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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藏集卷之十
海藏集卷之十 第 x 页
海藏集卷之十
 疏
  
海藏集卷之十 第 370H 页
辞吏曹参议疏(庚戌)
伏以臣于本月初七日。伏奉 除旨。以臣为吏曹参议者。臣闻 命兢忸。不省攸措。窃伏念典选之属。号称清峻。通塞无不与闻。而朝政之激扬系焉。铨注时或代斲。而流品之甄别存焉。其职之綦重。非他曹佐贰之比。而遂为士大夫名途之津筏矣。故询资格考践历。枰裁乎才器闻望之间。其遴抡之难且慎。自昔伊然。则岂有如臣奊诟谫劣苟然冒授者哉。顾臣即樗散之一措大耳。量能度分。守拙处閒。重之数年以来。丧威以摧折之。疾病以侵缠之。跧伏深巷。杜门却扫。亲知之还往顿疏。尚何论见闻之周及。书卷之呻佔都阁。又奚暇班簿之详阅乎。以若疏迂。冒此清要。实非义分之所敢安。而在朝廷综核之道。亦岂无玷累之叹哉。抱悚怀惭。历日徊徨。开政有 命。牌召猥及。参倚前衡。承膺无路。玆敢冒控衷恳。仰渎 崇严。伏乞 圣明俯赐 鉴谅。仰禀 东朝。将臣新授职名。亟许镌改。毋俾清朝名器。缘臣而致滥亵之讥焉。
辞嘉善加资疏(辛亥)
伏以 璿源殿增修告竣。 宪宗大王御真追奉礼成。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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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 亲祼。 圣慕深新。群工在位。愀然如见。臣适迩列位升。瞻 珠斗之穆穆。奉 圭璋之峨峨。周旋于楹戺盥洗之间。有事为荣。无劳可称。 谬恩混加。特授臣以嘉善之阶。攀 诰震駴。五官迷错。礼记云得与于祭。有庆进爵。是岂为酬偿从迈而设哉。夫爵赏者。所以举才选德。程功计能也。不稽乎实而苟充之则名器玷。莫考其绩而滥施之则 恩命亵。流品庶常。尚不当侥滥于甄别之际。矧玆贰卿之秩。几于周官之受服受器。一或轻畀则沟中之断。并列泰畤之尊。灶下之焦。同谐 清庙之瑟。其泯棼淆杂。厚贻 朝著之羞。谅非细忧。臣根单植弱。性钝识謏。通籍数纪之间。腾翥而扬历者。何莫非不衷之服。则集木增惧。进竿非望。今若诿以 宠荣之可仗。趋走之为恭。紫袋金鞓。吕钜于华毂之上。人将艳臣以荣且侈乎。抑将议臣以汰且滥乎。四维之自放。而措一身于姗笑之囮。固臣自掇之患。而并与砺世磨钝之具而从以坏焉。其有不瑕类于懋官赏之政哉。况复簸糠于叙劳之地。宝瓠于枰物之际。尤非守拙安分者所敢承当也。历日徊徨。参倚已审。玆敢控实陈吁。仰渎崇严。伏乞 圣慈念滥竽之当斥。 谅守株之莫回。仰禀 东朝。亟收臣新授资级。俾公器重而贱分安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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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弘文提学疏(甲寅四月)
伏以臣顷接铨注。臣名入于弘文提学之望。继奉 特授。荐烦 召命。惝駴惶恧。直欲钻逃而不可得。夫文苑。极选也。闻望之清峻。班资之华显。求之古昔。惟宋之翰林学士略相髣髴。故尚论之家。支拄牙颊者。动引司马光之以四六为辞。欧阳脩,苏轼之见用于文老虑长之后者。而若在官渝才降之日。固不必为标揭之论。惟是目下文术之弊。不容不遴拣并世之良材。责之以矫励之也。顾今词翰可命之地。宿匠钜公。诚可谓滚滚于于。益宜妙选博学宏辞之人。从事坛坫之间。庶望将伯之助。岂可使如臣空疏者。滥竽而不矜惜乎。臣之不能文。非今日之所始判。已自头角崭见之时课诵荒钝。则家庭先辈忧臣之不能文矣。鼓箧游庠。术艺不长。释褐玷籍。辞采不扬。则同学侪流。荐绅先生。又讥臣矜臣之不能文矣。 经席之上。周旋亦多。而启沃无称。蹇拙毕出。则臣之不能文。至为 渊鉴之所悉烛而常所覆露者也。此固上下所共知。而臣之所自知。尤有所甚可笑。何者。六经语孟之文。村塾秀才。吟诵如家常茶饭者。臣则率多曚昧于字句。功令帖括之习。场屋老师。应副以觚墨馀澜者。臣则犹未蹈袭其轨式。尚何议于根据经术。型范作家。鸣 国家之盛。鼓多士之气哉。如是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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盱衡自任于摛藻绘采之席。将招何如耻讪也。及至昌披益著。媸陋莫逃。虽以 圣度包荒。必不能彻底掩盖之。毋宁早 赐鞶褫之为少愈也。控实之吁。倘蒙 垂察。将臣职名。亟 命镌刊。名器乍轻而旋重。物论始讶而终释。臣得以优游散地。永戴陶甄之 洪私矣。
辞吏曹参判疏(甲寅五月)
伏以臣才疏识謏。百无一能。揣量拙分。自甘散地。 洪造盛眷。一往斯偏。亚铨 新命。有陨自天。臣中夜承 命。蹶起彷徨。始而惝惑乎则哲之遗照。继而叹惜于名器之受玷。历时日而莫究其由。窃念 殿下临御以来。凡有大小差除。莫不克慎克审。量材而授任。有如化工之赋物。圣门之教人。咸使随形而寓理。因材而笃诲也。今于如臣无肖。不揆人职之称否。今日授一美官。明日迁一显列。有若数器兼才。无适不当者然。此臣所以惝惑也。文昌首曹。素号清要。小宰为职。寔司赞决。自非苏晋斋浣之标望。莫能副其选。况以弘文学士。兼管天官侍郎。有王剧之隽才通识。然后方允一世之公议。如无数子之能而欲为数子之役。其不招物评而兴官箴者几希矣。此臣所以叹惜也。臣孤陋寡与。铨伏深巷。荣涂华贯。寝梦不到。铨席末议。曾或与闻。殆如过境云烟。都不存心目间。尚何论资格之娴涩。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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斲之工拙。以拟今日之所藉手哉。若使强颜出膺。扬扬职次。究竟偾败。将复贻害于何地也。则哲之累。名器之玷。皆由臣而致之。亦不可自诿一己之私而有弭其忧者矣。左右思忖。惶悸靡措。 政牌荐临。闷隘转甚。略控衷恳。仰渎聪听。伏乞 圣上将臣新授吏曹参判之衔。划 赐镌改。庶使朝野咸知 圣明用人不差权衡。而名选之重。当所慎惜。贱谅之微。亦蒙曲遂。岂不诚公私大幸也欤。
辞吏曹参判疏(乙卯二月)
伏以 閟宫登 追阐之册。 璇寝筮 迁奉之兆。邦箓流于无疆。 圣孝光于不匮。凡我含生之伦。孰无怆忭之忱。仍伏念臣所叨天曹佐贰。窠坐清峻。职事要剧。委非妄庸如臣所可溷据。而 圣朝既一授之。又再授之。再授以来。为月者三。行政者六。岂止久蔑试效。诚恐划底偾败。惟以仰赖 恩庇。俯循簿格。幸不至于大铸错。第其袖如聩劣。不能综理鉴别之实。固自如也。倘谓如此做去。足以了此责任。岂不坏 清朝之官方。羞当世之名论乎。且臣全冬病淹。荣卫积悴。近日趋走。触冒亦多。游风上攻。头因为之晕转。虚火外煽。喉嗌随以肿痛。非徒安心息虑为调治之良诠。虽欲强策陈就。其势末由。谨具文字。悉暴情恳。伏望 圣慈俯垂鉴谅。将臣职名。亟 赐鞶褫。无至久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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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坐妨贤路。于公私界分。两获其安矣。
辞庆尚监司疏(乙卯)
伏以 徽庆园迁奉叶吉。方中事毕。神理允恔。 宸慕弥永。八弦含戴。孰不怆幸。臣亦我 纯考化育中一物。追念昔日。慨恸弸结。归自 园下朝晡之班。益切瞻望靡及之忱。伏奉 除旨。以臣为庆尚道观察使者。怔营震駴。不知所届。以臣空疏之才器。较量今日所叨之职。其不称之实。难以遍举。最惟大岭以南。国之巨藩也。 祖宗盛际。朝多全才。尚使之分治左右。则其幅员之广。事务之殷。居可知也。昔时之弥纶整顿。固皆先辈名流竱心一力之所繇致。今之所闻。大异乎是。谣俗之颓。争讼胥兴。则是宜使弘大平粹有学术者矫励之矣。臣则摄心粗率。无自治之工。居家荒嬉。无足法之教。是可以范俗而兴化乎。民力之困。东南尤甚。则是宜使威重鍊达识治体者怀保之矣。臣则才具蔑称。间尝试之于民社而未究其效。是可以振匮而裕用乎。黜陟是西京直指之任。刑狱为 皇朝按察之职。而今乃兼而有之。是宜使刚核敬慎之人司其责矣。臣则性本选软。识又卤莽。尚可谓外察之良吏。读律之才臣也欤。至于韬钤本昧节制。金谷素疏勾较。簿书云委。则以臣颓弛。何以剸理。奸弊猬兴。则以臣迷闇。何以剔发。凡此数者。
海藏集卷之十 第 373H 页
无一可称。而抗颜冒居于宰相回翔之地。自处以共理之二千石。是分义之靡所安而事理之推不去者也。历日循省。趋承无望。冒控文字。仰渎 崇严。伏乞 圣明划赐镌改。以重清朝藩寄。亦使臣获逭罪戾。则岭民之幸。微臣之幸也。
察典误字请改疏(乙卯)
伏以臣猥膺隆寄。来按全岭。力弱担重。不知所以为计。应行之规例。寻常之簿牒。无往非存心致意。兢兢然常惧偾误处也。乃者察典磨勘。尤当慎重。起草净书。不许旁较。例也。以臣短少之精力。荒拙之笔辞。仅仅了当于百务猬集之中。封 启之后。始觉其有一二误字。苟倖获免谴责。若为因循不改。悚蹙之心。无以自解。玆敢短章自列。仰请刊改。一则玄风县监郑焕翼题目中。课儒之误书以课士也。一则军威县监金彻义题目中。几字之误书以既字也。字文相叠。犹可诿之荒率。旨义悬异。不容已乎釐正。奏 御之文。升黜之典。其不致审如此。则况馀外事务乎。亦非不欲致审。而其奈精力之昏弱。何哉。如此而欲治烦剸剧以御省内之百务。多见其不自量也。伏望 圣明亟递臣职。仍治臣罪。俾无以大错误为民邑忧。不胜幸甚。
加请年灾疏(丙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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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今夏岭以南再旱再涝。卒痒穑事之状。前后状 闻。已为悉㬥。以致九重宵旰。锦玉靡安。 恩纶以谕之。帑货以赈之。 霈泽汪濊。浃民肌肤。近臣之来宣 圣谕也。垂髫戴白之伛偻来听者。感激之意。溢于面目。至有涕泣汍澜者。退窃相语曰。天菑则固气数然也。代天理物者 圣人也。其谨灾察躬如此。庶几乎回沟壑而衽席之也。于是乎溃失田畴者。莫不望其永蒙灾减。旱枯风损。失其当年之农者。亦莫不望其应入灾总。旧灾之未蒙减者。欲为夤缘邀惠。秋禾之不成实者。又望侥倖混减。十百为群。日诉营邑。其颠仆呼泣之状。有不忍见。苟使臣足迹遍蹑阡塍。心目的筹顷亩。虽其所请过于今日十倍。何惮乎导达民情以为损上益下之道也。检田之政。最号难详。穷民所望。本多侥滥。奸吏猾胥。又从而乱之。是不可徒循悯恻之心。务为宽弛之政。为吏胥之所欺瞒。上绌乎 国计。故先行饬喻。严加团束。次遣吏校。密为廉访。及其报灾之日。首治其滥报之若而邑而退其状。或一退再退。至于三退。或使吏自减。或使邑查减。以至臣自直减。旱虫风霜杂灾之名。减之者十之八九。江川汰落之移于覆沙者。十之三四。旧灾混录之倖望冒减者。十无一二焉。灾总之止于此数。比诸初料。虽谓之精约。未为过语也。初状之过时 登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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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屡度查栉。往复停当。期于精约故也。筹 启回下。所减太半。臣抑郁烦冤。绕壁不寐。继而惘然当食失箸。将欲更为加请乎。则为务厌己望。不念 国计之归。将欲承望减俵乎。则于永失所业。不自图生者。何哉。既又思之。 殿下寄臣以抚育灾民。百姓望臣以道告忧形。徒职有司之吝。只恤不获之戒。含默承顺。强其所不可为。其孤负 上下之罪。将无以自解矣。遂乃冒悚渎挠。再请准划。及至 回下。其数满万。 南顾轸忧。可为切矣。 上天恩渥。可为竭矣。臣是何人。有愿吁 天。天必从之。至于此极也。第臣之所欲得于 殿下者。非欲充臣之望。欲使全岭赤子免于沟壑。则虽一亩不蒙其赐。匹夫将受其病。而 仁天之泽。阏而不行矣。况六千之于万。其未蒙 赐者。过乎三分之一哉。所获虽多。等是不能偏及而均洽。则灾民之忧未艾也。藩臣之职不举矣。岂不大可忧悯者哉。嗟乎。 殿下爱南民至矣。庙堂闻灾形熟矣。岂欲使一夫不获其所。一亩冤徵其税哉。只缘臣殃咎在身。才术无素。受任以来。无所裨益。反使一省之民。遘此孔酷之灾。不能竱心一力克殚剂量于 国计民忧之间。自底于滥报蕲倖之科。岂止泽不下究。为剥床之忧。其不见孚于朝廷。实不胜抚躬而忸怩。臣将何心据旬宣之地。抗颜于列郡长吏之上哉。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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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渊然深思。亟褫臣藩臬之任。仍治其不职之罪。所请之菑。准数划下。俾南民获蒙终始之泽焉。
 答曰。省疏具悉。难言者灾政也。虚实相蒙。谁能知之。筹启所以裁减者此也。然而疏陈民情。又若是恳到。故所请特为准许。从实分俵。俾无一民冤徵之叹。卿其勿辞。
还纳察典后自引疏(丁巳六月)
伏以臣受任臬司。行当报个。可谓耐久官矣。环察管辖之内。蔑有丝毫之益。经菑之殿屎未苏。积枵之储胥莫充。尸素之愧。辜负之罪。日积一日。则省城布政之堂。即臣待罪之所也。及伏奉察典还下。谴辞缄问。臣之债误。于是著矣。陨越震懔。渊谷临前。至若改书等题。左右思量。实无所剧。若诿未及周察而今始觉悟。则廉访恰过两时。何其察之久而觉之晚也。若诿知其不可而务从姑息。则宁忍循其私而蔑其公乎。于此两者。无说可托则只是怵迫 严命。爽失素见。强毁已定之评。推以置之低下之第。以承奉免罪为幸而已。顾臣浅识闇见。固不敢谓衡尺人不差。若夫受臣品第者。未尝不以为一时之幸不幸。则其举措之不可轻遽也审矣。既断之论。苟可以变换低仰。是前而为尝试之举而臣有罪焉。后而非实际之评而人不服矣。且黜其不当黜之人。要逭己罪。非义之所安也。惟有归身司败。
海藏集卷之十 第 375H 页
自服当被之律。使骪骳知戒。宪章无替焉耳。嗟乎。京察本当核明。 筵饬又复严重。既不能督察列郡。对扬 明旨。缄推迥异。例警改正。 诞示自赎。又不能颠倒访单。仰承成命。臣罪到此。益无所逃矣。所下 启本。冒死缴呈。仍陈短吁。泥首俟勘。伏愿 圣明亟降威罚。岭海金木。惟天所命。悸恐惶蹙。不省攸云。
 答曰。省疏具悉。各行其志。何为引咎。
 传曰。缴还启本。自以为不改初定之见。而一路七十一州守令。岂尽善无疵乎。庆尚监司申  施以罢职之典。 传曰。咸安等三邑守令。下考施行。
辞左尹疏(丁巳)
伏以皇天不吊。我 大行大王大妃奄弃臣民。 宗祧震恸。方域号咷。惟我 殿下自大渳蚤揃。以至易月之期。皇皇攀擗。靡所止届。凡厥睹闻。孰不感服至慕忧民过哀哉。伏愿深加节抑。俯循礼制焉。臣褫解藩符。有如重担之卸身。瞻望觚棱。殆若行旅之赴家。大岭未踰。 讳音遽颁。失声恸霣。仓皇奔赴。长乐之仗卫如昨。社饭之遗音永閟。徊徨哽咽。心肠俱摧。仍即退伏私次。追念自速之愆。弥增冒进之悚。嗟乎。考课之不严。罪著溺职而示之以自速之路。启本之缴纳。迹涉慢命而处之以薄罢之典。况复甄叙旋承
海藏集卷之十 第 375L 页
于中途。纳符无异于例递。虽缘事会之莫严。宁有心颜之可措。臣自承 严命。情私惶忸。凡百营务。废阁不理。至于省内灾眚之关系民国者。亦不以时闻。纵或自诿于详核灾实。以待邑牒之毕至。而迟淹时日。自底瘝旷。究竟庙规。已料难逭。而偻计近日所值。积有不可抗对于人者。杜门却扫。自讼愆尤而已。周庐之衔。虚縻屡日。京兆之 除。又降自天。庚牌临促。驾屦靡暇。第惟教在匪怒。尚有倖免之惧。罚不蔽辜。罔非俟勘之日。何可凭恃宠灵。盱衡冒膺乎。玆控衷恳。仰渎于 严庐哀瞿之中。臣罪到此。尤无以自解矣。伏乞 圣明递臣职名。下臣司败。勘以当律。以为二千石不职者之戒焉。
答曰。卿之于前任。已过薄警。何必更言乎。勿辞行公。
辞资宪新资疏(戊午二月)
伏以臣于本月二十日。猥蒙 恩旨。擢授资宪大夫之阶。悸恐陨越。靡所容措。标名剡牍。大僚尉荐。垂注黈听。 圣明印可。熙朝之揭是规。视同盛典。周行之与是推。号为荣遭。谅以九棘班隆。才德是须。故其举之慎重如此。苟或举之如此而所举之不如此。将为何㨾事耶。今臣之混参是典。诚求其说而不得也。才德兼全。固难易得。德者得也。得于心而及于人。亦不可期之于人人。才者能也。藏器于身。
海藏集卷之十 第 376H 页
以需世用。抑亦可以为次。虽好臣而爱臣者。既不可以太上期之。势不得不求之于其次之列焉。而第念历试内外。富厥年所。未尝著一分可纪之能。昔之往者。姑无论尔。臣之受任大藩。有偾无补。童孺之所共说。辜 恩负罪。厥勘何居。谴警之为倖。宥非所望。甄录之已滥。陟于何有。若谓不能于彼而能于此。本末轻重。不其倒置乎。然则其次之列。又不得与焉。势又将按班簿考践历。取次推迁。有若停解日月。其与荐擢之本意。一何盭也。是无异捧土揭木于六卿之司。而被之以文绣也。名实不副。上下俱受其咎。堂堂盛举。反贻八方之讥。赫赫宠秩。只归一己之荣矣。且臣行信擿埴。志存让畔。旅其进退。已过半生。迩来所被荣宠。殆踰涯分。今又舍梯如登。乘高履亢。鬼神害盈。理必不诬。兴言及此。不觉心寒。伏愿 圣慈俯垂轸悯。将臣新资。亟命寝还。公私之间。不胜至幸。
辞刑曹判书疏(己未七月)
伏以臣知不足以卫一身。才不足以了一事。而戒忽量入。行信冥擿。远近大小。无往非狼狈之是俟。而止竟南藩一行。果蹈罔测之罪。求全之毁。始喧邮讪。相规之论。从腾弹牍。遂为辜 恩悖义之归。奊诟孟浪。莫如臣之所罹也。惟我 殿下湔涤陶甄。曲费造化。凡所以责罚谴逐。则务循
海藏集卷之十 第 376L 页
宽轻而至纡开晰之 纶。荡叙收录。则不待淹久而亟降便蕃之 眷。司寇之 除。陨自知我之天。对吏之 命。启其进身之地。 恩至渥也。复有何所望。徒积逋慢。重其辜负之罪哉。诚有一段痛恨结轖中肠。死不瞑目者。臣之受任 陛辞。 殿下赐接克绥斋。天语温淳。若曰卿之言行。予于经筵知之。藩宣之责。无用加勉。以远离久别。特召见耳。臣承 命感激。不知所出。策励报效。彝性之所当然。反媒纠弹。身陷大戾。有罪而遘此案欤。是顽钝不知义而遗君命也。无罪而获此谤欤。是憃闇不识务而误 上知也。每念及此。一夜九兴。北望雪涕。以手顿地。身既废矣。事已遂矣。惟愿永屏丘壑。以毕馀齿。犬马图报。以期他生。伏望圣慈哀而许之。臣无任惶蹙俟勘涕泣祈恳之至。
因晋州加结事自引疏(己未)
伏以臣于岭南一案。恒若有所未勘者。居则悚息。行则踽旅。责大如屋。避之无台。居然三年之久。近以管下积谬之不能禁察。又有追勘之典。满心惭惶。如伏火之更炽。拊躬悔恨。若曲钩之误吞。尚以何颜辨谈岭南事也。然而晋弊之积痼难医。谁昔然矣。臣于按藩之日。留心矫救。与前后守宰讲究措画。而竟不能下一筹施一策。拔本塞源。尚无可论。承讹袭谬。漫若不省。晋民之瘠。臣何敢曰不知。乃于
海藏集卷之十 第 377H 页
总纲郡州。洞察民隐之地。直断以违法之罪。则臣之瘝溺无状。益无以自恕矣。臣方叹宿志之未偿。讼积愆之难赎。宗伯 新除。反纡 宠眷。迹荣心瞿。莫省攸措。 召牌俨临。甘犯违傲。控章自列。仰渎 崇严。伏乞 圣明亟命攸司。照臣当律。以为不职者之戒焉。臣无任惶蹙俟勘之至。谨昧死以闻。
 答曰。省疏具悉。何必如是。卿其勿辞行公。
拟乞休退疏(庚申)
伏以呜呼。臣策名登朝。二十有七年。事我 殿下十二年矣。发轫名途。历试内外。居然到九棘之列。而头须亦已种种白矣。顾惟平生所铭镂于心者。即早晚一退耳。论其前后宦迹。扬清兜膴。位与年进。殆同不进不休者。揆诸素心。一何相戾。今于名败身病之后。尚不能成就此志。将焉永为自欺之归而益重神明之谴矣。是以怵焉自悚。虑不克终。先谋于弟兄。又言于知旧。则其心固有坚自持。而其势诚为住不得。然而人之听之者。未必尽信斯言之出于真心。故或有难之者曰。子之年尚少于古人休致之期。是无乃太早计耶。臣应之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则固未必以年为拘。原夫古人以四十始仕。七十致仕。则其间从政。不过三十年。吾则从政稍早。其退虽在今日。亦可谓之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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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矣。岂必强钟漏之行。希桑榆之收。到老而不知止也。且人未必尽享颐期之寿。欲循定制则恐无遂初之日。若精力强旺。谟猷克壮。去就关民国者。罗结之百四十。文彦博之九十三。犹不可退。不然者。早践宿计。以葆馀景。不亦可乎。或又难之曰。子苟情倦从宦。往爱閒静。卷而怀之。退然自居。孰肯縻尔以不求之爵。如此便是不退而自退。何必以三字衔贴着顶上。然后始谓之退耶。臣应之曰。士之于朝廷。有进则有退。如天之有昼则必有夜。如人之有生则必有死。是以。圣人有致为臣之行。道家云身退天之道者也。今有人远出久游。与主人相熟。及其归心一动。不告而去。将为无实之人。客之于主人尚然。况臣子之于君父乎。其心欲退。一切事务。无往非退。处心如此而身不退。是何异不告而去者耶。此所以必欲明告其退者也。或又难之曰。子之受恩于国。与天无涯。苟欲图报。虽没齿难尽。宁可自占方便。告退于中途耶。且是举也。在他人固不满一笑。在子身诚为大节拍。若涉一毫乖激。岂能见理精而合事宜。徒添辜恩之罪。反滋徼宠之讥。吾恐四十三县铁铸不得一错。臣应之曰。君臣之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图报愿忠之诚。宁有间于进退耶。将此身心以答尘刹。岂非报佛恩之大者耶。但仕宦非与生俱生之物。岂必出入风议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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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行。然后方为酬恩之道。而优游歌咏于𤱶亩之中者。独有乖于报答之义耶。有物之镜。遇风之水。卒然当事。或失其正者。是之谓忙后错。岂可至审孰商于事应既已之后而终底谬误也。虽愚且妄。必不由此。子以是疑之。何其浅之知也。今吾之去。断断是欲遂宿昔之志。而非一朝悻悻然者也。或者于是。知迷执之难移。良箴之相捍也而乃止。呜呼。臣之决退之意。尽之于此三难之答矣。绎陈虽涉烦猥。衷恳庶蒙悉烛。疾痛呼父母。人之常情。今臣求退一念。不啻疾痛。则安得不仰首长呼于君父之前。冀荷旻覆之泽耶。年未至而许退。不必远引国朝故事。 殿下亦尝许之于廷臣矣。臣亦礼使之具僚。曲遂之一物。今欲同被洪造。仰补美事。窃恐非过分之望难必之恩也。伏愿 圣慈恢上天之大化。察匹夫之微谅。特许臣休致之请。以卒生成之泽焉。臣将退矣。永诀明时。安得无忧恋之情哉。耿结之极。自不免妄陈狂𥌒之说。惟 圣明之垂察焉。臣窃瞷殿下立志坚确。临事寅畏。其于思诚之道。殆庶几焉。犹有所未尽者。以其徒恃睿哲之姿而不欲资学问之力也。凡人虽有好姿质。不以学问辅之则不能扩而充之。举以加诸。故君子成己成物之道。必贵乎学问。学问节度。必自读书始。况人君一身。即天地万物之主。朝廷百姓之命。尤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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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其志虑。裨其政治。当务之急。孰有要于读书。今乃舍方册而求治心。以御一日万几。不亦劳且远乎。孔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寐以思。无益。不如学也。以夫子之大圣。穷昼夜忘寝食而思之。其究则曰不如学。学之不可废如是矣。 殿下既禀夫子之姿。又得夫子所未得之位。惟不用夫子许大工夫。使斯民不得蒙至治之泽。臣窃恨焉。 殿下苟为用工于读书则义精仁熟。万理自明。应事接物。无所碍滞。譬如握镜而照妍媸。持衡而量轻重。天下莫能逃其情形。豁然贯通。怡然理顺。宁不愉快也哉。臣请略言读书之效。朝廷溷淆。贤佞糅进则 殿下必能辨之矣。近习恣横。威福滥干则 殿下必能斥之矣。风俗颓败。奢侈竞尚则 殿下必能禁之矣。纪纲紊坏。偷惰成习则 殿下必能振之矣。铨注贸杂。选举循私则 殿下必能黜之矣。科场解弛。考试不公则 殿下必能罚之矣。官爵所以御世。私恩过于公举则痛示裁抑。 殿下必能之矣。财币本自出民。好用浮于正供则渐加樽节。 殿下必能之矣。朝绅以赂遗为问望则蕫之以威。 殿下必能之矣。左右以道谀为忠顺则不恶而严。 殿下必能之矣。此谓一正心而朝廷正也。读书之效。岂不大欤。历溯往牒。劝人主读书者。必君子也。道其君不读书者。必小人也。 殿下其鉴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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玆。必不肯一日不读书以自迷于此辈术中。使贤人志士深忧永叹之矣。臣亦尝出入于经筵矣。诸臣之敷陈文义也。或直攻 衮阙。或婉讽时事。 殿下莫不容而受之。有乐此不疲之意。以此推之。 殿下非无好学之志。寒曝无常。仍复停废者。特以涓濩之中。劝道无其方。厦毡之上。陈勉不以实也。岂不可惜之甚哉。藉使群下识见粗浅。经术卤莽。不足以仰裨圣学。其缘经敷说。槩多先儒绪言。皆足听闻。况法筵讲对。大官有横经之时。积诚招来。儒贤有簉朝之望。又何可一例归之于无可采而倚阁之也。且 皇朝日讲之规。为其礼数省简。效益弘多。终未免于旋撤。 列圣夜对之义。贵在志气清明。思虑精专。久未睹其或行。此又何为而然也。臣窃惑焉。臣受 殿下再造之泽。拔之徽纆之中。厕之绅韠之列。恩至渥也。才疏学蔑。无以报其万分之一。今当永退之日。犹复泯默而去。则是重负 殿下也。臣虽愚戆。宁忍为此。敢沥肝血。仰渎崇严。言若陈腐。意实忠悫。伏愿 殿下澄省而采纳焉。臣虽溘先朝露。复何所恨也。昔朱子告其君曰。岁月逾迈。如川之流。一往而不复返。臣之卑滞。固无忠言奇谟以裨圣听。而陛下日新之德。亦未能使臣忘其宿昔之忧。臣每读至此。未尝不三复流涕。自念平生。无往非欺神明而负君父。阴责显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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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剥霣。年衰病痼。菁华摧谢。虚脆之质。本同望秋之蒲。悲苦之肠。有若经宿之灰。虽欲长侍文陛。快睹圣学日就之盛将。恐无几时矣。以是烦菀感慨。不能自已。伏愿 殿下哀其志而采其言。臣谨当归与田夫野老詑宠光而含恩造。毕生优游于光天化日之下焉。臣无任瞻天望诚踧踖新恳之至。
乞退病僇之踪。以全洪造。附进狂𥌒之说。以效毕义事。
  
(附)追记
余雅有归休之志。近益病慵。无意于世。治乞休之章。设三难。一曰。年未至而求退。为太早计。二曰。不必言退而自退。三曰。恩未报则不可退。又事会后求去。有似悻悻者然。仍为答辞。具在原疏。末附勉学之语。以效毕义之诚。知旧之见之者。瞠骇忧虑。莫不劝之止。其言各殊。撮其不可列于三难之章者。又为问答。有曰。子之此举。虽曰素志。人必归之于耻污蔑而求去。虽获所愿。未必息补于既往。况决无可成之理。徒博讥嘲。转增郎当。奈何为此不智之计乎。答曰。余之求退。本由素计。而虽云以遭罹为耻。而然亦所当然。僇辱身命。忝污家世。恸恨之极。无以自赎。永谢名途。葆其馀景。归拜之日。或庶几赎其万一。岂其全然非息补之道也。上天之不欲成就。一世之徒增讥嘲。皆非在我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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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尽在我之道而已。且积诚祈恳。自有感应之理。岂至终不成耶。亦惟尽吾诚而已。曰。子无乃有所恃而无恐。又欲促其所欲为者而然耶。答曰。子之所谓有所恃者。无或谓其与北里诸公。旧相亲熟之故欤。吾固恃诸公。吾之今日身计。非诸公抚摩吹嘘所可洗涤也。诸公抚摩吹嘘。或可以得美职高官。子将以美职高官。恕既往之污蔑耶。吾知其决不然。则恃不足言。促又何为。曰。年前宰执。如子之遭罹而决意自废者有数人。子何不于其时不出。若数人者然。既出而又欲引入耶。人必以为见数人者之为。而怃然追悔。为此横决之举。亦岂不为可笑之归乎。答曰。耻污辱而不出者。固贤于冒出者。而吾之义谛异于是。昭晢之圣恩可感。严迫之君命可畏。一出岂得已哉。且自念所犯。终不自安于受此而永废。则姑循前后出脚之例。附于息补之义。时移事往之后。欲遂宿昔之志。为此永退之计者。亦何害于义哉。设使悔怃其冒出之前失。慕效其不出之高着。将为思齐勿惮之人。何足以此为嫌哉。曰。既吁未许之前。设有除拜。当何以处之。既退未死之前。设有严迫。又将何以处之。答曰。如前说则不必引古之君子。并世诸公亦未尝以一吁之后。便为引义不仕矣。如后说则不必引今之君子。自古名硕亦有复出者。但关民国安危则出。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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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不出矣。答难至此。精义毕著。辞说已殚。知旧亦当览谅吾一段苦心矣。至若仕宦未到亢极。家计益底窘匮云者。不足答。惟原疏中遭罹一款。或有嫌于呶辨。陈勉一款。或有妨于精专。故去之。此则采知旧之言也。亦可因此而谅余之不知胶守独见。而益信大体之不可变改焉。
扬州儒生请金忠文配享石室院疏(丁巳○代人)
伏以臣等窃伏惟念。国朝宰辅。出于儒者之门。始可谓贤矣。居其家则有清修高士之行。出膺世务则以素抱经术展施之。是以。处约而不见穷。扬显而不为泰者也。若其利泽及于生民。声名垂于竹帛。则旂常之纪。鼎彝之铭。此国家所以崇德报切。而配啜于渊源之地。尊奉于藏修之所。亦士林所以寓诵义尊道之诚也。若近故 赠领议政忠文公金祖淳。殆其人也。忠文之礼功伟烈。国史书之。舆人诵之。不待臣等之言。而久而赫赫然昭人耳目矣。第其本分不离乎儒素。事功流出于学问。有非人人可得而详言也。臣等请罄见闻而陈之。先正臣文正公金尚宪。文忠公金寿恒。儒者而宰相也。自是厥后。世其家者。莫不以诗礼律身。清忠励后。忠文生于其门。天质粹美。内行纯笃。已自髫龀。有克绍家庭之誉。早岁策名。际遭我 正宗大王。以君兼师。耳提面命。开示蕴奥。其深造实践。殆若子贡之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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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门。自谓性与天道不可得以闻。因此一言。可验其于数仞宫墙。已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者也。禀于家庭而擩染者如此。得于君师而薰陶者又如此。则其大本已卓然矣。文章之黼黻乎昭代。风裁之领袖乎善流。特其推耳。涕泣受任于 正庙导扬之命。密勿赞襄于 纯祖久道之治。百劫推荡。确乎有守。一节匪懈。国耳忘家。敛功迹于大川乔岳。措国势于泰山磐石。于乎何其美也。天方饷以富贵福泽。而乃以谦处退约受之。人皆期以震耀赫舄。而乃以恬靖淡泊处之。居止不嫌狭隘。服食务祛奢华。中年以后。益自抑逊。岁时乡园。溯流寻山。潇洒之日月难驻。而江湖有馀忧矣。此所处之地。所值之时使之然。而无所往而非学问之措诸用焉者也。是将为一代之宗仰。百世之师范矣。从与于虚牙之庭。啜享于杖屦之乡。朝野崇报。固不可谓不至。而臣等则犹有所欿然者。惟彼石室书院。本因文正之居。而并享文忠公金寿恒与文正公之所也。前后跻配之列。金氏之名公硕儒居多。忠文平生向慕依归。亶在于是。迟慕乡园。朅来瞻仰。亦必曰百岁之后。精灵定游于此。追举配食之仪。允叶情与礼。则不容一时虚徐。而夏间之不为并举。是之为未遑。而终有所欠阙者也。臣等更为斋沐而请之。伏愿 殿下特轸渊鉴。亟命忠文公金祖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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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配本院。以昭儒门传家之统。以光圣世重道之治焉。
巨济盘谷书院请额疏(辛酉○代人)
伏以臣等重趼跋履。寄寓旅琐。斋诚熏沐。仰叫 天阍。岂有他哉。谅以崇贤重道。晠世之美典。尊师寓慕。多士之彝衷。世道污隆。士趣端否。寔斯之系。伏愿 圣明试垂察焉。臣等所居大岭以南。自古称海左之邹鲁。家服诗礼。士习弦诵。若有先贤先儒为百世之师。则俎豆而享祀之。墠宇而依归之。殆遍一道。指不胜偻。若夫先正臣文正公宋时烈之祠。前后所创设。环一省而有十所焉。而巨济之盘谷书院。为最重焉。何者。先正以名世之贤。遭不世之遇。出膺徵召。以明大义于天下为己责。尊主庇民。措斯世于日月之上。及乎弓剑抱痛。群吠四起。苍黄去国。白首逊荒。自北转南。而巨济实为赤舄信处之地。呜呼。先正学精道大。继往开来。功化所被。夫岂易量哉。惟玆海岛一区。幸觌盛德光辉。久涵时雨。教化荒陋之俗。遂变文明之域。学者知有方向。氓庶亦能感发。耕渔而解文字。韔箙而袭冠裳。其所薰习于大君子者。若有所偏。故邦之人士。爱慕尊尚。始也刱舍揭影。旋又拓堂妥灵。俨然规矱之尊且重。为岭外大儒院。而原其刱始之初。凡所措画。一禀先辈长德。未敢以多士之见。猥参而擅行焉。而故判书文清公臣金镇圭。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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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是院。揭虔之仪。享禋之祝。皆出指意。而宣 额之请。虽格不行。文清之殚诚效力于斯院则至矣。及夫躬丁否运。迹屏岭海则是地又为文清之琼雷。于是因地兴感。益笃其诚。不鄙其民。务加诱诲。邑之章甫。忻慕感诵。曷有其蔇。镇圭以法家拂士。早自得师。大见赏于文正。盖其资禀刚介而济之以温雅。学术精专而裁之以义理。言议直截。鉴识公明。不问知为先生弟子。而蔚然为 圣朝名臣者也。若夫故领议政忠献公臣金昌集。忠贤系胄。士流领袖。为国殄瘁。乃其家传。卫道守死。乃其天得。纯实之资。坚确之操。刚大之气。正直之论。百劫风波。无少摧抑。担世道斯文之责。佩国家生民之寄。置利害祸福于度外而惟义是视。丙申一疏。为 圣祖为先正。痛斥犯分悖伦之徒。固已扶植彝伦。大定国是。辛丑大策。宗社尊安。式克今休。昌集则惨被搆诬。遂谪遐澨。是府又为其涪州。则人士观感。于焉益深。故啜享两臣于先正之祠。亦有年所。其后追配诸贤。若故左议政文忠公臣闵镇远。故参判臣李重协是已。镇远素秉家庭之义理。深怀 宗国之忧虞。与忠良同其进退。而为群壬之所侧目。及乎当轴于改纪之日。以辨圣诬伸冤案为急务。其绩茂功伟。国史之所纪。舆人之所诵。若于本院则久管主席。乙巳之再请 恩额。暨两臣升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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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寔主张倡劝焉。重协謇謇匪躬。恳恳循国。久为士类所推诩。值邦家危急之际。斥凶魁诡秘之迹。直言正气。使群凶缩首屏气。而竟与诸君子同被窜逐。亦尝久主本院之长。有劝奖之功。故多士至今向慕不已。此又所以次第配啜者也。至若近世以 赠领议政正文公臣金洙根追配。以其家学之正。素有渊源。位望之隆。不啻山斗。廓然大公。以扶世教为硬脊之任。卓然远绍。以重儒术为藉手之资。平居谭论。皆是传述前辈之言。到老编校。无非羽翼先儒之书。冲襟旷度。久为并世之所钦仰。遗规远韵。犹馀主院之所施措。故升配之举。众议无歧焉。呜呼。斯院安享之规模义谛。有如是之谨严难慎。则礼貌之随以尊重。居可知矣。特以 朝有滥叠之禁。地处遐僻之乡。宣额之恩。一请再请。而尚稽允俞之音。多士之赍郁。容有极哉。粤稽院宇刱设。在于 肃庙甲申。则其无拘于叠设申禁之令也审矣。其地之衣被遗泽。其人之薰炙嘉惠。亶不止一啸一憩之地皆建书院之比也。且以国家栽培遐陬之士气。覃布圣代之儒化。不容不亟图阐彰表异之道。臣等不避猥越。相率齐吁。伏愿 圣明穆然深思。诞降 宣额之命。俾重院貌而慰士情。则斯文幸甚。世道幸甚。臣等无任屏营祈恳之至。
翰林径出疏(乙未)
伏以臣倖窃高第。遽侈清选。持被于深严之中。珥笔于 清燕之侧。恩荣踰分。不遑言私。第臣偏母备经险衅。素抱疾病。怔悸之症。祟于风痰。而重缘年迈气衰。式月辄发。臣用是忧虑。日夕憧憧。才接家信。臣母宿症当寒添剧。委顿不省。臣自闻此报。方寸煎熬。按住无术。玆敢忙陈短章。径出 禁扃。伏乞 圣慈俯垂鉴谅。递臣所带之职。以便救护。治臣擅离之罪。以昭法纪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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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径出疏(丙申)
伏以臣于持被之中。即接家信则臣母以风症怔眩之症。委顿床笫。盖其所苦。非一时无妄之疾也。年纪衰迈。气力绵缀。积有源委。居常凛凛。近因日候不适。调将失宜。添㞃一倍也。臣自闻此报。情私忧煎。益不可以按住矣。玆敢忙陈短章。径出 禁扃。伏乞 圣慈俯垂鉴谅。亟递臣所带之职。以便救护。仍治臣擅离之罪。以昭法纪焉。
翰林径出疏(丙申)
伏以下番检阅臣李墩。 禁省持被之馀。谓有亲病之急于救护。肆然陈疏。仍为出去。臣等忝在右位。既不能捡下。又不宜替直。玆敢联陈短章。径出 禁扃。伏乞 圣明俯垂鉴察。亟递臣所带之职。以存馆规。仍治臣擅离之罪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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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法纪焉。
翰林径出疏(丁酉)
伏以臣即伏见 传教下者。有上下番翰林升六之 命矣。第伏念臣馆旧规。最重右下位之法。而右位在馆。下僚径升。尤是规例之所不许。故前后居是职者。奉以为成典。罔敢或坠。挽执还降之请。每陈于 特教成命之下。而不遑猥越之惧矣。臣等亦既忝在右位之列。岂可泯默矇聩。替行下僚之事。隳损古人之规乎。玆敢相率联吁。径出 禁扃。伏乞 圣慈俯赐鉴谅。亟递臣等所带之职。仍治臣等渎挠之罪。俾馆规存而朝纲肃焉。
奉正使衔。先请扫茔疏。(庚申)
伏以臣行将奉 国书赴幽燕。觚棱隔远。路以三千。旬以十五。纵附往役之义。深切恋结之忱。臣抑有情私之恳至者。臣之父母坟山。在于京畿永平地。适值霜露之节。际有雨雪之征。扫除域毕。不容已焉。短章陈吁。仰渎 崇严。伏乞 圣慈许臣旬沐之暇。俾适宿舂之地。千万至祝。臣无任瞻天望诚祈恳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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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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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司联劄(雷异事○己未十月)
伏以呜呼。天之警告我 殿下至矣。近岁灾异。殆无不具。已不胜其忧恐之极。晓来轰烨之变。又在于纯阴闭藏之候。臣等蹶起惊悚。明发绕壁。宜若忧遑之不暇。而反有所深幸焉。何者。谅以灾必生于有道之世。是天之所以惕 圣志也。应天以实不以文。此 殿下之所以弭天谴也。然则今玆之灾。岂非修省之具奋发之兆。而转危为安之机欤。是诚可喜。而不可徒为忧惧而止也。苟欲使群工百姓以灾为喜。则其道何由。惟在 殿下一心上做去。若能蹈厉于遵养之馀。蕫威于恬嬉之时。久停之 经筵日开。疏逖之臣邻日接。讲究治道。如恐不及。举而措之于百为之中。清燕好恶。不任私意。宫府臧否。务归一体。严贿赂之禁。杜侥倖之径。爵人于朝。草野为之耸动。试士于场。韦布罔不争赴。汉省左貂。谨扫除之役。唐朝债帅。绝纷竞之习。宰相不以金珠为脯醢。富人不以文绣被墙屋。上自谋猷乎庙堂。广朝暮之延访。下至奔走乎庶职。殚夙夜之匪懈。治理烝烝。庶广熙熙。如此则何灾异之足忧乎。伏愿 殿下体乾刚之不息。戒震亨之惧迩。勤励讲学以益心志。察纳雅言以恢聪明。法 祖宗时保之衷。念小民惟咨之情。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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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眷爱之意。是臣等区区之望也。取进止。
 答曰。省劄具悉。仁天示警。由予否德。卿等亦随事献替。是所望焉。而所陈诸条。亦当加勉矣。
两司联劄(廉宗秀事○辛酉十一月)
伏以臣等谨按。 皇明孝宗皇帝求外氏家教曰。宁受百欺。冀获一是。后访得实。悉罪妄冒者十数辈。以帝王追慕之孝。覃恩之衷。虽被奸欺万万。不足为累。而若其诬认族系。觊倖非分者。揆诸 王法。在所必诛。今者宗秀所犯。尤为至憯而绝慝。驵侩伎俩。忍用于彝伦之际。鬼蜮情形。敢肆于天日之下。乘时贪利。求为人后。已是干纪悖理之甚。以渠籍贯。冒于所后。诬蔑已极于 私庙。玷污上及于 璿谱。思之惊悚。言之愤惋。诱送妖婆。赚夺本家之式帐。潜遣悖子。恣改官守之版簿。凡厥为奸。惟意所欲。瞒天谰人。自谓可倖无事者。十有年所。罪恶既稔。神理莫逃。行查之启。确證斯在。 清问之庭。断案具成。 王章克举。舆愤少泄。第其负犯如此至重。诛止其身。丕蔽太轻。其子羲荣。济以同恶。谲计始缪。躬犯擦籍之罪。奸状垂败。迹露贻书之赃。可谓有是父而有是子者也。只坐收司。情犯难覈。臣等谓正法罪人宗秀。加施孥戮之典。羲荣亟令 王府拿鞫得情。明正典刑。断不可已也。取进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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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曰。省劄具悉。今番变怪。殆亘古所无。予以愤痛靡所止届。而日前处分。积有斟量。其勿更烦。
两司联劄(捕厅罪人事○丁巳)
伏以臣等于今番捕厅罪人宥释之举。窃不胜万万忧晼也。查事严秘。虽不能详悉里许。而就以传闻言之。妖巫所犯。的有端绪。凭托灵怪。看作恒饭。诈怖愚俗。专出重糈。凡民有丧。最戒者火。则渠以平日恐吓闾里。徵责禳祓之习。仍敢儗之于莫严之地。莫慎之时。固已妄诞凶妖之甚。昔宋郑失火。君子以天道推知。而士弱之论。殆涉渺茫。裨灶之言。犹或不验。渠是何人。敢为此预知之说。自居以先见之明乎。不过拈出至戒至儆之事。欲售或祷或禳之望。律以乱言。已不胜诛。曾未几何。束缊引火之物。现发于肃严之侧。其不熛而起幸也。而虽欲谓之若坠之天。若生之鬼。不可得也。明是此辈欲神其事实其言。作此无前之变怪。自归罔赦之罪科者也。况又搬避私货。未可谓不知机。传通书札。足可验有媒径。此皆该厅之所覈查而未尽究者。至若登时救扑之宫人。理宜盘问。每夜警巡之掖属。法当谴罚。初不出付有司。并置勿问。 圣度之宽容太过。王章之解弛无馀。其所寒心。尤无可言。国家常刑。将焉所施。舆情愤菀。容有其既。臣等聚首忧叹。疾声仰吁。伏愿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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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然深思。妖巫与应覈各人。并付王府。设鞫得情。明正典刑焉。取进止。
 答曰。省劄具悉。今番事。痛惋极矣。而既无可执之端绪。则遽尔设鞫。不无臆逆之虑。所以有日前处分矣。
海藏集卷之十
 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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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司合启(廉宗秀事○辛酉)
噫嘻痛矣。人心陷溺。世变层生。至有今番宗秀事而极矣。渠本闾巷贱微之类。市井裨贩之徒。琐细殆同虮虱。骗诈有如狙玃。固不足挂诸齿牙间。而乘时觊倖。冒系匪族。奸诡成性。谓神天之可欺。翾薄无耻。谓父祖之可换。背义贪利。犯分乱伦。已干昭代之诛。设计至狡。恣意无惮。以渠受贯之乡。冒诸入系之家。眩幻难晰。诬蔑斯极。追思心悚。欲言发竖。斁败之举。既售于罔上。巧谲之习。尤工于虑后。怂恿里媪。暗取本家之式帐。缔结籍吏。显改官守之版簿。揣摩已熟。悖类随意指而相缪。恐吓备至。骇童抱冤牒而莫暴。及夫隐慝之尽发。可验神理之孔昭。供爰遽引至情。是可忍乎。造谋竟归自首。亦何益哉。真赃莫掩于行查之 启。断案已具于 亲问之庭。禹鼎昭揭。魑魅莫得以逃形。鲁观高峙。穷梼终见其底法。 王章亟行。舆愤少泄。第念负犯之至重如此。则诛止其身。失之太轻。其子羲荣。肠肚相袭。情状绝悖。痴想滥习。自是世济。憯谋秘计。罔不阴助。擦籍改贯。乃敢胸臆之恣逞。驰书乞怜。益见手脚之尽露。斗兽之迹甚著。奈此众供之确證。舐犊之爱虽切。不敢一辞之牢讳。究厥情犯。初无差殊于其父。而推覈未究。 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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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遽降。勘律竟同收坐。蔽案不免失出。忧慨痛惋。衷情转激。请正法罪人宗秀。加施孥戮之典。济州牧为奴罪人羲荣。亟令 王府拿鞫得情。明正典刑焉。
 答曰不允。其所痛惋。已悉前批。而才因大臣劄请。有所处分者矣。
宾厅启辞(癸亥上尊号时)
伏以臣等宾启者五。庭吁者九。 圣上一向靳俞。衷情转益闷郁。窃伏惟念。爱民勤学。崇节俭。礼臣工。即我 圣上御极之初。 纯元圣母谆谆然告戒之辞也。 殿下服膺遵守。罔敢或替。讲磨乎涓蜎濩蠖之中。奋发乎政令施措之间。以致十有四年昌明博大之治。而无一不合于经传。猗欤盛矣。礼曰。长民者尊仁。以子爱百姓。传曰。宽则得众。治人之道。莫尚于此。惟我 圣上亟行宽仁之政。惠怀黎元。至泽下究。陬澨宁谧矣。书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此古圣王相传之心法。后世明君哲辟。必以讲学为先务者。乃所以讲明此相传之学也。覃精坟典。引接师儒。御经筵则寒暑不辍。论文史则夜分乃寐。是为历代人君之勤于讲学也。惟我 圣上尊丌方册。对越圣贤。以正心修身为要道。居敬存诚为大本。出而接臣邻。入而处深严。一念齐遫。无时或怠矣。书曰。慎乃俭德。惟怀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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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大禹之菲食。文王之卑服。为人君之盛节也。惟我 圣上。俭德由于自然。宫室不加刱修。器用屏绝奇玩。衣襨则浣濯常新。窗牖则补缀仍旧。耳目不役。志气清明。功化所推。囿斯世于崇俭祛奢之域矣。传曰。尊贤也。敬大臣也。体群臣也。此为九经中三条。而明臣丘浚所谓尊贤本于修身。修身又本于诚心者也。惟我 圣上眷眷乎共位治职之义。慥慥乎明事顺类之贤。求之以诚。将之以礼。图任旧人。无遗寿耇。召接频繁。吁谟密勿。讨论经典则讲官 赐对于便殿。敦尚儒术则贤士遍召于山林。明良喜起。于斯为盛。 殿下于此四者。懋尽其道。总而为富有之大业。日新之盛德。 宗社永赖。生民底安。礼功嵬烈。秉史笔者不可胜纪。其于 文母之所诏戒与夫所顾托。允蹈克荷。终始若一。此尤帝王之达孝也。是以。宵旰忧勤。基命宵密。俾匝域群生并育于喣濡之中。劦气普宣。闿泽旁流。诸福之物。可致之祥。单厚戬谷。维日不足。克享天心。敷赐庶民。是验之于天而天心悦豫。徵之于民而民情蕲向焉。则以钜典缛仪。阐徽烈而迓神休。乌可已也。矧今 宸诚所格。诬牒夬伸。值千载旷有之庆。遵 先王已行之礼。于有光而永有辞矣。此臣等所以不得请则不知止者也。伏望 殿下亟 允盈庭之吁。以答举国之情。
海藏集卷之十
 议
  
宪宗大王祔庙时 真宗祧迁当否议(辛亥)
礼有所极。统有所重。嗣君之于先君。虽兄继弟。叔继侄。皆奉为祢庙。推溯世数而递祧之。不以伦序为拘。自有先儒定论。今日之礼。庶或援證。而以臣蒙昧。何敢妄议。惟在博考。务合精义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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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定殿,徽定殿祝式属称改定议。(拟本○辛亥)
日前因儒贤陈疏。有 孝定殿,徽定殿祝文属称事。更为询问之命矣。是礼也。援證之罕。寔刱于历代奉行之久。已至于三年。今议釐改。极涉不安。朱子以为宗庙事重。虽已施行。理或未安。不容不改。属称之未安。诚如儒贤之论。则釐改之为未安。犹胜于当改而不改之尤为未安也。臣谨稽先正臣文元公金长生论晋唐时礼曰。祖与叔。尊行之称。孙与侄。乃卑下之称。其可以尊称施于己。卑号加于先帝乎。以此推之。 两殿属称。有不容不改者矣。己酉收议时。领府事臣赵寅永。引唐宣宗时礼院所奏祝文及我朝 太庙高曾以上只书庙号之例。以臣愚见。似为不易之论。第今日祝式之只称嗣王臣。亦似援用唐时只称嗣皇帝臣之例。而我家之礼。于弟继兄。称孝嗣嗣王臣。则弟继兄。叔继侄。以宗统为重则一也。今加孝嗣二字于嗣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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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上。既合遵先之道。益重继统之义矣。臣素昧礼义。又蔑考證。而有问辄对。有若知礼者然。僭汰之极。不胜惶忸。惟愿更询于原任大臣及在外儒贤。博采众议。务归妥当焉。
三政救弊议(壬戌)
   壬戌六月。 上以三政救弊事。命二品以上献议。余已差釐正堂上揔裁。诸大臣以谓釐正厅方议此政矫救。不必别为献议。而欲观诸堂筹策。广我所见。各陈意思。成文字以示。故书此以呈。
三政者。国之大事。而一时并议矫救。即 国朝以来始有之举。其所慎重。夫人皆知。三者之弊。固皆到极。而其中亦不无浅深。故议其救者。亦有缓急。田无加赋则田何尝有弊乎。只缘守宰之权宜添摊。以致重敛。直须痛禁。无踰科额而已。军可充籍则军何尝有弊乎。只缘逃窜多术。以致偏苦。直须细括以填阙伍而已。至若还谷则孰不曰罢之便耶。是徒知收放之滋吏奸而耗录之非经法。还谷者。积储也。国何可无积储耶。然则救而正之。惟当存其谷而去其耗而已。亟行查逋之政。拔其负逋最多之类。依法处断。其馀则分轻重施法。所逋之数。可徵者徵之。不可徵者蠲之。其充纳之方。先查八道隐结。又蠲营邑俸廪而足之。限以三年。期于准充。民间实分之谷。固当依旧秋敛。量宜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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贮于各邑。其贱敛贵出。略仿耿寿昌常平之例。罢其取耗为用之规。方有所利益于民。而京外各司。以耗谷支用之数。将以以偿代耶。先将耗谷所需。痛加剋减。定其万不获已偿代之数。然后其所不足。专务自内减省。以为充补之道焉。夫户结游口敛钱之议。是所谓生财之方。虽有便否之不同。同归于敛民。此时岂敛民之时乎。惟有裁省一策。可以救民国之急。裁省之道。毋循格例之胶。一以古名硕所奏于 祖宗盛际者为准则焉。先正李栗谷先生请罢内帑曰。议者必以内帑之藏不可猝废。若使府库一空而军国之需方急。则内帑之财。必不得为私蓄矣。不若早归有司之为愈。先正成牛溪先生请减上供曰。今之言者曰。进上。上供也。倘非自上裁损。则臣子不敢言蠲减之事。是不然。仍陈唐朝名臣请蠲荔枝蚶蜊数事而證之。畏斋李公疏请裁减其目綦详曰。自今年为始。必以一年税入。析为四分。而计国家经费。约之于三分之中。不足则上自祭享御供先加节省。以至大内侍御。掖庭下人。百官禄俸。各司吏隶。宿卫军兵。或减其廪料。或汰其员额。百司公用。一切裁抑为言。裁省之论。莫切于此。古者民与国为一。故有子盍彻之论。乃所以救鲁君二犹不足之问。其道不过内自省约。后世有司之臣。惟守出纳之吝。言利之徒。始起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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敛之计。动藉所供之重。则勒钳减省之论。稍变所取之名。则赚归征输之科。于是乎国与民为二。肥瘠不同。沦败胥及。可不为戒鉴于今日乎。今者三政之弊。若不至于民国之阽危。何必改为。苟虑之及此。更有何加于此之忧。而殚于减省乎。罢内帑减上供。而裁省之议。至及于 祭享之重。则其馀都无足恤。议者所以殚于减省者无他。以谓系于典者不可废。食于公者不可黜。如此则国体易圮。人心易涣。是何不思之甚也。凡所称系于典而可议减省者。即文具之谓也。国势至此则何文具之足议乎。食于公者。即指减侍御汰吏隶之谓也。失所朋怨。固为可念。究其实则不过滥食者不得受稍廪而已。曷若沟壑之瘠剜却心头。以应新税之怨乎。此辈生长辇毂。厚蒙煦濡之泽。接近市廛。习知裨贩之术。虽赍减额之恨。犹归游手之便。兴利谋食。不患无策。岂至怨结不解。激而成变。如远道之穷民悖习乎。此则不必虑也。第念罢省汰减。当有长第。讲究禀复。易致玩愒。若为拖至秋冬。不见动静。民之骚扰喧嚷。必倍前日。岂非可忧之甚乎。仰禀 圣上亟下一令曰。大政矫救。非时日可期。今年还谷之分给于民间者。权为仍分。只纳耗条。待到议究长策。揭颁新式。然后收纳原谷。永减耗条之意。行会八方。使民预知 圣心之甚切于矫救。而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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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之猝难乎釐正。既宽原谷之并督。则自为小民之近利。姑仍耗作之收入。则庶免支用之遽绌。于是节省充补之方。减汰区处之道。可得以熟商烂议。务归万全。 朝廷处置大事之规模气象。庶几宽绰舒泰。而亦可免于忙后之错。莫及之悔矣。
影堂议(戊午)
洞阴丙舍。立祠堂如礼。意岂徒然哉。原欲妥奉祠板。尽室依归。为终焉之计。形縻埶拘。竟难成就。可胜痛恨。第洞阴之为吾乡。不在吾身之长住与否也。窃愿奉安先考影帧于新堂。有焚香而无荐献。大有合于礼意。永可慰于神道矣。影堂之设。宋以前皆行之。已非无据。近世亦多有之。固无嫌于有庙而有堂。今必以丙舍为归者。亦有说焉。朱子家礼曰。始祖亲尽。藏其主于墓所。第二世以下亲尽。则迁其主而埋之。杨氏曰。藏其主于墓所而不埋。则墓所必有祠堂以奉祭。呜呼。先考亲尽后事。吾辈既无以逆料。不若吾辈生前。创此妥奉之制。百世之事。可以预必矣。所可虑者。目前子孙单弱。省展不能以时。则恐或有意外猥亵之忧。是则惟在吾辈诚意之勤慢。事力之赢绌。当为策励而撙约之耳。影帧正本。只有一本。远奉于不能晨夕之地。有若缺然。家中既奉草本。则可以重摸而奉安于家庙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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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必拘也。如此则非独子孙殚诚于岁时展省。先灵必以瞻依松柏之乡为喜矣。
原州影堂议(壬寅)
水有源必达。木有根必茂。理所宜然。獭能祭鱼。狐死首邱。不忘本也。今生民之理。切于水木。其于报本。或愧于微物。此吾宗之所深惧也。惟我原州龟石亭。即我七代祖考忠贞公府君所卜筑也。府君赏斥主和柄相。退居于此。六代祖考执义公府君克绍堂构。而后八房分支而宗家世守之。自是以来。忠贞公府君厝于公山。执义公府君厝于楼门。原之为吾乡益固矣。吾宗虽散居京乡。仕宦四方。未尝不以东为本源之地。亮以宗孙之守门庭不隳也。宗氏奉执义公府君影帧于家庙。故神位虽祧而瞻依不衰。其后龟石亭。不能守而为他人有。吾宗之所寻常伤痛者也。今又宗孙死而其弟摄奉。所传者惟吾清贫。则惟我先祖影帧茅檐土室。奉揭偏安。尘榻破屏。展洒非宜。况闻近年因宗孙之螟嗣归依生家。擅奉于岭外。追思惊痛。有踰泚颡。今宜亟赎旧第。妥奉影帧。以厅事为正堂。外寝为讲堂。永作妥影之所。勿使子孙入处。仍置守护数奴于廊下。可免日后折卖之虑。第念赎还一事。非可遽议于力绌之时。先办数百金。买取洛中僻静一屋。移奉妥安。子孙轮回焚香。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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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曝晒。庶合情礼。徐待事力之纾。赎还龟石。移模一本。还奉于旧堂。亦未为不可。如或亦难办此。先作宗稧。惟吾七代祖子孙中。作宰者辄出一百金。期以十年。殖盈千金。赎第揭安。犹愈于沁沁度日。恝然相忘。作宰出金。请从隗始。作稧起例。惟吾宗命。呜呼。吾宗单微日甚。岁时乡里之欢。死丧原隰之威。不能相顾恤。墓隧之事多阙。文献之徵寝微。先祖遗真。猥亵至此。宁不痛心。小子不揆力微言轻。敢陈议如此。
仁陵,绥陵,徽庆园迁奉议。(乙卯)
吏曹参判臣申锡愚。以为 迁奉事系慎重。风水理属渺昧。非臣肤见所敢臆对。而 圣志先定。群议大同。天人一理。可验吻惬。臣不胜钦仰攒祝而已。
海藏集卷之十
 典礼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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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定殿,徽定殿祝式。(辛亥)
或问曰。孝定殿祝式称皇侄。徽定殿称皇侄妃。其果合于礼之正欤。余曰。帝王之家。以宗统为重。虽兄继弟。叔继侄。皆有父子之道焉。先君既尝尽臣其诸父兄弟。诸父兄弟亦尝以君父事之。及其入继。不敢以诸父兄弟之亲加于先君。以君臣父子之道处之。故直以先君为称。此春秋传不以亲亲害尊尊之义也。礼天子诸侯绝旁期。天子诸侯之尊。生时未尝服诸父兄弟之服。入继之君。乃忽自处以诸父兄弟之亲于天子诸侯崩逝之后。亦义之所不敢出也。(中庸。期之丧。达乎大夫。注。旁亲大夫所降。天子诸侯绝之。)夫侄之名。何为而设也。尔雅释亲篇。女子谓昆弟之子为侄。注引左传僖公十五年。侄其从姑侄者。本为女子而起。特男子借用焉。则已非合当之称。然而程子濮王之议。有于属为侄之文。男子之借用。亦固无不可。以此加之于先君。有所不敢也。何者。沙溪金先生之论晋唐事曰。祖与叔。尊行之称。孙与侄。乃卑下之称。其可以尊称施于己。卑号加于先帝乎。鄙意则以为别立称号依通典。自称曰嗣皇帝臣某。又于先皇帝亦有别称。而先儒既无定论。何敢创为臆说。(沙溪论。见于沙溪遗稿。慎斋所撰家状。)以此推之。皇侄之称。其可乎不可乎。且侄字于属称。是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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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之名。则岂可以旁支之称。加于继世之君哉。谨按 英庙三十三年永宁殿祝式中。以 仁宗室称侄。改定称孝曾孙。(东国文献备考卷四十二礼考宗庙三。)窃覸 圣意。不敢以旁支之称自居。而以旁尊待 先君也。况以旁支之称。加诸先君耶。皇侄妃之称。尤为乖缪。妃字本非亲属之谓也。乃诸侯小君之尊称也。国朝之礼。生时称妃。薨逝称后。今乃合之曰皇侄妃孝显王后。既非属称之义。而又犯重叠之嫌。其亦不可之甚矣。然则不拘伦序。直称皇考皇妣。其将合于继体重统之义欤。曰。以左氏先祢后祖。子不先父之义。朱子尝为君臣便同父子之论推之。似当称以皇考。而沙溪先生曰。以祖叔之尊。称子于侄孙。恐无是理。又曰。当别有称号。(沙溪说亦见家状。)然则今直称皇考。恐有所不可。当依历代故事及国朝典礼。不书属称。只称庙谥。犹为有所据矣。曰。子何所据。曰。唐宣宗之于穆敬文武。但称嗣皇帝臣。 皇明嘉靖十五年。议定祝式于武宗皇后。不书属称。只书尊谥毅皇后。国朝亲尽以上之位。并不书属称。则庶可援而为例矣。曰。亦当只称嗣王臣。如今祝式否乎。继统之义至重。只称嗣王臣。恐非尊称继体之道。国朝于弟继兄。称孝嗣。弟继兄。叔继侄。俱是重宗统则一也。今于嗣王臣上。用孝嗣二字。庶乎其可矣。曰。此莫重莫大之典礼也。奉而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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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期祥。而遽议改定。于义云何。曰。是有所不然。朱子祧庙议状。以为治平之请迁僖祖。已诏恭依。熙宁之复还僖祖。又诏恭依。盖宗庙事重。虽已施行。理或未安。不容不改。(朱子祧庙议状贴黄。)尤翁太庙位版改题议亦曰。仍旧之未安。甚于改题。而改题之未安则有可据而得宜之道也。(宋子大全卷二十二。)以此视之则今日之礼。惟当务归至此而已。不可以奉行之既久。趑趄于改定之议。况今祝式之改。比诸祖庙之迁否。位版之改题。自有轻重之可言者欤。 宪宗之庙。既去属称。用孝嗣二字于嗣王臣之上。则以祢庙奉之。而 纯宗室之称皇考又自如。则是祢 宪宗而考 纯宗也。考祢分称于两朝。岂不大紊乱乎。四亲之庙。并去属称。如宗庙亲尽位祝式。未知如何。曰。考祢分属。两朝自有国朝典礼矣。 太宗之于 定宗。奉为祢庙。而皇考之称。在于 太祖。明宗之于 仁宗。奉为祢庙。而皇考之称。在于 中宗。英宗之于 景宗。奉为祢庙。而皇考之称。在于 肃宗。以庙统世数而祢 定,仁,景三宗矣。以伦序天属而考 太,中,肃三室矣。此所谓两行而不悖者也。今者祢 宪宗而考 纯宗。是我家礼也。又何疑于考祢之分属也。问者唯唯而退。遂次答问以庄巾衍。以俟知礼君子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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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讲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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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筵讲义
壬子七月十二日。 朝讲孟子第二卷。自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止不易吾言矣。同知事锡愚奏曰。此章要旨。专在知言养气。盖二者固为两头用功。而实有先后次序。知言是明理之事也。理明然后应事接物。裁之以义。义之所积。刚大之气。发生于中。犹大学之序格致在先而诚正为次也。殿下试于听言之际。默察其人心术之隐微。毋徒以逊志悦耳为有可取。则其于知言之方。庶几其不差矣。今日所行之事合义欤。则体验于心。充然有得矣。不合乎义欤。则点检乎心。欿然不足矣。一日二日。惟求合义。铢累寸积。慥慥不已则心广体胖。气得其养。广大流行。可以与天地参矣。岂不休哉。臣备数筵席。妄陈𥌒说。而第此于七篇之中。最为难解。故朱子极力注解曰。如不得孟子意而言者。天厌之天厌之。先正臣宋  辨析旨意。著有质疑。伏愿先为潜究于集注。继进质疑而熟讲焉。
十五日。 昼讲孟子第二卷。自孟子曰以力服人者。止此之谓也。奏曰。臣窃以为般乐怠敖之弊。常起于安逸无忧。故孟子特言。是自求𥚁也以警之。盖方其有事之时。心有系著。致勤于几微之际。虑患于纤忽之间。兢兢业业。惟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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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事之或差。及其事务已过。粗若暇豫。则谓此时可以释虑。忧勤之志顿衰。耳目之娱寖广。游田宫室声色宴饮之乐。杂进于前。曲意趣媚者。逢迎其旨。怙宠冒势者。窃弄其柄。莫不曰时清道泰。胡不为乐。上下相蒙。驯致厉阶。譬如大暑之候流金焦石。而一阴已兆于其中。以至于冰冱之凛也。此汉唐以来已然之明验。岂不深可惧哉。顾今天休滋至。 邦箓荐臻。诚若可谓安逸无事之时。然而一日万几。忧虑极多。八域兆庶。翘望方切。若于此益加警惕。法帝舜之罔游于逸。师殷宗之不敢荒宁。则太平万世。自今伊始。求福不回。亶在于是。 殿下懋哉懋哉。诸臣尽奏文义讫。臣奏曰。经筵新受音。必以十遍为准。未敢知为不易之成法。而臣前后陪讲。每见必读十遍而止。可谓经筵之成规。今日所读。仅为七遍。自止稍多。日候亦为蒸炎。准读十遍。诚为过多。而成规之不得准。实有欠于课读之工。继读三遍以准其数。是区区之望也。下番权应夔曰。新受音之必读十遍。即是成法。故玉堂至有揭板矣。 上曰。必读十遍。果是经筵成法。而今日则不可准读矣。参赞官李明迪曰。臣等筵退之后。必读三遍以准之好矣。上番朴圭寿曰。清燕之中。准读三遍。臣等非不仰认。而经筵成规之不为准课。极为可闷矣。 上曰。前亦有不准读之时矣。特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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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穳曰。经筵官所奏。未蒙 听施。臣等极为抑郁。而前日虽或有不准读之时。此为未尽善矣。 上曰。当继读矣。仍复读三遍而止。圭寿曰。准读之请。既蒙 听纳。不胜钦仰。而声音弘畅。有似太费气力。此后则诵读之际。使音声有所高低。不至于太劳焉。
壬子十一月二十九日辰时。锡愚以同知事。进参日讲于克绥斋。讲孟子第六卷自徐行后长者。止五十而慕。锡愚释义讫。 上曰。愈疏不可矶。是何意也。领府事郑元容曰云云。锡愚曰。小弁,凯风之亲过大小。不可但以宗社与一家倾败攸系。分属而言之。小弁则父黜其子。伤大和而戾至理。故其过大。凯风则不过母不安室。不至于伤损天理。故其过小。愈疏者。恝视其亲之陷于大恶而不少动其心。遭父之黜。恩已疏矣。又恝视而不怨。是父子之情益薄。故曰愈疏。不可矶。水中有一激石则水不能容。叫号遽怒也。亲之小过。譬如一小石之在于水中。而子之便怨。有似水之不能容小石。微见激而便叫怒。故不可字中。包得容字意看。此意始晓然矣。 上读新受音十遍讫。命奏文义。锡愚曰。曹交以尧舜为问。而终以文王及汤身材长短相较。则其得学为圣人之道可知。故孟子单提尧舜孝弟之道而告之。小弁凯风。皆是人子遭变而作。其或怨或不怨。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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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悖于孝之道。其处变之得正。莫如大舜。故又引舜之至孝以结之。观此二训。此两章之旨趣段落。可以寻绎。夫尧舜之道。虽若高远难行。其要只在孝弟尽道而已。盖切近于人。莫如父母兄弟。故孝弟为日用常行底道理。有子以孝弟谓为仁之本。孟子以爱亲敬兄谓良知良能。是为性之固有。而措诸事物切近之地也。扩而充之。举而加之。帝尧之荡荡难名。大舜之嵬嵬不与。皆由此致也。前章言尧舜之道孝弟而已。后章言舜之五十而慕。此皆以圣人尽伦之道为标准。使人效法而折衷焉者也。亦为之而已之训。最为切至。欲做尧舜。当为孝悌而已。然则不为孝悌者。便是桀纣。孝悌只是率其性分而施诸日用。则其容易如此。而其为不为之间。圣狂之分。判若霄壤。岂不知所勉哉。归而求之有馀师者。以孝悌元在自己性分之内。是先儒所谓学者当以己心为严师之意。 殿下于日用事为之间。固务孝悌之道。而亦果能以心为师。常若上帝临猗。不愧屋漏否乎。延接臣邻。诵讲经传之时。 殿下齐遫威仪。谨严体貌。 殿下之心。自然收敛庄敬。不容一物。及至筵退之后。若或不能如是。则是自欺也。伏愿 殿下虽在燕閒之中。必如临筵讲诵之时。则是乃以心为师之法也。苟能以吾心为严师。以孝悌为先务。则不求于外而可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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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为舜矣。以次奏文义讫。 上曰。曹交若有真实求道之心。则闻孟子归而求之有馀师之答。必有所当问。而遂无所问。其求道不笃可知。且道若大路之语。亦所当问。而初不详问其何意。其不诚如此矣。元容曰。 圣教切当矣。道若大路之语。在其时诚为难知之语。曹交不更详问。是不欲深究乎圣训者也。锡愚曰。讲学。贵乎见前人之当问而未及问处。深究而得其意。体而行之。毋使后人更恨今日之不深究也。 殿下既叹曹交之不复问。而深察以己心为师之意。能自得师则其为裨益大矣。锡愚又奏曰。尧舜地位甚高。诚难遽议企及。其道不过孝悌而已。则 殿下若以舜何人予何人为心。以为力行孝悌可以及之。则此念便是做尧舜根本。如或以尧舜为不可及。无意进取则是自暴而自弃也。伏愿 殿下念念以尧舜为期。无所间断则可以至于尧舜地位矣。 上掩卷。元容曰。臣曾以中国历代仰陈矣。尚或记念乎。 上曰。多所记有矣。元容曰。臣又当以东国历代仰陈。伏愿留神而谛听焉。因陈檀箕以后事实。以至丽朝而止。元容进前问候讫。还就座。 上曰。予之所作四和序。或见之乎。元容曰。在外得见之矣。 上曰。予欲常目而见之。故妆潢而挂之矣。仍命持来。内侍以御笔所书四和横格进。 上以示诸臣。元容奉读四和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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讫。乃奏曰。缀文之工。今既仰认。而诗辞亦有近日之所制乎。 上曰。时有所作矣。仍命取来御制诗集。宣示诸臣。奉读讫还纳。 上命诸臣以次退出。
十二月十二日辰时。日讲入侍于克绥斋。讲孟子第七卷自王子有其母死者。止不知务。同知事锡愚奏曰。公孙丑为期犹愈之问。与宰予期已久矣之语。同一见识。礼记三年问曰。三年之丧。称情而立文。又曰。上取象于天。下取法于地。中取则于人。此百王之所同而不可损益者也。周衰丧纪废坏。诸侯有欲短丧。圣门高弟至有此语。此孔孟所以深慨而痛责之者也。公子为其母练冠麻衣。仪礼丧服记之文。仪礼即周公所作。而记或曰子夏所记。君子五教。是圣门各因其材而笃焉者也。公孙丑道则高矣美矣之问。与颜渊仰弥高钻弥坚之叹。语意相似。中道而立。即如有所立卓尔之意也。然颜渊则欲罢不能。既竭吾力。公孙丑。欲使孟子自贬而以徇学者。此所以终于不可及而止也。学者惟当勉焉。日唯孜孜。如颜子之欲罢不能。则终必至于高矣美矣之域矣。天下有道则君子进身。此为以道徇身。天下无道则君子独善其身。此为以身徇道者也。君子出处。一循乎道。虽穷而退处者。不害为守死善道。人君若不以道治天下。使君子不欲立于其朝。则岂不大可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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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者乎。五挟之中。挟贵挟贤。是人情之所易有而学问之所最恶者也。滕更以人君之弟。又有所自贤者。以请教于圣门。故孟子恶其不专而不答。人君处崇高之位。有自圣之心。则其于学问之道。不亦远乎。虚己受人。不耻下问。然后始可进于学矣。不可已者。孝悌之道。所当厚者。父子兄弟。此言不及者之弊。而虽分而言之。其实一也。进锐退速。此言用心太过者之弊。而其卒同归于废弛也。君子之于物也章。此行仁之次序。爱之弗仁之仁。非言仁之全体。即从用边说也。文王之仁。刑于寡妻。以御于家邦。推以及于禽兽草木。齐宣王不忍于觳觫之牛。而不能泽及百姓。此不知行仁之道也。知者当务。即仁者急亲贤之务也。诸章未必皆有次序。而此三章。脉络相贯。不可已与所当厚。即下章亲亲之义。苟不能尽亲亲之道。其不能仁民而爱物也必矣。此所以有无所不已。无所不薄之弊也。君子虽有仁民爱物之心。智不及于先务。仁不务于亲贤。则小人在位。惠泽无由下究。聪明自底日蔽。故舜举皋陶。汤举伊尹而天下治。孔子以学圃学稼。谓不如问礼问官。有不能无所慊于为圣者也。惟 殿下以亲贤为急务。俾仁民爱物之泽。得以推及焉。 上曰。目今何事为先务乎。侍读官朴圭寿曰云云。 上曰。予则以救济民生为先务矣。锡愚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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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教切当矣。此章之义。专以亲贤为急务。盖人君亲贤。使治其职。仰裨休治。俯宣惠泽。可以救活民生也。群下贤邪。何由知之。惟有明理以烛之。明理之道。专在读书。臣意则读书为 殿下之急务矣。圭寿曰云云。 上曰。救济生民之策。不知何者为先务。而如向日朴宗休疏中诸条。举而施之。裨益于民生多矣。大臣何不采而施之乎。大臣。人主之辅佐也。何不为活民之道乎。锡愚曰。朴宗休疏中诸条。臣未能详记。而大抵近日矫救之方。多有牵掣之叹。 国家运祚灵长。法久生弊。治之之道。当如修治老屋。撑拄支吾。易一榱改一栋。渐次修葺。不可以斤斧椎凿。震撼掀动也。大臣非不知苟利于民则举而行之之为好。而必有虑及于此。故不能直前做去矣。 上曰。予虽欲行救民之政。而多为 祖宗法制所拘。不能任意行之矣。锡愚曰。 祖宗法制。皆是便民利民之事。岂有拘于此而不可行之理。但坐 殿下勇断不足。诚心不及。虽有轸恤民生之教。而尚无措诸事为之效。 殿下若断而行之。诚而求之。如寒之求衣。饥之求食。讲究施行。岂无时措之良策。无牵掣之弊而可以矫救者乎。 上曰。讲官之言。政似汲黯之言也。上掩卷。锡愚曰。臣顷登筵席。伏蒙宣示四和序。而篇中以孝悌为本。仁义为用一句。体用互易。不可不改之意仰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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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以不道旧故之句。无或不遗故旧之义。而道字恐为传写之误仰奏矣。退而考见则不道旧故。即少仪之文而小学所引用者也。臣不加详审。轻率仰质。极涉悚惶。故敢此更奏矣。 上曰。遗忘而奏。亦或无怪矣。仁义孝弟体用之误。已为改正矣。 上命退。诸臣以次退出。
癸丑八月二十二日。日讲入侍于熙政堂。讲诗传第四卷唐风葛生章。参赞官申锡愚奏曰。诗序总论国风。以发乎情止乎礼义为说。然而列国之诗。未能尽如是论。惟唐风此诗。前三章出于人情之常。后二章由于风俗之厚。故庆源辅氏以谓是诗可以当诗序之训。盖唐地为帝尧旧都。其俗勤俭质朴。忧深思远。故里巷风谣。槩多发乎情而止乎礼义。大异乎郑卫之俗矣。人之性情。固无古今疆域之殊。而风俗歌谣之厚薄邪正。不能无异者。专由于上之人道率之如何。观诗之际。必于此等处。深加体念焉。
癸丑八月二十九日。日讲诗传第四卷秦风渭阳权舆于熙政堂。参赞官申锡愚奏曰。今日所讲二章文义。讲官玉堂。已为悉陈。无容更奏。而秦风今方毕讲。臣当总提全篇之义而仰陈矣。秦本起裔戎之地。而及襄公平戎难。尽有岐礼之地。因其习俗专尚武力。此可验于小戎无衣诸诗矣。其后寝而强大。与中国争霸。故季札聘鲁观秦风。称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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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夏。圣人惧夫夷狄之寝大而王室之渐微。作春秋则斥之曰秦人。斥秦乃所以尊周也。删诗书则系此诗于列国之中。存秦誓于周书之末。进秦乃所以警周也。此论见于秦誓篇末李氏之注。观于此。圣人编诗。不删秦风之义。可以领会矣。
甲寅五月初二日。日讲于熙政堂。讲诗传第十卷自丝衣其紑。止般一章。日讲官申锡愚奏曰。丝衣爵弁。士助祭于王之服也。古者朝服皮弁服玄端服深衣长衣。皆用布。惟冕服与爵弁服用丝。丝者帛也。此是士供王祭之诗。故曰丝衣其紑。以丝衣故。知所戴之为爵弁也。古人质俭。冕服与爵弁服之外皆用布。深衣篇所谓完且不费者也。后世侈靡成习。虽以汉氏之俭。贾谊犹有墙屋纹绣。孽妾缘履之叹。此后世所以不及三代之盛也。顾今国弊民病。其源由于尚侈。矫救之道。莫如崇俭。冕服之重及自 上所御诸上衣。有致美黻冕之义。不敢举议。若燕服之诸衣襨。勿用绫缎之属。至于朝臣。虽上服无得用绫缎。以本国所产苧帛之属服之。岂非崇俭之大者乎。虽服苧帛。已为古人之丝衣。比诸三代。不其汰且侈乎。且以方数千里之国。不能自具其上下服章。贸用域外之物。此亦可羞之一端也。英庙朝禁用纹缎。出于崇俭节用。不贵远物之意。而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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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弊。渐尚奢侈。未尝有许用之令而其禁自弛。良用寒心。殿下远览古人诸服用布之义。近法 祖宗禁用纹缎之意。凡于服章。克懋祛奢存俭之道。俾有风行草偃之效焉。酌章遵养时晦。时纯熙矣。是用大武之义。有当 加体念者。武王以武功定天下。其烈甚盛。故乐记以发扬蹈厉称之。其本在于遵养时晦矣。然而徒为遵养。而纯熙之时。无发扬蹈厉之烈。何以成武功耶。非独武王为然。如汉文帝以代王入承大统。让再让三。谦畏退托。及其登位。以从代来之宋昌。拜卫将军领南北军。岂非英伟特达之事乎。此是武王遵养时晦。及时纯熙。发扬蹈厉之法。此则事功举措之大者。而虽平居事为。亦有此道。以遵养为本。及至有事之时。有奋发英迈底气象。始可振肃纲纪。成就事务矣。桓章之绥万邦屡礼年者。用兵之馀。必致凶荒而今反有礼年之庆。何者。武王顺民心答天意。故虽用兵而致此报。人君若在平常之时。一念为民。天之降康。其理昭然。伏愿于此等处每加 省察焉。检讨官尹致贤。参赞官金炳德。以次奏文义讫。 上曰。讲官所陈丝衣章文义甚好矣。近日讲官。多陈如此之语。而今此所奏。尤为切实。若如所言则衣章服着之间。必有其效矣。锡愚曰。习俗之弊已痼。若非自 上断然行之。难期丕变。且所令反其所好。虽有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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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绫缎之令。侈心不祛。以轻暖适体为好。则下之人必无从令之理。臣之此言。即素所蓄积者。故适因丝衣章而敷陈。亦何望遽变习俗乎。第念诸服用布。圣人所行。常服绫缎。侈俗所尚。 殿下深察此义。每于进 御衣章。存得崇俭黜奢之心。其效自底于上行而下效矣。
甲寅五月二十二日。日讲尚书蔡氏序于熙政堂。自二帝三王存此心者也。止武夷蔡沈序。日讲官申锡愚奏曰。上古帝王之书。有三坟五典。孔子讨论坟典。断自唐虞。以讫于周。典谟训诰誓命之文凡百篇。至于秦皇。焚灭典籍。孔子后人藏书于屋壁。汉兴。遗书渐出。文帝时。秦博士伏生诵传尚书才二十八篇。武帝时。鲁恭王好治宫室。坏孔子旧宅。得壁中所藏。还之孔安国。其书皆蝌蚪文。而其时废而不行。故安国以伏生之书。考论文义。所得之书。增多于伏生。合为五十八篇。其馀磨灭错乱。夫子所删百篇之文。不可尽考。伏生之书为今文。安国之书为古文。诸篇所以有今文古文之别也。汉唐诸儒。相继注疏。独详于名物度数。及宋时群贤辈出。乃就先王遗经。专为讲究先王心法。朱子注解易诗四书。用平生心力。于书则只注二典禹谟。命蔡氏继成。蔡氏之学。出于朱子。故亦以深究先王心法为主。此序旨义。专以一心字为重。即以此也。夫心者。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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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舍。一身之主。具众理而应万事者也。故曰心统性情。盖圣圣相授。不越乎讲明此心而已。故论语云尧曰允执其其中。大禹谟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朱子序中庸。引此二语而论之曰。尧舜禹。天下之大圣也。以天下相传。天下之大事也。以天下之大圣。行天下之大事。其授受之际。丁宁告戒不过如此。则天下之理。岂有以加于此哉。以此推之则尧舜之道。虽若高远难行。其治虽卓越百王。其要只在吾方寸之内。何谓人心。以其由于形气之私也。如饥而欲食。渴而欲饮是也。何谓道心。以其出于性命之正也。如事君当忠。事父当孝是也。治心之道。每于一念之起。默加省察。此果人心耶。必须用力克治。此果道心耶。必须一意持守。常使天理为主。人欲退听。酬酌万变。无不得中。积累之久。自然到得尧舜地位矣。 殿下有尧舜之心。而不能行尧舜之道。成尧舜之治。岂不诚慨惜之甚乎。伏愿深加 体察。必以尧舜为期焉。侍读官尹定善。参赞官赵云卿。以次奏文义讫。 上曰。存则治。亡则乱之语。甚可懔畏也。夏桀商受。亡此心者。亦以本有此心而不能持守。故下此亡字。亡是亡失之意也。锡禹曰。 圣教切当矣。心者。贤愚同得于天。而圣人则以清粹之禀。又用精一之工。此所以为存此心也。不肖则以浊驳之气。又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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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欲所蔽。此所以为亡此心也。亡字即本是吾有而亡失之谓也。 圣教诚为切当矣。宋儒讲明心性以后。朱门学者。论辨益详。至西山真氏。私淑朱子而为理宗时大儒也。编辑经传及宋贤所言心学之说。作为一书。名以心经。其书甚为切要。 殿下已为进览乎。 上曰。其书即有图者乎。锡愚曰。亦间有图说。而首章即此书人心道心章也。其下所引经传语。皆为切实。 清燕之暇。若为取览。庶可 体谅矣。
甲寅九月十一日。朝讲入侍于熙政堂。讲书传尧典。自曰稽古帝尧。止鸟兽希革。特进官申锡愚奏曰。首章钦字。为一篇之宗旨。故大臣及玉堂上番。皆以此敷奏。然讲劘之方。不以烦复为拘。臣当更为衍陈焉。此章即虞史记帝尧之德者也。孔子讨论坟典。断自唐虞。故是典为尚书之首。孔子称尧之德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惟天为大。惟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尧之德若是其高远广大。不可形容。然以此篇所记。䌷绎而寻究之。其用工自有次第。自克明峻德。推之以至于协和万邦。峻德者。只是己之所得乎天而尧能明之也。能明其德。其目有四。曰钦明文思。四者之中。钦之一字。又为首焉。以此言之。尧之用工。亦不外乎是矣。朱子曰。钦是个本领。能敬便能明。惟明故文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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详察。粲然可观。而其间意思。自是深远。钦者敬也。敬是彻上彻下工夫。学者之学圣人。固莫不以敬为本。而虽圣人。亦只放下这个敬不得。尚书一经所记二帝三王。说钦恭敬处甚多。造次难以历陈。只就此篇论之。首揭此钦字。系之以允恭。其下命历官。则曰钦若。曰敬授。又曰寅宾。曰敬致。曰寅饯。命鲧治水。釐降二女。皆曰钦哉。胤子之嚚讼。傲虐之谓也。共工之象恭。貌恭而心不然之谓也。是皆戾于钦之道而帝之所恶也。则一篇之旨。岂可舍此以求之哉。后世人主。勿以尧之巍荡难名谓不可及。只从钦字上用工。在其身则自然通明。文章著见。意思深远。施诸外则九族睦。百姓明。黎民雍。是亦帝尧而已。何不可及之有。伏愿殿下深加体念焉。
甲寅九月十三日。昼讲入侍于熙政堂。讲尚书尧典自帝曰咨四岳。汤汤洪水方害。止帝曰钦哉。同知事申锡愚奏曰。尧时洪水之儆。大为民害。而民无怨詈愁叹之声者。以在上之人一念忧勤。思拯己于水火之中故也。降及殷时。河水圮耿。民讼险肤。周时夏暑雨。民亦怨咨。则后世之凡值水旱。民之愁怨。又何可胜言哉。盖由上下隔否。忧乐殊异。民有鱼烂之苦而其君方暇豫逸乐。则虽小菑害。有不能堪其忧而胥兴怨咨者矣。洪水非雨潦所致。江淮河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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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循其道。汎滥于中国而然。固非恒有之忧。至若水旱。乃天地流行之菑。民国之所必不免。人君若遇此时。敬灾恤民。究心拯济。如恐不及。民免其苦。灾不为灾矣。然则尧时之民。虽值昏垫而如在春风和气中。后世之民。少值流行之菑。便有如坠涂炭之苦。伏愿 殿下深思其所以然之故。务尽忧恤元元之道焉。
甲寅九月十六日。昼讲入侍于熙政堂。讲舜典自肇十月二州。止格于文祖。同知事申锡愚奏曰。舜之诛四凶。是圣人以天下之怒为怒也。程子论颜子不迁怒之义曰。喜怒在事。则理之当喜怒者也。不在血气则不迁。若舜之诛四凶也。可怒在彼。己何与焉。盖小人之怒。任血气。君子之怒。在事理。任血气者。不得其中而迁于物。至有怒室而色市者也。君子虽以事理当怒而怒。七情之中。惟怒最难制。故常加省察。使吾心如悬镜而照物。物之研丑。随形而来照。物去而镜自如。是以谓圣人之心本无怒也。 殿下亦或有遇事不概 圣衷之时。必有忿怒之气。必先平心降气。徐究事理之当怒与不当怒。苟是不当怒而怒者。是血气所使。猛加制断。亟使心体清明则自无忿懥不得其正之病矣。然于事理之当怒处。一切不怒。是亦有欠于义理之勇。而非喜怒发皆中节之道也。伏愿深加体念焉。 上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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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律之用。肇于此时乎。锡愚曰。鈇钺饰怒。重于刑律之禁暴止乱。而黄帝时已有涿鹿之战。刑法之用。亦必已久。经传所揭。此当为首矣。典刑者。五刑之为典。如天之垂象。使民易知而不犯。用之有经而不挠。若犯五刑者。情法有可议者。以流宥之。鞭扑所以待夫罪之轻者。而情法亦有可议者。以金为赎。虽鞭扑。情法无可议则不听其赎。况入于五刑者乎。吕刑之重罪皆赎。非先王制法之意也。眚是过误。灾是不幸。若有如此者。虽重直赦之。怙谓有恃。终谓再犯。若有如此者。虽轻必刑之。圣人制刑之本末。具在此七言之中。后世法律。科条虽繁。皆不出此外矣。 上曰。流放窜殛。亦有轻重之等乎。锡愚曰。孙氏以为放重于流。窜重于放。殛重于窜。有若今时之边配岛窜。未见其必然。大抵皆屏逐之。不与同中国之义也。 上曰。殂落之语。似涉太轻。何不称崩乎。锡愚曰。后世史法。正统之君称崩。非正统之君称殂。以此例言之。诚若可疑。古今文字之用不同。此时初无是别。故只以魂归魄降。谓之殂落也。 上曰。圻内之民。服君服三月。圻外之民无服。何也。锡愚曰。此仪礼文也。古者有民服君之服。后世民为其君。只为皓素而无服。服者服衰带绖然后为服也。
甲寅九月二十八日。昼讲入侍于熙政堂。讲尚书大禹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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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益曰吁。止时乃功。同知事申锡愚奏曰。伯益之告于舜。可谓深切矣。唐虞之时。固无可虞。益犹忧法度之废弛。心志之纵逸。故首以此戒之。心正身修。义理昭著而后。辨人品之贤邪而进退之。审事理之是非而去就之。违道义之正而要誉者非诚。咈民心之公而从欲者为私。故历陈而戒之。以无怠无荒。总而言之矣。德莫尚于大舜。而益之所戒如此。此所以成唐虞之治也。从古贤臣之告哲辟。常有劝勉箴规之意。绝无阿谀谄佞之辞。然而箴规之言常逆耳。谄佞之辞常顺旨。人情易为悦顺旨而恶逆耳。明主则不然。听言之道。当以商书太甲篇所谓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诸道。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者为法。不可以顺旨者为爱君。逆耳者为谤己也。人君以纳谏为盛。故唐臣陆贽之言曰。谏者多表我之能好。谏者直示我之能贤。谏者之狂诬。明我之能恕。谏者之漏泄。彰我之能从。夫谏虽失中。纳无不美。尧舜固无可谏之失。而为其臣者。犹不忘规切之言。后世之工谄谀者。动以德如尧舜治跻唐虞颂其君。不知真正尧舜之时。臣下之儆告。恒不离于兢畏。以此推之。规戒之言。常在于治安之朝。谄谀之说。常进于衰乱之世。伏愿 殿下必以纳谏争进规箴为务焉。
甲寅十月初四日。昼讲入侍于熙政堂。讲尚书皋陶谟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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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若稽古皋陶。止彰厥有常吉哉。同知事申锡愚奏曰。人君之德。莫先于知人安民。知人而能官人。将以安民也。 殿下书揭安民二字于壁上。臣每瞻仰。不胜钦服。但有安民之心而不行安民之政。是孟子所谓有仁心仁闻而民不被其泽者。伏愿 殿下深讲安民之道。举而行之。是所区区之望也。
壬戌十一月十八日。 上御克绥斋。日讲书传第四卷自惟嗣王不惠于阿衡。止王惟庸罔念闻。日讲官申锡愚读新受音讫。仍奏释义。 上读新受音六遍讫。 命奏文义。锡愚曰。此为太甲篇也。凡为三篇而今日所讲。仅为四大文。首尾旨义。难以包括。只就自止中语言之。顾諟天之明命。成汤所以为圣人。惟庸罔念闻。太甲所以不克厥初也。天之明命常在于目。则敬畏之心无时或怠。元圣训辞无所念听。则悠泛之习。驯至成性。后世人主可法可戒。皆在于此。夫人告以忠恳至切之言。则或喜听而翕受。或厌闻而违拒。违拒忠言。固为不善。其言犹为入耳而经心。若太甲之听若寻常。无所念闻。岂非泄泄而沓沓乎。太甲之病。全在于此。 上曰。非独此也。首章不惠于阿衡。亦其失也。锡愚曰。 圣教允当。第首章所称。总举其槩。惟庸罔念闻。是言所失之由也。太甲知伊尹之足任天下之重。我虽纵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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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必遽至危亡。则非后世昏辟之比。毕竟处仁迁义。克终允德则为困知利行之圣矣。岂有全然悖乱之事乎。只坐寻常无念闻于阿衡之训。以致阙失之大。此一条。史氏所以善形容太甲初年全欠勇断气象者也。若称述人君盛德。必曰发强刚毅。曰发扬蹈厉。以仲虺之赞成汤。亦曰天乃锡王勇智。勇于三达德。居其一焉。勇岂可不务乎。臣于八九年前。猥叨是衔。时登 筵席。伏睹 殿下以大勇名斋。不胜钦仰。至今庄诵。奋发决断固是勇。而悠久持守亦是勇。以 经筵一事言之。 殿下既纳大僚之请。断然复行日讲之规。岂不盛哉。继自今日日行之。久久不辍。然后勇之全德备矣。伏愿深留 圣念焉。臣以肤浅之学。拙涩之辞。草率敷陈于仓卒之顷。何足以阐发深义粤旨乎。伏愿清燕之际。 深加研究。以为体验之道。若尚书篇题。不可不先讲。不解篇题。无以领会全篇之义。格例所拘。虽不敢读奏。 筵退后必为 取览。深所颙望矣。篇题之末。有今文古文之别。 殿下必已领略。而孔子删书。本为百篇。遭秦焚灭。孔子后裔孔鲋或称孔襄。藏漆简于壁。及汉时。鲁恭王坏壁得书。送之孔安国。此为古文。汉文帝时。济南伏生以秦博士。年九十馀。传所习之文。文帝受之以立学官。是为今文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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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戌十二月初二日。日讲书传盘庚中篇自盘庚作。止以丕从厥志。 上读新受音九遍讫。 命奏文义。日讲官申锡愚奏曰。日讲以新定之规受音。遍数虽无定式。自 上既读九遍。加读一遍以成十数焉。 上曰。虽无定规。当加读矣。仍读一遍讫。锡愚奏曰。盘庚之民。不过是安土重迁。胥动浮言。诲谕忧戚。犹尚如此。况今日民情。不止于胥动浮言而已乎。 殿下忧勤惕厉。凡所施措。无非利民便民之事。大臣初筵。以讲学为奏。 殿下翕受而亟行之。此是澄源端本之道。实为 宗社万年之庆。生民再生之会。其重顾何如。而如臣愚昧。亦与 侍讲之列。何足以裨补万一乎。 殿下诚欲懋学。必致儒贤以资启沃焉。 国朝崇儒重道。于今四百馀年。儒贤辈出。故读书饬躬之士。多在草野。原其所讲。莫不以引君当道。措斯世于日月之明。奠生民于衽席之安。第其不欲轻易进身。无他。以 殿下诚礼之未尽。若以儒贤之心言之。皆是世臣遗胄。岂欲长往嵁岩。独善其身哉。儒家法门。以程子朱子为准则。程朱皆以出入经筵。辅导君德为己任。今日儒贤之心。必以此为法。殿下苟为致敬尽礼。岂有弗致之理乎。若使诸儒贤日登经筵。辅导 圣学。其所观感进益。必大有其效。孜孜进修。乐此不疲。 殿下虽欲不为讲学。不可得。此是颜子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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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罢不能者也。且伏念 国朝盛际。山林儒贤。岂有不为登对之时乎。粤稽我 仁庙 孝庙 显庙 肃庙之世。宰相皆儒者也。又况旁招山林宿德。共治天职。 英庙之世。故赞善宋明钦。膺 召而来。 正宗大王时在春宫。待以宾师。先行拜礼。及其临御。益懋礼贤。故赞成宋焕箕。故赞善李直辅。一时赴 召于 纯祖大王册储冠礼之日。至今传为盛事。及 宪庙朝。故祭酒洪直弼。登对 行宫。敷陈讲学之道。夫招徕儒贤。讲论治道。即 殿下家法。古人有言曰。欲法尧舜。当法祖宗。 殿下方讲尧舜三代之书。不必远求千古。当以 祖宗已行之法为法。伏望亟下纶音。遍召已抄选之儒贤焉。臣因此而又有所仰达者。今日所忧。即惟曰民志胥动。异学未辟。此专由于乡无善俗。人昧正学也。苟欲一民志斥异学。莫若广搜草野之贤士。乡邻之善士。以为导率之表准。草野之贤士。所讲者先圣之言。所服者先儒之行。乡邻之善士。亦能以善其一乡。一乡之善。一邑之推。推一邑以至一省。推一省以及通国。民何由作闹。邪何由闯入。既广搜矣。不必尽处以 经筵之衔。授以初仕及六品职。如 列圣朝故事。试之字牧之任。见其学问之有据。才猷之适用。然后加之以内外台职。则野无遗贤之盛。幸睹于今日矣。儒化盛而民志靖。正学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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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邪说熄。岂不为世道生民之大幸欤。伏愿 殿下勿以人废言焉。 上曰。今闻讲官之言。惓惓忠爱。溢于辞表。当为服膺。而近来儒贤。亦尝敦召。终不簉朝者。由予诚礼之不足故也。锡愚曰。难进易退。士之常也。苟尽诚礼。亦当幡然而来矣。 上曰。早晏间。当下敦谕矣。又 教曰。向见儒贤疏。亦以异学肆行为忧矣。玉堂曰云云。 上曰。登进厥民。是为专告于民耶。臣亦在其列。则非独告其民也。玉堂曰云云。锡愚曰。篇题。以为上篇告群臣。中篇告庶民。下篇告百官族姓。以上篇从与享之之语看之。则必是告群臣。此篇首章。有登进厥民之语。则必是告庶民也。 上曰。小注以为臣在前民在后。臣亦在其列矣。
壬戌十二月十四日。讲泰誓上篇自商罪贯盈。止中篇降黜夏命。 上读新受音五篇讫。锡愚奏曰。泰誓三篇。凡言天者非一。天何尝谆谆然命之欤。以下民之视听验之。故经曰。可畏匪民。又曰。用顾畏于民碞。岂不可惧哉。 殿下将欲答上天之眷顾。慰八域之蕲向。日懋讲学。猗欤盛哉。讲学当以涵养本原为先。涵养须用敬。敬主乎内。则动静语默。皆循轨则。起居饮食。咸有节度矣。奸声乱色。无自以入于聪明。惰慢邪辟。何由以施于容体乎。如此则心地虚明。志气愉和。荣卫流通。百体从令。斯非徒为作圣之基。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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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补于修养之方。此之谓庄敬日强。安肆日偷者也。程子曰。为国而至于祈天永命。养形而至于长生。学而至于圣人。此人力可以胜造化。伏愿 殿下深留 圣意于此三者焉。玉堂曰云云。承旨曰云云。 上曰。此篇多以天为言。武王终有所慊于心而然欤。锡愚曰。征伐自成汤始。汤以为惭德。而至武王。则以于汤有光为辞。汤武之事。疑若有慊。汤武岂有私天下之心乎。惟欲拯民于水火也。上天之心。本自为生民而树后辟。则汤武只是奉若天心而已。殷商享国六百馀年。贤圣之君六七作。天意岂欲遽绝其命而移之周哉。以其命武王。然后可以保天之赤子。故降罚黜命而不之恤也。武王公天下之心。岂若后世之人顾忌嫌碍。诿托于天。自济其私乎。 上曰。是则然矣。 上曰。孟津距河朔几里。玉堂曰云云。锡愚曰。黄河从西而出。经于南而入于东。周都在西。商都在河南。必渡河而后往。自周都至于孟津。小注谓之九百里。孟津之于商都则未详几里。第渡河则已是商都矣。玉堂曰。渡河后亦行一日而到商都。此亦小注有之。
癸亥正月二十九日。日讲金縢自今我即命于元龟。止王亦未敢诮公。锡愚奏曰。成王。哲辟也。周公。元圣也。不近理之流言。乃能行于其间。以致君臣之不安。可不惧哉。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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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舜以谗说殄行为堲。孔子以浸润不行为明。后世人主。当监于此。听言之际。必加审察则憸壬之徒。交乱之说。毋得以投间抵隙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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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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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政大对(壬戌六月十二日。 亲临仁政殿。文荫三品以下及生进方外儒生试策。限十日呈。)
 
 王若曰。有国之大政。厥目有三。曰田赋也。曰军籍也。曰还谷也。三政之设。初岂非经国理民之大柄欤。唐虞三代。尚矣毋论。中国历代。规顿异。今当剥肤之忧。奚暇远引博援。支离其说乎。 本朝开国。近五百年。凡所规画。无非良法美制。以言乎田赋则改量之限。其岁二十。土年之分。厥等六九。改量不举。分等无别。自何时而然欤。以言乎军籍则五卫之制废而三营设。上番之规弛而收布始。其沿革得失。可得以详言欤。以言乎还谷则自罗济以来已有之。其始未尝非先王省助之义。西京赈贷之政。取耗补用。固出于不得已之政。仍作经费。亦有古制之可援欤。予非欲广访典考。困人于觚墨之间。使为誇该淹较艺术之意也。不详悉源委。无以设矫救之方。故略举其槩而询之。以予所识。先为披露。 国初三政。本是为国为民而设。田不收赋。军不卫邦。谷不议赈。而能成国者。未之有也。国不成国。民将畴依。然则三政之不理。其责在于君国子民之地。法久弊生。终古已然。今日三政。可谓弊到极处矣。豪势兼并而经界紊矣。狡黠逃窜而尺籍虚矣。奸猾舞弄而籴法坏矣。民不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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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将随倾。犹复伈泄。不思矫革。岂穷则变。变则通之义也。予欲从头釐革。不患无其说。经界紊则将改量而均齐之矣。尺籍虚则将查括而填充之矣。籴法坏则将蠲荡而宽纾之矣。救正之道。不外于是。第念此举。左右掣碍。做说矛盾。苟欲改量。先务得人。次又办财。人才已不逮古而财力从何办多。苟欲查丁。宜刷冒称之幼学。又罢投托之閒丁。括签之际。易致混淆。苟欲蠲还。汉家之常平。隋氏之义仓。皆为良规。取耗谷作经费。匪今斯今。此非予匪颁好用宫室宴乐之费。即是京司外营日支月给之需。蠲之固快。又将何取而以给其代欤。既不能罢。又不能救。其将束手以坐。恝视民国之胥阽于危欤。呜呼。予以寡德。承 祖宗遗大投艰之绪。忍见 祖宗赤子日趋沟壑。中夜绕壁。锦玉何安。民存然后国可存。国存然后家可存。今日廷臣。念之及此。岂无惕然兴叹。汪然流涕者乎。子大夫子诸生必有素讲于心。救弊之方。其各无隐。悉陈于策。予将亲览焉。
臣对。于戏。 殿下今日之问。即 宗社万年之庆。生民再生之福也。自有三政以来。未有一举而并议矫救之时。此诚旷世一有之盛会。庙堂之上。必有远识熟虑。草野之中。亦有博见洽闻。争思极言竭论。仰副 圣上宵旰求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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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臣愚死罪。有不敢知。今日三政之必欲矫救者何意欤。仍 祖宗之成宪。遵先辈之硕画。因循而过。固非一日。而遽将此莫重莫大之事。议其通变者。专出于救民而活民欤。抑或由于所赋于三政者。外不可徵督于民。内不可克减其用。则要为办得许多财以充其用。而弛其征而然欤。将欲办财以充其用。财在天地间。只有此数。不在官则在民。以人智巧所办者。论其所出。皆出于民。弛此取彼。将换名色而敛取之也。三政之外。更有何可取之财乎。先言乎变通三政之所以然。然后始可议变通之方矣。诚若断断出于救民活民。其道绰有馀裕。臣之素讲于草茅之中。敢不罄暴于黈纩之下乎。臣伏读 圣策自有国之大政。止略举其槩而询之。惟田军还。民国所赖。粟米秸服以供其上。军兴荒札以备其预。出性命以卫国。输布缕以赡用。君子待其养。野人庇其泽。国以之立。民以之生。三政在国。如鼎之有三足。上下相须。如车之有两轮。其道也自有君民以来。未之或废焉。凡物之始。建而行之者经也。及其弊也。易而新之者理也。因经顺理。不扰不烦而弦辙自改。举斯世斯民而措之于安泰之域者。乌乎其可也。即惟曰节财用而已。惟我 殿下以忧切剥肤。不欲远引中国上古。就国朝制度而垂问焉。臣谨因 俯询诸条而仰陈之。改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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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亩。限岁二十。虽有大典之文。 国朝改量。始行于 太宗朝。而 祖宗以来。虽时或有之。或止三南。或止西北。或数三州郡。或一二县邑而止。则通国改量。只在开国之初矣。田分六等。年分九等。虽系中古已行之例。而分等益详。冒滥益多。则省其弊而变其制。在 仁祖朝。其后渐次变改。今之田只有六等之土。而或有滥出五等者。年只有三分之税。而绝无上犯四分之岁。则殆同夏氏贡法。而又就此中以年岁礼歉。定立稍实之次尤甚之名。亩畴失形。税法不均。事势之所必然也。改量之限。土年之等。停阁不理。厥惟久矣。 文宗朝。立五卫之制。上袭义兴三军之府。远取 皇明卫所之制。 及至 宣祖朝。训鍊都监出而五卫尽废。镇管为虚位而京营继兴。制置之规不一。号令之出多门。曷若五卫分中外而统于一乎。五卫之时。已有放番收布之规。议者谓始于 中宗朝梁渊之奏。三营设置之后。规制大变。而近来上番训局。升户兵曹。骑兵外并为停番。此或出于一时权宜。非旧式永规也。平时则责征输。临难则责性命。非事理之所当然。以保率出布而养正兵。以正兵上番而卫民国。古制为得矣。还谷收放。固出于历代蓄储之义。取耗补用。决无古例。耗之为名。本由雀鼠。邑守沾溉。吏胥偷没。已不胜其苟且。况取以为国用乎。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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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会录。未知昉于何时。而五分四取用。始于 孝宗朝。亦一时便宜之策。而遂至于经用牢不可破。则非始虑之攸及也。今日还耗。非国用正法云。则其不瞠乎其骇讶者鲜矣。闻见之胶固。于此甚矣。臣伏读 圣策自以予所识。止惕然兴叹。汪然流涕者乎。大抵以土出税。以军卫邦。以谷备荒。国之大政。无踰此三者。即天之经。地之义。生民之大权也。上之取之也有度。养之也有方。储之也有素。故民终岁力作而出其税。农隙蒐猎而劳其身。蓄其馀纳于官而不怨。将以备来岁之不虞也。先王养民之至意。寓乎此三者之中。顾不美哉。惟我 圣朝。体国经野。远法三代。爱养黎元。克享上帝。海隅丕冒之域。积实万里之地。山川土田。相错如绣。耒耜所刺。民殷国富。已有其地矣。 国初五卫之制。始与唐时府兵无异。中叶三营之设。深得汉家南北军遗义。虽或因时变革。皆为历代已试之良法。民籴之谓还。军食之谓饷。其名虽殊。同归于蓄储。则饥馑兵革。不能使斯民沟壑之。然后为邦之道备矣。垂后之谟远矣。且况我东以箕子遗邦。殷人七十之田布在西京。田畴宛然。未曾经诸侯之漫其经界。则仿以行之。万里之田。皆可以井之矣。井田既行则邱赋卒乘。于是乎出。遗人委积。于是乎峙焉。岂非天下之乐国。而斯民也可为康衢击壤之民也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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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凡在天地之中者。久则莫不变。舜齐七政而岁差难追。禹导九州而河道已失。虽圣王明辟所措画之规。安能久而不变哉。丈量久废而税赋紊。尺籍久废而签额旷。还饷之不如法久而百弊猬集。无艺之税。岁增年加。而力田之家。竟至荡析。虚名之布。族侵邻徵。而隶兵之家。莫能支保。至若还政之弊。难以更仆数。则臣愚死罪。敢以 正宗朝还饷策所 俯询诸条胪列焉。方春饥饿。望籴如岁。赴仓受橐。归家解包则若粟若米。都是虚谷半脱。而名曰一斗者。三分减一矣。糊口无策。作农奚暇乎。冬后输纳也。租必扬箕。米则流脂。而斛上色落。徵索多端。一包加纳。并耗至七八斗。然则什一为什五而其实倍之。艰纳吾精凿。替受他粗粝。人间切骨之冤。而料贩之无难冒犯。反剩挪移之不能矫革。固守令之罪。而方伯之臣。间多袭谬。各谷立本。虽云少殖。营耗从贵。尚此擅分。虽似助乏而其中则掊克也。单代虽似纾力而其初则幻弄也。以 圣人洞察之明。论其还弊。如是详切。其后殆过七十年。弊日益滋则近日之弊。又有加焉。关西之大小米相换取剩。轻殖添饷之弊。三南之加分兑钱。移贸时价之弊。莫不蹈袭谬规。民生之困弊。安得不然。夫衣裳弊则改之。弧矢弛则张之。今也三政之弊至于此极。则岂不思救之之道乎。苟欲救之。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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弊萃乎货财之不足。民国所需。无非货财。而货财所出。不外乎三政。三政既弊。货财将何从而更出乎。惟宜就三政所出之财而区画。亿丑万徒。百用千费而已。其道惟有节用一条也。孔子之训。曰节用而爱民。曾子之传。曰为之者疾。用之者舒。生财有限而应用无涯。是捧漏瓮而承注水。爇洪垆而待燎毛。其竭而不继。可立而待也。苟为节其用而舒其用。货财不加而民国自裕。岂非足食足兵之要道乎。田畴虽未及量。而较今年收租之数而制其出。军籍虽未及充。而以现在收布之数减其费。还饷之原谷。虽未及刷。而将目下取耗之数而排其例。则内帑可损也。冗司可省也。百官之散料可除也。各宫之岁入可蠲也。减礼储之仓。罢扈卫之营。所补虽甚零星。所取必如合尘。是为节用之大助。而土木不作。宴游不举。一切所以伤财者。勿为拟议。严纹缎之禁。申加剃之令。丧葬婚姻。民生日用之费。莫敢仍袭侈靡之习。周野囷廪。立致万亿之储。卫家革车。将见三百之富矣。臣伏读 圣策自子大夫子诸生。止予将亲览焉。臣既以节财用为救时之急务。而至若节用之本。在乎 殿下躬行而心得。何以致上行下效之美乎。用之广。由于奢靡。奢靡之娱人心便人体者多矣。若不读书而穷理。洞辨乎侈之为害俭之为益。则何能舍其娱便之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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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自就枯淡勤劳之地哉。 殿下有天纵之资。固不待学问明辨。而卓然上追克俭之夏禹。卑服之周文。然而 圣不以圣自居而后。其工益进。欲求二帝三王之心法。措诸事为之间。舍经传而奚以哉。伏愿日亲方册。益培作圣之根基。风草之化。捷如桴鼓。此诗人所谓鼓钟于宫。声闻于外者也。臣谨对。
臣对。于戏。国之有三政。如天之有三光乎。天行之健。以三光之运而辨其度。四时之吏。五行之佐。于是趋职而成功焉。然而运行既久。不能无差。唐虞冬至之日躔。至周汉则差矣。周汉冬至之星次。至唐宋则差矣。历世寝久。三光益差。乃有推步追算之术。以时增损其数。务求合乎天度。此羲和之所以钦若昊天。太初之所以诸神受纪。李淳风一行之徒。随时立法者也。未闻以历算之不精而废三光。故三光之为天所用则自在也。然则三政虽弊。为民国之大用则自如也。惟宜祛其弊而理其用而已。不可以久弊之故。并废三政本然之用也。则随时釐救之道。当如历家之随岁差而立法以追之也。易曰。随时之义大矣者。不其然乎。臣伏读 圣策自有国之大政。止略举其槩而询之。噫。田军与还。民国所以为命。任土出税。籍民签伍而储谷。以备军兴荒札。为邦之道。阙一而不可。此岂非常经大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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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久可行者乎。然其通行乎三者之中。扶植而不蹶。措处而常安。在于理财。理之有术而财不匮。财不匮而三者可以永久无弊矣。今我 圣上以忧勤切迫之念。不暇远引博考。臣谨将 国朝故实之详近耳目者条陈之。量田之限。纵云廿岁。通国改量。只行于 国初。土年之等。虽分六九。差官执损。已停于中世。见行之制。不可以此槩之也。五卫始于 文宗朝而京营昉于 仁祖时。五卫若唐之府兵。京营如汉之卫军。制置虽异。俱可为已试之长策。上番则 国初良法。梁渊收布之论。在于 中宗朝则五卫已纳布矣。收布为养兵之需。而戚书肆技之制。在于壬辰后则京营亦收布矣。此时犹为以保率出布。正兵上番。今则收布归重而上番略存。非卫邦之经法也。民贷之谓还。军食之谓饷。还饷固为备预之储。取耗补用。古未之闻。壮哉雀窜。所耗甚多。哀彼鹑鷇。将何以生。取以为用。固出权宜。破之无术。遂作经费。非始虑之攸及也。臣伏读 圣策自以予所识。止岂无惕然兴叹汪然流涕者乎。大抵民出三政以供国。国赖三政以养民。夫民有田则有租。有身则有庸。有谷则有储。上之人取有度。用有时。储有备而无患。皆所以养民也。民知其然。故非徒无怨。乐为之输。及其弊也。田之税浮于什一。而无名之赋。无艺之求。混排添摊。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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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当官之所责。此田政之弊也。军之所役。只有一身。而白骨之布。黄口之籍。莫能以充其吏之所欲。此军政之弊也。还谷尤为百弊之渊薮。难以更仆数。而耗谷之取为国用。损体伤民。莫此为甚。本皆为民而设者。今为厉民之资而已。三政本义。夫岂然哉。今也国与民为二。则有子盍彻之论。古人富藏于民之说。无处可讲。国方急于财。而加赋于田。责布于军。取耗于还。都欲裕国之用。而不就三政之源头以究利民便民之道。则终日所讲确者。国用之不足也。田之改量。非欲添额也。本为均税而今不可量。军之填籍。非欲收布也。本为诘戎而今不可查。还之储积。非欲取耗也。本为备预而今不可▣。则救弊之道穷矣。虽刘晏治赋。慰缭御军。李悝议积储。实没良策。第念措时之宜。识治之务者。不为局泥之论。何者。财在天地间。流行不滞。变转无穷。惟在理之得其道耳。民之日用所需。有若衣食而已。馀无所求者。然有所不然者。有宫室然后可以居。有器什然后可以用。冠婚丧礼。所需不一。则岂可徒给一日二盂饭。终岁两函衣之需而止哉。是以。农工既奠其居。而商贾贸迁之工。不可诬也。贸迁之利通而钱币行于其间。权其轻重。常平物估。其所为物。本在衣食之外而常行于衣食之中。此历代所以重而宝之者也。钱行既久。独擅其权。衣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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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需。听命于钱而皆为死物。钱之权太重。国贫民竭。皆由于此。今若废而不用。人必瞠骇。势必不行。抑其权而分其用。莫如用银。银与钱并行。稍稍毁钱而归之器。讲行布粟兑物之规。布粟兑物之规行之稍久。收其银而罢其制。于是银钱并废而布粟大行。布粟者出于民。货财之权归于民。而官为之制。禁其滥杂而已。此上古无钱之世。俗所以淳厖也。民所以赡足也。岂不美哉。臣伏读 圣策自子大夫子诸生。止予将亲览焉。臣既以用银为救弊之道。固出于便民。不先立诚心。便归于聚敛之科。其几甚可畏也。 殿下菲食卑服。崇明大德。日御方册。深体德本财末之圣训。使此心一毫不循于财利。民国之财虽裕。而 殿下方寸之中。清明寡欲。着不得一财字焉。使八域之民。咸知此举之专出于爱民而便民矣。臣谨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