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卲亭文稿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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卲亭文稿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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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筵讲义
甲子五月十一日。劝讲小学第二卷。自曲礼曰凡为人子之礼。止恒言不称老。臣奏曰。数三遍读法。恐欠口顺。此由于 殿下之不存心也。心存则善读。心放则不善读。此心之存放。 殿下当自知之。惟愿用力于存心之工焉。又奏曰。此章人子事亲之礼也。一年而冬温夏凊。一日而昏定晨省。又非徒温凊定省而已。出告者。行止不敢自专也。反面者。离违之久。欲察父母颜色也。游则必有方。父母知其所在。易于呼唤也。习则必有业。政为慰悦父母之心。今者 殿下开讲。即一习业也。若专一将就则 东朝欣豫之心当如何哉。常以此体念。千万颙祝。
七月二十八日。劝讲自是故先王之孝也。止安得不敬乎。 上曰。致爱则存。致悫则著。何义也。臣曰。存者。即上文色不忘。声不绝。心志嗜欲不忘之义。存乎心然后可以不忘。指子孙而言也。著者。即僾然肃然忾然之义。诚敬之极。彷佛歆格。指祖考而言也。先儒曰。子孙之精神。即祖考之精神。临祭斋居。诚敬到极。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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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凝注。彷佛见祖考之歆格。专由于子孙之精神。苟不如是。殆有如不祭之叹。此乃孝子事死如事生之义也。又奏曰。人以精神为主。不但祭先为然。古人云精神所到。金石可透。今以讲学言之。 殿下诚能精神到极。将见缉熙光明之效。反是则恐无将就之望。至若政令施措。精神到极然后惠泽可以下究。苟不如是。虽朝发一政。暮发一令。惠泽不能下究。国不得治。民不得安。凡事莫不如斯。伏愿 殿下懋哉懋哉。
乙丑闰五月十一日。劝讲通鉴第一卷。自对曰不能。止燕王哙。讲毕。臣奏曰。臣窃伏覸 圣学间有将就之效。不胜攒颂。而行数非不倍多。旨义非不领会。但读法不长进。此无他。心有出入之故也。岂有第一二遍一气顺下。而近十遍。乃反棘涩之理。此即 殿下不能操心而然。虽宫中游嬉之事。苟不专心。其事不成。而况讲学乎。又况治民治国乎。读书十遍之间。不能专心则何事可做乎。伏愿 殿下其监于玆。益勉操心之工焉。
八月二十六日。劝讲自毅闻画邑人。止经其颈而死。讲毕。臣奏曰。臣连登讲筵。窃覸 殿下读法大有将就。文理几尽通解。夫帝王之学。当以精一之心。修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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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工为主。而目下急务。莫先于文理之通解。日昨亦有所仰陈。而明冬工夫。必不如今冬之专着。迨此时吃紧下工。则文理不久通解矣。文理如未通解。万几之繁。疏章奏启。无由阅览。岂有如许沓沓者乎。伊时 殿下必当追悔。始思臣言矣。臣自去年登筵。未尝以此仰奏。而今见 殿下实有几几解文理之机会。故区区忠爱。恳迫于中。如是缕缕陈勉。伏愿澄省焉。 上曰。讲官忠爱之言。如是恳挚。当专意用工矣。臣曰。 圣教及此。臣感激于中。奉若金石。而经曰。非知之艰。行之惟艰。惟愿 殿下实心行之。文理如未通则机务酬应。必多难处。 圣念及此。岂待臣之重言复言。倘或不然。 殿下虽追悔。亦何及也。
十月二十一日。劝讲自于是大破。止匈奴始大。 上曰。匈奴之称。何义也。臣曰。夏曰獯鬻。周曰猃狁。秦汉六朝曰匈奴。唐曰突厥。宋曰契丹。宋后至今曰蒙古。一也。 上曰。此是何戎之种落耶。臣曰。今之蒙古。即匈奴之馀种也。五胡乱华。辽金迭入中国。至于元。统一天下。夷狄之祸。莫甚于此。大抵中国御夷狄之道。只是内修外攘。而内修然后可以外攘。苟能行仁义先教化。使百姓足衣足食。知亲上死长之义。则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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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国外患。不足忧。譬如人身。元气充实。外邪自不敢干也。我国三面濒海。惟北边与虏接壤。隔一衣带水。而国初开拓六镇。伊后满洲入主中国。是以。无敌国外患者。殆过二百馀年。然自古明王。安不忘危。凡于修攘之道。无时不讲究。而必先以内修二字为急务。是臣区区之望也。
十一月十九日。劝讲通鉴第二卷。自元年春。止屯卫咸阳。 上曰。从谏则圣。古训有之。若秦之任刑自恣。安有从谏之义乎。臣曰。大抵人君。乃上天命之以君师之位也。君者。养民者也。师者。教民者也。人君有教养之责。岂敢自暇自逸乎。且古圣谓人君曰天吏。吏者。如今方伯守令之任。天之使以治民者也。今有方伯守令不能抚恤其民。自耽逸乐。则 殿下将罪黜之矣。人君如不能教养百姓。天亦将降之罚。非天谆谆然有命也。经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欲见天心。将于民心见之。始皇二世。暴虐无道。下文胜广之徒。接踵而起。此天之所以降罚也。以今日言之。 殿下曾谒 太庙矣。 祖宗付托。如是其重。 殿下曾动驾矣。道傍万民。瞻旄欣欣。莫不蕲向。如是其切。 殿下果能仰体 祖宗付托之重。俯思万民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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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之切。必当惟日兢业。不敢自逸。古圣所云如朽索之驭六马者。政指此也。伏愿 殿下澄省焉。
丙寅四月二十三日。进讲自当是时。止不可不语。臣奏曰。人之大欲。莫过于财色。以沛公贪好之心。入关而无一动心。真是兴王气象。而乃其所欲。在于得天下也。若夫用工于学问。驯致诚正之域。则天理流行。人欲净尽。不期惩窒而自惩窒。岂可与沛公之大欲在心。强制其小欲者。同日而语哉。伏愿 殿下于惩忿窒欲四字。常常体念焉。仍奏曰。月前以停讲既久。儒臣无挟册请讲之举。特教问备。奋发 圣志。策励臣工之盛。固不胜钦诵万万。第恐传教中宜先示 殿下反躬之意。而未之及。抑 圣念未周而然乎。非但讲学。凡百云为。在上者先自反躬。而后乃责勉于下。则在下者之惶蹙警惕。尤当一倍。此等处另加澄省焉。 上曰。讲官之言甚好。后当体念矣。
五月十五日。进讲自八月汉王。止吾无患矣。 上曰。萧何继军粮。转漕不乏。竟成高帝之业也。臣曰。汉王之得天下。何之力居多。汉王功臣。何居第一。政以此也。然汉王若不知之明而任之专。何亦岂能尽其力乎。由是观之。知人明。任人专。乃人君为治之要。此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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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伏愿体念焉。 上曰。天生贤君。下必有贤臣矣。臣曰。圣主不世出。而苟有圣主。不患无贤臣。今若 殿下专心学问。克臻圣贤之域。则东国虽小。岂无一二贤豪为时而出。辅成我 殿下熙皞之治乎。贤士出处。每视世之治乱而为之。 殿下苟法尧舜之治。八方贤士。伫见于于而来矣。又奏曰。向日讲筵。 殿下诵民犹水君犹舟之句。而俯询来历。臣学术荒疏。不能质对。退而考览。乃唐太宗戒高宗之言。而其言曰。水所以载舟。亦所以覆舟。民犹水。君犹舟也。 上曰。见于何书。臣曰。见于纲目唐纪太宗卷矣。人君抚恤其民则民之爱戴。如水之载舟。苟或暴虐其民。则民之怨叛。如水之覆舟。此乃善谕也。
八月十三日。进讲自蒯生曰勇略。止为淮南王。 上曰。时乎时乎云者。非独此等事为然。每事皆有时乎不再之理也。臣曰。时乎时乎不再来。凡事皆然。以 殿下讲学言之。今政其时。不可失也。臣于昨冬。以明年讲学必不如今冬之专着。缕缕陈勉。此乃时乎时乎之义。伏愿澄省焉。仍奏曰。臣于去月 诞辰入侍。闻诸大臣以明正学斥异端仰奏。而究竟归重于 圣学上矣。 殿下讲学。何时不为最先务。而今日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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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行下效。专在于此。尤当倍加勤笃。通鉴毕讲之后。自当继讲经传。究天人性命之旨。而学问最初用工。在于正衣冠尊瞻视。每于临御讲筵。 殿下自尔正衣冠尊瞻视。则学问之工。不外于是矣。臣等虽无似。不足备数于贤士大夫。而岂可与宦官宫妾辈之共处同日而语哉。臣闻昨日不行召对。伏想自内亦应讲读。而臣谓讲读之外。一日两次临筵。大有益于正衣冠尊瞻视之工。大抵正衣冠尊瞻视。乃收放心之工也。 殿下试思临筵及宦妾共处之时。此心之存放何如。则庶有恍然开悟于 圣衷者矣。
九月十二日。进讲自自立为单于。止共起朝仪。臣奏曰。周家君臣之际。朝曰君臣。燕曰宾主。礼法之中。情意相孚。故能成郅隆之治。至秦时。尊君抑臣太过。廉陛始截严矣。叔孙通起朝仪。多袭秦旧。故后世未见周家之盛。专由于是也。 上曰。冒顿之悖逆。虽曰夷狄。何至此极也。臣曰。冒顿之罪。固不可言。而夷狄亦人类耳。人而禽兽其性则夷狄之。禽兽而人其性则中国之。夷狄之为中国患久矣。然中国西北边。与夷狄壤地相接。以韩王信以马邑降观之。熟知中国虚实。故或有侵轶之患。至于今日。洋夷则涉重溟六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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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来犯我界。诚亘古所未有之变也。如非我国奸细。彼何以知我虚实而深入也。臣谓邪学党与。未能穷覈锄治。拔其根柢而然。今不暇议此。而稍待寇退之后。痛治邪党。劓殄无遗为当矣。 上曰。邪徒之潜伏和应。闻极愤惋也。臣曰。臣于往年。奉使入燕。伊时出师天津。防御洋夷。曾所目击。而其后数年。洋夷竟入燕京矣。洋夷如不入燕京。亦安得侵我国乎。此莫非奸细和应之致。不然。彼何以肆然来侵也。如今安知无邪蘖潜伏。朝家施措。朝夕通报者乎。思之及此。令人发竖矣。
十一月初三日。进讲自上从破布归。止乃止不立。 上曰。叔孙通直谏之言壮哉。臣曰。叔孙通之言。无非忠言。而奈何以天下为戏乎一句。尤是难言之言也。大抵汉祖英迈特达之识。无事不明。而以戚姬之宠。赵王之爱。蔽于私而有此易储之计。人之最难祛者私也。子曰。克己复礼。克己者。克祛己私也。学问之工。以克己为最初下手。而帝王家。尤以祛私为主。此等处。伏愿体念焉。
丁卯正月二十七日。进讲小学第四卷。自伊川先生曰近世浅薄。止安得不厚乎。 上曰。此章言朋友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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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言君臣。何也。臣曰。君臣朋友。交际则一也。且敬之一字。乃学问彻上彻下之工。不但君臣朋友为然。父子长幼夫妇。莫不以敬为主。敬者非独容貌辞气严恪之谓。朋友之忠告善道。君臣之面折廷争。皆是敬也。当今臣邻或进逆耳之言。 殿下倘念其出于敬。则虚受非难。伏愿澄省焉。 上曰。得效最速之言。何谓也。臣曰。效者。有益之谓也。盖朋友欲其辅仁。若其切切偲偲。相与淬砺则其效甚速。苟与善柔者相狎则一切反是。此所谓益者三友。损者三友也。以君臣之间言之。左右前后罔非正人。则 圣学自当臻于高明之域矣。仍奏曰。往年讲小学时。前受音必背诵。伊后讲通鉴。此不过古今治乱之迹。故大臣奏以不必背诵矣。乃者复讲小学。未知果背诵否乎。此书无非圣贤谟训。终身受用在此。若不背诵。恐久而遗忘。从今以往。如前背诵。是臣区区之望也。
二月十五日。进讲自未知养亲者。止敛容抑志也。臣奏曰。礼者。治其外也。容貌辞气一言一动是也。敬者。治其内也。心能主一。乃圣学成始成终之工也。未有外不正而内能正者。且内正则外自正。此即内外交须之道。此等处。望乞体念焉。仍奏曰。向以背诵仰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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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伏闻近日连为背诵云。典学之勤。虚受之盛。臣不胜钦仰万万。苟欲背诵。先宜多读。臣幼时受学于先父。先父出宰外邑。受学于塾师。新授读十遍。尽日嬉游。翌朝辄背诵无滞。塾师亦不诃责。伊后往先父任所。先父亲督课程。每日必准遍数乃已。以是至今六十年。读遍多者。尚能记忆。读遍少者。茫然若未曾读。可验读书用工专在于读遍多少也。且新受十遍专心然后终日口顺。若新受时有一错误。虽多遍之后。必至其处。番番错误。今日进讲中。敬者身基一句。凡事皆有基址。然后乃能收功。读书之基址。在于新受时。伏乞细加体念焉。
二十一日。进讲自史书每日。止久则自然浃洽。讲毕臣奏曰。今日前受音新受音。无非衬切于讲学。而就中须用己力一句。尤为要紧。以今日进讲言之。臣等无似。虽不能尽辅导启沃之责。而设使能尽其责。 殿下如不自用力。则难期将就之效。伏望 殿下毋恃臣等启沃之益。专心笃工焉。往日读诵极顺。近来则每多棘涩处。纵未见日就月将之功。岂有反不如前之理。是必有所以然而然。 殿下自省。可以默识。就其所以然处而力改之。则 圣学当臻高明之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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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臣于进讲前夕。必读几遍。细究旨义。及登筵席。仰聆玉音洪鬯。则退而欣欣有喜。相告于知旧间。若或讲读未能畅顺。则退而忧闷抑郁。不能自已。伏乞 殿下克念勤着。用副区区蕲祝之悃焉。
四月十六日。进讲小学第五卷。自安定先生胡瑗。止治乎人者。臣奏曰。小学中。善行篇最好。上二章固好。此章亦好。无非要义。而就中严条约三字。尤为吃紧。教条课程苟不严。则学问莫可成就。匹庶犹然。而况帝王家讲学。实难严其条约者乎。惟 殿下躬自慥慥。勤而不懈。然后 圣学可底于缉熙之域。伏愿十分体念焉。仍奏曰。今以严条约三字陈勉。而上章吕荥公。内有贤父之训诲。外有严师之教督。以是德性成就。此章安定先生严师弟之礼。以此门徒彬彬皆适于世用。大抵讲学。以严为主。推此可知。粤我 肃庙养德春宫。春秋才十岁内外。每日书筵。以背诵之通与不通。宾客录启于 大殿。例也。一日背诵不通。 睿教若曰。入内当受挞罚。望以通入启。宾客臣赵絅曰。臣闻 邸下当受挞罚。臣之一身。且无所惜。何有于一通字。而若以不通为通。是欺君也。臣惶恐不敢奉令。自是 睿衷常有宿怒于赵絅。及至冲龄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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阼。首先擢用曰。此人昔日不欺 先朝。今日朝廷不欺予者。舍此其谁。此可见 祖宗朝家法之严。则哲之明也。此等处。如蒙体念则 殿下其可不孜孜勤工乎。
五月初三日。进讲自八年不得营葬。止屋何宜覆。臣奏曰。此章上下。皆明伦中孝子事也。盖孝者百行之源。人之百行。皆从孝字上推去。书曰。惟孝。友于兄弟。克施有政。古语曰。求忠臣于孝子之门。然则事君之诚。为政之道。莫非孝中做出来也。卿大夫家。若崇尚行检则匹庶效之。风俗淳美。此国家所以兴隆也。以臣耳目所睹记言之。先辈长者。莫不砥厉名行。五六十年之间。世习渐下。殆不知忠孝节廉为何事。此岂非我 殿下日夜惕厉。思所以导率之方者哉。昨年有太学月课之令。屡降饬谕。一世耸动。士子举有向学之心。近复寥寥。臣窃惜之。不独挽回颓俗之无期。苟于施措之间。有始无终则民将不信。上有令而下不信。其何以为国乎。凡于一政一令。必思久远可行而后发之。确而无挠。始终如一则百姓闻之。信如四时。烝烝向化。岂不休哉。虽以臣等居家论之。一言一语若无实。则奴仆必不畏服。 殿下之于宦官宫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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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然。此政古人言顾行行顾言之义也。仍奏曰。 殿下每于讲筵。一次发问之外。更不问难。臣不胜抑郁之至。非但讲筵。凡于晋接臣邻。或讨论经史旨义。或咨询闾巷疾苦。则 圣志有开发之益。下情无壅阏之患。流通交孚。治将徯志。 殿下试取览 英庙 正庙朝政院日记。则庶可烛 祖宗盛际君臣相须之美。伏愿澄省焉。
十八日。进讲自吕荥公自少。止我生死未可知。讲毕。 上曰。旱馀甘雨。极为喜幸。臣曰。及时甘雨。致有欢欣之教。我 殿下一念为民。臣诚钦仰万万。窃以天人感应之理。捷若桴鼓。 殿下试自思。果能勤学问。修政事。民生安业。以致天心悦豫。降此甘雨。尤当感戴之不暇。倘或学问政事未可以仰孚天心。则其恐惧修省。当倍于遇灾之时也。虽以臣等言之。蒙被上之恩赏。自顾事功。足以当之。犹且感惶无地。苟无可纪之劳而其赏太滥。其为踧踖不安。当如何哉。此等处。伏愿澄省焉。
六月初七日。进讲自唐英公李绩。止年将八十。讲毕。臣奏曰。臣屡陈多发问难之意。虽蒙听受。而终未见采用之实。每于临讲。只一处发问。殆同文具。下情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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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抑郁。今又有所欲仰陈者。而忠爱之忱。亦随而少沮。 殿下苟或轸念及此。当有导之使言之道矣。凡讲筵诸臣所奏。多有可采者。筵说修入之后。详细乙览。则与更听其言无异。伏望澄省焉。 上曰。当览之矣。
八月十一日。进讲自又此金者。止何以遗子孙乎。讲毕。臣奏曰。昨日宾对。大僚勉 圣学以上滩船为喻。此乃切实之言也。凡舟行。上水则难。下水则易。至于急流之滩。进寸退尺。臣诚惶恐。窃谓 殿下讲学。殆同上滩之船。前岁多有问难。近日只一处发问。前岁自止殆过十行。近日不过五六行。是何异于进寸退尺乎。臣愚妄揣 圣智日长。心不专一。若自止行多。问难亦多。则讲筵必致迟久故也。古之人君。有乐此不疲之言。此等处。愿加澄省焉。又奏曰。凡学问。虽以闾巷幼稚言之。能知著味然后方克成就。此所谓心诚好之。欲罢不能者也。 殿下于进讲课程之暇。翻览书籍。期有著味之效。是臣区区之望也。
十月初二日。进讲自自此言行一致。止头容少偏。 上曰。言行一致云者。言与行同欤。臣曰。古语曰。言顾行。行顾言。言行苟至于相符。则遇事坦然。常有馀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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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言行为学问最要之工。而在君上。丝纶政令。即言行也。臣侍讲屡年。只以文义敷衍仰奏。而今则春秋鼎盛。岂可以今日讲学。姑置治体而不论。且为学。将以出治。治体讲学。非有二致也。窃惟我 圣上姿禀天纵。英明特达。凡于事为。是非必当。瞭如指掌。横渠先生曰。心既虚则公平。公平则是非较然易见。 殿下每于一事一为。明辨是非。辄思朝臣以为何如。百姓以为何如。若其未慊于心者。勇断而不行之。则太平之治。不难致矣。又奏曰。此章曰。体不欹侧。又曰。身不少动。身体二字。旨义似涉重复。而体不欹侧。以正与偏言。身不少动。以动与静言。细究则其义各殊也。臣诚惶恐。 殿下临筵。手容每多欠恭。今因此章手足未尝少移。敢此陈勉。讲学非燕閒之地。且不过踰时。而犹复如此。何暇议及于诚敬之域乎。伏愿从今存心于九容焉。又奏曰。温公以不妄语为诚之始。温公幼时弄青胡桃之事。 殿下曾或闻之否乎。 上曰。未闻也。臣曰。温公四五岁时弄青胡桃。女兄欲为脱其皮而不得。女兄去。一婢子以汤脱之。女兄复来。问脱其皮者。温公曰。自脱矣。温公之父适见之。责曰。小儿何得谩语。温公自是不妄语。温公之自幼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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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非大过人处乎。
十八日。进讲大学。自汤之盘铭。止止于信。 上曰。民之所止。奚但以邦畿称之乎。臣曰。邦畿。王者所都也。民所止者。四方之民被德化。瞻仰王都。皆欲居止之义也。 上曰。无所不用其极之极者。何义也。臣曰。无所不用其极。即止于至善之谓。明德而止于至善。新民而止于至善。即用其极也。若不止于至善则明德新民。皆未尽其分量。是以欲其止于至善也。仍奏曰。朱子曰。大学是一部行程历也。 上曰。行程历。何书也。臣曰。行程历。即俗所谓路程记。如适千里者。今日行几里宿某地。明日行几里宿某地也。大学之自格致至治平。次第瞭然。按此行将去如路程也。然亦不可今日格致。且置诚正以待来日。须格致诚正。一时做工夫可也。又奏曰。仁敬孝慈信。五者为大节目。而馀外夫妇之止于有别。长幼之止于有序。从可类推也。又奏曰。大学章句。乃朱夫子一生精力所到。闾巷学者。辄并注读之。今纵未能并注进讲。而诵读之暇。详究章句旨义最好。章句之未尽底蕴者。朱子又著或问而发明之。或问一书。伏愿取览。宋儒真德秀著大学衍义。盖因大学条目。取历代事迹而敷衍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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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丘浚又增补衍义。此书真帝王家龟鉴。人君不可一日不看。亦望常置案上。时时翻览焉。
十一月初三日。进讲自未有上好仁。止释治国平天下。 上曰。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此言诚是也。臣曰。国家之最先务。在于教化。而以财用为务。则其为小人可知。夫列国之卿有采地者。犹不可聚敛。况诸侯与天子乎。此可以意推者也。长国家一节。此就用人言也。君上虽无聚敛之政。而小人以财利导之。以至于菑害并至者。往往有之。此可见爱民用人。俱不可以利为利也。又奏曰。大学一书。格致诚正。乃圣学入德之门。而末章及于财利者。夫民以食为天。一日不再食则饥。故财不可一日无。而生民有欲。只在于财也。为人上者。若与民争利而专其利。则民将散矣。圣人垂诫。如是丁宁者。盖有由也。孔子曰。节用而爱人。有子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古语曰。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必须体下民有欲。不与之争之。乃可为挈矩之道也。伏愿 殿下监于玆焉。又奏曰。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者。宁失国家之利。不欲敛民之财也。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者。小人既误国。虽有君子。亦无以善其后也。圣人之训。深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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恳至。此等处。益加警省焉。
十二月十九日。进讲论语第二卷。自子曰关雎乐而不淫。止焉用俭。臣奏曰。大学论语。俱以集注为主。朱夫子一生学术精神在于集注。而论语集注。亦屡度删改。至于关雎章而止。精义奥旨。尽在于此。伏愿讲读之暇。留神于集注焉。又奏曰。 殿下于读论语时。恍如夫子在坐。颜曾列侍。而 殿下躬造其间。将诸弟子仰问。作 殿下亲问。而夫子答语。 殿下亲闻焉。则便是身在杏坛春风中。其欣喜欢悦。当如何哉。如是然后。一字一句。当益于身心。倘只作一段读书课程。则书自书我自我。有何功效耶。伏愿澄省焉。仍奏曰。参赞官所奏尽好。自古国家盛衰。在于壸范。舜之二妃。夏之涂山。周之姜嫄任姒。以至汉之马后。唐之文德。宋之宣仁。莫不有圣德。克成内助之功。及其衰季。夏以妺喜。商以妲己。周以褒姒。至于汉唐以来。皆以嬖幸而亡。此可为劝戒处也。盖诚意正心而后可以刑于寡妻。以御家邦。我国虽褊小。地方犹为数千里。 殿下一念。不必远及于八域。只此宫中。德化大行。则八域生民。自然风俗淳美。此乃表端影正之效也。化行宫中。须从诚正修齐中来。非诚正。无以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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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况望其治平乎。今于讲读论语。必以大学间架条目。较看于 殿下一言一动一政一令。身体而力行焉。则升平不难致矣。
戊辰正月二十二日。进讲自子曰父母之年。止斯疏矣。 上曰。言之欲讷。行之欲敏。此诚学问之要也。臣曰。言之讷。乃言之不出也。行之敏。乃耻躬之不逮也。此章与前章。旨义互相发明。而此章中耻字。尤系为学之要。前受音中见贤思齐之语。亦从耻字来。见贤而耻其不及。然后可以思齐。若耻而不思所以无耻之道。安用耻为哉。臣愚惶恐。 殿下圣德必不及尧舜。苟以不及尧舜为耻。思所以企及。则 殿下当为尧为舜。八域群黎。咸被熙皞之化。岂不休哉。 上曰。人有德则不孤矣。臣曰。德者。行道有得于心之谓也。人若行道而有得于心。则必有其类从之。易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论语首章曰。有朋自远方来者。亦此意也。 殿下圣德日跻。则朝著登庸之臣。亦皆正人君子。苟或反是。奸佞小人。当进于前。伏愿澄省焉。 上曰。为臣而忠谏。为友而忠告。则虽数何害也。臣曰。忠谏不听。不知止而又谏。乃数也。若谏而入则虽百谏千谏。不为数也。集注中求荣反辱四字。荣非爵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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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谓。辱非僇辱之谓。谏而听纳。致有保国安民之效。则臣主俱荣。其名将及后世。荣莫大焉。若谏不入。而徒自尸位怀禄。旅进旅退。辱莫大焉。臣出入讲幄已五载矣。臣虽无似。所陈未尝不出于忠爱。臣之荣辱。在于 殿下之听纳与否。以臣昵侍之久。 殿下必欲臣之荣而不欲臣之辱。是臣日夜所冀望于 殿下者也。
二月十七日。进讲论语第三卷。自季氏使闵子骞。止贤哉回也。 上曰。颜子之不改其乐。似是安贫乐道也。臣曰。既曰不堪其忧。则贫非可乐之事也。乐道似矣。而程子曰。使颜子以道为乐而乐之。则非颜子也。盖若云所乐者道。则吾身与道。各为一物。未到浑融无间之地。岂可以语圣人之乐哉。始而博文约礼。继以克己复礼。至于欲罢不能之境。则人欲净尽。天理浑全。此心与天地。参为三才。其乐当何如哉。夫孔子之乐。亦在其中。颜子之不改其乐。乃圣贤地位。难以猝乍语到。臣今以初学浅近之说仰陈之。夫学问。知之当好之。好之当乐之。人生不能无形气之私。此乃人欲也。耳目口体。莫不有欲。口欲肥浓。体欲安佚。世人皆然。岂有甘淡薄之味。便庄重之仪者哉。耳之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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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目之于色。可以类推。大抵心为天君。心之官。思也。人为物欲所牵。天君不能主张者。固无可言。苟志于学问。则试思肥浓虽美。易致疾病。安佚虽适。易至放纵。如是思之又思。始觉淡薄胜于肥浓。庄重胜于安佚。必至于天君泰然。百体从令。则这里自然有乐矣。然学者用功之际。天理人欲。每患交战于中。昔宋名臣赵抃为蜀帅。一夕情动。使老兵招营妓。因起而散步。反复思量。忽然警省。自呼其名而责之曰。赵抃不得无礼。仍问老兵去否。老兵从后出曰。尚不去。问尔何至今不去。对曰。意公心一时为欲所牵。固知不久而复。以赵抃之刚直。不免为欲所牵。而旋即觉而克之。苟非君子。安能如是。老兵之能识其心。亦非庸下人物也。又古人有治理欲之法。置黄黑豆于器傍而自点检。一念善则投黄豆。一念恶则投黑豆。日夕较之。黑多于黄。如是做工夫渐熟。久之黄多黑少。以至无一黑豆而后已。初学若不猛力用功。无以进德。伏愿 殿下试于每夕。思量日间一言一动合于天理与否。又思明日所当为之事。日日无间断。以至于久。自当有功效。若不然则虽日读圣贤书。不过作一场好说话而已。又奏曰。去月江原监司引对时。臣适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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筵。获聆 圣上戒饬之教。因记得唐朝命翰林学士。裒辑天下州县山川道里风俗利病为一书。名曰处分语。刺史守令之陛辞。以此戒饬之事。而未详时代人名。不敢遽奏。退而考阅则唐宣宗时翰林学士韦澳也。 殿下若取览纲目则可以俯烛矣。 上曰。处分语。今尚存否。臣曰。处分语今不传。而设有之。中国前代故实。于当今事。无可取资也。 上曰。我国事亦可以裒辑耶。臣曰。使有识人博采纂述。似亦不难也。
四月十二日。进讲自子曰富而可求也。止夫子不为也。 上曰。从吾所好。何义也。臣曰。素贫贱。行乎贫贱之义也。好与乐相近。此亦乐在其中之义也。仍奏曰。每日进讲后。自内读几遍乎。 上曰。读三四十遍矣。臣曰。凡读书。以多读为贵。论语尤宜多读。而臣见书算。只有十遍开合之痕。窃意昨日所读。不过十遍也。 上曰。进讲及自内所读。各有书算故耳。臣曰。臣以忧爱之忱。敢有仰奏。今承下教。臣之妄揣过虑。万万悚惶矣。
十四日进讲。自子欲居九夷。止如好色者也。 上曰。乐正。雅颂各得其所。何义也。臣曰。诗有风雅颂。而独举雅颂者。盖其大者耳。雅有小大。颂有周鲁商。小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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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燕飨之乐也。大雅乃朝会之乐。受釐陈戒之词也。小雅可通用于诸侯。大雅则惟王朝可得而用焉。是雅有雅之所也。周颂多周公所定。惟时王之庙用之。鲁颂。成王赐鲁以天子礼乐。鲁于是有颂。以为庙乐。前代之颂。以商别之。时王可兼用前代之乐。而商之后宋则只用商颂为庙乐。是颂有颂之所也。诗之篇章。分属于所当编。乐之音律。各叶于所当奏。此之谓乐正雅颂各得其所也。 上曰。逝者如斯。亦天运不已之义乎。臣曰。集注中日往月来。寒往暑来。水流不息。物生不穷。皆此义也。近取诸身则鼻之呼吸。无片刻止息。此人之所以参于三才也。学问亦当自强不息。无一息间断也。讲毕仍奏曰。臣今冒悚仰陈。 王子诞生。从此本支百世。螽斯诜诜之盛。可以预卜。我 殿下以身为教。专在于 圣学之将就矣。大学曰。为人君止于仁。为人父止于慈。臣窃以谓为人君。不可不讲学。为人父。不可不讲学。仁慈之理。亦从讲学中阐明出来。伏愿 殿下慥慥讲学。以副仰勉之情焉。臣昔年十九始生男。三日洗儿。先父命臣入视。羞涩殆难举面。而或有微恙。忧虑甚切。其父子天性。自不能已也。其后二子渐长。头角崭然。是时臣年未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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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每见幼子在傍。不敢谐谑。不敢放肆。屏去博奕之具。惟以文墨从事。盖欲使幼儿观感于知虑未长之时。世俗之言曰。家有幼子渐长。便同得一良师。由是言之。今日 殿下讲学。岂可不较前倍加勤笃乎。又奏曰。臣闻君臣犹父子也。 殿下每于临筵。务修体貌。父子之间。岂有修体貌者乎。进讲则筵体颇简。与次对法讲有异。盖君臣父子之间。惟当以情志融贯为主。 殿下设有一言一动之少差。庸何伤焉。八域臣庶。莫不蕲向于 殿下。自今频接臣邻。情志流通。则生民疾苦。自可上达。若上下否隔。则学无以尽启沃之益。治无以究怀保之惠。伏愿澄省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