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或作者
正文关键词
声明:本站书库内容主要引用自 archive.org,kanripo.org, db.itkc.or.kr 和 zh.wikisource.org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x 页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书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77H 页
答金泰叟(戊午)
隔岭相望。每恨不能源源追逐。习闻宏伟精博之论。开拓滞陋离索之怀。幸蒙杖屦联翩。临访穷庐。承一宵之款。仍与提携。游陟升赫。戏听琮琤。所以荡心胸豁幽忧者。为迩来第一胜事。然但不能从容对讨。讲质所疑。归来怅恨。又不免依旧悁郁。所以驰恋于左右者益不胜耿耿。圣应之回。伏承惠札。开缄披读。知吾兄所以眷眷于愚陋者。又似愚陋之于高明也。感慰之极。言不容喻。就审际玆陡寒。经候卫重。起居冲茂。欣释无比。温阅周易。甚善甚善。如致皓懵陋。年将六十。尚不能窥其门户。窃以为蕴奥虽未易明。然凡日用之间现在目前者。无非此道理。只患人自不察耳。想吾兄用工已熟。于天下之事。当如烛照数计。然此道理尽无穷。吾兄所谓彻底透真者。恐未易臻斯域。幸千万加勉也。平生自量处世随时之义。每有取于括囊无咎。遁世无闷。及读九思先生读易说。不觉有振奋竖立之意。然只患力不胜耳。近来忧挠不能读书。只欲取平日已熟之文字。偷暇温理。然工夫间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77L 页
断。意味不接续。光阴不与。疾病忧患又从而侵挠之。恐如此汩没过了一生。终为老死无闻之鬼。拊躬悲叹。五台约会何敢忘。甚欲勿失相聚之缘。然未知临期又或无魔障否。中峰玉岩。盛作讽玩一回。不胜喜倒。但无坡翁眼目。许与不许。何足为尊兄轻重。第满纸珠玑。照耀山门。忽使穷陋者生侈心。奉呵奉呵。侵占之喻尤好笑。致皓固有速就之愿。承兄恐喝又如此。尤觉有欲速之心。然年来贫窘殊甚。实有力不逮之叹柰何。若得吾兄为主人。真可为玆山之遭。而不幸为愚贱者之所先占。恐不免岳灵之诮耳。
答金幼徵(辛卯)
庐江胜事。一散如云。所以眷眷于同人者。益不禁江云渭水之思。不意先施惠墨忽坠。垂念之厚晓谕之切。俱令人感戢无已。诚意说尊谕终有未晓者。今承来示。亦言其有不释然。可知一矛一盾而终不相合。深恨当日不能相对痛与讲辨。今承下问之及而复略陈陋见。以求裁正。夫意者心之发。而凡营为料度者皆是也。诸兄所谓营为料度之善者是意也。恶者亦是意也者。致皓亦不以为非。然未知知其善而好之。知其恶而恶之者。独不可谓之意乎。今谓善恶是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78H 页
意也则善则当诚矣。恶亦可诚乎。若泛论意字则可谓兼善恶。不可只言好善恶恶。然今夫诚意之工在致知之后。则是意也已知善之可好而好之恶之可恶而恶之。而诚之之工。只是实此好善恶恶之意。务决去而求必得之而已。夫天下只有善恶两端。而好善恶恶。人之常情也。但气拘物蔽。不知善恶之所在。故大学始教。必使之即物穷理。以致其知。吾心之明。既判然于二者如辨黑白。而其所发。自然好善而恶恶。又恐此意之或有未实。故必如好好色恶恶臭。以自快足于己。章句知为善以去其恶之知字。恐即是致知之知。而此章意字分明是好善恶恶为善去恶之意也。今泛谓营为料度而不言好恶。则未知欲著诚之之工于何地乎。此愚陋之所未晓也。幸望复赐镌教。推前引后之论。鄙见岂敢自信。当更入思议也。
答金幼徵(己酉)
俯示云云。可见慥慥不倦之意。令人钦服。第思视两官之失所司。此正致皓之所患而不能医者。视则眩瞀若隔雾。思则迷昏若饮烟。虽金篦子拨云散。恐无以洗涤昏花开发神明。顾顽忍之甚。虽不死灭。寄在人世。自知已成废物。终无以考阅经传。究索精微。而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78L 页
自力于古人之学。拊躬自悼而已。不意吾兄亦复患此。奉切闷虑。又不啻在己。窃覸平日志气坚劲。精力过人。非致皓虚脆者之比。万望益加护养。努力自爱。致皓精神消落无馀。志气提掇不得。朝夕奠哭之外。贴席昏愦。惟喘息徒存。古人居丧不废读书之喻。盖此学不可一日不讲。非忘哀而然。致皓虽愚。亦未尝不以废学为忧。然疾病如此。欲自力不得。来喻所谓刚健笃实之语。纵有悬想企望之劳。而其不能勉励而几及何。恐遂不免坠于自弃而归于下流。怛然危惧。殆无以措躬。异日左提右挈之助。不能无望于直谅偲切之益也。至恳至恳。
与李正人(汇政○己亥)
儿还伏承手翰。副以四叠清诗。奉读爽然。若沉痾顿消。亦不下于山村病滞时。握手欣慰也。仍伏审近日侍庆增护。珍养益懋。日看湖书。味众人之所不味。尤慰远怀。致皓客中沉淹。赖诸兄救护之力。幸得生还。欢侍膝下。不胜镌荷。寿静叔遽弃吾党。一恸之馀。病情恤恤漾漾。无所底定柰何。陶山 致侑。耸励儒风。继闻有应制之 命。旷典稠叠。不胜瞻颂。岭士之所报答者。益当讲明道学。不失先贤遗教。斯为不负晠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79H 页
代奖励之意。只欲以词章藻绘。钓声名求利禄而已。岂今日所以仰体 圣化者哉。吾党之士。当知所以自勉也。
答李正人
迩来懒废。殆终岁不能读书。旧茫新昧。益觉懵滞。时一自省。愧悚靡措。未知吾兄养老治家之馀。能专意看文字否。千万珍励。毋坠旧绪。岐社之会。阅素隐稿。陶阴丁乙。尚有未了者。复当有一番梳整也。见集中书牍。与尊先公相往复者尤多。恨不得与吾兄共玩遗迹。商量去取也。晚坞比屋之 除。令人欣慰。闻其岁稔民聚。想困弊不至如他邑之甚。可幸。
答金圣章(宪寿○丙申)
前日俯询。略陈陋见。幸更指摘谬误。以开迷滞也。今以九百四十分。分为十九分。每分计四十九分四釐七毫三忽六丝八抄。而又有不尽之数。微眇难分。故玉斋胡氏启蒙注。馀八抄则弃而不用。但以七乘八抄以上之数为三百四十六分三釐一毫五忽七丝六抄。其法亦未精。以此推之则于二十九日四百九十九。月与日会处。难见其吻合。故退溪传疑。取尹光溢数法以解玉斋说。而又取赵伯阳通分纳子法。使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79L 页
其分数恰足无馀欠。以发玉斋所未尽。然此是浑成一团。一齐打算。初学又未易究得其实然之妙。而十九分之七。又不可知其为几何。故霁山有十九个九百四十分之中。取七个九百四十分之法。而十九分之七始明矣。若其月与日会则以时刻言之。为二十九日六时三刻弱。而以分数言之。为二十九日四百九十九矣。盖唐大衍易法。以九百四十分为日。故二十九日馀分为四百九十九。而宋元历则以万分为日。故二十九日馀分为五千三百九分弱。今以一千四百四十推之则二十九日馀分当为七百六十四分四釐二毫六忽弱矣。何以知其然也。一朔月不及日凡三百六十五度四分度之一。置三百六十五度。以每度十九通之。得六千九百三十五分。又四分十九分。得四分七釐五毫。合六千九百三十九分七釐五毫。以每日一千四百四十乘之。得九百九十九万三千二百四十分。以每日月退十二度通分二百二十八纳子七。凡二百三十五除之。得四万二千五百二十四分四釐二毫六忽弱。又以每日一千四百四十除之。得二十九日。即二十九个一千四百四十。不尽七百六十四分四釐二毫六忽弱。是为一朔一千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80H 页
四百四十分日之七百六十四分四釐二毫六忽弱也。鄙见如此。幸赐反覆。此等事固非学者先务。然亦是穷理之一端。须细加考究而回教之也。
答吕顺汝(大骠○甲辰)
前秋藏院之会。閒郊之游。足慰愿言之怀。更蒙迤访弊庐。眷念勤厚。慰感交切。但一别之后。川涂悠阻。信息邈然。每不禁向风驰恋。不意合浦金君。袖传惠书。其所以眷眷于愚陋者。有在于寒暄问存之外。擎读欣慰。无异奉清眄而承款语也。仍审际玆和煦。燕养清卫。起居茂胜。贫忧俗务。此吾辈通患。是掉脱不得者。窃闻天下无无理之事。虽寻常粗浅。不可放过。惟当随事精察。随分顺应。要使不背于道而无愧于心。此正吾辈所当共勉处如何。致皓眼雾鬓霜。恰似衰晚光景。所居屋傍林木茂美。有时体倦思睡。辄曳屐而出。访柳寻梅。徜徉移晷。吟陶邵诗四五篇。亦可以自乐。然吾兄闻之。无或笑其愚拙无用之甚乎。
答李匡国(甲午)
伏承三月廿三日及六月六日书。眷顾之深。轸恤之至。俱出常例。自顾迩来冗病。百事放慢。凡所以讯问求益者。一并废阙。寻常瞻恋。乃蒙不弃。先施眷眷如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80L 页
此。令人感戢。伏承尊庭体候神相。承欢动止清茂。致皓久病之馀。懒废尤甚。不得近书册殆将一年。神荒体惰。无所用心。回顾宿心。茫然增愧。不赴试围。只畏沴气惮远役而不敢出。凡超脱尘臼。自重自高者。世自有人。如致皓孱愚。何敢傲然妄自标置。不肯与俗儒比肩哉。借使有高尚之志。本不欲为绝俗异众之事。恐不必以高一著。过加推奖也。鲁川新筑。迨未遂一进游玩。第不禁愔愔驰神于清斋燕几之下。更伏想过庭问寝之外。陪奉杖屦。有逍遥游衍之乐。盛志奉读之后。留置案上。山水林园之胜。如在目前。且文词奇简。益令人爱玩不已。致皓亦自年前拟置小屋于岩泉之间。为养静读书之所。近地无佳山胜水可以藏修如遁世。月坞景致虽奇绝。然远在穷僻。地势幽险。不便于往来栖息。而开荒结屋。又非力所可及。但劳心忉忉者有年矣。迩来贫益甚病益痼。此念亦息。欲就屋东岩壁下。搆小屋数间。列樊种树。以稍节冗杂。定省参谒之外。携书静坐。亦足以忘外累。已伐树开址。而旋以岁歉力屈中辍也。无一山一水之奇。固为可欠。然古人所乐。在内而不在外。在己而不在物。夫悦道义颐心性者。固不必待山水之奇。而彼奇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81H 页
观胜景。特适然遇之而助发其兴趣而已。凡此道理。只在平常处。才欲逃世绝物。高栖远引。即于人伦日用之常。有多少废阙。所以不敢远访泉石。为离家独往之计耳。
答李匡国
伏承手翰。眷寄甚至。心眼俱开。顾何以谢厚赐。尤何以仰塞相期之意。冬日不至甚寒。陪侍山亭。承颜尽欢。来书有境閒心挠。身逸意蹙之叹。如致皓陆陆欲得境閒身逸。亦自难办。尤何望其心静意宽。东林小筑。欲为养閒卫病之所。容膝足矣。本无张皇铺置之意。然斗室矮檐。营搆亦未易。还自笑耳。家弟汎滥之失。诚如所教。若非吾兄眷爱之深。复有何人能镌警至此。夫象数之奥造化之妙。固非初学之急务。况五行之支流。后世之方术。终身不晓。不害为儒者。而家弟薄有才识。学不知要。其言以为天地之运五行之变。日月星辰之行次。山川道里之远近。靡不领会然后。方可谓大胸次。又于诸家小术。往往有涉其流通其意者。不知精力之不逮日月之不与。每为渠说吾人事业只在平易易知切近常行处。只当熟讲四书洛建之训。彝伦性情之德。视听言动之则而已。渠未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81L 页
尝不以为是。然不逮无怍之言。不足以感动得人。良可叹惜。
答金士鍊(丙午)
凉气乍生。不审侍奠孝履支护否。想触序感霣。有不能按往者。古人居丧不废学。未知读礼之暇。日有慥慥而不敢怠者否。哀史年前业功令。不免分了精神。然回头著眼求之即在我。第患人不能思耳。愿哀史且将湖沙遗书。早晚閒看。必将有感发兴起而不能自已者。因之而加研究体验之工。庶不失吾家真正路脉。幸千万勉励。哀喻读书必以持守为先。甚善甚善。持守为万事根基。不独于读书为先也。无论静坐与应事。一语一默一瞬一息。无时无处。无不用持守工夫如何。
与李约夫(晚博○壬辰)
积水过劫。洽如桑海世界。便信之难阶。殆若蓬弱。婢子之来。细询承欢棣履。珍养有相。圆枕萤囊。工业益笃。心力之坚。令人叹仰。平日每见世之帖诵者。唇腐齿落。颠倒烂熟。而一出得志。遂似筌蹄。圣经贤传。归于无用。令人慨叹。如兄已有闻见趣向之正。今日烂诵章句之工。当为平生发挥事业之具。他年立扬。吾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82H 页
党政不落莫矣。期拟之深。不觉缕缕。幸望宽恕。致皓偏慈悲疚之中。将护愈艰。薪忧逐年添苦。昏眊重膇。湿热交作。自念康勍无疾。吾人许多事业。政自难了。而未老多病。虚送光阴如此。坐听悲蝉。秖有愁叹。
答李约夫(癸巳)
心气动急之患。此恐是用心太过所致。朱先生尝以虚心平气教学者。而老先生特拈取示后世。以为用工真诠。此正为吾兄今日对證之剂。心要虚静而勿烦挠。气要和泰而勿驱迫。勿太劳耗。勿太奔趱。完养精神。涵养文义。以孟子所谓勿忘勿助长。为工夫节度。若杜元凯所谓浸润优柔者。而使之自得。及其耐烦专一之久。熟复厌饫之至。则其生硬窒塞之处。自当有融贯通快之时。而心气之患。可得渐减分数也。此言甚似迂缓。有妨于速成。然不亦愈于生疾妨工而有后悔者耶。盖此心不可两用。如诵读之时。专心于诵读而勿杂以急迫计功刻切求效之意。此不惟害于心疾。于诵读亦有妨也。愿兄勿以人废言。试深思之也。
答李约夫(乙未)
留岐社到虎溪。旬日而返。惠状留尘案已有日矣。开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82L 页
缄感慰。顿释阻恋之怀。第所慎似未瘉快。不胜虑闷。愿兄宽著胸大著心。虚閒以养之。若老先生答南时甫书所教者。而洗涤了悒郁幽愁意思。庶几四体渐轻安。气血渐调畅。不至久为患矣。此或似出于过计之忧。而自顾悁郁如此。想不免忠于人愚于己之嘲。而为吾兄所笑。然吾侪互勉之言。庶或交相有益。为万一养心调病之助。幸勿责其数也。
与李可一(乙巳)
胤君闻作达城之行。近来科场多危地。所以不能忘尊兄已作局外人。想有病鹤秋天之思。然静坐一室。安心息虑。湛然有世尊观我鼻端白之味。比汩没奔波。亦何必让与一头哉。若试用工夫如朱子调息箴之为者。当不以愚言为强作矣。如何如何。致皓夏尽秋半。全无所事。旧茫新昧。自觉胸中枵然无贮。只默自愧悯耳。平日略有窥斑于古书者。更无相从痛说处。岂不钝滞了人耶。家中惟健钦却有可望。然终欠展拓开阔意思。殊不快意耳。
答申伯翰(辛丑)
月前闻兄归自洛师。而块蛰山樊。无由奉叙。怅然驰神。不意珍缄入手。词笔烂然。眷顾之厚规勉之切。尤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83H 页
令人感荷。寒威比酷。不审际玆。珍养有相。观玩之工。想日益深造矣。士生斯世。要展布所学。惟有科第一路而已。第或有才具有不备。又恶取之不以其道。若无此二者之患。又岂必为枯死岩穴之计乎。幸千万努力。致皓杜门块处。殊无佳况。收敛凝定之喻。谨当佩服。平生略有所窥斑于方册者。年来病懒不能讲习服行。志虑荒而筋骸惰。深恐亵明慢纪。无以尊所受之重。每慄然震惧。今承所戒。益觉愧汗。又恐重负友朋偲切之义也。拙诗只道得别怀而已。其鄙陋不足以尘雅鉴。不意兄又转溷于京洛文人之眼。以燕石列于众珍之肆。人孰不大笑而投弃之乎。不特令致皓露丑。却恐兄亦不免宋野之讥也。奉呵奉呵。
答南仲元(皋○己丑)
年前从士友后。获闻尊兄有志于古人之事。窃有慕于下风。然顾未能从容追逐。叩其肝膈之要而以自慰其寡陋。每怀耿耿。不意高明先施手书。意寄勤厚。自念万一无可槩于盛心者。而获此拳拳。诚不胜其感幸。然第其称谕过当。指拟非伦。令人恐惧缩恧而继之以流汗也。所以经岁之久而无一言之谢者。此非惟听者之所不堪。抑恐高明亦失语默之宜也。来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83L 页
喻天人性命之学。修齐治平之道。圣贤之训。具在方册。而其理备具于吾心。苟能循其浅深先后之序而用力焉。何患乎不得其门而入。若非真实讲究真实践履。虽说得尽好。恐终不济事也。
与南仲元(甲寅)
盛制心性图甚善。此图取太极图说下一截为之。但一遵濂翁晦庵之旨。而其意自足。亦不须搀入他说也。今此图第一圈。即所谓人极之圈。而周子盖尝合心性而言之。得其秀而最灵者即心也。其心为最灵而有以不失其性之全。故其所具之性。为太极矣。图说只言最灵。是言心而性在其中。朱子尝谓灵处是心不是性是也。但心与性。一而二二而一。故往往合而言之。朱子又直以为纯粹至善之性者。指其所具者言之也。图说既合心性而言之。而今是图各标其名。以第一圈为性。第二圈为心。无或与图说之意异乎。虽然周子既即阴阳而挑出其不杂乎阴阳者为第一圈。今挑出其不杂乎形气者而为第一圈。其亦本周子之意。抑又何病乎。但周子指其本体之不杂。欲使学者就其不相离处。见其有不相杂者。此所以于上面别为一圈。而其实图上下。皆是此一太极也。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84H 页
故举一图而谓之大极而不别著太极字于一圈者有以也。今此图特书性字于一圈者。又未知其何如也。第二圈之说。亦恐有商量。夫论心动静。固当以性情言之。然周子既以形生神发为阴阳。而朱子解之。谓形生于阴神发于阳。今为此图。只当取周子之说。而盛论引张子心统性情之说。恐非图说之本意。其下又以气动形静言之。则又与性情之体用动静异矣。恐其说或不免上下矛盾。而反不如专用周子之意也如何。中○者其本体也。即朱子所谓本然之妙。而第一圈之挑出者是已。今以第一圈为本然之性。第二圈为气质之性。无或有未安否。第三圈之交系。恐当以阴阳动静之互根言之。而第四圈亦当以阳善阴恶分言之也。夫阴阳动静而此理乘载乎其上者。无乎不在。若以理气相对则是理占其半。而不可谓无不在矣如何。
答金士远(镀寿○癸卯)
来书可见日用检省之工。抑又闻之。君子素位而行。随遇而安之。若吾辈有志于古人之事。须先将世间穷通得丧荣辱利害。一切置之度外。虽似不近人情。然要之如此方好。吾若戚戚于贫贱。必汲汲于富贵。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84L 页
厌苦希求之意。交战于胸中。恐不能保其公平正大之体。岂非可戒之甚者乎。来谕云云。若有不能释然者。聊以狂言广兄意。无或以不逮之言笑之耶。来目谬询。真所谓借视听于盲聋者。愧恐不知所以为对。然又不敢阙焉无答。以自阻于偲切之益。别纸略陈愚见。幸望一一回教。
  别纸
从古圣贤。必使人从容貌辞气上做工夫。此非是要作意矜持。只是循他天则合如此。况人心无形。出入不定。须就规矩绳墨上守定。便自内外帖然。此所谓制之于外。以养其中者也。如今有人闭眉合眼于稠坐云云者。亦必须察其心如何。若初学之人。持敬昧方。工夫未熟。矜持太过。安排生病者。此犹是愿学之类。虽有不善用工之过。然其心则为可尚。亦在所相从而共勉也。若饰外媚人之类。其心已外驰矣。视此为戒。亦是见不贤内自省之意矣。于此可见此天理人欲君子小人之分。所当明辨而痛戒之者。如何如何。所谓天然气象。固未易言。然欲从外面妆撰做不得。须是此心有主宰而勿忘助。此身要整齐而戒拘迫。渐到于纯熟和平。庶乎可以得之矣。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85H 页
壁立千仞气象。非吾辈所敢议到。窃尝思之。此非一朝强作底。须穷理致知。见理明择义精然后。方可以执守而不失。强矫而不变。若见识不明。持守不固。其所谓东倒西攲。随风摇荡。势所不免。不然悍戾自用。强愎自守。归于血气之勇而已。未知如何。
己有过失。人谤己者是也。何怒之有。第当反己自省。若己实有过。当速改以从善。若实无过失。人之谤我者当自止。虽谤之不已。只当益修其在我者而已。如有忿怒不平之气。恐前虽无过。因此不平而致过失又未可知。岂非可惧者乎。惟反求诸己。最要最约。
读书有痛快处。有悦喜处。可知是真个读书。然读书有得。当于应事处得力。书中义理。事上受用。验之于事。读书尤有味。书与事互资然后。方接续无间断矣。人生世间。无无事时。要兀然谢绝百事。专心读书。是事势之所不可得者。须随事随分而应之。应之既已。即静坐读书。须随处主一方可。
士方贫贱。鄙事安得不为。伊吕耕钓。孔子钓弋。况吾辈乎。分所当为。亦何愧于心。如方为涂泥等事。若有人客至门。勿迟慢勿忙遽。迟慢则似不恭。忙遽则易失措。即洗濯整容。改著衣冠而见之。谢因贱事不即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85L 页
出迎。从容款叙。不当有惶恐羞愧之态。
凡交朋友。与对严师有间。当从容谈笑。尽意披款。亦不必一向严厉。然欢娱中常存敬谨之意。勿放肆亵慢。谈笑间每有偲切之益。无腴悦阿媚方好。
教小儿若甚钝蔽。无怪其发悯。然此政欲速不得处。恐于此亦当用勿忘勿助长底节度。定课立程而勿忘怠。平心舒气而勿迫促。待其自然开通而已如何。且念小儿如软茎弱草。须爱护长养之。若遽用威怒。驱迫之挫折之。恐无益而有害也。
答金景斗(应楗)
月前伏蒙枉顾穷庐。不克挽留信宿。款听伟论。别后怅恋。迨不禁耿耿。伏承专价远惠手书。满纸缕缕。词采钜丽。所以眷眷属意于愚陋者。非寻常道寒暄叙情素之比。第遣辞之际。往往太不近情。令人惶蹙不敢当。际玆穷冱。静养气候不免有愆和。仰切虑闷。俯询云云。顾致皓懵浅病昏。虽勉竭愚见。何足有助于贤者竿头之步。窃尝闻之。道备于吾身心而其说具于方册。患人求之不诚耳。愿贤者取四子洛闽之训。熟读深思。体之于身。验之于行。自当得其门而入。但工夫有先后浅深。若循序渐进。优游而不迫。勤励而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86H 页
不怠。自当有到处。幸千万勉旃。谬托文字。被当日强迫。不敢终辞。然血指之斲。不堪为用。须指摘瑕颣。当依教修改也。
答金景斗(戊午)
来谕云云。精于捡省而切于矫救。持是心以往。不患不进前。幸益加勉励。要勿过于拘迫。优游渐渍。毋坠于怠废。笃厚悠远。工夫之积。思践之熟。自当有到处也。如致皓怠弃衰病。学不加进而妄有奉勉之语。有若出于躬行之馀者。惭汗渐汗。
答裴性涵(善源○甲寅)
顷蒙临顾弊庐。承一宵之款。别后怀想。不禁倾驰。不意耑价更惠手书。仍审春暄。省馀服履卫相。第襄事过期。荒忧恼心。岂胜奉闷。想平日读书。正于此等处得力。若处之有道。心定而事理。不至挠损胸次矣。易说序文之托。顾识謏词陋。愧惧不敢承当。然前既面教。又此书喻。谨当搆草呈上。以听可否之命。此书出于百年沉晦之馀。其亦有数存者。序文中当依示提及矣。必云安过。但玉仙被伤损。方欲笺吁辞招。然恐芳魂不复返矣。拟明春更乞西湖隐真云耳。
答裴性涵(戊午)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86L 页
专价忽至。伏承新刊先先生文集七𢎥。兼承五月廿六日今月四日两度手书。玉岩琼韵六首。奎光壁彩。烂然盈案。奉读欣慰。不觉陋室生华。仍审溽暑。承欢湛茂。雅履珍胜。致皓眼疾弥年不愈。瞑闭废视。兀然送日。自觉意思昏茫。回顾素心。只增悼叹。吾兄迩来用工何如。圣贤垂训。无所不备。只患读之不熟。求之不诚。如兄积累工夫。眼目高而脚跟定。幸望藉此基本。益加勉进如何。玉岩诗甚好荷幸。未知何时得联筇。一游其地也。玉岩之上又有中峰石台尤旷绝。可为一方殊胜。但不能搆小屋。为携书卧云之计可叹。
与李礼叟(丙午)
俄承贵隶肉简。伏承宵回直候清胜。欣慰欣慰。夜雪初晴。益不禁山阴之兴。清意飘然在万壑琼瑶中。然但欲舆则恐路险而人疲。欲步则恐足沾而寒感。所以难于作行。待雪稍消路稍通。以明日早往何如。但不能见山中雪景为可恨。昨日奉对。有遇雪则停行之言。今日不往。不可谓负约。幸望俯谅。留俟明朝握笑。
答李文吉(晚常○癸卯)
阻阔已三年矣。钦想德仪每切驰情。忽奉惠翰。苏慰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87H 页
难胜。一阳已复。际玆承欢。和湛动止清裕。馀力读书。日有自得之味。恨不能承闻绪论。慰此寡陋也。吾兄禀质纯茂。志行醇备。吾侪所属望者不浅。幸与谨休交劘互勉。成就远大之业。不胜恳恳。广濑遗文奉留案上。徐俟病昏稍醒。当披阅一过。会校石亭或真庵之教尽好。然大坪兄方拟赴 因山。于山丈且有难动之势。不得不更俟明春矣。如致皓懵陋。从诸老之后。更续前年胜游。亦未始非穷陋之幸。未知临时更无魔障否乎。
答李徵国(秀文○乙巳)
顷承手书。称道之辞。太不近情。令人蹙恧不敢当。反己责躬之切。求蒙问寡之勤。俱令人叹服。所以不敢有问而无对。略陈陋见。盖此道理。只在日用平常处。只患人知之未至。行之不力耳。从古至今。圣贤所以教告人者。极纤悉。更无毫发阙漏。但其中有缓急先后高下浅深。当循序而渐进。若躐等凌节。便如超海梯空。虽劳而不至也。须从平易切近处。读之书而不难晓。验之心而不相径廷。行之事而无不可企及处用工。迤逦积累。勿急而助勿缓而忘。随时随处。持心制事。只要讨个是处。用岁月之功。尽一生之力。看多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87L 页
少成就如何也。世俗讥骂之谕。诚亦可叹。然亦在我有受讥骂处。只当反己自省改之而已。若吾无受讥骂之端。讥骂者妄也。吾又何愧焉。服疑顾懵于礼者。何敢与论于礼之变。然按晋制小功缌麻或垂竟而闻。宜全服不得。服其残月。今若闻丧在三月之内。则虽垂竟自当追服三月。若在丧月已经之后。则当从小功不税之文。小功缌恩轻故也。今八月之丧。闻丧在十月。在服未除之前。当追服。因循未服失之矣。到今丧月已竟。恐不税为当。未知如何。
答权周瑞(锡璋○戊午)
来谕云云。可见向学不已之意。令人钦尚。念贤者以超颖之才。用力于时艺。摛藻发华。有声词苑。固当俛拾科第。而不幸抹摋名涂。年纪已晼晚。实为知旧所共慨惜。然高明既有闻于内外轻重之分。回头立脚。有志于古人之学。以合下材质。拨转向里。又何患乎无进步处乎。其用工之要。圣贤之训。备在方册。求之诚而讲之明。循序而进。自当有到处。其视前日剽窃组缀费尽心力者。真可以发一笑。而良贵在我。又何羡于青紫之荣乎。其进与不进。至与不至。惟在用力之勤怠操术之纯杂。幸千万自勉。致皓抱疾穷居。学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88H 页
业怠废。平生略有所窥斑于简策。见闻于师友者。忘失殆尽。兀然为闾巷陈人。今承尊喻。求警切之诲。真所谓借视听于盲聋者。然眷眷之意。亦不可终负。玆敢略陈愚见。亦望贤者不以人废言。俯赐采察也。定斋兄方留晚亭。校正纂注增补。致皓欲以明日进去。为数日陪几计耳。
答权可器(琏夏○壬子)
致皓杜门穷山。罕与人接。于执事无一日之雅。闻其志尚之高文雅之美议论之精而每切钦慕下风。恨不能接芝宇而听绪馀也。前春获蒙委访山中。承半日之款。十年慕用之馀。欣泻无比。李君之行。伏承远付手书。意寄深远。词采钜丽。三复诵玩。益见高明之眷眷于愚陋者。若是其不偶然。感戢之深。不胜言喻。但称道推借之语。往往太不近情。令人缩恧。靡所措躬也。近日天气向热。伏惟珍养动止有相。观书玩理。日益深造。致皓少时不量愚浅。妄尝有志于古人之学。不能专心一力。勇猛精进。但从旁边歆慕。不克身履其境。杜门自养。仅足以保存形躯。数年以来。苫块馀息。益复衰悴。略有所窥斑于简编之中者。复消散亡失。无凑泊处。日间收心律身之工。虽不敢放过。然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88L 页
神疲气倦。旋复怠弛。恐自此年弥病痼。遂无以收拾桑榆。补填既往之阙。回顾宿心。茫然增愧惧。不意高明不察愚病之实。欲引而置之交修互勉之地。眷念之厚。不胜感激。然自知朽木不能任大厦。侏儒不能荷千匀。但恧怩骇缩而继之以悲叹也。只愿高明怜其向善之心。闷其有志而不得就。相与提撕救拔。俾自托于交游之末。致皓亦当强衰朽策昏钝。不敢自外于偲切之益也。如吾可器质美而才敏。立志大而用工勤。岁月积久。必有深造而自得者。更望益加奋励。必以先觉为法而古人自期。以明善修身。为终身事业。以主敬克己。为日用工夫。毋安于小成。毋怠于中涂。以副区区期拟之意也。后世为士者。例不免汩没科臼。往往失其所守。此老先生所以有閒愁剧似云之句。然窃见来喻。可知回头定跟。有立脚颓波之意。想不以外来荣辱得失。动吾灵台也。既办得此心。又何患不专于此学乎。第承疾病或添发。有妨于努勉。此为深可虑者。然治心养疾。本无二法。惟节嗜欲少思虑。常令此心湛然安恬。勿生燥火。间用药饵调补。庶几渐次收效也。拙稿言辞朴陋。不足以尘雅鉴。然当时不敢有隐于左右者。诚欲发病而求砭也。承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89H 页
谕反以简健周悉高古平淡称之。深恐批评之言。太不称情。如宋野人得燕石为奇珍而恐誇之者。反取人讥笑也。奉㰤奉㰤。
答崔保汝(祥纯○乙卯)
前年伏蒙远访深山。缘宾客之挠。不克从容信宿。讲辨所疑。追思怅然。因文用之行。伏承珍札。开缄欣慰。若更接晤款。仍审迩来。侍奉增福。起居清茂。慥慥之工。日有进益。尤切慰释。俯示大学因其发而遂明之之义。妄说不敢自以为是。今承驳示。敢不承教。但念人之一心。虚明洞澈。万理咸具。故谓之曰明德。章句所谓具众理性也。应万事情也。情者何。即四端七情之发见者是已。但为气拘物蔽则明者有时而昏。其所发不过血气之私。而其本明之体。有不可终泯。故日用之际。自然发见。如见入井而恻隐之类是也。因其发而遂明之。此明明德之工夫也。圣门教人。必使就发处用工。格致诚正修皆其事也。语类问因其发而遂明之是如何。朱子曰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是也。朱子既就格致说矣。因此而推之则好善恶恶。是明德之发见。而务决去而求必得之。是诚意之工。因其发而明之也。忿懥等四者。皆心之用而人所不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89L 页
能无者。是亦明德之发也。察其偏而无有所之病。是亦因其发而明之也。亲爱等五者。在人本有当然之则。是亦明德之发也。察之于所向而无偏僻之失。是亦因其发而明之也。朱子章句遂明之一句。非别立一义。其义已具于传文中矣。妄见如此。幸因风回示之也。心经敬义条程朱论。明义警切之训。多不附入。末段所附。或有使人径约之虑。故鄙说云云。今承来示。还觉汗悚。
答尹士善(最植○甲寅)
前年蒙远访山中。恨归事匆遽。不克留止旬日。讲质所疑。别后瞻恋。不胜悬悬于怀。不意八月初二日惠书。来自宣城。开缄惊喜。恍然若更奉清范。第深山无便。迄未修谢。歉恨之极。无以言喻。岁色忽新。馀寒尚峭。不审珍养起居冲毖慥慥。自觉日有进益否。致皓杜门呻吟。书册之工。废却已久。旧业日退。新知无得。回顾宿心。茫然增愧叹。示喻心性理气之论。区区妄见不敢自以为是。今承晓告谆切。不胜荷幸。第前年相对。不能尽鄙意。敢复略陈愚见。以求辨诲。盖心是合理气底。有专以理言处。如孟子所谓仁义之心仁人心是也。有专以气言处。如朱子所谓心者气之精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90H 页
爽。知觉气之灵处是也。性是心中所具之理。而性非心无著处。故朱子谓理不离知觉。知觉不离理。而只言心则性包在其中。为一身之主万事之本。所谓惟心无对者也。然就其合而复析言之则心性不容无分别。朱子谓性犹太极。心犹阴阳。太极自是太极。阴阳自是阴阳。惟性与心亦然。又曰其体则谓之易。在人则心也。其理则谓之道。在人则性也。又曰太极是性。动静阴阳是心。又曰心对性情。心与性似一而二似二而一。又曰心有善恶。性无不善。又曰心为粗而性为妙。又曰心与性。非儱侗为一物而不分别。朱子盖尝屡言之。来谕谓自古未尝有以心性对分理气者。恐亦考之有未广也。夫专言处当以专言看。对言处当以对言看。谓之一而不害其为二。谓之二而不害其为一。此所谓言岂一端而已。夫固各有所当者也。若只谓性包在此心而专认此心之精神知觉为主宰。则或恐不免流于自私而堕于释氏之失矣。恐亦不可不察也。未知高明以为如何。明德本心。盖就合理气中指其虚灵不昧曰明德。指其义理具足曰本心。恐皆主理而言。来谕谓以理之合气者为明德。气之合理者为本心。无或分析太过欤。四端发于本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90L 页
然。七情发于气质云云。年前曾以此说质之大坪。未蒙印可。今承来谕。又深以为未然。益觉鄙说之差谬。然愚滞之见。终有未尽释然者。玆敢略陈所疑。幸望痛赐驳示也。夫人有一心。心具一性。发而为情。亦一而已。今判而二之。不几于二歧乎。盖浑沦言之。性为大本情为大用。而性是一个性。四七亦同是情也。及其分开说则性之在中也固因气以为地。而其动也又挟气以为资。故理堕在气中而挑出其纯理者曰本然。并举其堕在者曰气质。此其一性之有二名。而自其本然而直发出来者。粹然天理之公而无涉乎形气之累。自其气质而缘境触发者。杂以形气之私而不纯乎天理之正。此四端七情之所以有理发气发之分也。夫性发为情。而今谓七情为气之发。则愚未知七情非性发乎。七情所发之性为气乎。性之发而又谓发于气。则其性也非所谓气质之性而何哉。既曰性则必有所发之情。既曰情则必有所从之性。今谓四端发于本然之性。七情发于气质之性。恐或无所不可矣。退陶先生论心统性情中下图而曰。本然之性。主于理而言。气质之性。兼理气而言。以情言之则循理而发者为四端。合理气而发者为七情。孟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91H 页
程朱子皆分而言之。故中图以本然之性主四端而为之。下图以气质之性主七情而为之。(先生说止此。)此其苗脉分属。岂特为髣髴取譬如来谕之云乎。七情之有善恶。由气质粹驳而有不同者。如圣人气质极清粹。故七情亦无不善。清多浊少者。多善而少恶。浊多清少者。多恶而少善。极驳浊者有恶而无善。于此尤可验七情之发于气质也。未知如何。来谕谓七情常虚。(止。)固自若也云云。七情常虚之义。孤陋未之前闻。窃疑圣人之七情。如大舜之喜文王之怒孔子之愤乐。亦皆谓之虚乎。虽常人之情。怒则实怒喜则实喜哀则实哀。又安得谓之虚乎。幸更入思议而回教之也。俯询平昔入道次第。实感不耻下问之意。然如致皓昧道懵学。无践历经由之实。愧忸不敢仰对。只愿高明取大学语孟心近等书。熟读深思。真实体验。不患不得其门而入矣。窃尝闻之。道体虽极高远而实本于彝伦。工夫虽极广大而不外乎日用。此行远升高。所以必自乎卑迩也。孔门教人。不过孝弟忠信克复敬恕之说。而至性与天道则有不可得以闻者。及洛建之教兴。说理转甚。往往发明道体。以示向往之方。然观程朱法门。亦尝于下学处详且多。而上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91L 页
达处简而略。使人求之自浅以及深。行之自近以及远。循循有序而无躐等空言之弊。窃见近世末学或未尝用力于古人小学之工。于所谓涵养本源培固根本者。既不免有欠缺。而其见诸日用行事之间者。又不能究其当然之理而尽其本分之则。惟事辨论于性命理气之说。驰骛于幽深玄妙之域。只有悬想企望之劳。而无操存践履之实。于书册义理。虽似看得分明。而却与自家身心。无少干涉。其所言所行。判然为二致。此学术沉痼之弊。而吾辈所当恐惧而自省者。示喻操存格致以下诸条。可见用工之密。自治之切。不胜钦服。更愿格致之工。不必就太高深处寻觅。操存之方。不须向无形影处捉摸。研究于平易明白之处。操修于动静语默之际。铢寸积累。久远不懈。体之真而得之深。养之纯而察之精。眼目渐高。脚跟渐固。将见高深远大者。初不离乎平常卑近之中。而向所谓四七理气之说。即日用流行之体。见在目前。有不待言语辨说。而以之居家处世。亦将随所处而得其当矣。是虽未可易言者。然恐其理有不可诬矣。幸勿以不逮之言弃之也。致皓赋质偏脆。操心昧方。夙遭险衅。疾病丧祸。哀焦累年。仍得心气之患。幽愁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92H 页
郁结。几至废痼。遂遗荣辱忘得丧。少酬酢节嗜欲。图书花草之玩。溪山鱼鸟之乐。凡可以娱意适情者。亦常接于前。常虚恬以自消遣。无咈怒以生嗔恚。略如退陶老先生答南时甫之训。如此有年。心恙仅得休歇。然少年日月。送尽于空閒无用之处。不能刻苦用工夫。到今年衰力倦。虽欲收拾填补而不可得。病伏穷庐。悲叹无及。此愚病平生之事。亦可以为贤者之戒。愿贤者惜流光之易徂。思义理之无穷。一心专精。孜孜不倦。读书虽间以游泳而无至于怠废。治身虽常戒拘迫而勿过于优游。以勉究大业。副此区区期望之切也。感贤者相与之义。不惮倾倒至此。殊觉烦猥。幸因风更赐镌教也。会晤无期。临纸黯然。只祝雅履益珍。
与李谨休(壬寅)
金塘岭上。瞻望遥遥。不能以言语相闻。伫立中途。怅然目送。到閒郊瓢谷。细闻当日讲论之乐探游之胜。益恨不能追蹑后尘而闻其绪馀也。长夏已过。新凉乍生。远惟侍奉湛乐。珍养益茂。约夫久病幽郁可闷。幸从傍鼓作。或可开其积滞而发得好意思也。文吉一味有进否。其醇雅周慎。尽可敬。当与之相长耳。致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92L 页
皓久病废业。志虑益怠荒。筋骸益弛放。又傍无强辅。兀然送日。第积闷惧而已。谨休迩来读何书。所讲何义。想孜孜而有日新者矣。须将圣贤之训。体之于吾身心。不令工夫有间断。其要只在主乎敬。而静而存之。动而察之。使表里如一然后。庶可以全吾所受之正。而平日所读所讲。有总会归宿处。此吾辈之所未可易言者。然以吾谨休聪明之资远大之志。若著力向前。知行并进。又何远之不可到哉。吾知其决不局于艺而安于小成也。僭易及此。正犯舍己芸人之戒。还增惭悚。试期不远。不审行止又何如。固知素心不欲汩没于尘埃之间矣。自顾庸陋。与世龃龉。身多疾病。不任驰逐。而少有心恙。又不欲以得失穷通之念。冰炭于胸中。不免为山林丘壑之计。此至愚至拙揣才量分者之事。如吾谨休妙年英俊。既富有才具。一出斯世。当展布所学。今反欲效愚病者之所为何也。然静坐读书。閒居求志。自有无限乐事。有非外物所挠夺者。此谨休之所自乐。而愚病者之所不能也。不胜叹羡。何当奉晤。纾此恋怀。
答李谨休(庚申)
腊末惠书。春晚未报。冗病逋慢。一愧一悚。近日清和。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93H 页
珍养益福。起止清茂。区区倾溯。无日不切。致皓衰悴转甚。疾病丧惨。焦煎悲伤。眼雾头雪。神力昏惫。回顾平生宿心。万不一就而居然甲子已一周矣。拊躬悲叹。追补无路。今承俯询云云之喻。不胜悚恧。无辞可奉对也。此数句语。亦是区区平日所尝勉慕希企。拟一造其域。而行之不力。悠悠送日。不觉辊到此岁晚。怠弃之罪。追悔无及。来示所谓光阴不堪把玩。圣贤事业不可虚徐容与而可坐致云者。真可以为学者之深戒。而如衰病过时者则虽欲勉进而已力不逮矣。如吾谨休尚少皓十馀岁。何遽有眼不辨精不贮之叹也。自今复阅十馀寒暑。窃恐精力又当有损于今日。幸及此未衰之时。益加勉励。知益进乎精深。行益造于纯熟。期以勿负所受之彝性而入古人之阃域。为吾党之表率。深所望祝。俯示戒惧说。致皓少年时参黄山讲会。大野,所庵,定斋,松西,信庵诸先辈皆会。讲中庸至戒惧而约之。以至至静之中。致皓妄谓用此工夫。至此地位。又引易齐戒之说。云肃然警惕之谓戒。湛然纯一之谓齐。到湛然纯一时。那肃然警惕。也无了妄。谓戒惧如肃然警惕。至静如湛然纯一。其义亦似相近。初则诸先生不以为大悖。及松西翁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93L 页
发静有精粗。自静至静之说。而以妄说为近松西之意并斥之。以自动时戒惧以至至静为定论。致皓时年最少识最浅。不敢自是。而从诸先生之说。亦尝有疑而不能释者。盖戒惧是通动静工夫。即章句所谓常存敬畏者是也。然而此四字。子思已就不睹闻上说。此条又与谨独对言。则今谓自睹闻时戒惧属动时。恐似于本旨有些不合者。而其后不复禀论。忽忽已三十馀年矣。当时诸老零落已尽。独定斋年尊德卲。精力不衰。而致皓迩来病怠尤甚。不能更质。顷闻盛论及此。忽使人唤起昏茫之思。而又不禁忆旧怆然。第所传闻。又似有自静至静如松西之说。所以对建直有云云之戏语。不意转入崇听。至烦提谕。而细读来示。又深契鄙意。还愧前日所闻不得其详。而不免致讶于高明也。盖戒惧固兼动静。而即敬畏不敢忽之工夫也。致中专属未发。而即戒惧而约之之功效也。前时谬说工夫地位之云。又未知或无大戾否乎。幸望因风更赐镌教也。来示引主静穷理之说。此是朱先生训门人来留门下者。故问公们在此间云云。此与明道在扶沟教谢显道之言略相似。恐是为一人一时而发者。先生尝曰无事固是只得静坐。若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94H 页
特地将静坐做一件工夫则却是释子坐禅。但只著一敬字通贯动静。则于二者之间。自无间断处。又曰明道亦说静坐可以为学。上蔡亦言多著静不妨。然此说终是少偏。才偏便做病。道理自有动时。自有静时。无处不是道理。不可专要去静处求。所以伊川谓用敬不用静。便说得平也。又曰旧见李先生尝教静坐。后来看得不然。只是一个敬字好。无事时敬于自持。及应事时敬于应事。读书时敬于读书。便自然该贯动静。无时而不存。此是朱先生虑患之意而为后来定论。此后世学者所当遵式而勿失者也。是程朱以来相传法门。当曰主敬穷理。今谓主静穷理。恐终不免于少偏也。夫敬者一心之主宰。为学之要领。致知不以敬则昏惑纷挠而无以察义理之归。躬行不以敬则怠惰放肆而无以致义理之实。贯知行而彻始终。若论其理则又不必与穷理对言矣。夫持敬当于内外动静。交致其功。穷理当于精粗表里。无所不到。而所谓持敬。不过整衣冠齐容貌一思虑。所谓致知。又不过读书应事。究其理之所在而已。未知吾谨休曾如此用工否。如致皓有志未就。日暮路远。空有悬想之劳而无践履之实。所知者不能真而转益昏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94L 页
茫。所修者不能笃而反至弛废。回顾平生。茫然而愧怛然震悚。盖不知所以措其躬也。谨休以秀颖之姿。资见闻之正。果能两进偕立。有孜孜而不倦者否。吾侪属望正不浅。幸望益进竿头之步。扶接如线之绪。副此期爱之深也。
答朴伯贤(永鲁○庚申)
料表贤器远访。袖传惠书。兼承别纸礼疑。奉读欣慰。若接面款。第年前痿痹之祟。尚未差复。不免有妨于行步。奉虑不浅。承读通考一帙甚善。夫理无形影而著于节文。事有常变而定于仪则。盖明于此然后。方有持循据守而心得其正。此夫子所谓不学礼无以立者。而张子以礼为先。为得教人之法也。幸益加勉励。著实用功如何。
  别纸
 程子曰长子虽不得为人后。若无兄弟。又继祖之宗绝。亦当继祖为后。我东先辈已有与礼经不同之论。而今俗或以长子继。或以独子继。其亲则又取人之子为后。
传曰为人后者支子可也。长子不得为人后。礼之正也。程子说又是不可以私亲之故而绝先祖之祀。然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95H 页
以独子而绝父后。情理切迫。有族子堪继祖后者。取而继之可也。若无之。亦不得已从程子说。私亲后事。又当酌处。看事势如何。恐不可拘以一法。
 茅沙之转转承误。前已闻命。而韩魏公截八寸束红丝何义。
茅沙是古缩酒用茅之茅。而以士虞礼刌茅五寸。周礼旁招以茅考之。则古人以茅交神亦尚矣。朱子所谓束茅降神。抑其遗意者是欤。韩魏公八寸束红。或当时俗礼如是欤。
 元朝在官者朝谒。琼山退溪云云。
元朝祭在官者有朝谒之礼。朱子于除夕前三四日行事。退溪亦循俗行之。然朱子谓更在斟酌则亦无定论。琼山谓履端之祭。隔年行之为未安。元朝若有朝谒往来之烦。则恐当追行于元朝后二三日为得。似当从之。
 奉祀者丧内。先世赠爵焚黄之节。
丧内祭告之节。当依大山先生说。然既以久宿君命为未安。不待丧毕之后。则二世以上有宗孙主之。二世以下丧人当为主。持重服节次难便。使服轻者代行。似无不可。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95L 页
东俗先书赠职。后书实职云云。
先书任职。后书赠职为是。此为从古。不必嫌于变俗矣。
 许文敬摄祭少变改旧制。兄判府公怒而不见云云。
许判府事。可见家法之严。文敬公位极人臣。而事兄之礼其恭如此。尤可为后世法。其过中与否。不须论。
 寒冈集西川君行状。再从弟某云者。清台曰称再从者。以出继家寸数称之云云。出继子于本生兄弟。只以从弟从兄称之者。制服只降一等。故属称亦只降一等耶。
寒冈撰西川君行状。自称再从弟。必有所据。今不敢妄议。然既称本生父母为伯叔父母。则称生家兄为从兄为当。弟之称出后兄。亦当谓从兄。来喻降一等云云似得之。
 永鲁冠子时。初加用儒巾白鬯衣。再加用笠子青道袍。三加用幞头公服。
三加冠服。古今异宜。难于适从。然始加当用古服。如缁布冠深衣是也。再加用常服。如笠子道袍是也。三加用盛服。如幞头纱帽襕衫公服是也。初有尚古之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96H 页
义。再用时用之服。三有弥尊之义。先后有其序矣。今以儒巾为初加。虽合用时之说。而不是存古之义。且书仪初加巾是幅巾也。家礼因之而琼山以为是亦存古之义。今儒巾是时服。似与书仪加巾之意异矣。
 问姑舅之子为昏。朱子曰据律中不许。然从古已然。只怕位不定云云。
律中不许。如袁准正论之说。本不可昏之类是也。然朱先生女孙亦嫁于姑之子矣。只怕位不定者。指尊卑不齐而言。如五寸七寸之类。
 古人亲迎入门。今人经年而归。其间舅已来见。而入门始用古礼。
昏礼今乡俗皆不亲迎。问解所谓大本既失。一切皆非者是也。舅虽来见。执贽之礼。恐当于入门而行之矣。
 饭含。据杂记大夫以上使宾含之。家礼只言主人云云。
古者诸侯相含。大夫以上宾含。左传曹宣公卒于会。诸侯请食是也。以朋友有相啖食之道。然恐宾恶之。故凿巾以饭也。亲死人子不忍虚其口。恐主人当躬执含事。此家礼所以只言主人。而今为贵贱通行之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96L 页
礼。
 掩前辈有男女皆可用之说云云。
古者死者不冠。但以掩裹首。男女通用。葛庵谓可用无疑者是也。有官者纱帽。无官者儒巾。皆非古制。且纱帽嵬磊。儒巾垫折。尤不便于事。不如用掩为得古礼。而于敛尸为便如何。
 罢继还宗者。为前所后父似当有服。通典宋庾蔚之言尝为父子。爱敬兼加。岂得事改便同疏族。方之继母嫁。于情为得云者。恐指所后父有子而本宗绝嗣。父遣还云云。
有不幸罢继。前所后尝为父子。不当以事改便同他人。其死也当素服。不与宴乐可也。所引庾氏说为可据。但继母嫁犹服。为终其恩也。然亦有不服者。不随则不服。为父后则不服。今罢继者若在缌功之亲。当服本服。在疏旁远族则似不当服。恩既绝也。所后父有子而本宗绝嗣。遣还本宗者。事势或当如此。与情乖恩绝而罢继者不同。然谓之礼则恐非也。
 檀弓汪踦死于王事。夫子许其勿殇。而我国壬辰之乱。张士珍起兵讨贼而死。后 赠水使。故里碑称国殇。
东林先生文集卷之四 第 97H 页
张士珍事。政所谓能执干戈以卫社稷者。当依夫子勿殇汪踦之训。而闾里称殇。或以其童年起兵讨贼。尤难于成人。故欲表著于世而然欤。 朝家既赠爵以褒之则改以 赠某官张公。恐无不可。朱异谓已有爵命不为殇。大典男子已授职者。并不为殇是也。
 殇年止于十九。古今儒先多以为年二十以上。虽或未冠笄而死。皆不为殇。冠礼条既许其十五以上皆可冠。故于此又言男子已娶女子已许嫁皆不为殇云云。
虽在殇年。若已冠笄则不为殇。年二十则已长成矣。虽或未冠笄。不为殇。殇与不殇。不但在冠笄与否。在年岁长幼故也。但适子年二十而未娶者不为斩。非为殇。以不得著代也。
 问解引愚伏说以外祖父母葬前不赴举为似过。而通考引明斋说以不当赴举为是云云。
诸说互有异同。然未葬前不赴举不为过。既葬后赴举不为非如何。愚伏说当更详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