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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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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定四库全书
 诗话总龟卷六     宋 阮 阅 撰


  评论门(中/)
王右丞好取人诗如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此华英
 集中句也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朩啭黄鹂此李
 嘉祐句僧惠崇有诗云河分冈势断春入烧㾗青士
 大夫奇之然皆唐人旧句崇有师弟学诗于崇赠崇
 诗曰河分岗势司空曙春入烧㾗刘长卿不是师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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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人句古人诗句似师兄大都诵古人诗多积久或
 不记则往往用为已有如少陵诗云峡束沧江起嵓
 排石树圆见苏子美颂诗全用峡束沧江嵓排石树
 作五古诗两句子美岂窃人诗者(古今诗话/)元和中长安有沙门善病人文章尤能提人语意相合
 张籍喜之或得句曰长因送人处忆得到家时谓似
 应不与前辈合也僧曰此有人道来籍曰何人僧曰
 见他桃李树忆着后园枝籍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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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王云梨花一枝春带雨桃花乱落如红雨珠帘暮捲
 西山雨皆警句也然不若院落深沉杏花雨为佳
宋莒公好玉溪诗不爱韦苏州晏元献取少陵多取太
 白少又取裴说幸无偏照处刚有不明时为佳
咏牡丹诗甚多罗邺云落尽春红始见花幄笼轻日护
 香霞买栽池馆恐无地看到子孙能几家此诗中之
 虎也(俱同前/)此诗续本事诗有全篇云落尽春红始见花花时比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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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豪奢买栽池馆恐无地看到子孙能几家门倚长
 衢攒绣轭幄笼轻日护香霞歌钟满坐争欢赏岂信
 流年𩯭有华(续本事诗/)
李太白才逸气豪与陈拾遗齐名其论诗云梁陈已来
 艳薄殊极沈休文又尚声律将复古道非我而谁故
 陈李二集律诗全少尝言兴寄深微五言不如四言
 七言又其靡也况使束于声调俳优哉故戏杜子美
 曰饭颗山头逢杜甫头戴笠子日卓午借问别来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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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瘦生总为从前作诗苦(古今诗话/)
宋武帝咏谢庄月赋称叹久之谓颜延之希逸作此可
 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陈思王何足尚也延之
 曰诚如其言然云美人迈兮信音绝隔千里兮共明
 月知之不亦晚乎武帝以为然及见希逸希逸对曰
 延之诗云生为长相思死为长不归岂不更加于臣
 耶武帝抚掌
谢学士吟蝴蝶诗三百首人呼为谢蝴蝶其间绝有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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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句如狂随柳絮有时见舞入梨花何处寻又曰江天
 春晚煖风细相逐卖花人过桥古诗有陌上斜飞去
 花间倒翅回又云身似何郎贪傅粉心如韩寿爱偷
 香终不若谢句意深远
孙少述栽竹诗曰更起粉墙高百尺莫令墙外俗人看
 晏临淄曰何用粉墙高百尺任教墙外俗人看处士
 之节宰相之量各言其志
李洞为吴子华所知子华尝出百篇示洞洞曰大兄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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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篇中一联最佳西昌新亭曰暖𣻌鱼遗子晴游鹿引
 麋子华亦不怒其所鄙而喜其所许
苏子美坐进奏赛神事谪官死于皋桥之居江邻几有
 诗吊之曰郡邸狱冤谁与辩皋桥客死世同悲用事
 精审而当又有云五十践衰境加我在明年论者谓
 人莫不用事使事如已出天然浑成乃可言诗
江外有石人破之其形色皆类月欧阳文忠有月石诗
 云二曜分为三固为佳句尚念未快子美见之作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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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寄之云我疑此山石久为月昭著老蚌吸月月降胎
 水犀望星星入角彤霞烁石变丹砂白虹贯岩生美
 璞永叔见之曰此奇才精通物理者也
说者谓王右丞终南诗皆讥时宰诗云太乙近天都连
 山接海隅言势位盘据朝野也白云回望合青霭入
 看无言徒有表而无内也分野中峰变晴阴众壑殊
 言恩泽偏也欲投何处宿隔水问樵夫言畏祸深也
杜荀鹤尝有旧衣灰絮絮新酒竹篘篘或称于相国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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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苑曰我道印将金锁锁帘用玉钩钩其皆可见(俱/)
 (同前/)
唐人赓和诗有次韵依其次用韵同在一韵中耳有用
 韵用彼之韵亦必次之韩吏部和皇甫湜陆浑山火
 是也今人多不晓刘长卿馀干旅舍云摇落暮天迥
 丹枫霜叶稀孤城向水闭独鸟背人飞渡口月初上
 邻家渔未归乡心正欲绝何处捣征衣张籍宿江上
 馆云楚驲南渡口夜深来客稀月明见湖上江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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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鸥飞旅宿今已远此行殊未归离家久无信又听捣
 寒衣两诗偶似次韵皆奇作也
张迥少年苦吟未有所得梦五色云自天而下取一团
 吞之遂精雅道有寄远诗曰锦字凭谁达閒庭草又
 枯夜长灯影灭天远雁声孤蝉𩯭凋将尽虬髯白也
 无几回愁不语因看朔方图携卷谒齐巳点头吟讽
 无斁为改虬髯黑在无迥遂拜作一字师(郡阁野谈/)
郑谷幼负名誉司空图见而奇之问之答曰大夫曲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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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望断篇云村南斜日闲回首一对鸳鸯落渡头意
 深矣司空抚背曰当为一代风骚主(同前/)
苏子容爱元白刘宾客辈诗如汝洛唱和皆往往成诵
 苦不爱太白辈诗曾诵汝洛集九日送人云清秋方
 落帽子夏正离群以为假对工夫无及此联又举刘
 梦得送李文饶再镇浙西诗以为最着题(诗史/)
谢赫云卫恊之画虽不该备形妙而有气韵跨群雄
 诚旷代绝笔欧阳文忠盘车图云古画画意不画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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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诗咏物无隐情忘情得意知者寡不若见诗如见
 画此真识画也(古今诗话/)
曹唐罗隐同时有诗名罗曰唐有鬼诗或曰何也曰树
 底有天春寂寂人间无路月茫茫唐曰隐有女子诗
 或曰何也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情也动人(卢怀/)
 (杼情/)
杜子美诗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此正咏
 武侯庙而托意在其间(金陵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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暝色赴春愁下得赴字好若下起字便是小儿语也无
 人觉往来疏懒兴何长下得觉字大好足见吟诗要
 一字两字工夫(同前/)
国朝浮屠以诗名于世九人故有集号九僧诗今不复
 传余闻人多称其一曰惠崇馀八人忘其名字余亦
 记其诗云马放降来地雕盘战后云又云春生桂岭
 外人在海门西其佳句类此当时有进士许洞俊逸
 士也会诸僧分题出一纸约曰不得犯此一字其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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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乃山水风云竹石花草雪霜星日禽鸟之类诸僧阁
 笔洞咸平三年进士及第无名子嘲曰张康浑裹马
 许洞闹装妻是已九僧谓希昼宝通寺恭行肇简长
 尚能智仁休复惟凤有集行于世谈苑亦有诗(欧公/)
 (诗话/)
唐之晚年诗人无复李杜豪放之格然亦务以精意相
 高如周朴者计思尤艰每有所得必极雕琢故时人
 称朴诗曰锻未及成篇句已播人口其名重当时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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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今不复传余少时见集中有云风暖鸟声碎日高
 花影重又云晓来山鸟闹雨过杏花稀诚佳句也
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杜荀鹤集有全篇尝有云杜
 诗三百首妙在一联中风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今
 文忠乃以为周朴诗
圣俞尝语余曰诗家虽率意造语亦难若意新语工得
 前人所未道者斯为善也必能状难写之景如在目
 前含不尽之意见于言外然后为至贾岛云竹笼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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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果瓦瓶担石泉陶令云马随山鹿放人逐野禽栖
 等句是山色荒僻官况萧条不如县古槐根出官清
 马骨高为工余曰工者如是状难写之景含不尽之
 意何诗为然圣俞曰作者得于心览者会以意若王
 维柳塘春水慢花坞夕阳迟则天容时态融和骀荡
 岂不在目前乎又若温飞卿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
 霜贾岛怪禽啼旷野落日恐行人则道路辛苦羁愁
 旅思不见于言外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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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大年与钱刘数公唱和自西昆集出时人争效之诗
 体一变而先生老辈患其多用故事至语僻难晓是
 不知自是学者之弊如子仪新蝉云风来玉宇乌先
 觉露下金茎鹤未知虽有故事何害为佳如大年云
 峭帆横渡官桥柳叠鼓惊飞海岸鸥其不用故事岂
 不佳乎盖其雄文博学笔力有馀故无施不可非如
 前世号诗人者区区于风雪草朩之类为许洞所困
 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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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之才力无施不可以诗为文章末事其诗曰多情怀
 酒伴馀事作诗人然其发谈笑助谐谑叙人情状物
 态一寓于诗而曲尽其妙此在雄文大手固不足论
 而余独爱其工于用韵盖得韵宽则波澜横溢泛入
 旁韵还离出入回合殆不可拘以常格如此日足可
 惜之类是已得韵窄则不复旁出而因见其巧愈险
 愈奇如病中赠张十八之类是也余尝以圣俞语此
 以譬诸善驭良马者通衢广陌纵横驰逐惟意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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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曲水蚁封疾徐中节而不蹉跌乃天下之至工
 也圣俞戏曰前史言退之为人木强若宽韵可自足
 而辄旁出窄韵难独用而拗反不出非强而然欤坐
 客笑(俱同前/)
欧阳永叔不甚爱杜诗而谓韩吏部绝伦吏部于唐世
 文章未尝屈下独于李杜称道不已欧阳贵韩而不
 悦子美所不可晓然于李白则又甚赏爱将由太白
 腾捍飞动易为感动也(贡父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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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文人李习之不能为诗韩吏部集有赠之两句云前
 知讵灼灼此去信悠悠殊无可取郑州尝掘地得石
 刻刺史李翱戏赠诗云县君爱塼渠绕水恣行游鄙
 性乐山野掘地便成沟两岸植芳草中间𣻌清流所
 向既不同傅监还自修从他后人见景趣谁为幽此
 别一李似非习之唐书习之传不记为郑州王深甫
 编次习之诗乃收此诗皇甫湜诗亦无闻退之有续
 公安诗识其掎抚粪壤间国朝尹师鲁以古文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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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不能为诗吾尝见梅圣俞云(同前/)
许浑诗格清丽然不干教化又有李远以赋名伤于绮
 靡不涉道故当时号浑诗远赋虽然诗要于教化若
 似聂夷中辈又太拙直矣(诗史/)
圣俞子美齐名于一时而二家诗体特异子美笔力豪
 俊以超迈横绝为奇圣俞覃思精微以深远闲淡为
 意各极其长虽善论者不能优劣余谷夜行诗略道
 其一二云子美气方雄万窍号一噫有时肆颠狂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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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洒滂霈譬如千里马已发不可杀盈前尽珠玑一
 一难㨂汰梅公事清浅石齿漱寒濑作诗三十年视
 犹后我辈文词愈清新心意虽老大有如妖娆女老
 自有馀态近诗尤苦硬咀嚼苦难嘬又如食橄榄真
 味久愈在苏豪以气转举世徒惊骇梅穷独我知古
 器今难卖语虽非工谓粗得彷佛然不能优劣之(欧/)
 (公诗话/)昔苏子美言乐天琵琶行中云夜深忽梦少年事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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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粉泪红阑干此联有佳句余谓梦得武昌老人吹笛
 歌云如今老去语犹迟音韵高低耳不知气力已无
 声尚在时时一曲梦中吹不减乐天(诗史/)
梅圣俞于范希文席上赋河豚鱼诗云春洲生荻芽春
 岸飞杨花河豚于此时贵不数鱼虾河豚出春暮游
 水上食柳絮而肥南人多与荻芽为羹而食之故知
 者谓只破题两句已道尽河豚好处圣俞平生苦于
 吟咏以闲为意故其诗思极艰此诗于尊俎笑谈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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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顷刻而成遂为绝唱(东斋录/)
司马相如叙上林诸水曰丹水紫渊灞浐泾渭八川分
 流相背而异态灏滈潢𣻌东注太湖李善注太湖所谓
 震泽按八水皆入大河焉得东注震泽又曰乐天长
 恨歌云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无光日色薄峨嵋在
 嘉州与幸蜀路全无交涉杜甫武侯庙柏诗云霜皮
 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四十围乃径七尺无
 乃太细长也防风氏身广九亩长三丈按广大尺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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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亩乃五十丈四尺如此防风之身乃一饼餤耳此文
 章之病也(笔谈/)
晏元献公喜为诗多称引后进一时名士往往出其门
 圣俞作诗多矣公独爱其一联云寒鱼犹着处白鹭
 已飞前又絮暖鲚鱼繁波添莼菜紫余尝见圣俞自
 书于简再三称赏此二联余问之圣俞曰此非我之
 极致岂公偶自得意于其间乎(欧公诗话/)
淇州杨轩咏牡丹曰杨妃歌舞态西子巧谗魂利剑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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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断馀妖钟此根光华日已盛栏槛岂长存寄语寻
 芳者须知松柏尊罗隐曰若教解语应倾国任是无
 情也动人二人用意不同如此轩诗虽撚风花而有
 警戒(虞斋广录/)
世传卢绛梦女子唱菩萨蛮云眉黛远山攒芭蕉生暮
 寒此词人能道之杨大年云独自凭阑干衣襟生暮
 寒未知孰是(古今诗话/)
刘长卿尝谓前有沈宋王杜后有钱郎刘李李嘉祐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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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士元焉得与余齐称每题诗不言姓但曰长卿以海
 内合知之故士林讥之宋雍初无令名及瞽诗名乃
 彰卢纶员外作拟僧诗清江作七夕诗刘随州有眼
 作无眼句宋雍无眼作有眼句时以为四背或云四
 倒卢纶诗曰愿得远公知姓字焚香洗钵过馀生清
 江上人诗曰惟愁更漏促离别在明朝刘随州诗曰
 细雨湿衣看不见闲花着地听无声宋雍诗曰黄鸟
 不堪愁里听绿杨宜向水中看(云溪友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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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数茎白发生涯一片青山空林有雪相待古路无人
 自还李王好书神仙隐遁之术非遭罹多故欲脱世
 网而不得者也(百斛明珠/)
旧说陶渊明不知音畜无弦琴以寄意曰但得琴中趣
 何劳弦上声东坡尝言刘伯伶以锸自随曰死便埋
 我余以谓伯伶非达者棺椁衣衾不害为达苟惟不
 然死则已矣何必更埋至于渊明亦非忘琴者也五
 音六律不害为忘琴苟惟不然无琴可也何独弦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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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是知旧说之妄也渊明自云和以七弦岂得为不
 知音当是有琴而弦弊坏不复更张但抚弄以寄意
 如此为得其真自祭文出妙语于纩息之馀岂死生
 之流哉但恨其犹以生为寓以死为真耳嗟夫先生
 岂真死得非寓乎(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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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话总龟卷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