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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西先生文集卷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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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西先生文集卷之七
 记
  
松西先生文集卷之七 第 384H 页
游日月山记
日月跨花英为镇。并海而高。受日月最先。名以此。盖芍药一枝。西北来几百里。至此拔地万寻。背石面土。顶一字孤绝秀员。环数百里莫之京。臂左右交。腰旷夷。上下合三台。若巨人垂手高趺。右臂绕前起石峰。直下台为案。背走南二十里为梧里岘。又西南十里而尽。梅闬赵君居之。左臂东回为七星峰。北折为首比。又南走渡江为芙蓉峰。峰下有招仙列仙台。背一枝西走为清凉。一枝北去。溯洛水为缶碛瑟碛。碛遇风作秦赵声。东一枝未及山而循海而东。为新罗故都。西南至大海。山距家百里。春有事往梧里。赵友晦伯。社友也。先至。余曰。日月所寤寐焉。今日其上。子其从之。从者晦伯与主人。三人合五人步里许。得石涧或涡或潭或瀑。缘涧十里得一茆广。傍山面旭。萧爽可爱。有主人。弊衣冠出迎。姓金忘其名。径出山足并厓。厓上石大小累累。斗者几者丌者盘者皆可名。厓下一盘陀跨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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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坐五六十。涧出其中作卧瀑。瀑数十丈。自此涧益浅山益深厓益悬。径或断或出。俛入荟翳。上偃傍缀。乱石叠棱。长梯短磴。低凹仰凸。上寸尺退。殆十数步一休。凡几休得一废庵曰奉佛。向右臂之石峰者。突兀当前。垂厓俯壑。危不可居。惟东阜超爽旷埏。回望历历群山。已皆脚下。空曚晻霭。出没霞鹜外。使人飘飘有出世想。白云从腰下起。棼然四出。山外黑云一朵。势溶溶来相接。从者曰雨矣。此去顶殆半之。险百之。且观尽矣。上亦如之。盍反诸。余曰。观壮矣。半而已如此。尽其半而将止此。上不顶不止。遂振而起。从者曰。夫也俛尔冠脱尔衣。偪尔脚絇尔綦。乃披藤梯石而上。步得千四百馀。始得白云庵故址。即腰之下台者。向石峰之突兀者。又俯视之。阴云倏开。晴空万山。超然昭旷原。相与周视。所谓三台者。上步顶数百。中上距劣十丈。下如之。计东西数千丈。南北五之二。土黑色或坟或壤。木尽樗栎。扶疏昂庄。枝上𨓏𨓏有熊罴栖。地沃厚。加锄犁。不碍石一拳。可十八口产。庵西数亩地。沮洳为小池。涧之自出。清冽可食。山内宽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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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面阳阻风。自为一区。老矣无当世意。可仿云谷遗制。缚数间白云墟。烧菑酌泂。供蔬当肉。以灭景云霞。而余于世小容多忤。又安知无水云之入弹章。抑世或有同我者乐成之否乎。循上台绕右臂上。即一字峰。至此盖无山。三面陡岩侧壁。隤下万丈。俯瞰使人后步。顶宽兑若周砥。四眺面各百千里。簇簇云山。若海波起伏。鸥鹭沉浮。虎蹲凤翥。珠圆刀尖。东望一带。苍光接天相浮。从者曰海也。日朗云净。于陵三山。束束从直东山缺处来。今风埃扑目不可见。西南望村墟井落远远。从从者手指去处可数。右臂西胁有庵曰冥寂。缁髡三四徒居之。循左臂东下胁平衍皆可耕。胁下有小岩作屏。屏下有台。台傍有水。上出成坎。水旱不渴溢。可小亭。古有梵宇旋废。县人墠其地而祷旱焉。绕胁南折得小径。凡九十九回乃下。金君炊粟煮茗待之。观其色。无求意。问其世。笑不答。从者曰。翁世居信川。入山已三世。世劳筋骨以自给。客过。虽蔬羹必诚。尝有乞人。出箧中新衣裳衣之。妇无愠言云。噫。其隐君子也。是行也。欲往七星芙蓉不果。访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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闬于月麓。留三日归。
游小白记
小白界湖岭巨镇也。太白一枝西南折。盘礴几百里。为国望,石廪,紫盖三峰。小于太白。以小名。山之游。自慎斋始。我退陶先生实张大之。在诗及记。其下二十里。有白云洞。丁亥十二月戊寅。橒以洞主。居诸生于斋。柳斯文燂稚明。朴戚奎元向甫掌学廪。橒曰。此先生旧规也。在橒虽不敢废。亦不敢当。请用其半于学廪。无废其故。留其半。待风和日永。续先生之游。稚明曰。往年霞溪李学士。谋是事不果。子其成之。戊子春。东通诸名胜。奉邀广濑李公。公以服辞。且曰。先生小白记曰。四月辛酉。见诸生于书院。翌日入山。按续集。辛酉即二十二日。诸君盍以是日谋之。遂以四月庚寅会于院。辛卯课诸生。即二十二日壬辰入山。凡二十七人。有题名录。养真李令公七十岁。秀士李秀德直心三十七岁首尾之。下景濂亭。渡竹溪并莲峰而北。历翠寒光风台。至霁月桥。皆先生所命。意慎爷周姓。其寓感濂翁。追白鹿旧躅耶。未敢知也。翠寒先生。尝手种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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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而名之者。松皆苍劲古干。竹尽枯。广濑公尝以洞主种数丛。地尽石不能长。台面刻敬字。傍有白云洞三字。敬。慎爷刻。洞。先生刻。至今丹刻辉映。水月可敬。院古佛宇。慎爷命撤之。沉其像于水。手书敬以镇之云。访锦城祠。凄风寒日。凛有志士之感。循溪从第九曲数里。得裴纯闾。纯古村民。事亲孝。终国恤不肉。尝趋谒老先生于院。终日立于庭。审视言动。以时往拜之。及先生归。铸鈇象先生。樵牧辄怀之行。未尝一日舍。及易箦。心丧三年。如国恤时。天性也。㫌之。名其村曰裴店里。十里宿草庵。庵直第一曲。水尽白石。石上有第一江山四字。曲尽刻。刻尽从上下志。盖主庵也。世传或慎爷刻。或先生刻。山凡三洞。东圣穴。西石崙。三伽庵。其中洞也。癸巳上山。李令公苏湖,李公际可,黄秀汉国材。从平路。约于喜方瀑。李寅极士标,金镇运士熙,李彦秀稚俊。自庵归。金养休稚弘,李衡相江叟。至胎峰归。向甫向石崙去。讲夕事也。上山者十八人。自有国望录。时云雾四涨。从者曰。天将雨。纵不雨。上山为眺望。不眺。上亦何为。橒曰。既上矣。不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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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只上去。看天意如何。未及顶。风一阵从西北至。及顶。忽廓然无所如绕紫。盖石廪至国望山。皆岭而土。岭上叠石为峰。可二丈高。面仅容从者。过此不能容。促膝而坐。不自知身之高地之绝。而四望皆无山。惟太白五台。缥缈乎东北。太白余所见。五台。徐幼祥云地高气寒。多烈风。不可久。圣登酌紫霞。饮之尽壶而止。循脊而西。环石廪而坐。石势如国望而地稍下。紫盖又小逊。三峰各离立数弓地。风定日煖。神思夷旷。藉草而睡。蘧蘧然梦也。多异事可徵。南折下石崙庵。向甫在焉。有岩举头若将上。曰凤头岩。岩底窟可藏十衲产。旧有寺在岩西乱石下。先生曾再宿云。山川云物。木莲苦竹。宛复当时物事。而荒草废砌。隐然有西林之感。一老衲方重建于岩下。承岩而椽。因窟而藏小屋数间。新搆未就。有数三鸟兽散者居之。三面皆山。南望可数百里。云涛烟波。昏朝万状。柳耳仲所记。政占一山脐腹者。信矣。西阜有上中下三伽。在毗庐峰下。患外凋废之云。余曰。按先生记。伽为一山最胜。惜乎其无能重建之者。僧曰。石崙无是患。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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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官。亦废之。今复之。而尚不能保其终之不弊。又奚暇乎伽。噫。古人猛虎之喻。此可以惩之。为官者。可不戒哉。甲午下山。踰大小博达。宿毗卢寺。梁清泰二年建。有碑踣于傍。石侈丽宏钜。字画遒劲古雅。历数千载不泐。僧徒守之不勤。用之为磨豆物。凡昔人之经营久远。而后之土苴之者皆此类。此岂但为后人羞。抑亦为创始者戒。乙未。冒雨出洞。至郁阳黄锦溪院。数里得锦仙亭。锦溪别业。平邱里巷。水石特地作怪。从兄文卿氏,柳宜哲乐兼,郑光柱石夫,徐东烈士曦。自亭归抵白洞。养真,苏湖二老已二宿。丙申。向喜方。渡水铁桥。溯溪而北。白石清湍。汲汲相承。水自高泻下。已有瀑之势也。草树胶葛。水声其中。缓者琮琤。急者澎湃。自外过者听之。隐若有渔工水师不能言之妙。而以巨瀑在前。皆掉臂直上。余往往披而入。久而忘起。从余者耳仲,直心。至瀑果壮观也。橒曰。以余所见。可伯仲乎松之朴陜之黄。耳仲曰。比金刚之九龙。盖半之。直心曰。看山水。不可以他境界等第之。径当左胁。梯而上白盘陀。平侧为二坎。水清澈涵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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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酝藉。忽不知其下之为瀑也。至寺。僧铺锦绣帐金玉器。坐中若不见。亦不谓善。已而撤去。寺盖不知创于何时。而比年有一庵师重新之。燃指代烛。祈福君亲。指尽而不辞。世所称一指师者。京之士大夫。名家巨族皆尊异之。辇输以供佛事。寺之有此。盖此也。其意盖誇吓之以艳慕人。师名警谊。方去住公山云。丁酉。黄仲敏伯修,中彝宗秉奉贞窝稿至。要留勘校。贞窝。宗秉大人处士公也。敬受而读之。诗文苍劲浩薄。不可涯涘。公尝受业于大山李先生。得古人为己之诀。杜门读书五十年。发之为文。率凌厉顿挫。俯仰疾徐。有激仰千载之感。呜呼。此行信不虚哉。山而国望。瀑而喜方。文而又贞窝稿矣。凡三日夜而罢。拈集中韵各赋。橒曰。山河落日心犹壮。星斗秋天发欲疏。此可以知公也否。至喜方者二十人。李令公,金乐周圣有,稚明向甫,李仁浩圣渊,琴锡斗望叟,金骊书仲渊,直心丙申归。际可李致馨,仲德致祯,士兴圣登令,徐成烈若先丁酉归。终始之者。学源,幼祥,耳仲,国材。后至者伯修宗秉。自院而至草庵。自草庵而至国望石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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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崙而至毗卢锦仙。锦仙而至喜方。或一日归。或二日归。分而合。合而复分。要之皆同余者。特详记之。以识后之不忘。己亥宿丰衙。庚子同耳仲宿南厓幼祥家。稚明,若先会校梧山公中庸讲录。梧山幼祥伯父公。亦尝受学于大山。以是奉质云。辛丑归。凡十二日。学源自浮石。壬寅至癸卯归。耳仲自龙潭。乙巳至。携文瑞入太白。历新城,石浦,柏川,梨花,穿川。历十馀日归。自有记。
八峰山记
庚寅秋。有事于忠原外陇馆洪元振所。郭南北过从者日数十人。相与谈说山水。扬扢今古。间或登高望远以恣适也。留十数日。竣事将发。坐间有言八峰之胜者。欣然有岷岭之想。跨牛而出。骑而从者四人。步而从者十四人。行十里抵橽江。溯江行十里。冒雨入三浦村。巨山高趺。中开一小局。八峰前峙若雁鹜行。棹舟行三里入院。院古阴厓,滩叟,十清,苏斋四先生妥侑之所也。山缘江逆行。蹲峙为八峰。峰尽而江回。石峰一枝从北来。东折为釰岩。三帖屏直窗几。屹立江上。翌日祗拜于院。退与诸益登舟。时秋水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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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澄潭靘绿。可上可下。惟意所适。已而舍舟而岩。岩陡削嵯峨。从者无人。夜深。命舟人落火江上。泛月抵壁下。月色隐现。或缺或圆。随壁罅异形。可异也。粤三日将返。橒谂于众曰。吾辈皆老白首矣。携好朋友踏逐好山水。真晚暮光景。此会不可无题。佥曰诺。宗五韵。元振序。稚秀书。擎厦记其颠末如右。
松西先生文集卷之七
 跋
  
鹤坡亭诗帖后
吾友鹤坡赵君。亭既成。属一言。辞不能。且为之早晏将东为。樽酒相属于亭上而为之亦未晚。此志未遂。故人遽不淑。噫。其负之。夏往哭之。因登其亭。亭在东北十里剡溪之上。风篁水月。触境皆陈迹。而白首独登。不禁存没之感。日其孤子彦国持此帖。申之以其先公之请。帖殆数十幅。尽京乡名硕。雅韵骚响。各极其趣。沨沨皆可读。特所慨者有之。公早谢名累。蓄志斯学。白首枯落之叹。恒发之咨嗟吟咏之馀。此亭之所以作也。盖将游息晚暮。以卒其志事。惜乎。轴中无有能道其意者。其诗曰。欲向静中温旧业。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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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愧一空疏。斯志也。其谁卒之。国其勉之哉。国早擢名科。不利于时。且无以外至者累之。随分读书于先公之亭。不自多文艺强记。为能毋浅毋深毋怠毋遽。日用之间。自有沉浸浓郁之味。于是乎先公之志事卒。区区掇取于文人之剩词夸语以侈之。抑外也。国其知所先哉。聊以其所感于中者。抆涕而书之。
野云师遗稿跋
尝闻之植。植云师之生也。其母梦之。野有采云四拥。敛而归。是夜师生。仍字以也取云。而以野云号之。异夫。其师之真身也。之云也冉冉生于肤寸。散而之东南西北而迷其方也。其来也毋根。其去也无迹。弥之十方而不见其大。敛而藏之一壑而不见其小。空乎其色相也。幻乎其寂灭也。噫。师其云乎。云其师乎。我侯赵公。赞其影曰。师之心与。师之形与。吾将问诸云。斯言足以识之。植乎毋求多乎哉。
吾闻佛以幻为其道也。然而师之哭其弟哀。又何也。吾固知幻固未始为幻。而悼死乐生。儒与释无异焉。使师而遇邹孟氏者。其不待直之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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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惕然发乎衷者。于乎。师其佛而儒之徒也哉。余于是又感而识之。
松西先生文集卷之七
 说
  
程子生之谓性说
橒尝反覆读此。不得其说。寻常自疑于中曰。生之谓性。告子之说也。理有善恶。杨子善恶混之说也。恶亦不可不谓之性。荀子性恶之说也。自幼而善。自幼而恶。韩子性有善不善之说也。不但于孟子性善之论不相入。其自为说。亦左右龃龉。终有所不能领悟者。读之既久。恍若一朝融会。乃敢僭为之说曰。天所赋为命。物所受为性。其本善而已。而性之名。因生而有。既生矣则气主之矣。已非天赋之本然也。故舍性字说性。则性是悬空之物。不容为之性也。据性字说性。则性是气质中物。便已不是性也。所以不得不曰生之谓性。而既曰性矣。理不徒行。载气而行。气之不齐。理随以善恶。此气质之性也。非吾所谓性也。彼告子者。不识性之本然。而直据人物已生后知觉运动之蠢然者谓之性。故孟子直斥而不复辨。盖告子之说性。直指气也。孟子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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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性。单指理也。程子之说性。兼理气也。于乎。千古说性。皆原于孟子。而终是急于救时。只说得性之本原。不消说性之名义所由生。所以起当日诸子之惑。如公都子之问。而于告子之说。亦只一角头攻将去。不曾说己意来。遂使性之名义隐而不明。后来诸儒之纷纭舛错。如荀与杨也不须说。虽以自谓大儒之如韩子者。终亦泥于性之名义。不能洞见乎性之本原。不免有善不善之惑。而先生生乎孟子千有馀年之后。乃敢说出人不敢说底道理。既曰生之谓性。而复曰便已不是性。则告子之说。破矣。既曰理有善恶。而旋曰不是性中元有此两物。则杨子善恶混之说。错矣。既曰恶亦不可不谓之性。而又曰及其清也。只是元初水。不是取浊来置一隅。则荀子性恶之说。舛矣。既曰自幼而善。自幼而恶。而即曰是气禀使然也。则韩子善不善之惑。解矣。原其性之本。而曰继之者善也。语其性之复。而曰水之清。则性善之谓也。总而结之曰。此理天命也。于是乎性之所由生之名义。所以善之本原。兼包该举。绝渗滓亏欠。而孟子性善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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焕然复明于世矣。噫。斯义也孟子盖将发之。而不曾说其与告子辨也。曰犬之性犹牛之性与。牛之性犹人之性与。孟子岂直以人物之性为不同而然耶。始取告子所说气质者一直劈下。将以发告子之复问。而要使之异中识其同也。惜乎告子不能问。孟子不复言而及其自言也。曰耳之于声也。目之于色也。口之于味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谓性也。声色臭味。孟子亦曷尝不谓之性。而特其有气数之命也。所以不谓性也。若使告子而能再问也。又安知性也不谓性之训。不发于当日哉。后来诸儒不之察。引此为人物不同之證。吁亦可哀也。
诚者自成说
诚之为言。成也。不诚。无以自成也。天得诚而成天。地得诚而成地。人得诚而成人。万物亦各得诚而自成其物。故章句曰。诚者物之所以自成。而程子曰。自成者。至诚事亲则成人子。至诚事君则成人臣。诚哉言乎。自成之道。必在乎能尽其诚。人而不诚。自不成人。可不戒哉。是故。君子诚之为贵。有难之者曰。如子之言。自成云者。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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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成之谓也。朱子何以曰诚者是个自然成就底道理云也。云峰氏全不假人为之说。又何谓也。余曰。看文字之法。必先之本文以极其趣。参之章句或问以释其旨。今本文既以诚者自成起之。其下以诚者非自成己而已结之。其意盖曰。诚虽所以自成己也。而非但自成己而已。亦当推之以成物云尔。上下文势。一起一结。语脉分明。而章句亦曰诚以心言。本也。曰人之心能无不实。乃能有以自成。曰诚所以成己。然既有以自成则自然及物。盖诚有以实理言者。有以实心言者。以实理言者。属之天道而为自然之诚。以实心言者。属之人道而为自强之诚。此章既属之人道。而章句亦必以心言诚。则其为自强之诚也明矣。而乃能有以自成。既有以自成云者。分明是渠自成渠之谓也。诚虽所以成己一段。又分明说上文诚自成一句来。以起了下文非自成一句去也。且或问中。独取程子成人子成人臣之说。而以游杨无待之说。为老庄之论。则无待云者。非子所谓自然者耶。特朱子诸说。杂出语类。或有当日记录之误。或有初晚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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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或有一时立说之不同。与本注或问不相入者。种种是矣。子何不准信于本文之义章句或问之定论。而区区于永乐诸儒之缀拾门人之语录者乎。如胡氏说。亦不过为游杨无待之论。而且其为说。前后自相矛盾。既以诚者自成。谓全不假人为。而又以诚以心言。谓专为人之所当自行者言。岂章句中诚以心言云者。非释了诚者自成之诚。而别下一诚字耶。既斥了饶氏己所自诚之说。而又引章句乃能有以自成以證其说。岂章句中乃能有以自成云者。独兆己自成之谓耶。惟其先入于语类诸录。而强援于章句。故其说左右牵掣。龃龉不相入者。有如是矣。其下陈新安之说。差明白可就以考也。曰。子之说诚然矣。而章句又何以诚与道。分人与物而言之。有若物无为而自成。人有为而自行者欤。曰。物字有单言物者。有兼人物该事物者。大言之。天地亦物也。合言之。人亦物。物亦物也。细分之。君臣父子皆物也。耳目口鼻亦物也。故朱子曰。诚者自成。是孤立悬空说这一句。盖诚者自成。是统人物悬空说。而其下道自道一句。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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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出人。以明诚虽人物所以自成。而其自成之道。在乎人之所当自行云尔。若以自成自道不分人物而混言之。则本文上下二句。只是一意。是反赘了一句也。若以自成自道判言人物。则是诚自诚。道自道。物自物。人自人而诚为物之诚而已。道为人之道而已。所以本文两句中间。必下一而字以贯缀之。而下文非自成己。一曰亦只从上文说者。自成一句来。则本文文势上下贯通。章句或问语脉联缀。如子之言。自成自道判然二事。本文文势绝断中间。恶乎其可哉。既与难之。聊记其语。以俟后之君子而取正焉。
知我罪我说
春秋者。天子之事也。以匹夫而行天子之事。岂夫子之所乐为哉。盖不得已也。故曰。知我者其惟春秋。罪我者其惟春秋。噫。知夫子之心者。可以知此言矣。后之论者曰。知我者。知夫子者也。罪我者。不知夫子者也。此岂知夫子之心者哉。夫子之意若曰。春秋之无其位而作。不得已也。苟以此有知我罪我者。某也诚幸矣。盖虑夫后之非其人而僭拟者之为口实也。发此言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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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之。吁。其情亦戚矣。然则知我者。原其不得已也。罪我者。戚其无其位而作也。不有以原之。曷尝以戚之。不有以戚之。曷又能原之。其知之罪之自是一事。曷尝有两样人。一则知我。一则罪我。而其罪之者。又岂真罪夫子者哉。若曰。原其情而罪之云尔。况夫子此言。盖已自知而自罪之者。故公羊传。子曰。其辞则某窃有罪焉。盖此意也。又曷尝真有一个人知之罪之耶。于乎。时非春秋。圣非夫子。而敢效而作之者。吾固罪之焉。故曰夫子之言。盖为此惧焉。
松西先生文集卷之七
 告由文
  
卧仙亭开基告由文
伏以俟德岩。我五老所题品者。岩在文山下万山深处。畸人逸士之所未尝迹焉。樵童牧叟。知而亦不能言。昔杜谷洪公,抱翁郑公,觉今沈公,逊愚洪公,我潜隐公兄弟。当丙子乱。耻深帝秦。携家南下。至东海上。环文山而居。日。逊愚子得玆岩于荒原乱草之中。岩踞涧盘陀。中有灵瀑悬数丈。雨而霆雷。晴而银璜。风而钟鼓。流而折旋。或涡或潭。两岸尽削壁隤下。对峙作门。苍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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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之。枫林交映。真山中绝境。遂书邀五老。日啸咏其上。枫花佳辰。佩酒相会。岁三月之三。修稧以乐之。岩之名盖始诸此。而或取用燕喜记中语。或诸公以德相俟之义。或东海俟清之意。未敢知也。瀑曰银瀑。之右有窟。曰候仙窟。上有台。曰卧仙。尝欲置屋以守之而未遑也。乃于四回之丙。诸先生爵谥之褒。次第俱下。各家子孙感激 洪恩。怆慕前尘。约日齐会于岩。谋所以肯搆之者。而有肯有不肯。我二祖之孙。与觉今数三孱裔。出若干物。十有七年而始经纪之。玆用吉日。筑址于石门之阳上台小平处。展拓朽壤。尽石面乃已。将以八月丙子竖柱。越九日甲申抛梁。物之有成毁。天也。地之有显弊。人也。山水一经平章。草木皆有精采。商山之须眉衣冠。俛仰如昨。而兰亭之清流激湍。辉映至今。阅万劫荒废之馀而地以人显。积百年经营之久而事与时会。岂敢求多于前人。盖亦有待于后日。而抑玆役也。不但子姓继述之美。实亦山川遭遇之幸。继自今岩阿改观。云物增光。永使一片乾净之地。历百劫无坠无荒。是所祝于神灵。谨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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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音浻酌。用伸虔告谨告。
渔浦书院姜忠烈公(寿男)奉安文
大地溟濛。孤揭日星。拳空刃丛。朔野飏声。喷薄斗血。一死毛轻。睢阳苦节。河北忠精。 王曰烈哉。凛凛如生。祠 额闾楔。历世光荣。求忠于孝。乐有父兄。妙年文学。服事南冥。非取仓卒。实由导成。煌煌沙月。苍茫旧亭。恭惟千秋。彷佛英灵。尸祝其傍。神庶来宁。
  橒以公族裔。习闻公死事时事。常啧啧不已于心。后适以事南。南之士。以宜之渔浦。是公杖屦所。呈于营暨官。立祠于其傍。请奉安文于橒。橒辞不获。既又曰。自古忠烈何限。而至今想朔宁事。寇虏充斥。矢石丛薄。虽素有守者。其不夺魄者几矣。其不降则逃。常也。而公既与家人诀。又绾髻遗服以矢其必死。末乃空拳肉薄。弃性命如丝忽。其从容就死。与吾先祖西湖先生江都事相符。自其时观之。其为亲才过袒免矣。一家义烈。何其壮也。呜呼。以西湖先生之孙。撰公之文。亦自有不偶然者存矣。其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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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耶。后之观者恕之。
松西先生文集卷之七
 上梁文
  
忠贤祠上梁文
述夫。非其乡与其寓。厥有婺源学古规。即此地而此人。粤自靖节社创设。肆祀典或远或近。盖彝忠无古无今。矧玆麻谷一区。忠烈棹楔之村。陶隐桑梓之地。日夕趋过。油然恭敬之心。岁月浸深。邈乎俛仰之感。如水之精灵肸蚃。于此乎于彼乎不敢度思。某山之杖屦徜徉。之羹焉之墙焉愀如见矣。遂因一代之公义。肆营半亩之明宫。恭惟我西湖先生。天赋贞忠。家传诗礼。痛 坤宫纲常之变。十载江湖。尽 离筵启沃之方。馀事州郡。呜呼犬羊之祸尚忍言哉。盖其熊鱼之分素所定者。约同志效守勿去。古所谓社稷之臣。骂羯奴视死如归。终不负 皇朝之节。泻腔血字字皆涕。想当日衣带之辞。有信笔煌煌特书。荣春秋华衮之褒。纪太常而表宅里。百代风声。著秩典而享忠祠。有国彝典。亦粤我陶隐先生。以西湖之族子。有潜隐之难兄。人不间于昆弟之言。天性孝友。士皆许以公辅之器。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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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沉深。不幸以乔木故家。忍见城下之辱。乃能于腥毡世界。爰有海滨之遵。携五老与盘旋。商皓可六。揭二字之标号。陶径有三。永抱冠屦之深羞。守义 皇国。终谢簪缨之旧物。毕命穷山。肆当故甲之重回。而 圣上特起风泉之感。乃因士子之齐吁。与伯氏同荷天官之 恩。咸曰晋阳之家是叔是侄。兼有颜家之弟兄。萃玆节义之美一死一生。殆同殷仁之父少。盖玆便蕃之晟典。纵无憾于公私。尚有慨郁之舆论。久未遑于俎豆。玆傍陶隐之旧宅。爰有忠贤之新祠。文山在西。俨然柴市之向。沧海环北。逖矣鲁连之蹈。咫尺阊阖之相望。无嫌神理。寻常乡井之不改。允叶人心。顾玆今日院宇之营。可但先辈尸祝之享。国有庠州有序。乡有校党有塾。次第宾兴。春而诵夏而礼。秋而弦冬而诗。长少咸造。即地兴感。懦夫立而顽夫廉。礼俗相交。幼有序而友有信。是所望于吾党。庶不负于儒宫。庸助儿郎。聊寓善颂。
儿郎伟抛梁东。极目沧溟万里空。明月至今争睹快。千秋洒落鲁连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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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郎伟抛梁南。洛江之水青如蓝。知应万折朝宗意。流到沁城咽作潭。
儿郎伟抛梁西。文山高极与天齐。怅忆当年柴市事。日光惨憺晓云凄。
儿郎伟抛梁北。陶谷山中日欲昃。认取吾翁标题意。千年心事更谁识。
儿郎伟抛梁上。阑干星斗俨相向。遥知帝座应环侍。可仰如今不可望。
儿郎伟抛梁下。衿佩莘莘更雅雅。维孝维忠相勉义。彝天今古不穷假。
伏愿上梁之后。神安斯寝。士正厥趣。幸玆秉彝之极天罔坠。风声宇宙。从今阳秋之有地可读。日星昏衢。式礼无愆。岁岁苾芬之克享。自今以往。家家弦诵之蔚兴。
从吾轩上梁文
述夫。乐哉某邱某树。粤自童子所钓游。居然我泉我石。盖为暮年之栖息。要占取自家境界。且将付馀日残编。主人云水生涯。蓬蒿家计。四方之志已倦。夙负蓬桑心期。十年之走无端。秖愧风埃面目。苟于内外之辨截得分明。何以方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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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心把住不定。盖游扬浮侠之气随事作灾。故语默动静之几闹处不当。如欲凝心萃虑。莫若养性颐神。所以湖海蓬瀛收来肺腑。间于圣贤方册浇灌心胸。生来无本源之工。终是电光石火。日用只尘事之接。奈此渊沦天飞。矧家居当通衢之要。随应亦恼。而老病失静摄之道。节宣相妨。顾居家数弓之馀。乃占地半亩之广。俛仰考亭遗躅。桥名适符于同由。敢拟寒泉孝思。地势密迩乎先陇。纵横岩石之为屏为台为础为砌。天所设兮。错落星宿之若拱若髻若带若冠。山尽秀者。垂涧为瀑。日㶁㶁循除鸣。远翠成岚。云溶溶与檐宿。饮食起居之相接。可呼唤而往来。閒杂应酬之不烦。稍静专乎观玩。属玆风和日暖。正值月吉辰良。规模节度之苟完。西为斋东为室。堂轩户牖之显敞。冬宜燠夏宜凉。揔以名曰从吾。于我何于富贵。环而凿之为沼。知有来乎源头。邵子之意味清新。月梧风柳。坡老之精神突兀。雪竹寒松。顾念藏修之图。可但游息之所。为亲屈也。盖尝应举而觅官。适我愿兮。不如就闲而修德。稳享闲中日月。玩心昭旷之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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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卧象外乾坤。游神事为之表。仰而思俯而读。老年光华。宵有得昼有为。閒界事业。而岁月不我与矣。风驱水流。嗟小子何莫学夫。春弦夏诵。庸荐六伟。聊助双升。
儿郎伟抛梁东。灼灼花妆饶紫红。看取繁华空色相。春心无处不冲融。
抛梁西。文山高极插天梯。遥知平处能昭旷。寸寸终须足目齐。
抛梁南。陇亩层层势似龛。会看秋来收林尽。春光醅出满瓮馣。
抛梁北。霜露朝朝俨降陟。洞属如何能不忝。此心非可做声色。
抛梁上。遥看星宿紫宸向。美人岁暮迟消息。云閤重重空怅望。
抛梁下。不尽清流滚滚泻。日暖沂雩风拂面。咏归千载有狂者。
伏愿上梁之后。云月增色。山川效灵。文几清窗。爽我晨朝之气。竹扉松径。勖尔岁寒之心。贤吾友圣吾师。若将遇于对越。日斯征月斯迈。庶无忝乎所生。无曰言髦。永矢不告。
松西先生文集卷之七
 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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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溪岩金先生(坽)(迁葬时)
于乎小子。生乎先生数百载之下。慕仰先生。若千载上泰伯伯夷之伦。今先生复出世矣。至德熏心。清风袭人。恍若奉杖屦徘徊于明月之庭。当日桐溪老夜半话。隐若可以承聆。而终亦不可得。则辄复怅然太息曰。先生之德。何处可觌。先生之风。何处可闻。泰伯之德。至则至矣。断文之逃。犹有其迹。伯夷之行。高则高矣。吁嗟之歌。自伤其志。千载之下。尚有可以执迹而论心者。惟先生所处非夷非泰。而以夷之心。泯泰之迹。家人父子。竟莫得以窥其志也。吁其至矣高矣。孔子谓宁武子。邦有道其智可及也。邦无道其愚不可及也。先生之处邦无道。人固或可及。而先生之处邦有道。吁亦不可及也。以泰伯伯夷之志。处武子有道无道之世。两尽其义。人亦无得以称焉。夫处乱世而办性命于俄忽之间。难而易。处平世而抱贞沉晦。没身自废。不见知而不悔。千古以还。惟先生一人。于乎。秩秩乌川。君子攸宅。家传素节。师门的学。不有私淑。曷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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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之德。不有擩染。曷能就先生之高哉。于乎先生。万古清风。
祭葛庵李先生(玄逸)(迁葬时)
道有显晦。时有升降。而道之显晦由乎时。时之升降关乎气。道苟可传。时与气。君子不论也。今去先生之世。百二十有九年。而声光永沉。无地影响。则先生之道之存。固不得以揣模。而先生之道之著存乎书。先生之道之传在乎人。古璧笙簧不灭于煨烬。天也。宝匣瑶弦复发于玉溪。人也。不百年而天人已定。后之论先生者。不于道而将恶乎定。呜呼此可以藉手乎先生也。
祭壶谷柳公(范休)(迁葬时)
于乎。今岁何岁。溪岩之泉隧复启。三山之灵马再迁。霁翁之衣冠更出。而我公之十年仪形。又幸复睹于今日矣。岂道隐风弊。异言喧哤。天欲启佑斯文。振宣后学。使之兴感乎百岁风范。而悚其心动其性。化诱其衷臆也耶。岂先贤陟降之灵。悼众生之失学。恸门户之溃裂。次第现圣而欲俯诏之也耶。不然。千年德星。流照于山之南洛之厓。而藐玆后辈。无以膺之。岂天降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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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升幽魄。或结为光曜。瑞为星云。以焜耀一番昌会而为之兆耶。我不敢知。天之命哲命吉凶。而凡我斯文知今我一初。于乎今去数君子之世。皆已百年上下。晚生末学。无以影响乎咳唾。而公之弃后生。才九易星霜。仪矩盈视。德范存心。生乎百世之下。闻百世之风者。尚令人敦宽而廉立。矧今日诸生之追攀玄和。僾然如见其容。忾乎如闻其声者。其象德跂慕之诚。又恶无油然感发之不自已者耶。藐余小子。恋德无诚。未尝一日请业于春风之座。而高山一会。又转眄已陈迹矣。盖尝升濂溪之堂。讲太极之说。而先生秉拂。诸子趋隅。天人性命之奥。人心出入之机。道无体用之辨。远也质之。健也證之。明也难之。旁午纷缴。盖亦多端。而橒于其间。目瞠耳莹。公乃剖说。若秤分星。默契于心。充然而归。庶几同我游扬。早晏抠衣。而岁月鼎鼎。此志未遂。晚又通家。窃自幸其夤缘承诲。而公之疾已革矣。悠悠百年。此恨何穷。方公之戒渊冰也。橒尝执烛于隅。恳恳情爱。晔然溢于顾眄之间。而神宇和泰。辞气安闲。了了无怛化意。橒暗诵小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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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香了了万缘之句。默赞平日涵养之力。而退而之湖上。不一日而讣车至矣。于乎其君子之终也。橒尝游过乎关之高城。高公之所遗爱也。浦叟野老。至今爱戴如一日。而邑之老隶之尝逮事者。至有垂涕而言之者。呜呼。其君子学道之效也。公之为学之方。进德之序。橒之知固不足以知之。而间尝一登公之堂。厖眉鹤发。德容敷腴。端好之仪。安详之气。充溢乎色辞之间。而肩背竦若。神采盎然。左右皆矩。声身如律。噫。此岂无所本而然哉。盖其德宇沉静。志气坚刚。擩染乎伯恭之家则。师承乎安定之湖学。禀之既厚而养之专。资之既深而成之粹者。所以道立于家。行著于乡。声闻于朝。而出而瑞世。彩凤祥麟。入而养德。灵龟皋鹤。惜其遭时不卒。痛缠 苍梧。不能引以置之经幄之间以究其所蕴。而归卧林樊。专精研究。诲学之诚。老而弥笃。佳儿令孙。抱经而趍隅。村秀学究。执业而请益。内以体道之心。动静无违。外而综物之知。巨细毕举。凡所以酌处家事者。至今皆井井有规。呜呼。其古人有用之学也。此皆橒耳目之所睹记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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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侵寻。殆乎浸远而浸忘矣。今于引绋之夕。平昔慕庸之心。自发于肸蚃俛仰之境。而端冠洁佩。皭然不滓之容。方圭剜璧。灿然可仪之象。恍复如新于心目之间。如以橒不为不似。而默有以相诱之也。琅𤨿之音。谆复之诲。其将拱俯而听之。橒亦因是而可收之桑榆也。是亦公之惠也。将退与鼎也。收拾公绪馀。以卒其惠。神其监余之苦臆而享余之泂潦也耶。呜呼。
祭李广濑(野淳)
退陶家声。邹鲁士望。担重揭贵。天厚其贶。志迈行方。才峻操洁。驰声角丱。长途騠駃。早脱羁络。还我涂辙。私淑诸湖。沙老名诀。诗出机杼。文收溃裂。蒲伏众俊。颉顽古哲。日长林邱。皋唳上彻。颓然一巷。谁复擸掇。烟霞契活。书史裘褐。我葆我乐。游声何增。我守我志。谩言不陵。我自显翘。维正是秉。曷之能射。而不病影。猥余颛蒙。屡溷门屏。不以童孺。谬勤点评。富我琳琅。赠我光明。珍重先箴。手墨煌煌。(尝手书退陶遗箴以赠。)感涕如今。俾也可忘。一杯来荐。匪物伊诚。神其歆只。我泪如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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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权公(宅度)
惟公大家遗范。野老冲襟。耿不绝俗。流不同沈。清浊在人。权度惟吾。动而为隅。棱不失觚。人曰狷乎。我曰孝哉。亲厨甘瀡。贫不为灾。我樵我渔。嗟哉董生。华山一曲。我所谁争。百年穷蔀。安之若命。陶颜常好。宪贫何病。云区水月。饱我天饷。莲社兰稧。许饮辄往。醉仍翩然。尘冗曷侵。里哓村聒。都不上心。所以小子。寻常慕仰。婚姻之私。丈人之行。谓我舅者。兮公所娇。晚余移筑。于酉之桥。十里分山。犬吠牛鸣。便衣短筇。朝晡可行。暖杯壶飧。寻常可呈。公老不来。我顽无诚。所恃我公。气旺神清。尚冀百年。迄用我情。云胡一疾。百圭无灵。适值西神。入我门屏。小子何言。辜负幽明。祸胡不单。后先丹㫌。一杯浇地。万事冥冥。
祭金葛川(熙周)
于乎。人之有一行一能者。必硁硁然高自标格。而惟其气量轻浅。终亦的然而日亡。惟公之德。老而弥卲。惟公之行。久而益信。是盖公德宇崇深。识量宏廓。有如汪汪千顷之不澄浊。岂若寻常沟浍之可朝满而夕涸者耶。公以重厚愿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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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德。有忠信笃实之行。孝友著于家庭。信义孚于姻党。礼以律己。而妇人孺子不见其亵容。和以处物。而贤愚贵贱咸得其欢心。不为崖岸斩截之行而大行不亏。不为乖激峻异之论而正论必主。其始也圆活周络。所以无异议者之苛谪。其终焉牢确植立。所以为同德者之慕仰。此岂但公之德性然哉。早尝抠衣于大山先生之门。信道既笃。趋向已正。乐善不倦之量。尊行闻知之效。有以致之也。早年登庸。遭际明时。受 两朝知遇之渥。历典州邑。有士民去思之颂。涉世也不激不随。为政也不烦不扰。使公而处乎庙堂之上也。所以赞圣德而执宏纲者。宜不让乎陈福公也。付之藩屏之重也。所以承流化而奠荒嗷者。庶无愧乎刘共父也。而何遭时之不卒。遽婴疾而归老。婆娑林邱。一卧十年。而葛川孤亭。朝云而夕月。望道残年。左图而右书。秾春素秋。翩然蓝舆之孤往。老究村秀。庶几桑榆之自供。而谁谓此乐未终。大限遽穷。希文江湖。尚留觚棱之馀债。君实乐园。无望僮马之一起。增有邦之殄瘁。恸吾党之孤落。呜呼哀哉。金闺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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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平步三揖。非不通且显也。考终好德。享有七耋。非不寿而福也。阿戎干蛊。长文积学。滚滚馀庆。百年未艾。王氏三槐之荫。庶见孙枝之繁衍。而如橒晚进。白首种种。洒洒风流。于何更接。休休矩范。于何更则。偏陂之世道。谁使之正之。譊讹之时论。谁与之镇之。于乎我公。尚有以鉴我衷也。
祭成公(彦根)
嗟哉峤南。老硕日丧。岿然灵光。惟公是仗。士林雅望。词苑钜匠。志守之笃。论议之谠。优哉干局。经术以深。天畀之禄。俾也需世。金闺绫庐。揄我长袂。琮璜琼琚。鸣我家国。铁面豸冠。百邪喙息。盘错棼丝。利刀游恢。何施不宜。嗟命之衰。白发穷蔀。居然枯馘。伊昔少日。飏声黉学。驰骤艺林。激昂士论。谁之延誉。相公之门。早晏皋鹤。九天声彻。嗟公平生。方头刀舌。辕不驹局。谁与俯仰。乐彼佳邱。禾麻穰穰。光津霁月。文山疏雨。左图右籍。野蔬田芋。夏课春诵。聊以自乐。繄惟所守。到老益确。毁不为沮。誉不为荣。是非川蜀。公实主盟。所以吾党。令闻深彰。彼不悦者。在公何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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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呼小子。欲言先涕。公于吾父。实惟姨弟。祖我班岩。外氏同育。白首友于。粤自骑竹。地间一舍。岁烦命驾。南极煌煌。石泉秋夜。坐隅何祝。百岁为春。于乎不天。痛彻秋旻。公命孙时。以文来哭。云胡翌夏。公又不淑。时侄从之。行路惨目。而余小子。非哭吾叔。庇仰无地。嗟我孤独。三年不死。还有此日。何敢诔长。字字和血。
祭赵奎应(星复)
余少也白战于花山。始得公于人人之中。时冠衿交错。尘埃扑面。骤雨回风。手脚忙乱。而公峨冠博带。步趍鱼雅。秀眉晰肤。仪容疏洁。杂花凡卉竞奇妒妍。而玉肌永腮。萧然一疏梅也。群鸡众鹜左距右腿。而风标雪翮。昂乎一孤鹤也。余固已目之而心异之。就而叩之。其藻华博识。又足以关众俊之口而夺之气。而冲然谦挹之量。蔼然和粹之容。粲然锦绣之肠。又决非流辈人也。余于是乎嗒然自丧。相视而莫之逆。余时年二十二。公才长余一岁。噫。二十年失之交臂。而乃反一朝而得之倾盖。呜呼其奇矣。自是以来。公学日益富。闻日益博。诗文又日益工。而余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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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下。不敢复与之度长絜大于文句间矣。幸公之终不我弃。而间百里源源相过从。不惮山川之阻。道途之勤。而月麓春夜。冠童迭错。磨岩秋雨。箫歌互发。间或恣适文酒。发之啸咏。讨论经史。扬扢今古。长疏短牍。时月笋束。而得之必把回赏叹。移日不能去手。于乎。世衰俗靡。朋友道缺绝久矣。今吾与子之相得。虽不敢自期乎道义切偲之益。而于世之诩诩然强笑语者。亦薄不为也。公一日过余而言曰。余方有千里行矣。先祖有冤而子孙不能暴。是不仁也。余于是戚其志也。为诵朱夫子送陈宗之书以赠之。其归也。又小诗而讯之。吁亦悲夫。公之志终未伸而公亦今远归矣。天地间此一事。遂成公千古之恨。而抑吾闻之。古之君子。守身立名以显其先。今子行修而洁。业专而精。名日益高。望日益隆。箕裘乎家世。领袖乎吾林。抑吾所谓显扬者将在此而不在彼。彼在人者。得之时也。不得之亦时也。吾于彼何哉。人方以是慰公之灵。公亦将藉手归告于泉途之下矣。又何憾于天地之大耶。所可悼者。吾党日孤。吾道益穷。廓然穷壤。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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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告语。温雅谨饬。何时复见。岂弟子谅。何处得来。使公而展其有也。歌咏泰平。藻饰治具。使公而假之年也。发挥斯文。卒究其学。而一之未售。天道茫茫。梅闬霜萎。鹤坡月空。寂历黄昏。栖魂于疏枝雪英之上耶。寥廓深宵。孤唳于白云明月之间耶。昔王仲宣之葬也。其友有为驴鸣而送之者。今吾插一枝疏梅于玉壶之中。绕鹤坡而侑之。泉道修寂。何漠然而冥然。
祭郑叔颙(象观)
于乎。叔颙何以死。其志盖将丕阐文轨。刮陈陋涤纤腻。羽翼左梁。唯诺乎司马氏。而海东窄矣。时运末矣。吾党替矣。其生之已奇。死之又何异焉。但我不敢知天之生叔颙也。何不生之唐宋之上秦汉之间。而必生之褊邦末会。不竟其才之气而终促促以归也。如其生之于今。又何不少与之才之气。卸其负而适其用也。天岂或慨世级之渐下。悯风气之太局。抱送达么氏。倡偈道场。警立一切众生也耶。如其然也。又何不生之于柄世家。琮璜之黼黻之。丝纶之珥笔之。昭揭一世文范。揭厉无前之伟绩也耶。噫。吾于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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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冢铭。窃独感乎其志之将有俟也。将明月丽水之精。历万㥘不灭。一出碧桑之下而编摩于尔雅壁经之末。不然。其身将现化于后天世界。作为歌诗。荐之郊庙。检玉镂石。大铺闳休。为司马氏之所不为者。其死之又何嗟焉。然世之以文知叔颙者。亦浅之也。始吾相逢于海山间也。卓荦不可羁之气。隐隐眉睫上。笑谈之又𨓏𨓏喷涎交颐。意其为湖海一时之豪也。风烟聚散。一西一东。而时想磨尼绝顶。朴渊喷瀑。若可以彷佛乎其仪容。其再遇也。其容充然。其口隐然。其风流酝藉。其守屹然乎横流之中而不可挠也。忽使人有商山仰止之想。吾方幸其敛华而实。由博而约。踵武前人。左右斯文。折群言之纷缴。树吾道之标帜。而灵芝未遂。繁霜先集。先先生巾衍旧藏。属托无人。长逝者魂魄。安得不饮泣于泉原之下也。𨓏岁湖上之别。慎可班于路周。叔颙舟中立。去者顾。送者望。而归未何。闻叔颙病瘖。叹曰。无异乎。其瘖也。今斯文日丧。百喙竞张。叔颙安得不瘖。吾犹自病其只眼之独明。为世所睢盱。叔颙其免矣夫。将书以谑之。噫。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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诔之矣。于乎叔颙。燕尾风潮。龟湖月潭。风流如昨日。而千年郑子真。宛在流水声中矣。昨秋携慎可往丹峡。时枫菊正阑。山益奇而水益清。数日跌宕于潭岩上。遇境与神会。辄欲大声呼叔颙。酌清波一掬以侑之。吾辈后死者。心不曾一日无叔颙。况于山水相逢。
祭李退可(秉进)
孔科德行。邹门善信。我思古人。公盖其选。盖公所性。君子岂弟。盖公所学。夫子诗礼。猗我夫子。厚谟裕昆。继开公业。博约渊源。岩岩高山。南方之瞻。嗟嗟诸公。曷之无忝。秩秩阶庭。华佩雅雅。士林渊薮。文学陶冶。倡余和女。而迈而征。邹鲁世范。洛闽家声。早我从游。于彼大方。声气之求。上下翱翔。伯兮峻整。季也高朗。公于其间。退虽左让。淡淡流水。风来不波。温温良玉。匪琢匪磨。处物嫌介。评人羞讦。名理之论。持之以讷。文华之富。敛之如愚。声利之嚣。处之若姝。名誉之来。得之不屑。寒素之计。守之以拙。我自为我。不夷不惠。和不至流。廉不为刿。谁毁谁誉。我口如瓶。孰轩孰轾。我心如衡。彼不悦者。莫或疵颣。此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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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者。曷不敬戴。矧余同心。如金如兰。可但情契。忧乐相关。繄公所有。皆我所无。苟观而善。可楷可模。躁可使静。隘可使宽。粗可以琰。方可以丸。易不为佻。留不为滞。于何乎观。已矣斯世。有书在笥。我涕涔涔。多动之戒。敢不铭心。有言在耳。我怀凌凌。分受之责。敢不着膺。昔我来斯。风和日暖。三君鼎坐。笑语衎衎。纵言不休。间以规箴。公笑谓我。胡不我针。我谓公病。无病是病。公笑以受。无忤无竞。此乐此生。白首如新。今我来斯。风愁日嚬。伯季相迎。有泪无言。公卧不起。素帷翻翻。应门之靖。囚首而伏。着膝之文。背面而哭。嗟乎人世。欣戚皆影。俄忽之间。孰是真境。匪我不知。无穷者情。曷云能来。脩道冥冥。
祭郭上舍(溟翰)
于乎。四十人世。迅乎隙缺。咷笑倚伏。何促而迭。我友之生。若颠有蘖。不离于龀。可哀孤孑。尊娘劬劳。背负手挈。若嘘或扬。若执或灭。若有相者。无灾无蠥。形完气厚。才秀且哲。驰骤文艺。花彫叶剟。平步上庠。曾未一跌。归视其家。三兰成列。白发萱堂。左右怡悦。人空担储。我饫吃齧。人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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犊鼻。我不肘掣。何求何忧。我志之佚。众羡其福。未敢或颉。孰谓有今。曾不容覕。束之一木。万事瓦裂。有母冤号。九泉可彻。有孀抱稚。日月其朅。触眄光景。孰涕不血。灵莫伤怀。我有一说。秀彼三郎。千里騠駃。长途亨衢。可骋而趹。矧玆缺圆。回环轮辙。以昔證今。奚啻卜决。所嗟于君。有志未泄。妙年声誉。为南州杰。门听谁车。刺史之节。早晏荣名。谓可拾摕。忝同甥馆。愧我薄劣。相望百舍。三蹈高闑。时维庚伏。不辞炎热。追我苞山。千古此别。多少商量。言之欲噎。其归欲哭。雪虐风冽。我仆之冻。我轴之折。
祭三从兄秋沙公(𣒴)
天之生材。盖十一于千百。而人之能充之者。十之又不一二焉。才难之叹。自古已然。而以余所见。近世之才之艺。亦罕有如公之比者。使公殖学绩工以充之也。吾不知其文轨骚响。可方前代何人。而独恨其善病。不能自力。晚又杜户养痾。沈晦雌伏。卒莫究其所赋。而人亦无以称焉。于乎悲夫。公不喜著述。而间或发之咨嗟之馀者。率皆不逞机智。流出天衷。如老妇叹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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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篇。格致简淡。韵思清越。孤凤幽吟。众鸟难谐。而翩然沙鸥之翱翔乎洞庭落木之秋也。一毛一脔。尚为人爱玩而嗜嚼之。又奚其多乎哉。橒于公。齿十三岁上下。有无智。又不啻三十里也。有作必示之。示之必使之讨润之。此盖公谦虚之量。而橒亦因是而知公之最深焉。呜呼。岂独此哉。橒无子。公亦无孙。谓我父者即公之从子也。为公之孙者。又谓我祖也。小子无命。终鲜兄弟。同堂之近而谓兄者惟公之行。而八从之行。惟公岿然在矣。晚暮倚毗之笃。穷独相怜之情。不比寻常懿亲之好。而公之病也。橒适远出。往过公。公临别。悽然有不乐意。及归而素帷翩翩乎公之堂矣。呜呼。余志若崩。畴凭畴赖。仁也资性颖悟超绝。文艺夙就。𨓏𨓏有老匠之缩手者。此公与小子之所相慰藉于衰晚。而年才成童。斩焉在疚。殆乎弱卉之早霜。言念及此。余之腐肠。日夕若摧。矧乎长逝者魂魄。又恶不饮泣于幽途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