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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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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四
 书
  
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446H 页
上定斋柳先生(丙申)
十年向德之馀。获遂扫门之愿。谬蒙过加奖饰。诲诱谆至。固知盛德含弘。无物不容。而感悚之私则极矣。退伏穷庐。慕仰益切。节届清和。伏惟岂弟神劳。起处亨福。观玩体验。必有樂而忘忧者矣。皋道涂之馀。疲惫忒甚。因循放倒。辄思侍诲时动处加工之训。惕然有警而未能直下承当。痛加修治。此莫非意有不诚。志不帅气之致。古人乌头之叹。果非寻常道也。跋文十回擎玩。辞约理备。信乎德言之必如是也。谨当奉斯周旋。服以为佩也。
答定斋先生(丙午)
仲夏拜书后久未修复。虽疾病沉淹中。愧悚之忱。未尝少弛。伏惟霜令。道体颐养。神相康福。研几多暇。撰述益富。仰慰万万。皋摄身不谨。久贻惟忧。身外事都在断置之域。而幼孤失学。半世冥擿。幸赖师友之力。庶冀感奋悔改。策励驽钝。万有一或觊少进。无负受中以生之责。而四三年来。视疾作苦。不复读古人书。今又病状遽如许。虽幸而不遂化为异物。无复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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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自勉于问学之工。终未免孤负奖诲之意。只自拊躬悼叹。家侄孝源历候轩屏。使行纳拜之礼。伏愿仍赐一言之诲。俾为终身服膺之符则受赐大矣。先志既承撰次。如已缮写。或可付此便否。濯叟 除命。 恩出望外。去就之义。想有定算矣。殊庸慰贺。
上定斋先生(己酉)
皋病里无事。日看论语数板。而体志疲倦。神思眩瞀。寻常文义之间。犹不能晓会得。况进于此者乎。夫集注折衷乎集义。而去就之际。煞费精力。此或问之所以作也。然或问所论。间有与集注自相牴牾者。语类诸录。亦不无同异违合之分。不免随手劄记。以备遗忘。而计其事力。动费三数年工夫。自量精力。未知其终能必遂否也。然读书将以体之身心。施之行事。而合下昏惰之质。加以贞痼之疾。日用合做底事。动以病废自处。虽时有未泯之良心。蔼然发露。猛加提省。而持之不久。随即消歇。究其病源。专由于志不能以帅气以至此耳。其见于身心日用之间者。既已如此。虽读尽圣贤书。说尽无限义理。真所谓书自书我自我。更何有一分裨益于自家身心也。伏望特垂矜闷。惠以一言。俾有所警省而兴起焉则受赐大矣。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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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蒙不鄙。俯扣山居大槩。苟非眷爱之笃。岂如是勤挚也。玆敢略叙颠末。别录仰呈。然堂之得名。只取明善诚身之义。以此二字推演为说亦足矣。何必役役于山水铺置之间哉。且皋之必欲乞言于门下者。非以耀美。盖要以揭之楣间。以为昕夕观省之资。伏惟俯赐鉴念。亟为属笔。千万颙俟。
上定斋先生(庚戌)
孤哀子南皋泣血稽颡再拜定斋先生门下。皋罪逆不灭。祸延先妣。夺情之礼已卜日。犹且顽忍不死。方谋纳志于圹。而先妣平日事行。实有不忍泯没者。徒以有子不孝。既不能奉承慈训。立扬以显。闺壸之德。又非外人所得详。故未免掩晦而不章。皋虽冥顽。犹负血气。私情痛恨。曷有穷已。仍窃伏念皋辱知门下。最深且久。先志楣颜。有恳辄遂。前后恩眷。迥出寻常。今于葬亲之铭。苟其人与事可书。则岂忍以其子之不肖而遽加斥绝乎。此所以万分一有觊于大君子一言之惠而有此踰涯之请也。尚记昔年侍诲轩屏时。皋自陈幼孤失学而粗有志于读书饬行者。实赖慈母之教也。门下为之动容称叹。德音在耳。何敢忘之。倘蒙特垂矜闷。从实撰次。以贲幽堂。使得以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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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奉。虽即日灭死。万万无憾。谨录遗事十馀条。冒昧仰呈。安敢以毫发过情之言。妄加妆撰。以犯程夫子已是别人之戒耶。伏纸涕泣。不知所云。谨当冒哀躬晋。席稿门外。以听进退之命。而苫块残喘。宿祟猝剧。替送家从。或望曲赐恕察否。
答定斋先生(壬子)
伏蒙俯赐新阡幽志。百拜珍感。不知所以为谢也。皋虽冥顽。岂不知八耋尊年。劳费精力。为万万未安。而私情所迫。冒昧烦控矣。即蒙盛度仁恩。无物不至。亟施大惠。纂次精详。闺壸潜德。赖以不朽。即朝暮溘死。万无馀憾。陨首粉骨。何足为报。惟以托迹门屏。终身执洒扫之役。为奉尘刹之计耳。季好晚暮一第。晋涂方启。德门馀荫。攒贺无已。
上定斋先生(乙卯)
范忠宣以七十之年。生还岭海外。犹以为千古异事。况乎八耋大老。更寒阅暑于炎徼绝屿之中。而瘴沴莫侵。匙箸益健。 圣明降特宥之典。髭发有胜昔之喜。则庸非所能者天。而亦岂非学之力耶。酉谷之一体 赐环。尤是旷绝 恩数。伏惟千里挂轊。触冒风雪。不能无撼顿之虞。不审还税后道体节宣神护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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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皋合下羸悴之疾。当寒增谻。中路迎候。亦未遂忱。平日恩眷。若偏于己。而穷道唁庆。每后于人。自讼孤负。无地容措。拟俟开正。亟谋趋拜。未前惟祝饯迓增休。
答定斋先生(丙辰)
春间晋拜。未得从容承诲而归。迨以为恨。便中伏蒙写惠栖记。奉玩心画。益验精力。别幅下示。推借过加。谦德愈光。尤非私分所安。区区感荷。如获百朋。皋偶苦感冒。日间调度。直是浮泛。近阅纲目一卷或半卷。而精力短浅。旋即忘失。且于日用切近处。实多旷阙。是庸愧惧。朱子之编辑礼书也。尝以外驰为忧。夫礼者所以捡摄身心之具。而犹有是戒。其斯须不放过如此。真后生之所当法也。论注考證。近始脱稿。而时一披玩。动生疮疣。随即删改。尚未整顿。亟欲就正。而笃老精力。恐劳翻阅。不敢辄呈。深以为恨。
与李知府(基华○己丑)
乃者贤良别荐之 教。特出 圣明虚宁之意。固宜悉心搜访。以应 上求。而不佞姓名。误尘荐剡。皋始闻惊疑。意谓非真。继承帖谕。惶窘靡措。夫简选贤才。不翅难慎。乡党阿好之论。未必出于公共之诵。而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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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过听而轻信之。有若真可以备数于采择之科。皋学不为己。行或近名。既误乡论。又诬官听。此皋之罪也。谨稽 国典。幼学四十岁以上。乃得充选。设使皋实有才德之可称。其齿才过四十之半。则已不免欺罔之律。而况初无子奇之行。而更冒徐淑之年乎。又况本邑虽曰十室之小。而素称文献之邦。则岂无一二忠信老成之士。可以应选。而反有取于年少蒙呆。千不当万不似之人乎。前后控免。实出衷悃。安敢以虚辞过谦。以徇拘拘之例哉。伏望特赐鉴恕。亟加镌削。以重简贤之体。以安迷执之私。千万。
答黄知府(焘○己亥)
崇驾俨临。已出望外。盛德愈谦。悚踧愈深。继而拜宠翰。意寄勤厚。诲诱谆至。谠愚之言。辄蒙容受。怅别之教。泻出肝肺。此等礼数。于敌以下受之。尚且知感。况于尊贵长者乎。感悚交至。无以云喻。皋日前携书入山。方屈首做功令文字。吾儒自有合做底事。而未免为外物所牵缚。枉费了许多光阴。拊循初志。秖自笑叹。御者启行。定在何日。跧伏穷山。未效卧辙之诚。且违山谷之饯。遥望车尘。第切冲怅。
答权知府(大澈○甲寅)
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449H 页
月前获陪数日之话。归伏私第。慕仰更切。即拜宠翰。副以节箑之惠。尤为珍感。谨审潦热。篆体神劳康福。皋随分饮啄。知荷仁庇。承谕由归之行已戒驾。待哺之赤子。一日而失慈母。便受一日之饥。幸望曲赐体念。式遄回辕。以副舆望焉。谨当趋候拜饯。而山野朴拙。不敢辄烦隶人。伏惟恕察。
答南知府(钟鹤)
岁华纱薄。病怀绪乱。伏蒙手书。副以珍馈。且闻阖境耇耋。皆饱仁赐。公私感颂。况审政体神护。皋迫此岁暮。百感交集。而黄能台骀不知鹭股无可割。枉作许多揶揄。牙疼肺热等證。一时夹攻。直是支吾不得柰何。示谕客馆羁怀。情事固然。簿墨之暇。潜心读圣贤书。不惟可以忘忧。自然有益于身心。而验之政事施措之间。尤易得力。幸无以老生常谈而忽之。试加之意也。
答李知府(正弼○癸酉)
春初滥厕礼筵。周旋樽俎之间。获亲雅范。既又临枉弊庐。稳承清诲。顾此衰劣。何以得此于贤大夫也。亟宜力疾趋谢。而荐遭功制。悲遑莫遂。自讼逋慢而已。即蒙大度包荒。不惟不录其过。手书珍重。副以节箑。
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449L 页
仁风所暨。豁此尘襟。重重感荷。言岂尽喻。无前怀襄。厚贻民忧。伏闻躬驾阡陌。捡视灾伤。窃惟劳攘身心。视篆节宣。保无愆损。岂胜虑仰。皋避暑山舍。携数卷残书。偃仰于泉声岳色中。颇以自适。而数亩山田。仅支山间朝晡之供者。为狂涛所捲去。穷措大一饮一啄。自有命物者分剂。良可叹也。
答柳相国(厚祚○乙亥)
昨秋伏承下覆书。执礼过谦。致意勤厚。感悚交至。无以为谢。伏惟榴热。静摄匀候康福。皋病与齿加。精遁魄散。随分浇灌之功。无异漏器盛水。只将枵然一壳。朝暮就尽而已。柰何柰何。近来吾党运气不佳。意中亲知之可恃者。凋谢殆尽。白首孤存。只切后死之悲耳。默山集弁文。伏蒙特念先谊。俯赐撰次。传之百世。赖以为重。阖门茹感。岂容言喻。病伏穷陾。无由更瞻颜范。临纸怅黯。伏祝为国自爱。加护鼎食。
与南判书(性元○庚午)
东都之日。历扣轩铃。文房之具。官厨之珍。滥侈归橐。继闻襜帷戒行。十数年间。不敢辄以姓名仰尘记室。而慕向之忱。未尝少弛也。伏惟和煦。台体动止神护康福。先祖兰皋公之执徐忠义。安分公之丁巳树立。
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450H 页
足以有辞于百世矣。而 九重邃远。无路上闻。尚不免掩翳而不章。莫非孱孙诚薄之致。方今 圣明临御。幽枉毕伸。寸功片善。无微不彰。而閤下以 先朝耆德。进长天官。又是旷世奇遇。上舍基恒,家侄孝源。为 跸路进言之计。幸赖对扬之力。得蒙 貤赠之典。则阖门茹感。言岂尽喻。私情所迫。冒昧烦控。悚仄悚仄。
与任绣衣(应准)
皋山野鄙人。跧伏遐陬。未尝一通记室之问。而山舍拙韵。猥尘清览。既辱追次。重以序文。推借过重。顾此颛劣。何以得此。皋虽至愚。犹有心知。弊帚华衮。宁不知感。而苏道人懒作洛阳书。知有雅戒所以不能不相忘于江湖。而古人所谓其勤心未必若书之怠者。实是先获。玆因邻友赴试入洛便。修书道起居。或望领其情而恕其逋慢。览后秘之。俾得藏拙。尤荷爱人之德。
与赵安东(廷和○丙戌)
皋愚不肖。当世之大人君子。一未得亲承颜范。其中达尊清望如閤下者。亦未尝遽以姓名自通。荆州非乏一识之愿。端明未有纳拜之缘。慕仰德仪。徒付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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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乃者就医府邸。淹延旬月。不意虚名欺人。致误崇听。猥蒙曲赐存恤。固已不胜镌感。而半夜旅馆。便驾俨临。促席剪灯。款承绪论。伏念閤下位高年卲。德望俱隆。而顾乃降屈威尊。礼数频繁。至于如此。此古人之道。而今于閤下亲见之。何其幸也。敢不趋拜铃衙以答盛眷。而大夫士所处各异。故其所以为道者。亦有不同。在閤下则有光于下士之德。在皋则或近于干谒之嫌。玆未敢辄烦隶人。閤下古人也。皋不敢不以古人之道相期。政所谓伸于知己者也。伏惟恕察。
答南潮泉(汉普○辛卯)
春间历拜轩屏。猥蒙辱赐知奖。感佩而归。慕仰益切。便中伏蒙下存。诲诱谆至。恭审道体神护。玩养崇深。实副劳祝。皋自年十四五。稍知有古人为己之学。而立志不笃。乍作旋辍。加以羸悴之疾。不能自力于读书。功令之文。又从而妨夺。卒无毫分实得于己。所以日用言动。无一中于礼者。是为大可忧也。尝闻为学之方。不过知行二者。而知与行常相资。知之明则行益力。行之力则知益明。此曾子力行之工。在随事精察之馀。而一贯之唯。又在真积力久之后也。孤陋蒙吝。粗有得于依俙影象之间。而犹未能端的无疑真
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451H 页
实用力。幸哀其志矜其愚。而惠以一言之重。俾有所警省而持循焉。则受赐大矣。精舍记文。重违俯嘱。即席搆拙。辞旨短涩。止堪覆瓿。而推借过重。此固出于先生长者诱掖成就之至意。而私心愧悚则深矣。
答李慕亭(丙午)
委拜高轩。盖出十年倾注之馀。而未究底蕴。归卧旅邸。或望更接清范。款承绪论。而竟不可得。月前自大坪返。盛翰已宿尘案矣。披缄得诗。讽读再三。辞意恳挚。韵调疏爽。感悚曷已。信后有月。伏惟榴热。斋居体度有相。观玩体验。日有所樂。皋合下庸钝。幼孤失学。稍长不忍以上无义教而甘自㬥弃。刻意自励。庶冀无负受中以生之责。而立志不固。因循颓惰。静而不知存养。动而不加省察。以故发之日用事为之间者。类皆躁扰错谬。以至今行年四十。求为庸众人而且不可得。用是忧叹。思欲从游于师友之间。冀赖警救之益。而亲老身病。此计又不得遂。则只自拊躬悼闷而已。乃蒙执事辱赐奖诱。推借过甚。固非浅陋之所敢当。然因此而时惠德音。加以鞭策。则皋虽不敏。敢不罄竭驽钝以听下诲耶。山居之樂。无足奉闻。邃林绝壑。人迹罕到。朝暮相对者。惟有梅兄竹君数卷残
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451L 页
书。虽少有泉石之胜幽静之趣。其视仙庄高旷爽垲俯临万象者。直是风斯下矣。蒙需贱述。不敢尽秘。谨录精舍落成韵仰呈。来诗索和甚勤。重孤盛意。忘拙和进。黔驴技止此耳。一笑而掷之。
与金圣观丈(辛丑)
昨秋长春阁上。半日奉晤。迨犹耿怅。属闻移拜关东通判之 命。亟欲致书奉贺。而所居穷僻。侦便未易。因循未果。然其勤心未必若书之怠也。伏惟潦炎。佐履神相。官閒事简。比之治郡时许多挠恼。可谓清福。想必有料理琴书之樂。而又以暇日蓝舆下上于万二千峰之间。领略无限风烟。正是一奇特事。三载铜绶。恣意松鹤之胜。而蓬莱真境。更寻宿昔之缘。造物者清饷。若或偏厚于仙吏也。献贺之馀。第切健羡。皋奉老依遣。而滚汩尘冗。出脱不得。所谓学业。一向颓惰。有退无进。年光晼晚。老死几何。只自忧叹而已。
与柳周应(道宗○乙巳)
自戊子冬千里返榇之后。举家诵执事及李捡讨明允,郑正字季仁之恩不离口。自以为虽屡数世。宜不知所以报也。不幸而正字兄凶闻遽至。皋操文哭其殡。捡讨丈犹时时通问不绝。独于执事远远在湖山
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452H 页
二百里外。既未得以时道兴居。两侄幼未省事。末由晋拜轩屏。及执事晚暮筮仕。来莅近县。家侄以故人稚子。邀拜于三浦客馆。蒙执事曲赐拊爱。皋虽不弟。其中心镌感之私。何敢少须臾忘也。窃承政成事简。惠泽旁溢。可见薄施所学。游刃恢恢。区区柏悦。尤岂寻常比也。
答南彝卿(辛丑)
昨年五月书。承坼于今年正月。千里音信。无怪其或然。况真面目乎。足令人生悲也。春序已阑。伏惟省馀起居万相。联床讲讨。日有佳趣。皋一番栖屑。身心颠倒。因循颓惰。转成荒废。居然为四十无闻之人。悼叹柰何。遁山楣额。仰烦受送。奉玩再三。宛然有德之笔。将以来秋。经营数架茅栋。为读书养閒之计。俟其成。摹揭楣间以侈幽居。则蒙赐李台。固所感戢。而执事之惠。又何敢忘也。
答赵景逸(乙未)
遭火之厄。不胜惊叹。昔王参元失火。柳柳州不吊而贺。以王家之积货。足以累其名。一朝荡为灰烬。以示其无有。而其才能。乃可以显白也。则虽贺之可也。今景逸家素穷空。不足以累其名。既又不樂于世。挈家
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452L 页
入万山深处。其无进取之望也决矣。而宝唾琼墨。尽入于飞焰涨烟之中。则可吊而不可贺也。虽然古之人将大有为也。必先之以困厄震荡。于是乎有水火之孽穷窭之患。安知非天意爱惜吾景逸。将以劳苦动忍而增益其所不能耶。是足以为景逸贺也。
答李淑汝(癸巳)
庵铭。皋不必苦恳。兄亦岂靳赐。窃详来谕。以淡泊二字已经朱门勘破。反复辨论。求闻其说。可见吾淑汝爱人以德之至意也。皋以亲老家贫。不得已随众应举。而初既汩没于功令文字。得丧荣丑。或未免扰攘于方寸中。故窃取胡文定一切世味淡泊之语。姑为自省之资耳。非以此二字为存养之单方。而遗却敬义夹持之工也。且况朱子本意。正以许顺之合下病根。终有伊蒲塞气味。故以心是活物动静不失其时等语。以明此心之全体大用。而八字打破。重在栖心字。是以葛翁之辨旅老座右铭也。亦不过曰心是甚么可栖之于淡泊耶云尔。则来谕所谓孤行淡泊。自不为病之说得矣。若谓此二字本带得病根。则孔明所谓淡泊明志。柳玭所谓靡甘淡泊及文定此语。朱子曷为编入于小学书中耶。尝试因此推之。淡泊字
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453H 页
有二义。或训无欲。而孟子曰养心莫善于寡欲。或训恬静。而程子曰性静者可以为学。然则此二字。恐不可专作有病看耳。然名庵本义。重在文定语。傥不靳贶。用此意做成。而其间描写得兄与我两相知处。以寓言外之意。如何如何。
与李淑汝(甲午)
秋尽寒生。谨惟省馀起居万重。联床讲讨。日有所樂。皋老人粗安是幸。而病躯一味萎苶。殆不可支吾。不得已为随便调养之计。而仍又懒惰成痼。政自难医。时讨册子看过。而精神昏瞀。随见辄忘。间有一二会意处。而工夫断续。不复温理。傍无强辅以资讲论。杜门孤陋。疵吝山积。所以有望于吾淑汝者。不啻饥渴之于饮食。而恨相去远。未易从容会合。寻常书尺。又未得频繁往复。讲质疑难。求道之诚。亦云薄矣。仍念朱晦翁之于张吕诸公。相去千里。访问约会。先后相望。而贻书相勉。殆无虚月。可见古人交谊之笃求道之切。信非后世所能及也。人心道心之辨。程朱以后公案已决。而罗整庵倡为异说。以疑误学者。其说已经陶山勘破。今不必烦浼于明者之听。而迷滞之见。或因启发而悟。玆以求教焉。盖程子既以人心道心
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453L 页
判为天理人欲。已劈做两片说。而朱子书传中庸序。或原或生。发于气发于理之说。八字打开。无复馀蕴。夫或原或生之义。陈定宇之说。固已分晓矣。发于气。犹曰自气而发也。发于理。犹曰自理而发也。(朱子答蔡西山书。发明人心道心之别。极为分晓。而其后答郑子上书以为昨答季通书语未莹。不足据以为说者。似为急于救子上之病而云尔也。未知如何。)人心道心。必有所自发之根柢苗脉。则未发之前。已有二者之根柢苗脉矣。(未发之前。已有根柢苗脉。朱子虽不明言。而详味发于字及自其根本而已然之说。则朱子之意可见矣。)但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则形气便是形而下者。形而下者亦可以未发言之邪。(罗整庵困知记。李栗谷论四七辨。卢苏斋人心道心辨。张旅轩人心道心说及韩南塘元震中庸讲说。所谓读者误认此形气。滚合心上气看。故理气互发。心性二歧之论。因此而起云者。老兄平日看得以为如何。幸望一一辨示。)老兄资性超迈。见识精博。此等处必有平日一定之见。望须详细辨示。勿惮辞费也。皋亦不敢不尽愚也。第恐伯恭于朋友。不肯尽情。使人不能无恨也。
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454H 页
答李淑汝(乙未)
人心道心之说。蒙教告谆悉。所谓未发已发。正是形而后就心体上分动静说者。见得精确。开发蒙蔽。为益实多。荷幸荷幸。窃详来谕。或越执咎衅。如所引苏氏物生道隐之说及朱子中和第二书是也。或阔略不论。如鄙书注中朱子答郑子上书及韩南塘中庸序说。来谕不少槩论是也。夫苏氏之说。已经朱子勘破。中和第二书。朱子既自以为未安。而四五往复。晚有定论。则皋虽愚陋。何苦而枉讼既勘之案。胶守未定之论哉。但乍见形气是形下之物。而昧却就心体上分动静看了。蒙一言晓破。此则极荷高明之赐耳。朱子答蔡西山书。发明人心道心之源委苗脉。极其分晓。而其后答郑子上书以为昨答季通书语未莹。不足据以为说云。而陶山节要书。删却上语。取舍之间。似有深意。韩南塘所谓学者误认此形气。滚合心上气看者。骤看似为新奇。而细玩未免有病。故并录所疑。冀闻至论。来谕皆不之及。岂高明于鄙书。未尝仔细检看耶。果尔则恐非资益之道。朱子于知旧往还书。或缘忙扰。未暇条对。则必追及于后书。犹恐未尽。此所以来人之善而卒遂讲论成就之功也。深愿
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454L 页
高明之留意也。来谕以为人心寂感之目。天地道器之分。滚合为说。亦未衬贴。是固然矣。然寂感二字。本言易道之体用。而本义以为人心之妙其动静亦如此。又退陶先生理气辨。引形而上谓道。形而下谓器之语。而曰道器之分。即理气之分。故引而为證。然则以道器之上下。證人心之理气。不为无据。幸更思之如何。庵铭序文。不惟靳改。致烦镌谕。至以朱退两夫子受人尽言为勉。甚矣淑汝之爱我也。谨当书绅而不敢忘也。第有所慨恨者。朋友相与。贵相知心。来谕云当进其苦言。不当徒为赞谀。皋虽至愚。岂悦人之赞谀。而高明亦岂工为赞谀者哉。当初属笔于高明也。不以记而以铭。则其有待于苦言而以为自警之志可知已。但以序文末段语。颇有矜夸之态。欠了忠厚之意。恐不免观者之惑。故恳辞请改。盖所以为高明地也。高明乃谓得失在仆。公何与焉。苟如是则皋之得失。亦何与于高明。而高明之惓惓为皋分疏者。抑又何也。夫君子之道。不必得为在己。失为在人。皋之谬妄自以为高明之得失。无异于己之得失。而窃料高明之于皋亦然尔。不意此言遽发于高明之口也。此必高明果于自信而不自觉其言之失也。切愿
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455H 页
加意猛省焉。大抵往复之际。愚陋动辄有过而高明取以为戒。高明偶有一失而愚陋因以自警。彼此之间。所得多于所失。其益亦大矣。秋怀韵和什。冲澹有深意。三复讽咏。如得百朋。但第二章首句。似用曼卿诗语。而此是秋怀诗则禽语树花。或近于雪中芭蕉如何。孙振若,郑季仁二正字。并皆不淑云。其才器志操。殊可痛惜。
答李淑汝
顷缘冗扰。草草修报。信后阳复。伏惟省馀学履亨福。燕居观玩。日有所樂。皋奉老粗遣是幸。而自八月以后。几番栖屑。身心颠倒。收拾不上。前日之铢寸累积。粗有所得者。辄已分散四出。无复存者。光阴如水。老死几何。只自拊躬悼叹。庸医昧于诊證。妄进苦口之剂。来谕以未达不敢尝为教。殊庸愧汗。然膏肓之證。仓扁之所难知也。若其表證末疾。显见于容貌动作之间者。庸师之所易见也。有人于此。方有显然易见之病。而辄讳之曰我固无病矣。藉使有之。庸师之言。不足为重轻云。而不思攻治之方。则吾恐其转入膏肓。而后虽有仓扁。亦且望之而却走矣。岂不大可惧也哉。即今吾党运衰。人物渺然。所以有望于吾淑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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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实不浅浅。幸望益加反躬实践之工。使知行并进。而推其馀沥。以及于人。俾庸陋懒废如皋者。有所感发激励而不甘㬥弃之归。则其为惠岂可以一二道哉。大抵皋之合下见解。果非眩惑于罗李诸儒之论。妄意以为人生而静。气未用事。未有人与道之分。则以为未发之前。已有二者之根柢苗脉云者。未免有名言之病。而不察夫朱子所谓根本者。正指形气性命而言也。答郑子上书以为昨答季通书语未莹。不足据以为说云。而老先生节要书。删却答蔡书首语。又与奇高峰论四七最后书以为各有所从来之说。鄙语果似有未安云。故妄意二先生后来所见。似有深意。故遽改初本而妄有所云云。适承来谕。虚心细玩。盖屡日而后。益觉前日之见。未免为义理所缚。枉生疑难也。仍窃思之。西山书根本已然之说。极本穷源之论也。中庸序之或原或生。知觉不同。书集传之发于气发于理之说。政就已发处。原其所从来之各有所主。而指示学者用工之方也。其实同一指义而互相发明也。所谓季通书语未莹者。政为急于救子上之病而云尔也。节要之删去者。先生似以朱子自为未莹之语。故去取之际。盖有微意存也。各有所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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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之说有未安云者。高明所谓四端七情混沦言时。固有不可分开处。故各有所从来之说。果似微有未稳。而四七与人道面貌微有不同云者。似得之矣。反覆䌷绎。明快洞豁。似有得其会通之妙者。先生所谓八窗玲珑者。尽不我欺矣。学之有资于讲论如此。良觉喜幸。谨就来谕中。或切中鄙病而自觉其非者。或正契鄙意而因有开发者。缀取六条于上。或来谕命意固是而于鄙说过加讥斥者。或来谕说得虽当而于鄙意有宜反复者。或鄙语似无病而来谕指摘诘难者。或鄙辨中元无此等见解议论而来谕勒加把持者。或鄙见固有错认之病而来谕亦未免一偏之弊者。或来谕推说似非正义而鄙有一得之愚者。或来谕偶失照管而下语之欠称停者凡八条。并付其下。幸望虚心平气。益加精详。更惠反复也。
  别纸
第二节。太极图从有理而后有气处说下来。(止。)其为人心道心之根柢苗脉则固自有在矣。
第三节。但谓之人心则固未以为悉皆邪恶。但谓之危则固未以为便致凶咎云云。
第四节。人欲乃人心之流而失者也。朱子谓人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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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柢。未尝谓人欲有根柢云云。
第五节。程朱此说。主性本善而言。非向人心道心上立说者也。(止。)但不当使人心胜道心耳。
第六节。中庸序之或原或生。书集传之发于气发于理之说。(止。)反序传而攻此书何也。
同节末段。生是旁生。原是直出。(止。)岂非自其根本已然者耶云云。
 右六条。所谓来谕切中鄙病而自觉其非者。或正契鄙意而因有开发者也。
第七节。致道此图。虽和人道说了。(止。)今乃引而为说。恐似不伦。
  赵氏此问。既是和人道说了。则引而为说。似不为无理。不伦二字。恐伤太快。来谕第六条所谓执人道而分其宗蘖则道心固为本。别人道而各寻其根柢则形气是人心之根柢也。性命乃道心之根柢也者。发明尽矣。
第八节。四端七情浑沦言之。固有不可分开处。(止。)人心道心则一生于形气。一原于性命。是非各有所从来而何。
  此条所论。似得老先生言外之旨。政契鄙意。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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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欣濯。虽然如此立言。易生病痛。惟在善看得。为无弊耳。尝观葛翁之论四七理气分界处。直以为其所从来各有所主。自其根本而已然。似与老先生有未安之语不同。故寻常每疑之。今高明以先生此语为有微意。则于葛翁之论。以为如何。幸乞指示。
 右二条。所谓来谕命意固是而于鄙说过加讥斥者。或来谕说得虽当而于鄙意有宜反复者也。
第九节。老先生之于四七论。虽有三两段因往复改其未安处。(止。)指甚条为初年未定之论耶。
  
只此各有所从来之说。为初年之论。而才觉有未安处。便是后来之见。高明既以为果似有未稳而此复云云何也。
第一节。气虽不能无不善。而今于说气之初。便以善不善打并为说。恐似未稳。
  言性之本。只可曰至善。则说气之初。亦可曰至善而无不善乎。今以纯粹至善之性对说气。则所谓才说气时。便有善不善者。恐未甚害理。(朱子尝论程子论气不论性不明之语。有曰性只是善。气有善不善。陈北溪曰。心含理与气。理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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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是善。气尚含两头在。未便全是善底。老先生答郑文峰书曰。气之始无不善。乃气生源头处。非禀受之初也。详味此数语。可见鄙言之不甚害理。)且夫人心生于形气。则人心者可善可恶。言人心之初者。亦可曰纯善而无私乎。
 右二条。所谓鄙语似无病而来谕指摘诘难者也。
第五节末段。人心岂道心做错后生出者耶。
  此段愚陋初未有此等见解议论。则高明何从而觅此无根之病也。大抵高明才见人有不是处。往往有过情之疑。恐不可不知此病耳。如何。
 
右一条。所谓鄙辨中元无此等见解议论而来谕勒加把持者也。
第十节。大抵此辨差误处。专在于认人欲为人心云云。
  此言切中愚陋之失。然高明之以人心专作好底看。亦未为允当。何者。人心者生于形气之私。则形气之私。即耳目鼻口之欲也。耳目鼻口之欲之欲字。非人欲之欲字乎。朱子曰。知觉从耳目之欲上去。便是人心。又曰人心者人欲也。道心者天理也。圣人以此二者对待而言。又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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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人心。都是好。对道心说。便是劳攘物事。此言皆何谓也。高明盖以朱子尝以程子人心人欲之语为有病。而老先生以此为定论。故果于笃信。然窃想朱子之意。恐后人重看了人欲字。或认为炽荡汩丧之欲。故不得已而为此言。而复曰人欲不全是不好。此其救弊虑远之深意。而先生之以此为定论。其意亦犹是也。其实人心非人欲而何。今以人心专作好底看。而犹恐其带说欲字义去。则似非圣贤对举之本意。人心若是好底则且安用精察遏绝之工为哉。矫枉过直。同归于枉。愿高明之留意焉。如以为不然。幸更惠反复也。
 右一条。所谓鄙见固有错认处而来谕亦未免一偏之弊者也。
第七节。答郑子上书以为语未莹者。虽未知其的指此条然。(止。)自后学观之。秖见其明莹。不见其晦昧云云。
  窃详郑氏问目中语则似指此书而言。盖此书分别二者之根柢苗脉。相对说去。故窃疑子上或未免致疑于大本之相对而并立也。故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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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性命说而不及形气。观问目中所谓先生欲觉其愚迷。故直于本原处指示非谓形气无预而皆出于心者。可见矣。圣贤之言。各有地头。此恐是一时矫偏救弊之论。似不可以此谓不易之定论而遽有所取舍也。来谕所谓必有加莹于此者。阔疏无情理。近于揣摸。恐非正意。愚见如此。不审高明以为如何。
 右一条。所谓来谕推说似非正意而鄙有一得之愚者也。
第十节。论理气条气包畜理。(止。)为物所触。闯然发出云云。
  未发之际。理气虽相涵。而理全而气偏。这时节谓之理包畜气则可。谓之气包畜理则理岂气之所包畜者耶。恐偶失照管。且方合理气说去。而闯然发出云者。所以形容其气发。而非所以语理发矣。如何。
 右一条。所谓来谕偶失照管而下语之欠称停者也。
以上十四条。除觉非归同六条外。若干论列。非敢故致诘难以求相胜。要使彼此各尽底蕴。务归至当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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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已。幸更加虚心详究。勿惮反复也。古人于书牍之间。尤致详审。此亦谨慎之一事也。窃观前后惠书。非高明手写则例多阙字误书。恐是倩人誊写时失之谨审。而既写之后。不复一再检看。改补阙误。故致有此弊。愿乞留意。因此而私窃惧焉。以高明之每事详慎。犹未免有此失。况如皋之疏卤粗率者。其失讵可既乎。
答李淑汝(丙申)
六月书。承领于八月。属值兴州之役。未及披玩。季秋奉晤时。偶被稠聒。不敢出一话。寝席上粗发其端。而大旨既合于一。则彼此之间。心融神契。耳顺口从。幸其议论之归一。而一二言句之略相同异者。不复发难。既归而发得旧箧。细加玩索。则谦己而引过。牖迷而扬善。汲汲然欲其同归于至当之地。可见高明虚受之量爱人之德。而逐条辨示。尤可见其见道之明析理之精也。第其辞气之间。得无有不能虚心逊志好问察迩之病乎。退陶夫子所谓颜子有若无实若虚。惟知义理之无穷。不见物我之有间。不知还有如此气象之语。政吾辈所当服膺而猛省也。皋疏谬狂妄。百病交攻。不知所以自治。而于高明。屡进苦言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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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止者。诚爱之至望之厚也。然向非吾友樂闻善而勇于改则皋乌敢尔也。惶恐俟罪。诸条之略相同异者。既烂漫于一矣。其馀若干论列。非以相难。盖聊以廓人我之私。鬯彼此之情。两尽底蕴。无复遗憾耳。第有大可惧者。吾辈平日未尝实用力于精一之工。而徒掇拾前人言句。论难往复。极知僭妄。藉使所言。尽合于理。固无益于实得。又况其不能保无差谬乎。自此以往。勿复作閒争竞。只当尔月斯征。我日斯迈。默默加工于根本之地。此心未发而存养有道。已发而省察愈精。知其发于形气之私则用力克治。不使之滋长。知其发于义理之正则一意持守。不使之变迁。必使道心常为主。而人心每听命焉。此正为学之第一田地也。不审高明以为如何。幸有以见教也。
答李淑汝(丁酉)
来书谦己太过。拟人非伦。秖见其德之愈光。而自愧窜身之无地也。逐条辨示。谨领旨意。默相契合。今不复条报。所论气不用事及恐意在今在后之说。精深透彻。能说人语不到处。皋每于高明此等见解议论。未尝不服其聪明才识之高人一等也。但以炽荡汩没为人欲之本来面目则恐未然。夫炽荡汩没。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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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之流于恶者也。程子所谓人心人欲之语。政指耳目鼻口之欲。何尝指炽荡汩没之欲而言哉。炽荡汩没果是本来面目。则程子之言。实为害理之甚。夫程子之言。朱子虽以为有病。岂遽至甚害于理乎。大抵高明欲救愚陋之以人心为人欲之弊。故前后议论。往往有偏重处。然鄙序中既曰固不可直指人心为人欲。而高明又于前后书中。抹去非字。而改用未便是三字。高明之意。岂不以虽同一话头。直下非字则分析太过。而未便是三字。从容有馀味耶。盖程子之直以人心为人欲者。拣别人心道心之分界脉络而指示学者用工之方也。朱子之谓人心不全是人欲者。政以人心上智之所不能无者。则直下欲字。未免太重。恐后之不善看者误以人心为邪恶底物事也。愚以为学者见得到信得及。则二夫子之言。不害于并行而不相悖也。今则两情毕露。无复馀蕴。殊庸欣幸。
答李淑汝
往复前说。谨悉旨意。来谕所谓倚阁閒说话。且就四七人道本相。验得理发时作何气象。气发时作何气象云者。令人惕然有警。敢不服膺。示谕条析辨说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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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其大要不过人欲字之轻重看如何耳。愚陋之轻看者。正解程子人心人欲之语也。高明之重看者。以有朱子人心不全是人欲之训也。盖鄙意初不以炽荡汩没为不可以语人欲。但谓之本来面目则恐未然。如言性则善为性之本来面目。言心则虚灵为心之本来面目。夫人欲者是耳目口鼻之欲也。耳之欲声。口之欲食。是其本来面目。而其流渐至于听非礼之声。食嗟来之食。是乃炽荡汩没之欲也。程朱之言。恐非正指此等处而言。试更细入思量如何。末段所论。尤觉费说。愚陋固不以朱子前后诸说。皆未足以拣别人道界分。而惟程子说为分明也。盖程子之前。学者未尝知二者有理气公私之分。而至程子然后。方始劈做两片说。指示学者精一之工。而朱子诸说。皆祖其说而极力分疏。无复馀蕴。又虑后之学者不善看读。则人欲二字。或未免有弊。故复有人心人欲此语有病之语。盖以人心上智之所不能无者。则直下欲字。觉得太重故也。愚陋本意如此。非必因语类数条而有是说。亦非以程子说对了朱子说而以为加密也。幸虚心反复则可见也。
与李淑汝(辛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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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秋之行。忙了几处人事。亦缘自家废学已久。胸中空虚。无以发难。逐逐而会。旋旋而别。吾侪一会合。定是难事。而只如是草草。殊可恨也。春事已阑。伏惟侍学俱胜。皋役役尘臼。身心隳丧。根本不固。私欲横流。日用酬应。狂妄颠倒。时讨古人言语。以为填补之计。而聪明全减。无异漏器。寻常文义之间。犹患窒碍难通。况望其粗有所得而为实地受用之资耶。惟望强辅如老兄者。朝夕与居。以相匡救。则兄之宽和之德。足以矫其狷狭之病。英敏之资。足以警其昏惰之失。精博之识。足以补其孤陋之弊。庶几变化气质。不遂至于废弃。而相去既远。此不易得。则秪自拊躬悼叹。
与李淑汝
久不闻问。积有驰情。伏惟秋杪。侍奉吉庆。学履康福。皋奉老依遣。而惟是工夫难进。岁月易得。只恁么著衣吃饭。徒生而徒死。此岂上天降衷之本意哉。切切叹叹。老兄观玩体验之工。想益以崇深。亟欲驰往携取数卷残书。偷得旬日光阴。恣意讲论。而此计莫遂。良可怅恨。年前得一区于治南大遁山下。颇有泉石之胜。拟以明春缚得数椽。为读书养閒之计。而正是无面之馎饦。未知终能谐意否也。精舍图记一本谩
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461L 页
往。可博閒中一哂。
答李淑汝(己酉)
先兄不幸短命。而其平生志行。有不忍泯没者。昨岁源侄赍家状乞铭于铃下。诚以知吾兄者。莫执事若。亦义有所不得以辞者。朱墨之暇。从近纂次。早赐见寄千万。承与县学诸生讲大学。今世为守宰者。莫或留意于此个事。而乃执事独能行之。其为一方观感之效。似不浅鲜。贺幸贺幸。永嘉诸友。屡书约会于庐江陶渊等地。早晚此计若遂。则因便转拜以叙积抱。仍邀彼中士子。讲论经旨。如陆文安白鹿故事。亦一快樂。未知终能必遂否。
与李淑汝(己未)
乡党篇使摈执圭两节。不以类从之疑。盛论所谓摈是门外事。执圭是门内事。故以入公门一节居中以连接之者。亦似有理。然使摈条内。宾退复命。亦是门内事。则其说恐不得通矣。窃意使摈入门。是在本国时事。执圭是在他国时事。故以在本国时事。比类相从。以上接在乡党在朝廷之下。而以聘问邻国之礼。附于其后。其次序恐不得不然也。使摈入门。同是本国事。则似当以使摈一节。次于入门条下。下与执圭
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462H 页
为类。而其必先之以使摈者。恐或承上君在之文也。然此非大义所在。不必强辨。黄勉斋阴阳稚盛之说。高明所答金尚书书。以阴阳左圈之内阳而外阴内阴而外阳。右圈之内阴而外阳内阳而外阴。为水火木金阴阳稚盛之證。其见解精到。能发前人所未发。而第其所谓一重可也二重可也之说。却似未安。以此推之则前说恐亦未免有病何者。天下未有无理之气。亦未有无气之理。则不特阴阳圈内。已具五行之理。只这太极一圈。虽无形状。而阴阳五行之理。已悉具于其中矣。程子所谓冲漠森然者是也。是故谓四者稚盛之妙。已具于阴阳圈内则可。若谓周子立图之初。见水之内明外暗而立左旁内阳外阴之画。见火之内暗外明而立右旁内阴外阳之画。木金亦然则恐不可。夫阴阳圈之不止一重二重而必以三重者。所以象太极之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之妙也。左内一重即太极之动而生阳也。第二重即动极而静也。第三重即静极复动也。右内一重即太极之静而生阴也。第二重即静极而动也。第三重即动极复静也。是乃自然之法象而不容人力之安排者也。岂以水火木金之有内阳外阴内阴
时庵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462L 页
外阳之象而图必三重哉。向所谓恐未免有病者此也。未知高明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