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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窝先生文集卷之六
订窝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x 页
订窝先生文集卷之六
 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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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柳仲思(致俨○癸卯)
去冬造仁里。适尔乖逢。至今耿怅。岁改春半。虽转悉动息。未谋奉叙。一山南北。果如是夐绝耶。即玆和暖。经履有相。岱镇奉老遣日如昔。惟是颓塌日甚。冬春日子。都从閒漫过了。有时凛然以惧。而亦不能自振柰何。每想兄立志坚固。日有程课。若得以时相从。必有策励之益而未能得。叹如之何。曾于伯氏兄。恳借性理大全。已蒙诺矣。今走人幸照检送惠。则一阅后当即还鸱。千万勿靳也。近日星异未知何以致是。禳之亦将以何道也。徒有漆室之忧而已。
答柳仲思(丙寅)
良晤之阻。积有旬月。而案上时对辱留文字。以代讲讨之娱。自幸衰陋未为无分于师友也。即玆冱寒。不审棣堂燕养增卫。岱镇一番府行。事多败意。归则行孙娇吉礼。扰恼有不容言。今幸稍就静帖耳。西骚近有罢兵之闻。自此可无杞人之忧耶。类言一番了过。尽觉采摭之精而增衍之博。但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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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耽所附说话。无非要切。而于类例部伍之际。未及吹觅。欲使评订而存删之。则未有所见得矣。愚意纂解已及此。更愿就此恢著一个规模。跟著一个门庭。要以实体于心。至于类例之或可趱那。部伍之未尽整顿。乃所谓末事耳。何必切切然校之哉。跋语之嘱。近来笔路全涩。此书又有欲相对贡疑以自破愚者。未敢径为下语。可俯谅耶。
答权景和(气○己巳)
邂逅良觌。计已廿年前事。想来仅记颜范。而相望益落落。时一翘怀而已。乃于夏末。自川上传致一封书。以审近来美痾成痼。遂废司视。雅知精魄甚强。而桑榆之境。乃至是耶。俯嘱以先集校事。则岱镇自来眼目。不足以辨认银根。而近者眵昏日甚。几与废视无辨。由此精神亦眩晕。不与文字相入。凡系校雠。决非所堪。远闻者实未之烛也。景天族祖来责一阅。且要柳仲思同之。于是辞不得矣。谨就而卒业。乃知先先生笃学实行。实为湖门前列。而闻风于平日者。犹为浅也。顾其中往往有妙忽可疑及散漫不必传者。辄商议删移后。检得卷数。似朘一编。极知谬率。然既与校矣。不敢不尽心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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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盛算以为如何。至于弁语。尤有所不敢。而面辞无路。故略书所感。以备采择耳。大抵所校及弁语。如有未当。卷则只依中本。序则别求一家。而蒙陋作过处。隐之如何。尚寄一世。无缘重接。临风悽黯。
答南稚儒(兴寿○庚午)
顷蒙委枉。值有针毡之戒。未得挽与永夕。尚此颎怅。京玉兄来。拜领宠翰。意寄郑重。仍审涝炎。靖履起居增卫。深以慰释。岱镇愦状仍昔。但当暑眊聩愈甚。往往不可堪耐。痴轩集自兄重嘱。又一番翻动。极意考订。谨依莲亭缮本。以五卷二册裁定。未知盛见以为如何。序文亦依教仰备。然颇觉烦冗。以中间提入四学大槩也。无文不能总而约之如古人。手分至此固无怪也。然此姑仰塞申嘱。何必用之卷面也。已于莲亭覆书。说及大槩。幸参照也。
答权可器(琏夏○庚午)
愚亭奉眄。真一番从容之会。而因病遽归。自以无分于好朋友好说话为恨。而耿耿至今矣。乃者十行一札。投自无何。追道当日合散之情。而重致眷眷之意。忽若复得一良觌。以降宿怅。第称谓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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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借太过。殆有承当不堪者。此于修辞立诚。不审如何。而无亦并受讥骂耶。感豁之馀。兼以愧讶也。书后已经节序。伏惟秋深。燕超有相。观玩有程。书叙中侵寻之祟日祛而惕厉之验日强否。岱镇不学便衰。辊到癃悴。虎食之忧。时复搅乱。区区意况盖无足言者。犹以土炭之习。时向书策。而目昏不能辨字。神遁不能记义。则辄颓然而废。盖月不知所亡而日忘其所能矣。其终之叹。乌得不自发耶。来谕怆法门之坠绪。慨士学之绝徽。欲令厌厌如浅陋者倡而振之。夫岂有身自坠堕而尚有以振人者乎。且振作士学。其机有系。而挽近以来。不惟不振作。又且摧折之矣。由是儒风日微。士习日偷。如或有不拘时俗。独信见闻。欲起而任倡率之责。则其有不冷齿而议其后者乎。虽然此亦但以处俗之宜而言耳。夫古人之微言大义。贤不肖各有所识。任其寖忘寖熄而遂使之声寝响寂。岂仁人君子之心乎。如浅陋者已年迫而力退矣。不能更图自振。而高明则年力稍敷。其于进修。尚有馀地。勿先以振作人为意。而就自身上益自振厉。期以岁寒。时与远近同志。约就寂寞之滨。大家讲讨。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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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兴国之为。则观善者乐而从之。闻风者慕而信之。于是而为振作人也大矣。亦念虽以岱镇颓废。苟趁榆影未没。得闻此等幸会。亦将扶舁以从听于丽泽之末。是又振及于厌厌不振者也。第未知果如区区之望否。剥九之谕。儗之匪伦。而纯阴之坤。不为无阳。昊天必复。尚有俟于吾党也。定斋集中半以上。尝勘过矣。似有未尽整顿处。序记以下。付之诸公。未知整得几分。而仲思一向缮书。渠应极意致力。更须一番约会。以毕勘耶。苟有是会。当奉闻于尊史。可因以纾前秋未尽之抱耶。相望落落。来书经时方到。去书何能便达。惟冀玩养增护。以副瞻咏。
答孙善一(相驲)
积岁阻阔之馀。以岱镇有伉俪之戚。过时而犹记。远垂慰问。情谊勤挚。深以感戢。况审秋高。奉欢高堂起居康福。何等慰释。岱镇数年来。哭兄哭耦。今已次第免制。而寄世踽凉。拊年摧退。蛰伏穷庐。无复悰况。惟与儿孙辈日夕争聒句读。令人忧恼而亦或有乐在其中之时耳。来谕有邑邑顿挫之意。何乃与人之所羡慕者相远也。人世有至乐。得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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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外至者不足论也。兄上侍绯玉堂上。下将俊选子弟。自以彩衣华衫。日俯仰于阶庭之间。其为悦乐。复有可以代此者乎。于此不自觉焉。顾以外来得丧累其方寸。则是天饷以至乐而自不有之也。岂所谓安土乐天者乎。且世俗所乐者荣利也。荣利之乐。求固戚戚而得亦戚戚。几何其为乐。而岂若本分彝常之乐。愈乐而愈真至哉。岱镇所谓无一乐者也。然其所认以为乐者。亦非世俗之所谓乐也。方慕兄之有至乐。而兄之自况。乃反近于戚戚者。岂以染迹世路而不免于是耶。兄之所介介者。岱非不知也。知之故进此说以广之。愿兄反分自乐而无狃于得丧。无沮于宠辱。以养吾浩然之意。则终之所得。未必遽让于一时乘运而跃鳞者矣。未知兄能笑而领之否。相望落落。奉际无期。临风怅黯。
答李士安(宅进○己巳)
不记前此有无承拜。而所惯者声华耳。乃于春间。因村少往来。辱垂华翰。寄意甚挚。自省不知何以得此。即宜奉覆。而忧患丧威。兼以村沴梗塞。至逾夏涉秋而不暇及。左右无或悔其轻于先施耶。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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玆秋深。经履起居冲相。日用观省益进否。岱镇少而失学。老无所存。只一穷庐措大耳。贤史苟知其如此。惜其终于颓废而思有以激励之。又或误认以其年纪老大。疑其见闻稍熟。而欲有以叩发之。则当以实心为实语以相规相劘。而乃大为引重之辞。过施恭敬之语。几若使老物愧死之。庄士口气何至此哉。至其自叙所云验之事为。东倒西倚。寓之书册。旧茫新昧者。诚似自讼实病。求以更新之意。而以前段虚假之病推之。恐亦只是信笔谩说。以为谦己之美耳。君子一言以为知不知。贤史一失于辞而使人都不信及。此修辞者之所以必要立诚也。如岱者七十颓荒。将复何望。尚有沟壑之志。以俟岁寒。其亦愚矣。贤史既发端于师门。而且富有岁月。将何向而不到哉。只以实心求实学。以实工祛实病。以待日至之熟。则所谓海上单方。即此而在矣。书谕眷眷。而遽似反驳。还甚不安耳。
答李士安(庚午)
前覆书以左右于浅陋。未有叩发之雅。而遽加推重。使有不堪承当者。意内未必然而外姑为此则亦虚假耳。故答是也不能无反驳之辞矣。来书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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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意分疏。以为实出悃愊。而至欲躬屈而伸辨。顾浅陋年纪老大则有矣。岂意左右恭逊至此。竦动乃尔耶。于是而亦自觉不安也。然左右既诿以实际。则于浅陋实归一言之不知矣。岱镇自少盖尝粗有所之。而不能造之以道。说话每落于口耳。义理不著于身心。将此悠悠。卒无定止。及其年迈日窄。阅圣贤开示之旨。稍会于心。经事物精粗之分。稍熟于眼。然后古人之所谓道者。若可以影象之矣。然反而追夫吾心之所循而为守。吾身之所体而为行者。不惟不著不察而已。亦初未尝行而初未尝习也。于是欲回头转脑。为收拾桑榆之计。则已失于根本者。无可及矣。有系于年力者。无可为矣。至是而不得不惘然而失。弛然而废。自分为穷庐枯落之一措大矣。朋友之知此者。当视此为戒。而左右者乃施以几多陪奉之辞。若将委之以斯文矜式。区区安得不赧然愧死。继之以感慨也。然虚假云者。非敢指左右平素也。特病其扬人之过当也。诚实云者。非敢对證而投规也。亦因虚假之云而反之也。来谕以这二字。作亲切服膺之符。在左右反省之工尽之矣。但自浅陋偶发。而为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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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信之旨。亦觉滥于自分也。至询如何是实工。如何是实病。则实工者只是做工夫诚实底是也。实病者反是而成根祟者是也。病亦言实。犹恶亦言诚。盖亦因实工之云而反对之者也。四百四病。皆有虚实。学者之病。亦岂无实不实耶。至论用工地头。而以尊德性道问学。为双关对偶之目。则无以易矣。其曰专于问学。有俗学口耳之病。主于德性。有枯淡注定之病。而实工中似有实病云者。何其究覈到底也。窃观世之学者。多因学生病。往往不如初不学问者之任其淳真。左右能反省及此。则殆于无病者乎。但主于德性而亦归有病。则有合更商者。尊德性所以存此心也。不主乎心而何由为知行之本哉。只为陆学自以尊德性为主。而卒归于禅宗。故为吾学者。嫌言德性之为主。而实则主乎德性然后。方为实底问学也。若来谕主字。恐是偏主之意。偏主则固为病矣。然而只曰主于此则有此病者。终似于轮翼并用之实。有未尽体究者。浅陋此见。或涉于以辞害意耶。若夫道学而有尊性工夫。尊性而有道学工夫。如此用工而亦如此去病。则有直前担夯勉循不已之意。朋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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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此消息诚罕矣。感左右倾倒之勤。敢以不逮之见。响答无遗。惟明者之裁之也。
答李汝䨓(震相○戊午)
一番大信息。委及于穷庐坏蛰之中。此义有可感者。既又拈出名理之论。上下异同之间。覸得精识博辨。少与伦儗。岱镇虽空空鄙夫。亦群言中孤笑者十年。一昔得之何幸。所以促膝倾肺。不觉输写到底矣。但一席未煖。十舍重阻。无缘续奉谈论。则辄南望怅黯。徒为之耿耿矣。乃于正月末。自瓢谷传致所惠长笺。副以诚自成别纸及尝所著述一册。奉读一回。仰悉眷记之厚。所以远轸穷寂。开广迷滞之胸者。款乎其勤挚。而其辱与提挈。尽底倾倒之意。尤郑重焉。自顾无似何以得此。区区感戢盖无已也。第山居僻左。便递不易。重以懒废成痼。泓颖相疏。承书未覆而春月已再朓矣。即玆和煦。伏惟奉欢堂帏。学履冲福。观玩日深。进德益懋。区区又不胜倾向。岱镇穷苦已听于天。衰颓又付之化。惟膝抱两个幼孙。手把半卷陈篇。杜门却埽。或卧或兴。为早晚消遣之计。此外何足言者。惟念自少小时。盖尝薄有志业。而忧戚以拂乱之。气习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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蔽锢之。荏苒悠悠。以及衰晚。则聪明无复收载。闻见益以消散。顾省胸里。初无毫分之积。第觉㬥弃之为不仁。虚假之为不诚耳。拊躬悔懊。追之无及。却以所谓不仁不诚者。劾之于躬。而又历验于人。因以及于世道之变。士学之敝。则凡其百病千怪。无不由这二字不明为之祟焉。于是乎觉得此二字。真是天地间元有底道理。古今来不易底定体。存之则人也圣贤也中国也。失之则豺狼也蹠蹻也夷狄也。上而尧舜禹汤文武周公之道。下而孔曾思孟周张程朱之学。其本领大体。惟是而已。道非仁岂所谓道乎。学非仁岂所谓学乎。仁而不诚。又岂所谓仁乎。区区一生。既以㬥弃虚假而负之则亦已矣。然而平生之志。未遽全泯。今日之觉。未遽便休。尚欲分寸收回。以观桑榆之景。而阅履险衅。精魄都爽。则虽欲强张气力而又鼓不起矣。犹且记著心里者。常耿耿焉。而顾无可告语。则亦默然而止耳。向者高明之难。适及于自成之义。所以辄将平日所研索而揣摸者以为献。而今承别纸辨谕。乃知陋说都不见采。自揣谬妄。固宜如此。至以郢书燕说为教。则在高明未信有燕说。在浅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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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为郢书。玆复以别纸仰覆。并以尝所为诚道说一度呈似。幸不至再被呵斥否。理气诸说。谨已一阅。然细字不入眵眼。未得详复。仍想毕研之旁。必有原草。还鸱不蚤。不至妨于考勘。故姑留来册。欲更阅一过。幸赐原宥焉。惟祝益勉学业。以副思仰。
  别纸
诚者自成。来谕所提鄙说。大槩似失鄙见本指。始觉平日言语。笼罩不简。要以致聪者听莹。不胜愧窘。今重以仰㬥。然安保其不舛差也。盖是书自二十章言诚身及诚者天之道诚之者人之道。承以诚明壹大支下。又错举天人之诚。而诚之为甚事。未之及焉。故至此而后承上至诚。而揭之曰诚者自成也。盖自成者诚之训诂也。然诚之自成。又当各循其道而成焉。故继之曰而道自道也。自道者道之训诂也。上言天人之诚者。就存是诚者。而指其不待思勉者曰天之道。指其必待思勉者曰人之道。则天人固有分。而此章所论诚之之事。固属于人道矣。若此二句则初不就为诚为道者言。而只悬空立说。以释其名义。则诚即诚而已。道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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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已。岂容蓦说天人之分乎。诚者实而已。而理之实心之实皆实也。子思以心与理之实处而唤做诚。然此章此句。举诚而并举道。则道即是理而其曰诚者。乃以心言耳。诚固天理之本然。而亦岂非人道之当然乎。道固人道之当然。而亦岂非天理之本然乎。但所谓天道人道者。只分个自然与勉强。而此二句内未遽有分别天人之意。故向者以高明天道人道之辨。为未必然。非为人道章内不可参以天道也。若如高明说截诚自成者专属之天道。而谓人事不得与。截道自道者偏属之人道。而谓天道不在此。则是上圣之人。但有那自成之诚。而不屑于日用当行之路。贤人以下。又以其不诚之心而强就此道上行去矣。其可乎哉。苟不谓然则程子以忠为天道。以恕为人道。自与子思所分天人之说不同。高明无乃混看而交互之耶。其不然审矣。至于自成自道之释。则经文太简。须说个成之道之者。故章句曰诚者物之所以自成。道者人之所当自行。夫道之为自行。既为自己行得之义。则诚之为自成。何独不为自己成得之义耶。如曰自然成就则于所以字不著。盖成得诚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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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无所造作无所安排。则固可谓自然。而方说所以成时。有那以之而成底。则自然字使不著矣。况下文所谓自成己者与此自成字。虽有就心言兼行言之不同。而自字之意。不应有异同。彼既为己自成则此亦自己成者也。故或问引程子至诚事亲成人子。至诚事君成人臣之训。谓如此方与下文相应。而以游杨氏自本自根无待而然之说。为于此无所当。程子说即自己之谓也。游杨说即自然之谓也。而或问之从违如此。此足以断取矣。小注中自然成就之说。显与章句或问不同。则窃意其或尝泛论诚之无所造作安排。而记录者合之为训解之辞。盖不能无误。而左右专主其说。为之考出岁月。断之为晚年定论。钩索之精。良所叹服。然愚意终以为门人所录散漫敷衍之辞。终不若亲手笔定端的训释之言也。试就来谕所举许多自然处论之。如天地之为天地。固自然矣。而语其所以成则不可只将自然字为其所以也。如天之健行不息。地之顺承有常。乃其所以成底。则自天地言之。岂非自己成者耶。至于万物则自禀生以上。属于天地之自成。不须更说。而凡为是物者。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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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存得是物之理然后。方成是物。如树木花卉实存得生底意。滋息无间。以成其树木花卉。虎狼蜂蚁实存得才通底性。专一不移。以成其虎狼蜂蚁。盖是物之为是物。虽曰自然。而其各成一物处。亦皆自己成得耳。至于人中之圣人。语其德则亦一天地之自然。而其成得圣人处。煞有存主者在。如曰纯亦不已者。是何等大诚力。而但可以自然字状之乎。是亦曰自己成就耳。自圣人以下则其诚不能皆一。或有久暂之不同。或有全曲之各异。亦或有善恶之相反。而其以诚而成者。夫孰非自己成者耶。斯义也愚陋亦尝儱侗不快。虽以章句或问之明的而看得未彻。只将这个题目。反复于心。早晚体究。见得吾心不诚处。多因外面沮劝。或他人知否而为之紧慢。其微近诚处。却不待人使而然。不为人知而为。专是自己自成。盖自一言之暂一行之细。至于所之稍远处。无不皆然。然后乃敢断定于章句或问之训。以为自成之释。初不异于自道之释。而小注所录诚有未的者。所以向者面讨。敢信口仰布。然于自然之说。亦迁就而委曲之耳。未尝敢贬为异说。而来谕以深斥字发其罪。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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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𢥠然以惧。至于叹时儒之不讲此指。则亦自道之馀。偶然旁及耳。伊时左右自为分疏。固疑其枉被疑怪。而玆又誊诸简牍。㬥其有大言不怍之罪。区区惭悔。至欲齰舌而不得也。然而于诚道之释。终不能改其迷滞之见。幸乞重入思议。以卒究公案如何。来辨纵横层出。未可作一统辨对。今复条析而贡疑焉。
 来谕盖此诚字。承上至诚而言。以著物之终始。
按下文诚者物之终始。固所以著物之终始。而此句诚字则乃训其名义。示人以如何是诚。初不为著物终始而发也。
 来谕天有此实理而自成其天。地有此实理而自成其地。人有此实理而自成其人。物有此实理而自成其物。就一物上说则人固实有此孝底心。故以之事亲而成人子。实有此忠底心。故以之事君而成人臣。其所以各自成就者。皆出自然。
天地人物之为天地人物。固自然矣。然语其所以成则人物已与天地有间。盖天地无不成底。人物则有不成底。如物之具知觉者。其心未免有实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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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而人则其实与不实。尤不能一。且如为人子为人臣者。果皆实于忠孝而自然成就乎。此段之说。阔疏而不实。诚令如此。子思之揭诚字以示人。亦太剩矣。
 来谕物则自成其所成而已。不能以自道。其所未成者。终于无成。虎狼成其仁而不能成其义。蜂蚁成其义而不能成其仁。
按物亦有率性之道。苟有以自成。则亦必能自行。如鬣者实存得健底性则必能循他乘底道矣。角者实存得顺底性则必能循他耕底道矣。夫岂有自成其成而不能以自道者乎。至以虎狼成仁而不能成义。蜂蚁成义而不能成仁。为自成而不能自道。则又以人道之全。责之物性之偏。尤为衡决之论矣。
 来谕圣人则无一念之不诚。故无一事之未成。生知安行。不待勉强。亦自成而已。未至于圣则其心之通蔽不同。诚之断续不齐。自己分上多有所未成。必待用力践行。方能有成。其所行之者。不待他求。即日用事物之间。求其实理之所存而行之。此乃诚之之道。然则自成一句。正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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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之诚。而于人道章内。果为孤立而悬空矣。
上段不分圣凡而槩言自然成就。此段则乃言圣人贤人之别。未知言此时。不觉与上段矛盾耶。然高明之意。以诚自成者属之天道。故言自成处。不分人物圣凡而通谓之自然成就。以道自道者属之人道。故言自道处。特分圣人以下而偏谓之自行其道。果尔则圣人有是诚而已。而不屑于此道。贤人无其诚而徒能行此道矣。章句曰诚以心言本也。道以理言用也。然则圣人但有心之本而贤人又但有理之用耶。愚则曰以此实心。由此实理。圣人也如此。贤人也如此。但圣人不待勉强则其自成与自道。皆天道也。贤人必待修为则其自成与自道。皆人道也。如是分天人可也。若断上下句分属天人则恐说不去矣。人道章内若言天道。亦何孤立之为病。小德章内间见大德之句。不倍章内错出不骄之意。未闻以孤立为嫌。但此章此句。元不分天人之道而统举一章然后。方见其属于人道耳。小注中以此一句为悬空孤立。然其意以经中所言如诚者诚之者及诚明至诚等诚字。皆就为诚人上说。而独此一句专为一诚字训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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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故谓之悬空孤立说。高明引用。无乃错会了这意耶。
 来谕今以章句言之诚言物者。照下物之终始而言。道言人者。照下君子诚之而言也。言所以则理之所以然不容人力。言所当则理之所当然亦待人为。诚便是道之本。道便是诚之用。道之本。岂非存主于此心者耶。诚之用。岂非各当乎其理者乎。
按诚之自成。人物之所同然。故包人而总诸物。道之自道。惟人之所得尽。故该物而主乎人。盖言诚而明其以之而成者。言道而明其由之而行者。则不得不添入个人物字。而若下文物之终始之物。兼人物事物之物。与章句物字专指人物者有间。至于诚之之君子。乃有以自成而得其自道者。而非特指对物之人。则以章句之物字人字。为照下文之物与君子者。自非本指也。然而相照看则亦不害相照矣。第未知物之终始及不诚无物。亦与君子诚之之为人道者相对。而属于圣人之天道乎。君子之属于人道固也。而物乃独有天道耶。章句物之所以之以。正指诚言。人之所当之当。正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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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言。而今并目之以理。于所谓诚以心言道以理言者。已失其界辨。而于诚则曰不容人力。于道则曰亦待人为。愚意心之诚。或可容思勉之力。而道之理。初岂尝因人而有乎。只为强分天人之道而转辗至此。请有以反省焉。诚为道之本。道为诚之用。道之本存主乎心。诚之用各当乎理。则是固然矣。然以诚为天道。以道为人道。则将谓天道有本而无其用。人道有用而无其本乎。
 来谕若如吾丈说。必待自力推行然后。方能实其心而成其德。经文何不曰道者自道而诚自成也。若谓诚别是一心。道别是一理。则何不曰诚者自成也。道者自道也。中间一而字。天人之过接在是。体用之相沿在是。不此之辨。而直欲摺属于诚之之事。
自力推行然后能实其心。浅陋未尝有是说。盖心既实然后有以循他道理行将去。未闻以虚假之心而行得他道理耳。然则诚自成一句。宜乎为一章之主。而道之自道则因释此诚而带释之耳。此中间一而字所以为承接之辞。而道下无者字则亦主从之意也。以此为体用相沿近矣。而安见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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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天人之过接乎。且此章之属于人道。自君子诚之为贵以下而言也。若自成自道。至不诚无物。则子思特言诚之意义如此。功用如此。以示君子不可不诚之之由耳。岂遽有分别天人之意乎。
 来谕虽以或问言之。程子所说至诚。便是圣人之诚。初非诚之者自尽其心。仅能有成之事。游杨氏以自道亦作无待而然。所以见驳也。
按程子说至诚事亲至诚事君。如今人指人用心恳笃者。谓至诚壹般。与经中所谓惟天下至诚不同。盖天下至诚。乃举全体而至极之谓。故惟圣人当得。今曰至诚事亲至诚事君。则就一事一行而言。未可遽推为天道之诚耳。游氏曰诚者非有成之者自成而已。道者非有道之者自道而已。自成自道。犹言自本自根也。杨氏曰诚自成道自道。无待而然也。而朱子谓二氏之说。于此无所当。则兼指其自成自道者而言。非独于自道处见驳也。
 来谕朱子所自说处。以天地之实理。圣人之实心而言之。
或问此说。乃释物之终始以下者。而并看作自成自道之释。恐又失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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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谕诚者自成。是天生成自然底。
此一句。是高明合下见得超然处。然子思说诚之意。自不如此。盖子思见得君子之体道。惟在实此心为之本。故自三德九经。皆明其所以行之之一。而因发诚身之说。但存得此诚者。上焉则不待勉强而自然而然。次焉则必待勉强而推致而至。故又有诚者天道诚之者人道之说。盖自诚明壹大支以下。皆此说也。而顾于诚之一言。未尝说破其意义之何谓。功实之何许矣。于是特揭以示之曰诚者自成也。盖曰诚也者。非有使然。非有望焉。而只是自己自成云尔。究竟其义。即所谓真实无妄之谓者也。此其示人以诚。直是平实恳当。而今曰诚者自成。是天生成自然底。夫天生成自然。岂诚字之义乎。且子思方欲人之存是诚以体道。而乃以天生成自然训诚。使学者见谓诚是天生成自然。则不干于吾人分上。遂退而安于不诚可乎。且左右以诚自成为天道。道自道为人道。而乃曰诚是天生成自然底。则其将曰道是人造作使然底耶。
 来谕夔孙录下文自成。与前面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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夔孙录所未曾考。然其谓上下自成不同者。窃意以上自成就心言。下自成兼行言。又或以上自成。不分诚与诚之。而下自成专为诚之之事耶。恐自己自成之意则不应谓有别也。
 来谕韩南塘云人能实其心。以自实其为人之理。则是为自成其为人。又云万物自实其为物之理然后。自成其为物。又谓此诚字。乃有生后自力成就说极舛差。无或先入于是说而为其所中耶。
南塘说曾所不记。玆承提示而斥以舛差。然自陋见看之。其于自成之义。尽看得透。盖自成云者。不过曰实其心。以自实其理而已。独以训释之体言之。则方言自成而已搀入自道意。是为未快耳。然经文诚字。已该得道在里面。自成之意。已该得自道意在里面。其既曰诚者自成。而复曰而道自道者。就其中剔出而明示之也。然则其说自成处。固不妨兼带自道意说杀矣。其曰有生后自力成就者。尤说得破。盖有生以前。只是理而已。理未尝不实而不属吾分。非吾所以自成也。惟禀得是理而有生然后。自我实存得是理者。方是诚以自成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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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塘他说未知得失如何。而此说未见其舛差。虽见诃以为其所中。然浅陋亦未肯遽辞。但其被中不在平日而在当下耳。左右于韩说。方诋斥不贷。然亦不可有所偏系而反为鉴衡之累。幸更取韩说全段而究验之然后。决其取舍如何。来谕更按以下。又言三自字同为自己之自。而旋以自然之意。贴自成之说。然则盛见于自己自然之间。又似未定矣。条陈已烦。故不敢重溷。幸以所已说者参会焉。
答李汝䨓
春间书裁覆待传。而懒于侦便。因循半岁。自作洪乔。伏想眷记之厚。必懑然赐讶矣。春末转闻以庭选西赴。而未有续闻。计灞路之复已有月矣。左右自有见得到处。果能脱然于名利关外。一番应副之扰。不能汩其家计。而意味仍接续。收拾益有绪否。岱镇索居寡游。不敢以区区井观品断一世之士。而抑左右之聪明才辨。世鲜其比。是以所望于左右者。不止于左右之所已到。左右得无笑其以蹩躠之守而虑章亥之步者乎。夏来备无两极。而秋序又近。伏惟侍省学履对序增福。经史观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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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无他外至之掣否。区区倾向。非虚语也。岱镇忍得穷差熟。排得忧差遣。但炎暑以来。连被幼孤辈长第告病。往往极恼心神。此则不在排忍之科耳。况味既如此。志气益无馀。身日与规矩相忘。心日与义理相远。环顾七尺。只保得枵然空壳。顾不学而衰者。衰则已矣。但恐大化同归之日。责之以付畀之债。则无可以偿还耳柰何。诚自成覆纸。自觉烦蔓。将欲删约一过而懒未之及。且念此是一时讲质之说。则不妨烂熳消详。仍以付呈。所示理气等诸说。一再翻阅。茫乎有望洋向若之叹。自揣拙陋。不能乘匹于其间。况其所论。皆非一时偶见。而出于积年研穷之馀。则尤岂容旁边窥觑者之当下指摘也。斤正之教。固出于逊志来言之盛意。然岱诚不敢当矣。但其间不能无可疑处。就诸说略举而僭贡焉。幸鉴其孤陋之衷。惠以展拓之方如何。前书所及双屹之约。自觉为梦中语。是何异于井虫之谈鲲海也。若左右北旆定须蚤晏耳。苟尔则枉及山樊。虽难郑重。而陶渊一曲。为山水留行之处。未可招邀一番。做得浮世一胜事耶。临风驰仰。馀怀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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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气动静说
图说动静者所乘之机。彼时高明以所乘为阴阳。岱镇言下唯从。后更追绎。觉得为不思而塞处。盖太极固有动静。而动静便为阴阳。则此二字可言于太极。亦可言于阴阳。而为太极阴阳之交际矣。然对太极者本然之妙。而曰动静者所乘之机。则此动静字。乃以其便为阴阳者言。而所乘之机云者。盖曰太极所乘以流行之关棙云也。今以所乘为阴阳。则是为阴阳者阴阳之机。是成何等语势。藉曰动静者仍是太极之动静耳。乃以太极为阴阳之机。则太极又可为阴阳之机乎。机者迹之始也。理之无迹者。以气而始迹焉。观于天道流行造化发育处可见矣。然则气为理机。而理不为气机明矣。当时专不思究。而率尔妄对。何如其悔怍也。说中言机处。皆作理为气机说。恐非图说本指。今不敢逐句进疑。而向来妄对之失。不敢自隐。略贡如此。若因是而反检。则说中得失。当自明于回光之照矣。下总论同。
 理气先后说
此篇所论。纵横高阔。不可涯极。然据其大意。盖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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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理独立于气形之先。学者见得到此然后。方为主理之学。不然而但就形气上言理。则未免局于形器而归于主气。如寡陋辈从初。只认此理为即形气而指其本体不杂乎形气者是也。所谓主理者。亦但就理气相成之中。主理而不主气。如孟子所谓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性也。张子所谓天地之性存焉。气质之性。君子有不性者云尔。高明之见。超诣如此。高则高矣。窃恐近于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而转向虚无处去矣。以理气形为三层说。亦恐未然。此段所论。若悉贡所疑。其说太长。玆不能一二焉。
 四七辨后说
窃谓论四七处。固有浑沦说。亦有分开说。而将四七体认处。不得不主于分开。盖自十六言授受。已两下分开。一系存养。一系克治。学问大端。惟此而已。若只浑沦无分。则何据而为审公私辨义利判善恶地乎。高明之论。槩谓于浑沦分开两说。不当有所偏主以讲说则然矣。恐于本领上无归著。此说甚长。亦不敢索论。
 志动气动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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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气之辨。不容改议。但其援栗谷而斥南塘处。未能无疑。盖栗谷所谓发之者气。所以发者理及情之发皆气发理乘之说。槩不免将理作空虚溟涬底物。而南塘以动之静之为理。犹见得此理有主宰之妙。盖太极自有动静。则动静字下似多一之字。然在阴阳机上。实为动之静之之妙耳。高明既从发之者气。所发者理之论。故以南塘之稍违此论而深斥之。然愚谓南塘之病。在于他处。而不在于动之静之字也。如何。
 心字考證后说
前言心有本体偏体当体等三体。此则去所谓偏体者。而仍谓妙用原于本体。客用起于当体。今更略贡所疑。盖心之体。一而已。语其包该之大则曰全体。指其本然之真则曰本体。而非有二也。至其见于用上则发而得正者。乃心得其宰而妙用流行者也。其逸而为閒思杂虑。歧而为恶念邪意者。乃心不能宰。而流为客用者也。若高明所指圆外窍中之为当体。则即朱子所谓此非心。乃心之神明升降之舍者也。初不得别占为一体而管他一用也。必欲就分体用。以圆外窍中者为体。则其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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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理气神明寂感者。可以当其用。又或圆窍一藏君主中央者为体。而其小阳包络连通四彻者乃为其用。然此则医家脉理之说耳。学者论心。岂须指此为体用。况以所谓客用者。归之于圆窍之体。则圣人之心无客用。岂其无圆窍者耶。学者之心。欲去其客用。则将并其圆窍而剋祛之耶。其以妙用言心之用。亦有些未稳。妙用之神。即所谓本体者是耳。非可以直名心之用也。如何。
 困知记辨后说
困知记少日尝一阅。而今不得记其一二。盖其别立意见。殊为可厌。而其崇正学辟异端之志。犹是长处。高明方亦欲崇正辟异。而于彼斥之太峻。按之太苛。于功过相掩之义。无乃蹉过耶。且其词辩太驰骤。有策士纵横之习。与老先生论整庵处。气象似不同。
 人物性同异条
人与物。有性则同。为性则异。何以同。即理故同也。何以异。因气而异也。异虽因气。异者实理此数语。可谓尽同异之辨。但谓中庸主乎同而同中有异。则中庸何尝言同异。但统言之而同异自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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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故章句亦统解之而同异自明焉。若孟子则固主乎异而已。而推而究之则亦未尝无同也。
 四七经纬说
四之为经。七之为纬固也。但如此恰恰排定。以四则然矣。而以七则恐未必然。盖既谓之纬则只认为横贯过了可也。若的指两个理乘两个相生之气为某情。两个理乘两个相克之理为某情。部伍极整。条绪不浑。则是亦可名为经。非横贯过貌色矣。此说恐太费安排如何。
 主宰说
按主宰者。即心之本体权度。能主张宰制者也。作用云者。自心之思虑及耳目之视听手足之行持。凡动作运用者皆是也。此与所谓主宰者不难辨认。今指作用为出于人心使他机括。则作用字专属于不善。与程子所谓视听思虑动作皆天也。但人于其间。要识得真与妄者。不同矣。如何。
 二箴
平居警省之工如此。不胜叹仰。此等处何必以文字论也。
窃观诸说。剖析极精微。展拓尽高广。信乎其独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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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旷矣。窾启寡闻。自以其见之所未到。而略陈疑难如此。未知有槩于盛听否。抑尝闻之。道体虽极高妙。而实具于日用近易之地。故求道者必从下学上做工夫。即是而讲明之。即是而践履之。及其积累贯彻。足目俱诣。则所谓高妙者即此而便在。此子贡性道之闻。所以在积学功至之后。而曾子一贯之唯。所以在随事力行之馀也。如岱曾未得一日用力于日用云为之间。而犹尝妄意高远。寻常观书册。非系天人性命大原头处。则辄低一著看了。所以向晚以来。见处无一端的。做处无一根据。因循堕落。遂为老洫一弃物耳。于是而虽自觉。其如无及何哉。若高明则立志自固。用工已笃。观于二箴。可以覸得。决保其不至于躐空架虚而无实得矣。然究观所论。大抵向高妙去。非辨理气先后则乃说四七分合耳。而所以存是理而矫是气。扩此端而约此情之工夫意思。则未有以藉见焉。若只如此作家计。或恐久远。少个安身立命之地。而或被别歧引取。亦未可保其必无也。非敢以折肱自处。而谬承求益之旨。敢以旁边谬度者献愚焉。如曰未然则第当拜而谢之矣。谬索论著。岱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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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见解。岂有堪载文字者。或有閒谩劄录而乱草无誊缮者。有难尘秽。玆未奉副。旋用歉吝。来册依教付还。但卷端所书远嘱之语。如金秤取正文丈楷范等字。千万不著。若有窥见者。当两被嗤笑。幸即抧去以付丙如何。
答李汝䨓(己未)
去九月书。始承于三月。而今又九月矣。半年滞传。慢或在人。而半年稽复。懒实自渠。夫高明之所以眷记寡陋者汲汲焉。而渠所以应向之者若是其缓歇。至是而犹不在斥绝之科。则诚服善恕之弘度矣。前书梗槩。已属过境。即玆霜令。伏惟奉欢堂帏学履冲谧。稽经订传。日臻崇深。区区悬傃。尽非谩语也。岱镇穷居如昨。而衰状倍甚。司视失职。最所难遣。看不下熟面书册。写不得常用文字。使古人处此。当有恬养一事。而是则又合下不得力者。只得颓然自废。时与小孙课字。而根钝无比。有甚闵意。时自觉畸命得一段慰解处。固不易也。此是近日节度。何足为高明之闻也。向者深感辱逮之意。不量孤陋。妄以平生之所揣摸而仅得者毕露焉。再次承谕。全未蒙采纳。是何义理之易简而言
订窝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288H 页
之不相入一至此哉。高明之研索精矣。證援博矣。决保其无差。则于是乎自知浅见之有蔽滞耳。然来书所斥才高识博。自恃太过。乏虚受之量。欠细腻之工。听人言语。看人文字。先持辨驳之见。务寻缝罅之处一段语。持以自省。才未高识未博。实无可自恃。其乏虚受欠细腻。亦由于识固而眼粗耳。初未尝遽有持辨驳寻缝罅之意也。此则当以百口自保。而抑恐高明于此。无乃有万一近似处耶。岱镇自伏迷滞。不敢更为竞辨。而言下闭默。近于訑訑拒善。玆复就往复肯綮处。略下数转语。以听进退。幸望高明亦权放下许多辨难。只将宗要处。更审一审。以看究竟如何。
  别纸
 诚自成道自道
以自然自己分两自字。以天道人道分诚与道者。考之经文。證之章句或问。终似不然。要之只为从初看自成字不下。而生出一般议论。扭捏主张。遂把作一副定见耳。鄙说浅陋。不足烦高明俯谛。而诚道之义。不容卤莽而遂已。更请放下许多说。只将自成字细意究验。见得分分晓晓然后。徐及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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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之说及天道人道之分如何。鄙说中悬空说云者。谓上章诚者诚之者。以人之为诚者言。而此则只提起诚字为训。是为悬空立说耳。此说亦出朱子语。岂未及照管耶。来谕纵横层叠。不容偻辨。惟俟反鉴。
 动静者所乘之机
太极之有动静。是天命之有流行。天命固有流行。而流行便是气也。太极固有动静。而动静便是气也。图说言动而生阳静而生阴者。盖理气自是二物。则于其交际处。不得不使著生出之义。而实则动而阳静而阴耳。不是有个动后别始生阳。有个静后别始生阴也。故动而静而之动静字。虽指理之动静。而动极静极。至一动一静。皆即气之动静而明理之所为。解中壹用其义。首言太极之有动静则动静固属于太极。而至以动静对太极则动静又属于阴阳。但其既对以动静。又对以阴阳。而下段又每举动静阴阳者。以流行则曰动静。以对待则曰阴阳。而两举之然后为尽也。详此则动静所乘之机。初不待疑辨矣。盛谕谓勉斋以下皆有所听莹。而明其有独得之见。此见恐大误。幸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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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就本说本解中更审一审。细意究竟如何。(太极本然之然。即指动静。动静所乘之乘。即谓太极。此正理气交互发明处。)
 理气先后
推气之本。必自是理。故谓先有理而后有气。然这个先后。不可以时分分。盖才有是理。即有是气也。若截然分先后。谓无是气以前。块然独有个理。则那理是甚理。无乃所谓无名天地之始而窈冥昏默者耶。古圣人未尝离气而言理。虽以太极之生两仪。而已曰易有太极。言道则曰一阴一阳之谓。形而上者之谓。周子虽挑出太极在上面。不令其下同一物。而朱子解之曰非有以离乎阴阳也。即阴阳而指其本体不杂乎阴阳。程子言冲漠无眹则若指未有物时。而即曰万象森然已具。未知于何时何处。见得个无气之理。而高明独去而主张之也。此等见解。恐没把捉无归宿。幸反就平实看如何。理气形三层说亦类此。理与气决是二物而已。妙合无间。不可二之。气与形又只一物而有微著耳。安得区而别之。今指理为上一层。指气为中一层。指形为下一层。恐生无限病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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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之体用
心者理气之合。而虚灵知觉。以主一身者也。理气相舍。不成为心。今论心之体而剔理为一体。剔气为一体。又指方寸皮壳为一体。各立名目。使三体者磈磊于一心之中而莫适为主。由是而生用则又此用生于此体。彼用生于彼体。彼用之发。此体块然自在。此用之动。彼体兀然独静。心果如是乎。古人言心。但以寂然为体。感通为用而已。至举心之所统则曰性为之体而情为之用。然所谓寂然者。不能遗性而自为一体。所谓性者。亦不能外寂然而别为一体。而情与感又非分歧而各出也。岂有如三体二用之云者耶。分体为三而用止于二者。亦欠条绪。又本体偏体当体之体。皆体质之体。而今以作体用之体。二用中妙用之用。亦正指本然之妙。如程子之妙用为神。系辞之藏诸用。皆即所谓本体者。今以名对体之用。恐皆未贴。下段所證太极阴阳三体之说。亦恐看得有误。
 发者理发之者气
发者理之上添一所字而妄致疑难。此诚昏谬之罪。然从昔朱退先生既说理气有互发。而今断定
订窝先生文集卷之六 第 290H 页
以发者理发之者气一句。此栗谷所以立异于老先生也。且发之之之字。终似气为之主。虽以继之成之为之字。归气之證。然继成虽是气。而之之者乃善与性。则这之字何尝归气乎。盛意自不主气。而立说乃如此。暗者安得以知之。而一所字有无。亦何足多较也。
 四七浑分
浑沦说处浑沦看。分开说处分开看。讲说则当如此。而至于实用功处。当察其所发之或主理或主气。为之充养而制约之。盖自危微精一之训。已如此分开。而老先生极力发明于天命图下。向愚所谓本领者此也。来谕焉有讲说则浑沦而本领则分开之理云者。语意不啻燕越。
 人物性同异
人物之性。孟子显言其异。中庸则不言同异而同异在其中。要之思孟之见。不应有异。但子思直自天命说来则可见万物之一原。而其归则与孟子一耳。若章句所谓性道同者。指人与人物与物而言。亦孟子所谓同类者举相似耳。岂尝指人与物而谓之同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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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经纬
七情之苗脉端绪。自朱子已不能指的排定。只云于四端横贯过了。又云固有相似处。此所以在经而为纬者也。而今以一情两理。恰恰妆定。终是牵强不自在。
 主宰作用
主宰是主张宰制之谓。此心之妙也。作用是动作运用之谓。此身之用也。有精粗之分而无善恶之别。愚见则如此而已。而盛辨太费力耳。且主宰字作用字。行用自别。非释氏神通妙用运水搬柴之见。孰有混看者。而乃烦高明之分疏至此也。
末段自叙。可见研索之精。体验之熟。行解两进。足目俱诣。令人叹仰。仍愧前书折肱之言。发之无端也。然义理无穷。而此心之量。欲与之无穷。安知研索之已精者。更无可淘汰。体验之已熟者。更无可收回耶。已上谬疑诸条。固出迷蔽之见。而未必不为择荛之资。幸勿以雌黄之烦而斥退之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