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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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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序
  
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602H 页
少语序
少语记。少时语也。余自幼少时。有志于圣人之学。而自顾见闻不广。又不得贤师友以资成就。故至今年过志学。终无尺寸之进。是可叹也。夫学原于思。思而得之则不能不形于言。而文者所以识其言也。余十馀岁以后。或有得于思而发之言语者。或不能无可取焉。于是收辑为一册。自庚辰至甲申。诗文杂著若干言。名之曰少语。呜呼。君子之道。不难于末而难于本。不难于言而难于行。使余今日之所立。不能久于进修。本末异致。言行相违。终未免为无闻之人。岂不大可惧哉。苟能一念不懈。假之以年。学与齿进。德与年卲。则此书足以徵诸后也。甲申南至日书。
叔祖睡窝翁重牢宴序
人生七十。犹为稀年。况一家之春秋合一百六十有一者乎。始叔曾祖府君偕老。蒙恩授中枢。有四子。翁其长也。翁蚤以文词鸣。竟不偶时。退然终老于海东寂寞之滨。翁之命可谓穷矣。顾乃享有大耋。聪明不咸少时。夫人柔嘉静淑。配君子无违德。白首偕老。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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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重牢。丁亥正月九日。仿初昏仪。设酌于宗堂。族党咸在。宾朋毕集。府伯以管弦侑觞。子姓弟侄迭起为寿。翁夫妇童颜鹤发。相携而乐。相顾而笑。宛然如太乙麻姑率天帝之乐。来降于蓬莱紫都也。易曰积善之家。必有馀庆。吾祖先累世积德之效。萃于公欤。元命苞云苴弧北老人星时平则见。使太史氏候之。当见于箕尾析木之墟矣。
治平龟鉴序
或问于余曰。治平龟鉴。何为而作也。余应之曰。不得已也。五帝既殁。三王世降。古之治道。不可得而闻也。六经虽存。简奥难详。且夫古今异宜。土俗不同。此书之所以作也。曰吾夫子圣人也。尝曰述而不作。朱晦翁尚以著书为嫌。子之书无乃作乎。曰夫子赞周易而名以系辞。朱子编历代而号称纲目。皆述也。特其题目之少殊耳。今虽不敢自附于圣贤撰述之意。然是书也。纲领祖大学。经制本中庸。而采摭经传以明之。旁搜群言以实之。非述而何。曰古之立言著书者。必在道成德立之后。昌黎巨匠也。犹待五六十然后为之。程叔子六十以后始著书。而犹曰不得已也。朱子之集注经传。皆在晚年。其意岂偶然哉。学必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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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成。道必高而后传。今子尚少矣。且无位与德而汲汲于著书。人孰信而不轻哉。曰余生二十有二。而聪明不及于前时。志业日负于初心。一向懒废。卒未免无闻之人。虽欲求一言之几于道得乎。方今得于天者犹有不尽泯灭者。无宁及此时。随得辄记。要以私自检阅。安敢公传道之以取僭踰之讥哉。曰格致诚正。儒者之学也。国与天下。王者之事也。今子儒者也而道王者之事。不既越乎哉。曰君子之道。修己而治人。故有身则便有家国天下之责。若曰儒者之学。不过乎格致诚正。而国与天下非所当知。则岂所谓君子之道哉。苟使尧舜文武而后。论治平之道。则孔孟何说焉。曰帝王之道善则善矣。世远俗下。人心不古。居今之世。行古之道。譬犹方底而圆盖。无乃龃龉而不相当乎。曰古人今人。性岂有异哉。特以养之不厚。故流而为不善。要在因其性而顺道之耳。惟患不能行其道也。苟能行之。何患乎古今之异也。曰子能言帝王之道。如或知尔。必能践其言否。敢问其施设之方。曰辅导君德则左右有辅拂之臣。勉进圣学则经筵有进讲之规。应文备数。虚费廪禄则冗职可汰也。不事学业。怙侈自恣则世官可罢也。取士而用乡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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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法。治民而慎守令之选。田赋则复井田之制。乡邑则用吕氏之约。党庠州序而礼让之风丕作。厚本抑末而农桑之业克勤。治道其庶几乎。曰是书有要乎。曰有。诚敬二字是已。苟能诚敬。国与天下。可得而言。不能诚敬。身且不得保。而况国与天下乎。噫。皋之用力于此勤矣。食而忘味。夜而忘寝。以其勤则不可忽也。司马温公作通鉴曰。光之一生精力。尽在于此。皋于是书亦云。曰敬闻命矣。遂叙其语。弁诸卷首云尔。戊子南至日序。
讲会题名帖序
壬辰冬。讲中庸疑义于永嘉之云台观。前寝郎古窝柳丈实主之。鸿硕踵至。衿绅齐会。参听绪论。多有开发幸也。讲罢。题名姓于策。不佞吁同志而告之曰。学问者。必先加在己之功而后。求资于人。程子曰。学者须是深思之。思而不得然后为他说便好。又曰讲说转使人薄。吾侪平居读书。有疑则思。思而得之则就正。然后问之者不烦。应之者有裕。而前日之思而得者益觉沛然。不得者亦皆融解而终身为吾之有矣。若其平日未尝著意用工。蓄疑思问。及乎师友讲讨之际。遽然而疑。卒然而问。指摘于章句训诂之末。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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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理之大原头。工夫之最紧要处。不能详究则其所疑而问者。已是无疑之疑不急之问也。固未有实得于己。而圣贤经旨。亦未免剔决破碎之患。而终至掩翳不章矣。岂不大可惧哉。且夫学者非知之难。行之为难。徒知而不能行。非学也。苟使学问之道。止于诵说而已。则孔子所谓馀力学文。子思所谓尊德性而道问学。孟子所谓求其放心。此言皆何谓也。佥君子不徒诵之于口。而又当会之于心。不徒会之于心。而又能体之于身。行之于事。而其所知所行。又不出乎今日讲说之外。则圣贤明训。不为空言。是会也又不为虚文。吾侪盍相与勉之哉。
檠灯联句诗序
癸巳九月。余访李淑汝于东都。时簋城李丈德铉客淑汝所。与余道先谊相欢好。禹玉淑汝之卯君也。相与讲经旨。扬扢今古。暇日登西陵。周览故都。南望金鳌鸱述。耸立千仞。思朴阿餐之忠烈。西眺皇南,崇德。隐映秋树之际。慨然有千古兴亡之感。禹玉唱近体一律和之。夜促席而坐。禹玉指灯火曰。吾辈可赋此乎。三人齐应曰诺。即命一人把笔。一人拈韵。一人击钵以催成。淑汝雄德铉工禹玉丽仲元瘦。四人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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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矣。篇几就。淑汝足四韵以圆之。噫。世以石鼎诗为千古美谭。然其诗大抵含讥讽务夸胜。识者不能无议焉。今吾辈之作。虽不敢自多乎前人。而往往旨义深远。以寓交警之义。此则又弥明辈之所不能及也。余不能诗。得联名于三君子之末。亦幸矣。淑汝属余书其事。让不获。仍即席拈笔。以备东都故事云。
金兰录序
往年皋妄著人心道心辨。示李淑汝。淑汝是其说。既又改其说以求教。则淑汝逐条辨驳。缕缕数千百言。皋得书开悟。濯去旧见。虚心潜思其差误处。只在毫釐之间而不自觉耳。此则淑汝开发之功为多。往复之间。两情毕露。不害为烂漫而同归。退陶夫子所谓志在明道。两无私意。则必有同归之日者。讵不信哉。其大体既合。则一二言句之略相同异者。似亦无害。犹且反复论难。务归至当而后已。其间规警之切。情志之孚。抑可见朋友之义也。收拾往还文字。裒成一册。时自检阅。有以考见两家之得失。又以验他日之所见复如何。间以语淑汝。淑汝要其成甚勤。铅椠之暇。谩并节录。篇既就。淑汝名之曰金兰录云。
送李判事(源祚)赴任江陵府序
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605H 页
六年庚子春。判军资事李公周贤有江陵之命。盖关东连值饥馑而陵大州也。朝议简其能而特畀公焉。皋往年得见公薇垣奏疏。其指陈民情。痛切刺骨。又读其送柳定斋先生赴任关西序。以道为治民之本。噫。能以道行。天下可治。而况州县乎。公既以是陈于君。又以是告于师。可不思所以反诸身而不负其所言乎。聊以今日之行卜之也。昔明道先生作县。座右书视民如伤。而曰愧此四字。朱夫子之在南康也。尤汲汲于救荒之政。规模措划。宏大纤悉。愿公存心以明道为师。施为以朱子为法。则向所谓道者。其亦不待他求。而于民必有所济矣。抑有所感焉。关东山水之胜。名于天下。士大夫有愿而莫之遂。今公为吏而兼山水之乐。公务之暇。上下周游于金刚八景之间。奇秀崱屴之状。汪洋奔放之势。一皆寓之于文章。则其所得。亦岂浅浅哉。虽然文章非民社之急务也。俟解绂归。第读其诗若文而徵之未为晚也。
孝经衍义序
夫孝者百行之源。人伦之最大者也。古圣贤论事亲之道。布在方册。而类皆散见迭出。独孝经一篇。备言孝之始终大小。盖曾氏门人。记曾子所闻夫子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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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其间节目之详。犹有未及焉。盖非阙也。特举其大以包之耳。然其所未及言者。不得不有待于他书而后足。故子朱子尝欲掇取他书之言。可发此经之旨者。别为外传而卒不果焉。意其已备于所编小学书中。故遂不复为也欤。此千古恨也。皋不揆僭妄。窃附朱子遗意。乃敢掇取经传中诸言孝者。比类编辑。以推广经文之义。既又采摭古人至性卓行。以附其后。名之曰孝经衍义。生事葬祭。事亲之始终。大略备矣。要以朝夕诵习。常自惕励。庶几因此感发。俾有警省。又以教戒子侄。以为私家之梱范。安敢公传道之。以取僭踰之讥哉。
族弟絅焕名字序
族叔周彦氏醮其子。请名于余。余以絅焕锡之。字曰季章。取中庸末章语也。子思子论下学为己慎独之事。而引尚絅之诗。释之曰恶其文之著也。夫锦服之美者也。美于内而絅于外。所以晦其文也。古之学者惟其不求人知。所以闇然而不可掩。是义也屏山先生尝言之。其辞曰人晦于身。神明内腴。夫尚絅者所以晦身。而内腴者以其衣锦也。晦身故闇然。内腴故日章。屏山氏可谓善读古人书矣。此朱夫子所以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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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服膺而不敢废坠。观于日修之箴,晦木之诗。可见也。季章勉乎哉。言语必慎。非以求誉也。容止必饬。非为观美也。要以尽吾之所当为者而已。所以顾名而思义者。其要不出乎此矣。季章勉乎哉。
论语集注考證序
子朱子撰论孟集注,庸学章句。以羽翼圣经。嘉惠后学。既又疏其论辨取舍之意。别为或问。各附书后。而诸书之旨。支分节解。义理昭著。无复馀蕴矣。其著论孟集注也。裒集程张以下诸子之言。逐章类编。名曰论孟精义。(后改名集义。)盖集注之所本也。集注折衷乎精义。而去取之际。诸儒之论。得其本义则一言之善。辄加采取。义或未安。虽程子之言。亦不敢曲从。诸说各异则取其义意之长。义理皆通则并存甲乙之论。或表其姓氏而全用本语。或节取诸语而参酌成文。一篇之内。得失相半则去非取是。字句之间。或欠称停则就加删润。汉魏诸儒训释。有功则亦为引用。其或诸说。皆失其真则断以己意。因文解释。务在明白精切。发明详尽。不畔乎圣贤本旨。夫读集注而不读或问则无以知去取之义。读或问而不读精义则无以知去取之本。虽尽得三书而读之。疲于翻阅。眩于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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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矧又或问所论。间有与集注自相牴牾者。其散见于语类大全等书者。或合于集注而不合于或问。或合于或问而不合于集注。则别其早晚。断以定论。岂不又难矣哉。论语之书。皆圣人微言。而操存涵养之要。求端用力之方。于学者最为要切。而皋幼而读之。白纷如也。加以久病昏愦。记性全废。讽玩考索之际。虽或有得而旋复忘失。乃就三书而妄加参订。精义诸说。撮其大略。附于本章之下。而其得失。已经或问论断者。多用或问本文。或问所论。与集注间有违异者。辄加表订语类。诸条或有异于集注或问而难于适从。则断以岁月之先后。义理之短长。或所论发明亲切而集注见遗则补之。或集注误加删节而失其本义则正之。其他诸儒之说。或有可疑则辨之。间亦窃附己意。略有论著。名之曰论语集注考證。噫。先生以亚圣之资。尽一生之力。十分精当。百世不惑。后之学者只当笃信谨守。以为据依用工之地。而世或有才高而务求新奇。自以为见到朱子之所未见。而殊不知尽入于良遂之总知。此考證之所以不得已。而僭妄之罪。亦有不可得而逃者矣。
黉堂讲会录序
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607H 页
三代之学校庠序。皆为教人而设。而汉唐以降。有其名而亡其实。甚至记诵词章之习。考试升补之法。而三代之治。不复见于天下。恭惟我 国家 列圣相承。远法三代。王宫国都。以及闾巷。莫不有学。其教也以小学为本而推之于大学。博之以经传子史。申之以孝悌忠信。励之以节义廉耻。严其条制而劝戒之。考其勤慢而黜陟之。如今列邑每月朔。修上讲案于观察使者。即其饩羊之存也。呜呼。世衰道微。学政不修。欺冒懈慢之习成。声名利禄之弊痼。黉序之间。不复闻弦诵之声。且百馀年矣。宁之为邑。虽僻在海陬。而儒贤辈出。遗教未泯。称为文献之邦。而近来为士者。类皆汩没于时文举子之业。不知有古人为己之学。未尝不慨然忧叹。而自顾庸愚。学无实得。不足以表率同志。与相资益。则徒有耿耿于中。辛酉秋。将释菜于先圣先师。广延诸生。揖让而升堂。讲大学章句,白鹿洞规。既罢。不佞谂于众曰。夫人之情。感于善则善心生。感于恶则恶念起。习于善则善日积。习于恶则恶日滋。存其善心而习于为善。是为善人而已矣。愿诸君因其善端之发而扩充之。从事于格致诚正之学。尽力于人伦日用之间。向所谓为己之学。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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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矣。虽然一时意思。易得消歇。而群居讲学。有交警之义。有观善之益。继自今定为常规。每岁春秋。踵而行之。以为旬月之课。其于劝善兴学之方。未必无少补。盍相与勉之哉。佥曰诺。因书之讲录之首。
九日会诗帖后序
府治南八九里许。其镇曰重九峰。盖昔人以重九日。为登高之会。饮酒赋诗以为乐。因以名其峰。自是踵而行之。遂为故事。今社中所藏诗若记可考也。辛酉秋。乡邻长老约九日会于峰上。仿洛社真率之会。而兼兰亭少长之集。会者八十有一人。而座上二老年皆八十一。偶叶九九之数。亦异事也。是日也。朝霞晚晴。霜日借温。苍颜白发。列坐觞咏。徘徊眺赏。酣畅自适。尽浮世奇会也。噫。游宴之乐。易流于荒。故古之圣贤。未尝不以为戒。苟能随事观省。因物寓警。何往而非受用之地哉。是会也。有父子焉。有长幼焉。有兄弟朋友焉。有族亲姻戚焉。亲亲而长长。讲信而修睦。叙天伦之乐。而兴敬让之风。无繁弦乱曲以荡其心志。醉舞号呶以丧其威仪。见山体之厚重则状仁者之乐。观川流之不舍则悟盈科之进。黄花吐香而忧晚节之难保。百谷登熟而知力穑之有秋。望东海之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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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而验积小成大之功。揽时序之推迁而有岁不我与之叹。则今日之游。匪漫浪为景物役者。而未必无补于进德修行之实。此古者于旅也言之义也。若夫唱酬之作。言志而已。工拙非所论也。故合以录之。以附前人诗帖之下云尔。
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记
  
大遁精舍图记
宁海府治南重九山下。有元坡里。吾南氏世居也。蹠山之麓而南转数千百步。望见西南诸峰。林壑深秀者。即所谓大遁山也。面山而行八九里。斜入一洞。洞名武夷。或曰武陵。疑古有隐者居之。以寓避世之意而不可详也。自此崎岖穿峡凡三转。而有花田村。居民好种桃。隐然有桃源之趣。南踰一小岭。俯临一涧。即活涧之下流也。其傍有先亭遗址。东一曲为辋川。南有泥田楸舍。西见遁山。已在脚下矣。山自蔚岭迤逦而南。为王岭南北分两支。夹涧而东走十馀里。南支雄峙秀拔。蜿蟺飞舞。为玉女峰为鹄头峰。而又耸起为大遁山。厚重磅礴。而下作平麓。状如巨掌。广可数十亩。其上有妙藏寺。不知创于何代。而岁久颓圮。北支环绕平麓而列为翠屏。层嶂叠巘。拔地千仞。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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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丛篁。插在石罅间。陟其颠可以望。故里命之曰望云台。取狄梁公太行归云之语也。所夹之涧。至麒麟岩。为十丈悬瀑。又曲折而东至翠屏下。为二层卧瀑。声如吼雷。咫尺不辨人语。名曰笼山瀑。取崔文昌诗故教流水尽笼山之语也。瀑之下。有巨石当中流。名砥柱岩。水莫能啮。分为两道。伞盘石而下。汇而成潭。清澈可鉴。名寒水潭。潭之北有钓台。其南有石壁削立。高六七丈。戴土而平。南连平麓。盖平麓之北尽头也。名二乐台。举全涧而名曰活源。取朱晦翁诗中语也。涧中白石错出棋置。水势所激。小大异响。两岸陡断。水汇其底。故游其上者。不知有涧。而但闻琮琤喷薄之声。千章老树。苍翠掩映。盖山水之绝胜也。丙戌秋。余拟缚茅其中。为读书养閒之计。而窘拙莫遂。未尝不往来于怀也。戊子夏。募石工刻十八字于岩石上。有太白山人朴生者善画山水。于是倩而绘之。凡三易本而画成。茅栋泉石。略相彷佛。二乐台上。建六架屋。两旁各置夹室。东曰时习。以便栖息。西曰乐朋。以待宾友。东夹之北。别为一小室。名无闷窝。以山名之遁而取乾文言语也。其中为堂。名曰明诚。取明善诚身之训也。合而扁之曰大遁精舍。因山之旧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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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庭植梅竹松菊石榴杜冲。门外凿小方塘。引活涧而注之。滀鱼种莲。名曰光影塘。又直佛殿之傍。东向而建六架。如精舍之制。左为直方斋。直方之西为乐善窝。取汉东平王语也。堂曰光风霁月之楼。取黄太史赞周茂叔语也。虚其右而封鐍之。名姑阙焉。盖有所待也。瀑㳍上。置二间亭。斋曰枕泉。轩曰临深。佛舍之北。列置十馀间。以居道流。假寺名而揭以妙藏庵三字。就洞口而架一门。名曰入道之门。此其建置规模之大槩也。小涧清浅。累石成桥者。紫霞矼也。两石对峙。自成洞门者。谷口岩也。岿然古阁。隐映于荒草中者。妙藏之寺耶。远而望之。若有所存。近而就之。目眩心醉者。寻真之洞耶。噫。几年经营而未遑者。一朝收拾于片幅丹青。揭而赏之。不觉神清而气爽。使余蚤成此计。优游栖息于真个大遁山中。其乐当何如也。抑吾有感焉。朴生工于画者也。以未见山水之真面目。故其画之之难如此。凝精会神。执笔熟视。胸中先见其所谓妙藏洞然后。仅得其影象焉。今人生于数千载之下。未得见古人之真面目。而求其心于数千载之上。与不见山水真境而画者何异。要之诚心对越。如见古人之真面目而亲听其教诲然后。庶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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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得其心矣。不然其不为画秦山而游心于吴越者几希。呜呼。此亦足以鉴也。若夫四时昏朝之景。幽居琴书之乐。俟异日屋就。而与同志共赋之未为晚也。戊子嘉平节上浣。
潮泉精舍记
辛卯春。余自京师归。路迤咸宁之瀛洞。瀛有潮泉精舍。南上舍汉普氏居之。余始拜翁于精舍。疏眉博带。俨然可敬。左图右书。俯读仰思。颐养之乐。琴一张酒一樽。花卉错庭除。开小方塘。清澈可鉴。塘中小屿上。红踯躅倒垂。有游鱼数十。方往来花影下。塘之源。有潮泉出焉。精舍之得名以是也。必取于潮何义也。以其进退之有时也。知进而不知退。大易所戒。固非也。一切有退而无进。为近果忘。亦非也。时而进时而退。如潮之朝而退夕而进然后。方可谓合于君子行藏之道矣。翁蚤岁文章。足以进而有为。而命与时违。退老丘园。以逝水归云为朝暮友。则其亦知时而安于退者欤。虽然进于时命也。命在天。进于道学也。学在己。在天者吾不能如之何。惟当尽其在己者而已。孔子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其系易也。又曰山下出泉蒙。君子以。果行育德。翁体逝者之不舍。而能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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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息。观山下之出泉。而以果行而育德。学之为道。何以加此。昔卫武公年九十有五。犹作抑诗以自警。古人求道之笃。进学之力。不以老耄而或怠。有如是矣。敬为之记。
鹪栖记(辛丑○字应卦数)
大鹏搏扶摇而上九万里。以其所挟者大也。鹪鹩之巢不过一枝。亦能自乐而无求。分定故也。余所居屋湫隘。无燕息之堂。其室仅方丈。名以鹪栖。盖安于一枝之义也。
紫薇花记(甲辰)
晚翠轩东墙下。有紫薇树。岁久摧败。枝干无一存者。但老根盘屈土中。每岁春夏间。㕀条乱抽。高不过尺而有叶无花。余自童幼时所见如是。问诸故老。亦不见其长盛时云。尝读守约先生祭我翠轩府君文。有墙头紫薇之句。此盖数百年旧物也。戊子夏。余尽芟傍条。独存二枝。相纠而上之。明年复芟如初。如是四五年。相纠之枝。合为一干。渐就长大。今至十馀年。而枝叶畅茂。花复盛开。盖向者孽而不遂者。以气分而散也。芟其条而始长盛者。气专而达也。噫。物之有盛衰理也。而人事未始不相参焉。吾家全盛时。此树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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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俱盛。及其枝干摧败而家运随而否。今于六七世之后。此树复荣于百年斩伐之馀。或者门户复有昌大之望耶。彼召伯所憩之棠。民犹爱之而有勿剪勿拜之咏。况祖先手泽之所存乎。诗曰维桑与梓。必恭敬止。为吾家子孙诵之。
莲桂社重设记
宁十室邑也。俗尚儒术。多文学之士。科第之盛。甲于东南。今社中所藏莲桂帖可考也。在昔盛时。同时接武。常至十数人。有土田以供宴集。有典仆以备使令。式至今日。饩羊尚存。意当时必有藏修游息之处。而兴废年代无徵。 仁陵甲子。故侍郎葛川金公熙周宰本府。建爱莲亭于廒廨之东。环以莲沼。每佳辰令节。设莲桂会于亭上。置酒赏花。赋诗为乐。后数十年而亭废。自是乡之士登莲桂者。亦仅仅焉。己未春。朴君润之,白君仲阳。联名司马。余以前糠。获厕喜席。与二君谋曰。自昔莲桂会集无所。前辈之宝唾琼墨。散佚不传。职此其由。吾侪盍相与图之。二君曰诺。是秋府治城外。适有卖基宅者。背郭面山。占势幽夐。屋凡十四间。虽制度朴陋。而堂房庖■(广畐)咸具焉。遂以百金相易。南至后四日。速乡里士友。揭号于楣。饮以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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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未遑之事。始成于今日。登是堂者。毋徒以觞咏为乐。而群居讲劘。观善辅仁。入而修问学之业。出而为需世之材。将见吾乡回泰之渐。岂不休哉。既以是谂于同志。又以俟来者。
时庵记(戊辰)
余老而读易。得时之义焉。凡阴阳之进退消息。刚柔之往来交变。皆时也。得其时则吉且无咎。失其时则凶悔吝生焉。故圣人因其卦爻之象而系以辞。使学易之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以之随时而处义。其为教至矣。余学既失时。虽未尝出为世用。以取负乘覆餗之讥。而穷居一室。教令不出于闺门之内。言行未孚于州里之间。动静语默。日用应接。不能适其时。以致凶咎悔吝者多矣。因以时名其居。以为随时自省之资。客难之曰。时有时习之时,时敏之时。有时中之时,时措之时。前二者学者之事也。可以用其力。后二者圣人君子之道也。思有以勉而及。子乃独有取于易之时何也。曰易之时义大矣哉。学者而有学者之用。圣人君子而有圣人君子之用。如乾之终日乾乾夕惕若。时习时敏之学也。艮之时止时行。损益之与时偕行。时中时措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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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学易之时者。非时习时敏之学不能也。明乎易之时。则时中时措之道不外是。此吾所以名庵也。客唯唯。是为记。
老柏堂记(丙子)
诸葛孔明以王佐之才。应先主之聘。慨然以兴复帝室为己任。而炎运告讫。将星遽陨。此千古恨也。杜工部作武侯庙老柏诗。始言君臣际会之盛。中言孤高正直之材。可以备支厦之栋梁。而结之以材大难为用之句。以寓无限感慨之意。朱先生晚年尝三复其诗而讽咏之。其旨益以深矣。盖先生当宋室南渡之后。复雠讨贼。其素所蓄积也。使先生得君。如先主之委任孔明。则其教训生聚之方。仗义讨罪之师。天下无敌焉。直将荡扫腥尘。廓清中原。雪陵寝之羞耻。复祖宗之疆土。由反手也。设不然而成败利钝。有不能逆睹者。亦可以有辞于天下万世矣。此先生之于孔明。有旷世同志之感。而寄怀于老柏诗者也。余家东北隅。有手植老柏。高可六七丈。挺然特立。苍翠可爱。拟建数间茅屋于柏之西偏。面南而置房与室。东架一小堂。名其室曰时庵。堂曰老柏。堂东隙地。凿小方塘。畜鱼种莲。以为晚暮栖息之所。而贫窘莫遂。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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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耄及之。此计不复谐矣。仍念古人诗成屋未就之语。室则曾已记之。堂记犹有待也。今病甚矣。即朝暮溘然。后之人谁复知吾志之所在也。遂书此以遗之。或庶几成吾志而任堂构之责者。不能无望于后之人云尔。
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跋
  
书李相国(奎报)狂辨后
孔子曰。狂而不直者。吾不知之矣。又曰今之狂也荡。夫孔子之时。去古未远。俗尚犹有可观。而圣人有此叹。况后世乎。余读高丽李奎报所著狂辨。正孔子所谓不直而荡者乎。按狂辨曰居士非狂也。凡言居士之狂者。岂非狂之尤甚者乎。彼且闻之欤视之欤。居士之狂。何似乎。裸身跣足。其水火是佚乎。伤齿血吻。其沙石是齧乎。仰而诟天咄咄乎。俯而叱地勃勃乎。散发而号喝乎。脱裈而奔突乎。冬而不知其寒乎。夏而不知其热乎。捉风乎捕月乎。有此则已。苟无焉何以谓之狂哉云云。余非闻之见之。而居士之狂。可知已。居士之文章诗律。烨然有名。意其恃才傲物。不事拘捡。自放于礼法之外者。故当时以狂称之。然此则特其细故耳。今以丽史考之。奎报之仕丽朝也。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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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称之节。其始也以诗贽逆臣崔忠献。为知制诰。及其为平章事。则位已隆矣。责亦重矣。君权下移。权奸擅命。废立在其掌握。杀戮并及无辜。而非但无一言以正之。方且虮虱吮舐。朋奸助逆。由此观之。何异于裸身跣足。伤齿血吻。诟天叱地乎。其见于书则其所交游。多是僧髡逆恶之徒。鸟兽为群。乱贼为党。是何异于散发脱裈。不知寒不知热乎。又如土灵问仙人书等编。驰心虚无。诡怪谎惑。是又何异于捉风捕月乎。此真所谓狂之尤甚者矣。虽自以为非狂。吾未之信也。
续书李相国,柳子厚文质评后
言之不足信人也久矣。余读李相国柳子厚文质评。其论子厚党附二王之罪。有曰方二王时。刘柳等更相倡誉以为伊周管葛复生矣。以二王为伊周管葛。孰不为伊周管葛哉。其言可谓正矣。然惜其明于责人而不知自反也。相国赞美崔忠献之词。有曰望高伊周。此则以忠献之德望。为高于伊周也。是何异于扬雄之以新莽拟之周公乎。又如晋康公(忠献封晋康公)茅亭记。崔承制(忠献之子瑀)十字阁记。其谄佞柔媚之言。又子厚之所羞道也。使子厚有灵。岂不窃笑于九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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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乎。不待子厚之笑。而吾恐相国之颡泚矣。
书族祖规甫(宜阳)周天算法后
右东岩柳公月行周天算法。而族祖规甫氏所抄选也。规甫氏尝语余曰。吾之用力于此勤矣。愿待子以商订。余跪曰。躔度推步之法。童子何知。虽然尝闻数起于象。象原于理。得其理则象数在其中矣。今规甫氏年方妙少。而能留意于此。其志美矣。然君子之学。不难于小而难于大。不难于末而难于本。以规甫氏之所存。专用力于象数之末。而于其本与大者或昧焉。则此岂所望于规甫氏者耶。必也因数以明理。原理而推数。然后本末兼该。大小相资。而不至于偏滞之病矣。此余所以加勉于规甫氏也。规甫氏以为如何。黑马七夕节。惜阴童子书于丙子阁。
敬书叔父北征录后
岁甲申冬。叔父池隐翁北游数旬而返。因著北征录。命不肖皋书。其为书也。广博而有理。详悉而不烦。读之宛然关东山水铺列眼前。不待脚踏身历而得以领略焉。何其幸也。虽然此特其文辞之妙而已。观于录中所谓登越松而有沂雩之兴。陟望洋而有鸿濛之想。酒泉台上。有忿欲都消之语。佛影道中。有战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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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戒。过箕山故城而发城郭人民之叹。入玉川遗墟而兴高山景行之怀。盖其胸中之所存者。隐然见于文字之间。而自有人不能及之者。岂与夫漫浪为景物役者比而语哉。三复之馀。谨表而出之。使读是录者得有所考云。
书乡饮酒礼考證后
皋既为乡礼考證。有难之者。乡饮仪节。既有仪礼经传。历代典故备矣。 先朝颁降合编即指南。考證之出。太费力矣。柰屋床何。曰固也。此其故也。仪礼独存。敢费说乎。顾其礼散见迭出。沿革随异。详略不同。非讲究有素。岂容易折衷而施行之乎。此考證之不得已也。汉时尝行于郡国而其文史无可考。降而唐而宋而明而。繁简失中。得失较著。就加参酌宜也。惟患非其人也。夫礼贵本。得其本则礼之文。固可得而言矣。礼之文。固随时损益。然一切厌古而喜新。礼之本意。殆熄矣。此所以专主仪礼。而略于唐宋明诸家也。曰古礼虽美。俎豆错陈。名物不一。升降拜揖。节目繁多。必欲一一遵行之。不几于烦则乱乎。曰不然。礼不徒行。在其人而已矣。朱子固曰古礼许多名目。若甚繁缛。到行时。只顷刻可了。苟能习熟以讲之。诚敬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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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之。酒清不饮。不知其渴。一献百拜。不辞其劳。又何烦乱之足虑乎。顾蒙陋蔑识。素昧礼学。而妄加去取。必多纰缪。极知僭汰。无所逃罪。信古好礼之君子。订其误而补其略。岂不又幸矣哉。
书崔上舍(士龙)遗事后
呜呼。此万历进士崔君士龙之遗事也。惜其年代绵邈。云仍不振。遗文实迹。散佚不传。其可徵者。惟黄海月,杨蓬莱二学士诗若序在。噫足矣。二学士之文章识鉴。有名当世。必不妄许人。且亲见扬子云而其言如此。此信笔也。更何庸赘。但杨学士所称蔚州颜子之说。今不知所指为何事。然颜子之学问造诣。位在曾闵之上。而孔氏之门。惟曾闵不仕季氏之家者。以季氏鲁国之叛臣也。使颜子而在者。其不仕季氏。亦已审矣。君以 穆陵丙午升上庠。及光海政乱。不复有仕进意。自放于山海之间。目李尔瞻为冰山之势。当是时群凶擅命。 国家多事。未几而丁巳之变出。而彝伦倒地矣。君既不得时。无以遏其滔天之势。则惟有洁身长往。以无负平生所学而已。其用心之苦。制行之高。殆亦庶几乎曾闵之不仕季氏。则蔚州颜子之称。岂颛出于一时过誉之言哉。君之大节。既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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焯如是。而恨世无秉笔君子揄扬而表异之。此太史公所以悲岩穴之湮没也。癸卯春。余客箕城甥馆。仙槎崔生铉轼抽卷示余曰。愿无以子孙之不肖而靳赐一言之重。余非其人。窃惟我兰皋府君与君有同年之谊。义不可终辞。因书所感于中如此以归之。
座右铭后识
乙未春。余作五铭。仍识其事。东园金公年八十。为余书之。定斋先生又益以执事敬三字。盖将以置之座侧。恒自警省。而既又思之。蒙陋新学。未尝实用其力。而假之图榜。涂人观瞻。亦自不便。故藏之巾笥。今既十有四年。鬓发已种种。而一向懒废。有退无进。甚可惧也。精舍新成。堂户净洁。于是始出而揭诸壁上。独处其中。常有所警畏而不敢有非僻之心惰慢之容。其功大矣。愿终始此心。直至盖棺而后已。嗟尔小子戒之哉。戊申四月上浣。又识。
题寝屏后(癸丑)
余有新妆小屏八幅。使柳婿元直图写风雅诗合十篇。不肖早孤。常抱终天之痛。故首以蓼莪之诗。有兄贤而短命。无他兄弟。故常棣诗次之。初聘颇赖闺壸之箴。不幸而丧。故女曰鸡鸣次之。螽斯愿子孙之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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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也。楚茨欲尽诚于追远也。朋友所以辅仁。故伐木次之。君臣之义与生俱生。故天保次之。士生斯世。遇梧桐凤凰之时。有明良际会之盛。岂不是至愿。故卷阿次之。次之以考槃者。安其分也。终之以淇隩者。以见考槃之乐。以其有学问自修之功也。以人伦大分言之则天保诗当居第二。而既下连卷阿为类。又有鹿鸣编次可据故也。呜呼。此但十篇诗。而人之大伦备矣。出处之义。进修之功著矣。张之座侧。朝夕观省。其善心之感发。哀乐之得正。岂山水竹石之画比哉。后之览者。其可以知余之所感也夫。
仁说集解跋
学贵知要。圣贤千言万语。只是要使人存心。心存则仁矣。仁者何也。即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为心者也。仁之发为爱。而爱莫切于爱亲。自是而仁民而爱物而天下皆在吾仁之中矣。其道至要而其功甚大。故孔门之教。必以为仁为学者之先务。如答颜渊,仲弓,樊迟,子贡之问是也。自孟子殁而微言遂绝。历汉迄唐千有馀年。董江都正谊明道之说。只言仁者之心。韩愈氏博爱谓仁之训。不察性情之辨。及二程夫子出。而言仁特详。其有功圣门。嘉惠后学大矣。至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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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人所自为说者。则又不免莽荡之失迫躁之病。子朱子盖尝反复辨论。力救其弊。而仁说之所以作也。仁说有二本。其一见于大全。其一载于语类。大全者博而详。语类者约而精。于是乎心之性情体用。仁之名义意象。与夫用工节度。详悉备著。无复馀蕴矣。吾友柳仲思就语类图本。而章分句析。揭以为纲。采摭程张朱子说有相发明者及诸儒精粹之论。附以溪湖二先生说及家庭所闻师门讲说。以类编入。如注疏之例。积十年之功。而名之曰仁说集解。间尝示余。责以勘订。余得而读之。部伍整当。综理精密。详略相因。本末备举。诚求仁之大方。而学者之指南也。夫大路在前而不行则不至。珍羞满案而不食则不饱。学者有志于为仁而实用其力。可以知是书之有功。不然则终归于谈龙肉说相轮之无益于实得。此吾与仲思之所共勉。而且有望于后人者也。余既辞不获命。妄加点窜。而仲思辄虚怀采纳。随手改正。非公心无蔽于物我之私者。能之乎。此仁者之用心也。仲思许借一本。为余案上之珍。而要余书其尾甚勤。微仲思之请。余恶得无言。但老病昏愦。辞理凡近。无以副见属之至意。是可愧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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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语节要跋
朱子语类。杂出于当时诸子之手。而所造有高下浅深之不同。故记录有详略得失之各异。或同时所闻于师席而各出诸家者。不无重复繁絮之病。久欲抄节精要。以便观省而自以己无实见得。不敢容易去取。前年闻柳甥廷镐所有湖上所编朱语节要。托柳甥誊写以来。即此第二第三卷。而柳甥之识于卷尾者是也。余得而读之。其所取者皆是学者存心制行用工节度之切于日用者。至如理气性命名义精微之训。初不槩见。窃意先生此录。本为三卷。而首一卷偶致遗失而不传也。不然随事采辑而未及成编也欤。是可恨也。于是不揆瞽陋。就全书中妄加节略。自太极阴阳性情心意。以及中和费隐。而继之以所论周程张子之书凡六百馀条。置之卷首。并湖上本二卷合为三册。编次规模。粗为完备。而犹有未尽之叹。盖嘉言尚多阙漏。所取亦欠精约也。惟以时加检阅。以备老境昏忘。而留与儿子辈共之云。
谨书追远志后
柳宗元去士师惠之世几数千年。犹亟称吾祖吾祖。盖自吾身推而上之。父而祖。祖而又祖。以至于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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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则皆祖也。我鼻祖英毅公其世若年。与宗元之士师相上下。而奉使漂海。锡姓胙土之事。惟谱氏传之。唐罗二史皆不载。虽若可恨。然当是时。明皇狩蜀。百度废弛。罗政朴陋。史法未备。无怪其或然尔。按谱曰公本姓金。唐天宝十四载。以吏部尚书奉使日东。还遇飓风。漂泊于新罗有邻之丑山岛。景德王以其自南来姓之。而锡采英阳。有邻即今庆尚路宁海府也。丑山岛在治东二十里。有吏部洞,通使洞,望乡台,望祭坛。又有节钺冢。千年旧迹。苍然不泯。英阳县之道项洞。有岁祭之坛俎豆之院。夫迹实也。史文也。循其迹而徵其实。则文之不足。庸何伤。第恨戊辰 朝令之后。不惟裔孙。儒林之羹慕靡凭。院中故迹。藏弆无所。殆不免散佚之患。此则居近后孙之责也。宗老公寿有橒氏为是之惧。竭诚蒐辑。去疑存信。删繁就简。编成一册。名曰追远志。投示京外诸宗。咸曰此烬馀琬琰。不可无传。于是故大冢宰性元序其篇端。前观察使廷顺识其尾。前承宣一祐重加雠订。亟图印颁。俾家弆而户珍之。皋亦与闻编辑之役。不揆僭妄。略书所感以谂诸宗。噫。凡我姓南者之布濩一国者。无虑以万数。虽亲疏贵贱之不同。原其初则一人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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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书之出。将见敦睦之风。盛行于吾宗矣。
敬书先祖监察公墓碣铭后
按洪熙乙巳。即我 世宗大王七年。正统戊辰。即 世宗三十年。成化丁酉。即 世祖大王二十三年也。府君自筮仕至悬车。皆在 世宗朝。自戊辰退卧以后六年。而癸酉之祸作。八年乙亥。 光庙受禅。明年丙子。有六臣之节。又一年而 庄陵赐死之命下矣。碣文云以溪山自娱凡三十年云云。讵无以哉。
敬书安分堂先生实纪后
呜呼。此先祖安分堂府君实录也。其平生言行。世远莫得以详。著述又荡佚不传。虽若可恨。然丁巳树立。即其大节。其二鼓江干之宿风尘各保之句。可以有辞于天下后世。采薇歌足以知伯夷之节。蹈海语足以想仲连之义。又岂多乎哉。噫。废朝丁巳之变极矣。权凶擅命。彝伦斁绝。公以妙年一介书生。滔天之浪。非只手可遏。则色斯高举。要以自靖。其见之明守之确决之勇。深得古君子处变之道。是岂偶尔办得于慷慨立谈之间哉。其必有所本矣。盖公幼被兰皋先生义方之训。及长僦居退陶先生之乡。日从贤士大夫游。其讲劘私淑之功。固有以异于人者。是以当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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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难之时。其所成就卓卓如此。方之西宫独拜之义士。直伯仲耳。顾显晦焉异矣。因略书所感于中如此。
默山集跋
叔高祖默山先生释褐二十年。抱道不试。晦迹丘园。晚被 健陵知遇。 徵拜谏职而给马之 命下。既肃谢。又有所怀书入之 教。异数也。公感激 殊遇。上疏陈时弊勉 君德。言甚剀切。 上优批嘉纳。 眷注方隆。而公既久绝当世之念。会淑人李氏赴书至。因乞递还山。而是年冬。遂不起疾。惜乎使天假之年。公虽欲牢守东冈。 朝廷岂遽舍公哉。此命也。公性谦退。不以学问自居。而处心制行。皆从学问中流出来。至其告君之言。勉以中和之功。敷陈西铭之旨。其平日所学之正。可见也。为文章。援笔立就而辞理俱到。诗亦不事搯擢而自成腔调。有遗集若干卷藏于家。公之从曾孙有橒氏倡议鸠财。图所以寿其传。而遂与族叔公寿氏及皋就加删订。釐为四卷。而敬附 宣召传旨及状碣挽诔。此则哲之褒宠。当时之信笔。论公之世者。庶可以得其大略矣。
咸吉道都事朴公实记跋
我 惠庄王十二年丁亥。李施爱叛据关北。列郡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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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莫敢撄其锋。咸吉道亚使朴宗文独奋义讨贼。躬擐甲冑。与战于青州谯楼。射杀贼无算。及矢尽力竭。知事不济。遂下楼搏战而死之。距家二千里。而其子郡守自范生才三岁。忠肝义骨。㬥露沙碛。只以平日衣舄。瘗于庆尚道宁海府之花田里胎峰南麓。盖公野城人。而赘居宁海故也。至孙府使良俊而嗣绝。一坯假封。岁久荒废。 显庙辛丑。州之人士合谋改筑。又以其忠烈合于祀典。建祠而俎豆之。 明陵庚寅。愚轩蔡侯献徵以外裔宰本府。见短碣剥落。捐俸改竖而识其阴。又置祭田若干亩。属之士林。以供岁时香火之资。以宁之故家世族。皆为公外裔也。呜呼。公死事之迹。如是卓焯。可以有辞于天下后世。而勋名不上于景钟。 崇褒不及于泉壤。区区畏垒之奉。亦因戊辰 朝令而一例毁撤。至今四百年之后。日就堙晦而不章。吾党之慨恨极矣。始辛丑改封时。存斋李先生有圹石歌。而葛庵先生及远近诸名硕。皆有诗若序。蔡公裒集为一册。晦养权公手自缮写。藏于乡堂。奉玩兴感。当时事实。恍如隔晨。噫。张,许氏睢阳保障之功。赖韩公之笔而照耀百世。此足以不朽公矣。不佞谂于同志诸公。图所以寿其传。而顾无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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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于是计除逐年祭租赢馀。随分拮据。粗有成绪。诸公谬属雠校之役。义不敢辞。略加点窜。题曰朴都事实记。付之剞劂氏。因略识颠末如右云。
凤洲集跋
我从先祖凤洲先生亲受约堂先生旨诀于家庭之间。早谢公车。从事为己之学。杜门却扫。潜心坟典。所著述甚富。先生之从子默山公删繁就简。缮写成篇。曰易范通录。曰家礼丛说。曰发蒙图解及遗集若干卷。曾孙某等将寿诸梓。谬属皋以丁乙之役。义有不得辞者。间尝与金徵君岱镇对勘半月馀。未得卒业。厥后屡加是正。而粗成头绪。通录图解。就加删节。附于元集杂著中。而礼说及其他草稿之在巾衍者。以事钜力绵。留俟异日云。呜呼。先生抱道不试。穷老岩穴为可恨。然士生斯世。不朽有三。而立言居其一。是集之行。亦可以不朽公矣。彼一时之穷通。何足为欣戚也哉。
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字辞
  
兄子致敬锡名训辞(乙未○致敬后改孝源)
尔年既长成。加冠于首。取坤文言敬以直内之义。锡名曰致敬。宾字以可直。尔其识哉。夫学者切要之道。
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619H 页
无如敬以直内。故程子曰敬之用工。莫如主一。又曰整齐严肃则心便一。一则自无非僻之干。朱子亦曰学问只要专一。而以戒慎恐惧为持敬之本。盖君子之学。必以主一为存心之要。而又不可专靠于内。故必须整齐严肃以制其外。制于外所以养其中也。此古之圣贤。所以表里交养。动静相须。缜密而无透漏。完全而不偏枯。而学之道成矣。尔其念哉。弃尔幼志。革尔旧习。一尔思虑。慎尔言动。事亲也致其孝。祭祀也致其诚。兄弟也致其爱。事长也致其悌。敦睦以合族。谦恭以处众。日用云为。巨细精粗。无一不致其敬。而不敢有一毫邪伪怠傲之心杂于其间。然后庶几无愧于成人之责。而一敬字为尔一生行己之单符也。尔其勉哉。呜呼。吾先兄赍志夭殁。未食之报。理应在尔。尔其痛念先绪。罔敢失坠。不然先兄其肯曰有后。而余亦异日将何辞以藉手于地下也。尔其敬哉。
朴君应木(仁秀)字辞(癸丑)
天地生物。其德曰元。人得是理。五性之仁。禀木之秀。配春之温。坱然恻怛。充满躯壳。心为活物。以有是德。包义礼智。浑全涵育。四端之发。随感而应。气禀物欲。或失其正。须臾有间。便是私恶。民彝斁绝。天理晦熄。
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619L 页
是以为仁。学者先务。颜事克复。冉持敬恕。道有阶级。工有深浅。求之日用。最为切近。有子有言。孝弟其本。爱亲敬长。是曰秉彝。博学笃志。切问近思。居处必恭。与人必忠。从事于斯。仁在其中。内外动静。交致其功。久久而熟。心德以全。颜冉之学。可庶几焉。嗟哉朴生。亲切敬听。弃尔幼志。谨尔言行。行之何先。自孝弟始。毋怠毋违。颠沛造次。
 辞主于名而不及乎字者。盖取其大且急也。若夫木之性太刚则折而太柔则屈。木之生根本深固而枝条畅茂。木之用虽楩梓之美。亦必待绳削之制矫揉之功而后。得以成材焉。愿君刚而勿过于折。柔而不至于屈。培其根以达其枝。毋徒恃材质之美而益加矫治之功。是所望也。
白君志贤(希淳)字辞
先儒有言。士可希贤。希之有道。立志为先。激励奋发。勇往直前。如射注的。如渴赴泉。伊谁之希。程氏伯淳。禀颜之粹。接孟之传。自其童年。已志于圣。格致之功。孝悌之行。作圣之基。拈出一敬。埙篪唱和。斯道复明。白氏之子。幼而秀英。爰来请业。愧我聋盲。元服是加。锡以名字。冠是成人。百责攸萃。勖哉小子。顾名思义。
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第 620H 页
百川学海。不息故至。睎骥之马。是亦骥耳。勉思企及。进进不已。其进柰何。学于终始。彼何人哉。有为若是。
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铭
  
赵景逸砚铭(并序○丙戌)
    韩文公铭高常砚。铭人之砚。亦古也。古隐赵景逸示余以囊藏小砚。质以桐内以石饰以骨。盖物之怪而巧之极。余于世伤于巧者。景逸攻文章。不免好奇之病。故书而勉之。仍为自警之资云尔。
木斲之而材器成。石磨之而顽钝化。骨磋之而光润生。砚微物。亦必待斲削硺磨之功。况君子学问之工。
扫尘帖铭(丁亥)
体方而用圆。质薄而处卑。含垢如有所忍。祛恶惟恐或遗。
釰铭(戊子)
快断者釰。恒用则损其刃。非其任则折。不磨则钝。故善用釰者。匣而藏之。待时而动。故精光耀美。量材而试。故铓刃不折。又能淬濿磨钝。故其用无不利。
孙氏家藏三古物铭(并序)
    癸巳秋。不佞游东都。过孙襄敏公古宅。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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裔孙志曾出示家藏三古物。玉砚滴一。珊瑚缨一。宝刀一。盖公事 光庙。讨叛有功。既录勋太常。以三物宠之。子孙至今为传家宝藏。鸿硕歌咏。珠璧璀璨。窃惟孙氏之宝护三物至矣。十袭珍弆。不敢媟玩。一举手之间。失于敬谨。则为子孙者。不免典守之责。传家至宝。庸有大于此者乎。为诸公勉之。遂缀其意。为之铭。
玉之在璞。琢磨成器。人惟质美。学而后至。(玉砚滴)
赤质淡文。蕴内彪光。君子自修。闇然而章。(珊瑚缨)
不磨则钝。太锐则折。韬锋铲彩。盘错可别。(宝刀)
座右铭(并序○乙未)
    余少有志于学。年十五作箴以自警。戊子春。又作五箴。固宜猛省前愆。策励加功。以无负丁宁反复之意。而一向懒废。有退无进。今去三十只一岁。较之十五之年。且倍矣。而行业反不逮焉。前日之申箴叠戒。了无一分裨益于自家身心。噫。何其知警于童孺之年。而怠忽于壮立之时也。玆于居室四旁。前书严师。后书神明。左右书强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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畏友。中央书诚敬。各有铭以申严之。独处其中。常若严师之在前。神明之在后。强辅畏友之或左或右。一念之差。一息之违。一言动之非礼。严师责之。辅友规之。神明殛之。严密周防。靡有罅隙。则虽欲不勉得乎。此其警畏之亲切。又不特前日箴铭之比也。
严师在前。神明在后。左有强辅。右有畏友。表里或愆。显诛冥戮。克诚克敬。戒惧慎独。(右座右铭)
有俨函席。有肃其临。整饬尔躬。齐戒尔心。执经侍坐。若承面命。表里动静。随事指警。一念对越。罔敢怠忽。苟或不然。痛施诛罚。(右严师)
匪尔閒居。强畏在傍。尔虽自掩。已烛肺脏。一言一动。一视一听。苟或非礼。左拂右警。读书穷理。若资丽泽。直谅多闻。匪损伊益。其严如此。宁不自强。点捡提掇。罔或怠放。(右辅友)
屋漏幽深。有赫其临。无曰不显。煌煌如电。一念之差。一息之微。其几才动。则已先知。静而存养。真实无妄。戒慎恐惧。不闻不睹。动而省察。必慎其独。表里或愆。曷逭冥戮。(右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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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者无妄。敬是主一。无妄者何。曰惟真实。主一者何。无适无贰。敬该动静。诚贯终始。诚因敬立。敬以诚存。惟诚与敬。万善之源。存诚非他。主敬为大。整齐严肃。以养其内。毫发不诚。便是邪伪。斯须不敬。怠慢诈鄙。嗟尔小子。念玆在玆。可畏非神。可敬非师。相尔左右。曷不严焉。克诚克敬。日夕乾乾。(右诚敬)
香枕铭
尔质朴尔性刚。香益烈傲风霜。绳而矩体直方。削而磋著辉光。众美具君子似。朴近仁刚制义。行欲方心要直。一险夷惟馨德。斐然章学问力。
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十二
 赞
  
武安王塑像赞(丙戌)
严而毅。丈夫之像。烈而义。忠臣之尚。复而否。帝室之运。抱而逝。志士之愤。
九九衫赞(戊申)
九九衫者。申儒伯衫也。衫之幅八十有一。而九九者八十一也。儒伯穷且贫。无数尺之布。其妻辑剪裁馀。缀之为衫。其色青黄赤白黑。其物布纻绵帛。其缝长短广狭。方圆纵横。试数之凡八十一片也。人情莫不欲美衣服丰饮食。而君子以为有命焉。非求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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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则虽恶衣食。亦安之而已。既安之则如嗜欲然。夫能安贫贱如嗜欲。则天下之物。举不足以动其中。而自有乐之而忘忧者矣。孔子曰。衣蔽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者。其由也与。子路高弟。圣人以是称之。岂偶然而已哉。儒伯从壶谷柳先生学。先生之道。儒伯乐之而忘其贫。至于服九九幅之衫而不耻。自以为安。甚于人之服文绣者。儒伯岂不诚贤矣哉。赞曰。彼其之子。锦衣绣裳。其服也美。其内则荒。嗟哉儒伯。身穷志确。既安于命。何有衣恶。九九之衫。乐且无求。于尔何伤。世道之忧。儒伯之穷。谁任其责。我作此诗。敬告凡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