝见先辈集中。有不许伸服者。而当服三年之说。余闻诸大坪。
有人祖考死而未终丧。其孙又死。以祔于祖之灵筵为疑。当时众论不同。后考仪礼则王父死未练祥而孙又死。犹是祔于王父。
族弟鼎夏妻丧。当行祔于祖庙。而宗子之丧在三年内。其孤方服斩而未及改题。不成为宗子。似难主祭。李谨休以为宗子之子虽丧人。犹当主祭。更考备要则未改题而先称几代者。已有其文矣。又见先儒一说曰曾孙某衰麻在身。使旁亲某昭告云云。
族侄熙渊其父与兄先亡。而当祖母丧。次孙持重亦难。故疑于受服。考南溪朴氏,明斋尹氏应服三年之说受极服。更考礼书则晋蒋万问范宣曰嫡孙亡。次子之子可得传祖重否。宣答曰为祖后者三年。不言嫡庶则通之矣。庶孙之异于嫡者。但父不为之三年。祖不为之周而孙服父祖不得殊也。又按宋制曰无嫡孙者。嫡孙同母弟。无同母弟则众长孙承重。此两条虽以嫡孙无后承重为言。而今此家长孙继后既无期。而丧不可无主
颐斋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386H 页
则服三年甚当。
宗子之子先死。次子摄祀而立后无期。则不得不改题。祭不可无祝。以摄祀之由告于初。而其后以摄祀名祝告似当。五代祖亲尽当祧则奈何。曰礼无祭五代之文。虽不继序。而在摄祀则代已尽。似当具由告庙而迁于长房。
古之服术。从服有六。有属从。有徒从。有从有服而无服。有从无服而有服。有从重而轻。有从轻而重。今则皆一切沿革。如臣服君之党。妾服女君之党。庶子服君母之父母。以今礼则皆推不去。故不载于国典中。
近世士夫家有妾者。以死而祔于祖姑为僭而皆不行。然死不可无祔。周制易牲而祔于女君。今世无贵贵之节。然亲亲之意。固不可阙。或可以祭品定其等分而行之耶。古礼士之祔于大夫者。与此一例。杂记注曰孙为士。不可祔祭于祖之为大夫者。惟得祔于祖之兄弟之为士者。无则祔于高祖兄弟之为士者云。而至于妾则不言祔于祖之兄弟之有妾者。高祖兄弟之有妾者。其意义或殊于士大夫而然耶。
承重孙服祖父母三年。而其妻则因本服。俗礼皆然。而近世礼家多从夫服。按礼曰夫承重则从服。盖夫妇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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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祖宗重事。则齐斩当一从其夫。而退溪先生有姑在则姑当三年之言。当更考。
族侄重渊遭其从弟之丧。其子妇祥在殡前。疑于行祭。按曾子问曰大夫之丧。鼎俎既陈。笾豆既设。不得成礼废者几。孔子曰九。士之废者十一。又曰所祭于死者无服则祭。此则言祖庙四时正祭也。又按记曰父母之丧将祭而昆弟死。既殡而祭。如同宫则虽臣妾葬而后祭。今功制未殡之前。行其子妇祥除服之节。虽似有碍。而但祥事异于庙祭。且非同宫之丧。且所祭于死者降无服。行祭似非违礼。
吾家大宗不祧之庙。子孙殆数百家。每当节荐。猝闻丧报。或疑于奠荐。而以曾子问大夫之祭鼎俎既陈而废者九士之废者十一之例观之。则既非功偲。又非同宫。虽在子孙之列。恐不当废。
吾家当丧。小殓用绵衾。大殓用单衾。考家礼则大殓用衾有绵者。盖以生时言之则单衾在里而绵衾在表。吾家遵行之制果舛也。殓布则大殓用五条布。而考家礼图式则用全幅五段而为十五绞。吾家五条之制似袭谬。更考辑览则家礼图乃后人所为而非朱子手定。
斩衰之丧。练后绞带当易以布带。而今则绞葛为带。练
颐斋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387H 页
后不除衰而今则除之。先辈皆知其袭谬而不改。盖丧礼古今异宜。而此等处遵古亦无妨。
忌日祝式。无父告子之文。余当亡儿忌日。每临时口号而亦不可无恒式。当告曰岁序迁易。亡日复至。拊时追念。悲悼无已云云。
亡儿年踰二十而殁。子在襁褓。以秀才题主。今既数十年。其子皆长成而孙亦成列。秀才字似未稳。虽父告子。以学生字代之。
有人在母丧心制中遭父丧。而既葬而值心制再期。其变制及祝号当谓何。余曰古者重丧三年内皆废祭。今再期即初忌也。祭不备礼。无祝似当。而若以全然无告为慊。则于前夕告之曰某叠遭祸变。先考以某月日奄弃不肖。明日再期。当代行祀事。当祭则曰日月不居。奄及再期。追远无及。悲号罔极云云。以平凉子布直领行事。未知如何。
杂记
余读吴将军三桂事。至绝父恩一书。不觉涕泪交下。呜呼。古今臣子之遇事变者何限。而不幸孰有如吴公者。身任关防之重。遭天下非常之变。其父从而诱降则为吴公者将若之何。从之则身为俘贼。违之则父入汤镬。
颐斋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387L 页
此吴公所以沫血痛心。无忠孝两全之道。而假手北虏。以湔君父之雠者也。惜乎。吴公其亦知之不明而讲之不素矣。其父不足责。责之于祸难已发之后。曷若先之于祸难将兆之日乎。为吴骧者。当乱而无备御之才。遇事而无自守之节。其子岂不知。知之而岂不念及乎此耶。方明社垂绝。中外岌岌。宁远巨镇。非吴公莫可捍之。而流贼之抢攘内服。逼近畿郊。已有年矣。皇城之危迫在朝夕。吴公虽身在北镇。而日夕不忘内顾之忧。且未授北节之时。其兆已见。此正士君子寤寐忧叹。讲究义理之日。而父子之间。尤当先事审处。为临事变受用之地可矣。明知其父之才不足以御乱。志不足以有守。则使之释兵权逊郊野。无为陷身偾国可也。若其不从则无宁身解重任。举家遐遁。全其父于山林畎亩之间。而若邦国之急。不可不赴救。则奋身而起。为倡义复雠之举。以吴公之才。亦可以有为矣。若又不然则身赴北镇之日。挈其属而同去。造次颠沛。不相离舍。则斯亦得之矣。乃使其庸才手握重兵。处邦畿垫没之日。任其覆国丧师。甘为贼俘。而及其遗书诱降之后。乃奋笔泻血。责之以督理御营而不能守堞。君死社稷而不能殉国。卒乃有不顾鼎俎之语。则想公之心。不觉肠裂。当无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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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时。为不得已之举。而窃恨夫平居不能熟量而深料。思所以自尽于忠孝之道。猝遇事变。其亦难矣。
何台溪著孔明传。朱子欲并载瞻尚死节事。以见善善及其子孙之义。南轩以为瞻任兼将相而不能早去。黄皓又不能奉身而退。以冀其君之悟。可谓不克肖矣。此乃春秋责备之意。而朱子以为至论。两贤论断。如是谨严。而鄙见终有所未领解者。夫瞻虽授任之重而未如武侯之专也。以武侯明智。惓惓于亲君子远小人黜陟臧否之间。而不能使后主开悟。身死之后。任用匪人。则黄皓非瞻之力所可去矣。使瞻当国如公琰文伟则亦可以有为。而黄皓又文伟之所未能去者。文伟之死而贤否之用舍。遂失其当。则瞻之心必有所隐痛深忧。而奈力之不及何哉。且汉之覆国。不但黄皓。乃姜维也。瞻与维同为将臣。而主之者是维。故任其连岁出师而莫之止。未知瞻果不禁止耶。抑禁止而不之从耶。维之悍愎自用。至有仇国之论而莫之听。则岂瞻之力所能止哉。古之人有谏其君而不从则去。王蠋是已。若瞻则有不然者。受家庭忠孝之传而当邦国危乱之际。力不能保守社稷则有死而已。岂可去哉。虽使瞻奉身而退。安能回其主之惑。不能悟主而徒事退身。则其于武侯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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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效节继之以死之言。果何如也。以北地王之亲为王子而不能谏其君于宗社未亡之前。则何独于瞻而责之哉。君子尚论之法。似不当觅疵于大节。而乃责之以不克肖。则此必有深意。而愚见必有所不逮矣。
读李汝䨓中庸说义
    琏夏僻居寡接。未尝与星山李汝䨓相识。而每从士友间。闻其聪明彊敏有过人之资。宣城李谨休,龙仁尹士善为余道讲讨商确之语。而亟称其才术通悟。见解精密。心切向往者有年。而顾钝滞无闻。匏系一隅。未知当世取友观善之君子肯与之唯诺也。吾伯氏素与汝䨓款。间从星山归。携其中庸说累十段以示余。其用工之专。觑理之精。信乎其可畏也。汝䨓以手所佔毕而不吝远寄者。有若以琏之悾悾而可与上下名理。则因此往复。得有所契悟。实余之幸也。翻阅之久。其领会者谨已服其精详。而其未契者间有违覆处。亦出于续听至论。以自求益之意也。大抵吾党之士。才高者说理多凿。识滞者所见太拘。二者均之为病。然舍成说创新见。是昔贤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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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志道者不可不念。未知汝䨓又以为何如也。
 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已。(止)所以为知觉者不同。
窃详盛意以一而已之知觉属之体。以所不同之知觉属之用。恐未然。世之学者。皆拘于前后而作两样看。然看文字。须用活法。如目之视一也而有正视邪视之不同。耳之听一也而有公听偏听之不同。凡物莫不皆然。水之流一也而从石湍泻出者谓之急流。从平铺滚下者谓之顺流。槩言人之能知能觉一而已。而知觉或从义理上发。或从声色臭味上发。所以不同。不当截作两段。一以为在中之知觉。一以为应事之知觉也。夫统言虚灵知觉则虚灵是体知觉是用。单言知觉则知觉亦有体用。已是大煞分明。然若此序立言之义则非一体一用各有所指。如性情中和之为也。心之即事即物。应用无方。故用处虽一而所用不同。以是而疑于用有二层则无或胶粘而不通乎。一而已之一。非一原之一。而栗谷所谓何从而得此互发之说者。欲将所不同者混沦说去。而亦看得一字太重故耳。
 知觉
心之知觉。周遍洞澈。万事万物。无不照到。朱子所谓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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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灵。莫不有知者此也。赵氏所谓悟其所以然。识其所当然。乃穷理致知之方。以此解知觉似未尽。栗谷所谓知寒煖识饥饱。乃知觉之一事。寒煖饥饱。禽兽亦知之。岂可以人之知觉而尽了此耶。韩氏以精深粗浅并讥者。亦太屑屑耳。
 人心生于形气。
人之生。气以成形而理亦赋焉。理气合而为心。则人心道心之气发理发。各有苗脉根因。后之论者。嫌于对待而为此迁就曲避之言。此所以生出多少争端也。朱子既曰理之发气之发。勉斋说亦本于此。此序小注中东阳许氏所谓人心发于气。道心发于理者。甚觉分晓。南塘韩氏以后来互发之论。本于许说。肆加讥诮。至于朱黄说不敢议到。气之于理。虽有公私之分。而皆吾心之所固有。则耳目口鼻之欲。特感之而发。岂无所本而生乎。
 本心之正。
来说似是。盖此一段即精一用工地头。而所以治心之法也。既曰察夫二者之间。又曰守其本心之正。则可见人心道心之并下说去。而为下文道心为主人心听命之张本矣。若曰单言道心则只说得天理充养之端。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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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形气克治之方。不亦欠了乎。
 动静云为。无过不及。
朱子以不偏不倚。释在中之中。以无过不及。释在事之中。而此因中和中庸。只说得未发已发分界而已。若舜禹十有六言则本就事上说。程勿斋曰心之感物而动。始有人与道之分。精一执中。皆是动时工夫者甚是。尧舜之执中。不可以贤者之固执例论。则以一守字当之虽似未安。然朱子于汤执中。以守而勿失释之。则胡说亦有据。
 喜怒哀乐。
此一条。大有商量。以此章喜怒哀乐为理发。而与乐记好学论中七情有异云者。异乎吾所闻。情岂有两个三个。一为理发。一为气发。一为兼理气发乎。盖子思立言时。直是浑沦说。只言性发为情。何尝分理发气发耶。及孟子剔发出天理纯善底四端然后。对待说去。而推原苗脉根因则四端为理发。七情为气发。自觉分晓。盖子思统言性情之德而性即理也。其发而中节。即理为主而气听命者也。然对他粹然直出之四端而分开说去则自是气发何者。以其有中节不中节。乖戾无乖戾之异耳。好学论中节节语意。果不与此相合乎。任其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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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中节则必至于炽荡矣。约其情而使合于中则无所乖戾矣。高明乃将思程言情处。作两层三层看。其亦异矣。至引退陶中下二图而为證则尤为不然。退陶何尝以理发气发之辨而为此二图耶。中图是浑沦说而言性情之纯善而已。下图是分开说。以性情之杂气而言。下图说中七者之情。气发而理乘。而亦无有不善者。即中图七情之意也。(李果斋公晦与黄勉斋书。以为由声色臭味而喜怒哀乐者为人心。由仁义礼智而喜怒哀乐者为道心。黄先生复之曰人指此身而言。道指此理而言。发于此身者则如喜怒哀乐是也。发于此理者则仁义礼智是也。若必谓兼喜怒哀乐而为道心则理与气浑然无别矣。其书甚长而大意如此。当参考。○近世郑立斋又为七情亦有理发之说。而以退陶中图为證。李俛斋辨之曰一时错看图本而不思老先生原书中累千百言乎。先生之为此图。将以晓人而反以惑人。将以开其愚暗而反以溺其高明。辨语甚长。而在其与所庵翁书中。取考可悉。)
盛论所谓四端道心。是七情之理一边。若其发于气者则虽若顺理。亦只属一己之私。不足为天下之达道。极是未安。夫子思之为此言。何尝说及理气。然就此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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则吾心之发。理为主而气听命。使是气无所乖戾而发皆中节。是之谓达道。今乃以圣人众人之喜怒哀乐。谓义理形气公私之分。而不可以气之顺理谓之达道者。似是无稽。
 知仁勇。
子思将言三达德。而特引夫子平日所言大舜,颜渊,子路之语以明之。非谓子路之勇。同于大舜颜渊也。夫子之雅言。亦非要为三达德而发。而亦非谓子路之勇。是勇之尽者也。然因子路之问强而下一故字。继言四强哉而进之以中庸之道。则子路之于舜颜。虽有差等。而知仁勇岂有高下耶。故章句不曰已能而曰汝之所当强也。其下章统言知仁勇而曰君子依乎中庸。惟圣者能之。则此非圣人之大勇乎。二十章三知亦有差等。三行亦有差等。而所以至于成功者。乃勇之极处。则下段三近亦并言知仁勇。而不可单属于勇。所谓勇之次者。非言勇之实德。而特因上文之分知与行而设言之耳。来谕所谓仁之至知之尽。不赖勇而裕如者。乃圣人之事。于此甚不当。
 诚之不可掩。
鬼神气也。而鬼神之所以屈伸合散往来消长者。是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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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诚是实理。孔子既曰其气发扬于上。朱子既曰鬼神气之精灵。盛论之必以鬼神为非气。似是无据。曰为德曰诚。乃是鬼神之理。有是理便有是气也。所谓邪伪虚妄之鬼神。乃是气之变者。而以此而反疑阴阳合散天地常行之鬼神为非气。无或不能尽乎圣人之言耶。
官师一庙之说。向年有畿内吴生者为此说。而大坪门下深见许。大抵朱子言位卑则流泽浅者。却是倒说了。夫父为大夫而子为士则祭以士。其一庙与祭寝。在于子孙之位卑而不在于祖先之泽浅也。程子曰虽七庙五庙。亦止于高祖。虽三庙一庙。以止于祭寝。亦必及于高祖。但有疏数之不同。朱子取其说则却与位卑泽浅之说不合。未知如何为定论。然四代之祭。自天子达于庶人。而以远近为疏数。有月祭时尝之异耳。(按吴氏澄曰上士二庙。欲祭高曾。则于祖庙中祭之。中士下士一庙而已。若欲祭祖则于祢庙祭之。有庙者有主。无庙者无主。若欲追祭则设席依神而祭于有主之庙。此与礼记祭法中坛墠庙之说相合。然则古者大夫官师。虽祭四代。而远则无庙。近则有庙。盛论所谓高祖祖为一庙。曾祖祢为一庙。所以二也。及一庙而祭四代者。恐未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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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穆说。
都宫之制。一庙各专其尊。则不以昭穆为尊卑。太庙大祫。祧主并陈。而始祖以下一世即是昭。群主以次而陈。亦无压临之嫌。而若四时之祫。惟陈五庙之主而合食于太庙。昭则列于北牖而南向。穆则列于南牖而北向。昭穆虽无尊卑。而南北之面势。自有高下。观于君之南面臣之北面可知已。高祖有时而在穆。而曾祖不敢进居于昭之一位者。以有嫌于正临故也。故王季虽迁而武王自当与成王为偶。不敢进而居王季之位。按黄氏洵饶曰大祫则已毁皆陈。故不以左右为尊卑。而时祫则以左右为尊卑者。正是说得此义。朱子退陶祫祭图中两条。似亦以此。
 自诚明谓之性。
此性者。乃圣人体道之谓。而非天命赋与之意。则不必言本然气质。然圣人因本性之所固有而气质元无不善。下章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而章句曰无人欲之私而天理之在我者无毫发之不尽。则岂非对气质而言本然者耶。是诚者尽道之意。则兼体用合知行似是。
 诚者自成。
此章言人道则此乃诚之者之事。而若起头处言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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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成。是大凡说诚底道理。不当安排做用力看。而道自道释之以人所当行。则似有用力做去意。来说似合。然或者以不诚无物以下作诚之者之事。而以上皆汎说。未知如何。
笃恭二字。表以出之。为举一篇之要。而有诚敬相须之意甚善。然总一篇言之则首章之戒惧谨独及其下事鬼神之道。圣人之继志述事。九经之目。末章之内省不疚。不愧屋漏。皆是敬底道理。诚之极功。乃是敬之成始成终之致。必以笃恭二字。为蔽一言则无或凿乎。
三溪读约日。谕诸生文。
乡而劝德行。序而申学制。三代之教尚矣。有宋诸君子之惓惓于警俗兴学之方甚至。如吕蓝田,陈古灵之设约。白鹿,玉山,岳麓之旧规。著在遗书。学者直不行。行之可详而举也。吾县之有洞约。自讷斋李先生始。一变椎陋之俗而焕为文明之邦。其后诸贤踵而行之。风淳俗美。民德归厚。而浸以艺学。熏以诗书。斌焉蔚焉。以儒学渊薮。见称于南服者。厥惟久矣。今之业士者。虽觚墨小艺。亦不逮古。而使世之人。犹称为川城后生者。罔非诸先辈遗风馀教之所及。则欲报功而思德。曷有其极哉。世教衰而习尚日移。学术丧而作兴无方。举皆乐因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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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循颓弊。此虽举世同然。而于吾县尤有所慨然者。十年以来。塾舍俱废。夙昔荐祼弦诵之地。鞠为邱墟。气数之厄。吁亦痛矣。属玆就院宇旧址。缚得屋子若干。间为有事聚盍之所。虽无长贰序位之席。堂斋游息之地。而亦可为重阴阳复之一会。二三志古之士。请复旧规。诵约法开讲席。为绵蕝举行之计。耆德诸公乐闻而成之。属余主其事。余不佞自惟轻浅疏卤。涉学迷方。处己无节。何足以当是寄。第念盛事倡举之初。量分固辞。互相推托。则竟无可成之日。从诸贤之后。听儆戒而资问辨。固余之至愿也。且吾县之士。累世同居。邻比相好。情地无睽隔。议论无携贰。遵旧而行之。宜若无甚难者。窃观古之为约有四。即德业相勉。过失相纠。礼俗相交。患难相救是已。吾侪无德业可称而动有过失。将自勉自纠之不暇。又奚可勉人而纠人哉。凡人丧德业即为过失。免过失即为德业。惟各自饬励。各自捡省。则不待人之纠勉而自有观感之效。何必以督责讦激为事哉。至于礼俗诸节则吾侪俱是古家名教中人。威仪容止之间。虽不能动遵古礼。而亦不可谓自放于规绳之外者也。因其已行而益加谨逊。在家无违。在乡无失。则不必待人人导率而自有以礼成俗之美。若患难之端则吾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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俱穷且窭。赠遗赒救。不必以物为礼。而丧难祸变之际。诬枉横罹之厄。诚意恻怛。随力所及。则仁厚之意自然流通。而媮薄之习不觉其日迁。以是而时节相邀。讲信修好。风流笃厚。情意交孚。饮不至酡。乐不至荒。叙相悦之情而寓相警之节。则一县长少之乐。容有极乎。且夫讲学之节。则本院令式。固有定规。或因 朝家申饬。或因营邑贤大夫之指挥。斯文长老恳恳于训迪之方。居斋节目。劝谕文字。俱在院藏。此百年以前事。记昔少时。文泉丈席俨临讲座。揖让有节。辨质极意。吾侪时尚矇滞。而窃有感发之端。此事之废。亦已久矣。大抵今世之士。以学为讳。畏人标榜而避人嗤点。学究帖诵之外。不欲别立名目。此等事必待大人君子之作而后行之。则吾恐古道之复无其时矣。夫士之说学。如农夫之谈耒耟。工匠之语准绳。自是常事。自今蒙学之日。居家则穷经史而无群居肄业之方。独处则或精勤而畏师友诱掖之名。其亦惑矣。僻学左见。恒由于孤陋。迂识滞思。必资于见闻。此余之所折臂而亦晚矣无及矣。诸贤年纪有先后。才禀有大小。而其日用职业。即诵读耳。相对则问用工勤慢而未尝叩发其底蕴。今愿合席讨论。交相发难。资丽泽之益而效切劘之力。则吾侪之衰退无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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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或有赖于直谅博雅。而于诸君亦未必不有益也。因此而用为恒规。岁以为常。则慕向之情益笃而成就之效可期矣。至于时文举业。虽有轻重之分。而亦前辈之所劝迪者。春秋考课。亦是游艺之方。所谓并行而不相悖者。不佞蔑识浅见。无所短长。而观善乐就之意甚切。故聊为诸君诵之。而不觉缕缕。未知诸君或可恕其人而领其意否。
谈文
道立于天地之先。文生于天地之后。道与文。天地之体用也。故太极生两仪。两仪生造化。造化生文章。文章出而天地之功用尽矣。明而为日月。灿而为云霞。融而为雨露。川渎流焉。山岳结焉。草木烨焉。人物生焉。大哉天地之文。斯其至矣。惟道塞于无垠。通于无形。善观乎天地之文者。天地之道存焉。故知道者知夫天地之生成。造化之发育。人物之著见也。知文者当求其文章之所以著见。造化之所以发育。天地之所以生成也。圣人者则之。圣人之道。天地之道也。故道在于形气之上。文生于形气之后。道具于心。感于物。形于声。发于言语而为文章。文章出而圣人之事业著矣。发之为礼乐。著之为诗书。行之为政事。条理灿焉。纪纲立焉。善观乎圣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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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者。圣人之道存焉。故圣人之文。如天地之变化。造化之发育。日月之代明。云雨寒暑之错行。山岳川渎之融结。人物之生殖也。礼也者正天地之位。易也者通天地之变。书也者立天地之极。诗也者发天地之和。此文者与天地并其功者也。圣人殁而斯道衰。日月晦冥。风雨不时。寒暑失和。川岳变焉。天地之文乱也。礼乐坏诗书缺政事失。条理紊焉。纪纲隳焉。圣人之文残也。其文废而异说起。杨墨聃周之徒。各以其文谓之道。其道非出于天者也。其文犹彗孛霾曀灾怪之兴于天者也。夫天道诚。诚则不息。聃之言曰清净自治。无为自化。是欺天者也。天道博。博则不偏。朱之言曰不以一毫利人。不以一毫自利。是悖天者也。天道严。严则有序。翟之言曰以人爱人。爱无差等。是乱天者也。其为言不同而逆于道则均也。其后有佛氏者言之曰天地之道。寂灭而已。是未知日月之明。䨓霆之动。风雨之鼓润。果寂然者耶。草木之生。人物之殖。品汇之繁。果灭然者耶。是将害圣人之道。并与天地而又消晦之也。噫甚矣其贼道也。故知天者知道。信天者学道。违天者灭道。天地不阖。造化不穷。天地之道未晦也。典籍不废。人理不息。圣人之道不亡也。道与文。天地之终始。又圣人之终始也。甲午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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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书。
立籍说
古之先王。重民数。献版籍则拜而受之。藏于王府。其制产均赋之法则一以经界为度。一夫而授百亩之田。八夫而供八十亩之王田。军国之用出于是。储其馀为省耕敛补不足之政。更无徵敛于版籍所载之民。故其民食力均而为业专。农而业农。士而业学。相养而不相夺。农而耕耨而有馀力。士而优游而得进学。当是时而民焉有不仁者乎。此三代之所以化俗而成材也。自井田废而王政坏。申商之徒得以私智。攘臂操纵于其间。聚敛无常而贫富不平。向日仁厚之俗。一变为惨刻而民遂病矣。为士者亦不得以专力于学。而使三代升庠塾入胶庠之士。有怀经带耨之叹。悲夫。所谓平常之制。租庸之法。历代随以变更。而皆出于版籍之民。小康则仓廪实而奢侈兴。俭岁则闾里空而怨咨起。民德丧矣。使为士者欲责之以古道。何可得也。今世之粜籴。皆籍民之所出。而本朝之良规美意。累百年而生弊固矣。以草野迂儒之见。而欲究弊源而说新制则诚妄矣。无宁不言。惟随力应赋。无负民之职。而虽坐庙堂而善筹策者。亦难为今日计。况㬥吏横敛。奸胥操切。民安得不穷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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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也。余穷蔀人。有土视古之田制仅十馀亩。无以应今之租税。且今年已四十。无营于世。惟甘处岩穴。随分耕凿。抱先王之坟典。以乐其身。何必自列于民数。日与租吏相诘哉。既而思之。吾永嘉之世。自立 国以来便立籍。于吾身世十六而年四百矣。不忍以天民之属而同群于鸟兽。且以穷之故而欲绝户。非固穷之道。遂因旧贯籍而其应租之方。不能无望于邻里。此古三代之制。同闾共井之间。救助恤患之遗意也。吾辈读书学古。不可有叹老嗟卑之意。又不可有愤世道闷时政之意。惟随时方便。以尽其分。而若或有讲究古制。施于一乡。如横渠张子之意。则如余者亦受其赐矣。噫天下之士。困于泥涂陇亩如余者何限。虽不能进而有经世宰物之责。亦当因遗编考旧制。以闻于当世之君子。使在上之君子。亦当恤士之穷而不使阨迫侵刻。以全其读书讲道之乐。亦先民忠厚之意也夫。辛亥长至日。书于白户书室。
养蜂说
天地之理赋于物。蜂者禀其义。夫蜂之族羽而微。钟其气甚恶。有不仁不能产。其类化异类为子。有不良。非其族必螫之。物之数毒者。必曰蜂。夫义之为德。惟人秉之。
颐斋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396H 页
有君长有臣庶。故义之名立焉。其为德。有异于父子兄弟夫妇之伦焉。以义则合。不合则止。若杨氏之为我。沮溺之独行。佛氏之离亲。皆蔑君臣之教者也。虽智于人犹然。而况于物乎。况物之微者乎。虽麟凤之灵。虎豹之威。鸡狗牛马之养于人者。无得以称是名。岂不仁不良如蜂之族。如何而得天地之正谊。人物之秉懿。尊卑上下之分。政令威法之所出哉。一日因业蜂者而问焉。曰蜂之族。以类则爱。非类则媢。处一桶之内。各穴其房。整然有序。若城郭部伍之形。巨蜂长寸馀。位于中若君象。出入生杀由是出。得相养之术。众蜂皆哺花负水而食之。出则众蜂又卫之。有候门者。若非其类至焉。群起而攻之。若斩伐之象。有慢令者诛之。其截然有法如此。余闻而异之。六月余往沙洞。方盛热。坐大树下。下有死蜂积如封土。若战而相殪者。洞之人曰前二日。有群蜂自北越冈来。其形散乱无伦伍。至则依大树而止。俄而又舍去。落落相失。上下于岩峦林樾之间。乃失其君蜂而相觅者也。俄而附大树如前。俄而又舍去。如是者三日夜。今朝乃整率其族。齐会于树下。一决而群效之。致其千万之命而相殉于其下。盖失其君也。相失而期于得。既求之而不得。相率而殒其命如此。呜呼异哉。是足为
颐斋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396L 页
忠臣志士舍生取义者劝也。是足为悖臣逆子窜身偷生者戒也。夫大欲莫甚于生。大恶莫甚于死。人与物同然。与其不得其生而生。孰若得其死而死。而世之士君子能办此义者有几人哉。人以七尺之躯。禀五行之粹气。赋四常之全德。平居读书讲理。出而仕君也。食君食而衣君衣。自以为忠君而许国。不后于人。及其仓卒颠沛之日。茫然失君之处。而刀锯迫于前。富贵诱于后。计较生于心而能不变者希矣。是所受之正。岂不若乎蜂哉。其耳目手足之欲动于外者。殆有甚于蜂而然矣。彼忘君背上之徒不足责。贤且智如杨氏佛氏之伦。亦曰去而位废而教。无尊无卑。无事无使。是自私而忘天。因利而灭理。反不如蜂之直遂其性而行者也。向使众蜂知其君之死于物也。必群起而攻之。复而后已。知君之死有地也。必无日夜往从。与之相遂也。其莫知所适。求去不得。合其族而相殉于此树者。若出于讲义之精。何其异哉。余往时读田横传。至五百人同日死。为之凛然废卷。今目其事。其愕然起心。特如向之读田氏传者。恍然省人与物之同得是理。感而为之说。
李明钦祈安字辞(女婿命镐敬初初字。)
惟皇降衷。其德曰明。大人之学。克明其明。明明之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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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能安。惟圣生知。其行也安。若稽帝典。首以钦明。载申厥训。峻德克明。不思不勉。是曰安安。章昭和雍。修己以安。惟钦故明。惟明故安。有华协德。温恭哲明。命禹四言。心学始明。人心逌气。危而不安。听命于道。危者乃安。圣圣相承。以明继明。汤慄文翼。罔非钦明。箕乂武康。罔不底安。格致诚正。修齐治安。宣尼集成。斯文大明。曾述敬熙。思赞诚明。圣德宣著。温厉恭安。孟道深造。资深居安。义路由正。仁宅处安。群哲一诀。传授分明。世降以晦。道久不明。众慆且慢。敢亵天明。堕弃良德。绌废神明。诬惑昏人。吾生曷安。河南倡道。至于新安。发挥祈姚。谟训煌明。天届我东。如日中明。有觉陶翁。牖我以明。一部屏铭。首揭钦明。造道既极。美大成安。祇承遗绪。讵敢自安。嗟尔小子。承教愿安。名尔以明。字尔以安。循名思义。顾諟其明。尔有天德。不昧而明。祛尔昏蔽。复尔本明。宝鉴照物。止水涵明。手恭足重。耳聪目明。养尔良知。自然开明。慎尔威仪。自然康安。容止庄敬。言辞详安。钦钦之工。天君泰安。无若下愚。㬥弃是安。尧何人哉。期与同明。谓圣难及。是谓不明。钦哉钦哉。遹求厥明。爰述前言。嘉训孔明。
书耆耇两孙书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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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日早起。盥洗巾栉。省两闱后。归即对案。
每日受课。如小儿样。必有程限。若閒漫度日。惟以涉猎为事。则竟无进益。当朝或授蒙学。如通史等书。亦敩学相长。
每夜温绎讽诵。或拈韵吟弄。亦养精神之道。
昼有为宵有得。是横渠用工节度。当念念不忘。
日用事务不可废。然事已便收敛身心。看讨书史。若一向滚汩。成甚貌样。
少辈常言冗干拘掣。无暇读书。此是孟浪说。志苟立。虽事故棼集。岂无做工时日。
少辈相聚。只说市贩高下。赀谷敛散。士君子念头常存此念。口头常出此话。虽着冠襟而甘为市井胥徒者流。哀哉。
闾里出入如吊庆等节。当随事见行。而荏苒淹留。为侪友所拘执。惟事消晷。每日如是。何所着心着力。
与女儿辈戏狎最不可。如博弈争鬨等事。尤不可近。
余少时略有志向。而不能笃意。丧乱身病忧故贫乏。经阅无限险厄。毕竟沮缩弛慢。到老无成。汝辈才不如余。志不如余。历险履困。比余稍宽。而放倒甚于余。余虽有些少见得。于何付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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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辈年及长大。凡经书传记史籍典故。无所见得。今年如是。明年如是。到头成痴呆状。汝虽不自闷惜。吾心宁不闷惜。
一𣌑十寒可戒。吾虽有时时告语。日与侪友喧聒。只以俗说俚语欢笑送日。此后非有紧事故紧说话。更勿聚首。
今冬已强半。古人云读书三冬。文史足用。自今三四朔着膝做业。犹可了一部书。此吾苦心苦语。须猛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