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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谷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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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谷先生文集卷之十七
 [故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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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章阁故寔节目(内阁奉 教颁下○己未)
内阁之设置讲制文臣。拳拳 圣意。非为肄口读。竞词艺。习功令也。盖欲长其识解。措诸事为。以之焕皇猷。备顾问。磨砻成就。为一代有用之才也。 亲课试各体试制。犹不足以尽其才。自今年四月 亲试。特以故寔 命题。使之分日制 进。盖玉堂春坊。皆有故事。仿宋讲读官遇不讲日。各进汉唐故寔二事之遗意也。玉堂则敷衍讲旨。系以谨按。以附陈勉之规。春坊则探颐疑义。申以仰质。以寓讨论之美。瀛馆在直之日。 离筵侍讲之暇。条以进之。 特赐宠批。上裨 缉熙之学。下殚启沃之诚。礼简于 经席而剖析益详。体异于劄疏而契悟益切。君臣相与之际。情志交孚。经史引喻之文。鉴法最要。此即我 列圣朝鸿规远猷。而惟我 圣上自在春邸。一念仰述。好问用中。以为亿万年熙洽出治之本。前辈名硕。问学之彬蔚。遭遇之隆盛。考之登瀛藏书之帙。可以见矣。今玆 命题。非但出于誉髦作人之方。如有能言仰契 圣心。其将资之实学。施之实用。非汉唐故事一人一事之比。则在诸文臣。诚千一之会也。经则大学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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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孟子中庸诗书易三礼春秋。史则前后汉书唐鉴宋名臣录。子则五子。集则陆宣公奏议。 国朝则 国朝宝鉴,五礼仪,文献备考,经国诸典,大典通编。而每次条数。从便分排。故事实事。谨按仰质之分属。惟在述者临文措意。以俟 圣批。制 进条件。附列于左。
一。大学为一次。论语,孟子,中庸为一次。诗传,书传,周易为一次。仪礼,周礼,礼记为一次。春秋,史记,前汉书,后汉书为一次。唐鉴,宋名臣录,陆奏为一次。周子,张子,两程,朱子为一次。 国朝故事为一次。以此分排。未行当年各朔制 进。○一。无论经史子集。谨按则依玉堂故事例。先书本文于上。低一字书。臣谨按仰质则依春坊故事例。本文与己见。随意檃括。每条各成一编文字。○一。依讲义条对例。以册子书进。而第一行。书某朔 亲试。某下书职姓名。○一。经史子集。各有谨按仰质之殊。故事实事。亦各有谨按仰质之分。此异于科臼之体。专以讲明圣贤之旨。经济民国之务为归。勿以饤饾文字粉饰藻华为事。而逸史野乘名贤文稿。并许博考广引。要令引古鉴今。○一。每次各条。谨按仰质。勿为硬定分排。每条各张。书之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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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 赐批。○一。当次未入格者。勿施。更以他朔移计。当朔当年内。必准每朔一次之式。○一。书栍计划。每次 批下后 禀裁。未行各朔准试后。诸文臣所作。类成各编。以备 睿览。依讲义条对例。选入于 御制批编之下。
 四月朔。大学十五条。限六月二十九日。○五月朔。论语二十条。孟子二十条。中庸十五条。合五十五条。限七月十五日。○七月朔。诗传二十条。书传二十条。周易二十条。合六十条。限七月三十日。○八月朔。仪礼十条。周礼十五条。礼记十五条。合四十条。限八月十五日。○九月朔。春秋左氏传二十条。史记十五条。前汉书十条。后汉书五条。合五十条。限八月二十九日。○十月朔。唐鉴十条。宋名臣录二十条。陆奏十条。合四十条。限九月十五日。○十一月朔。周子五条。张子五条。两程子十五条。朱子二十五条。合五十条。限九月三十日。○十二月朔。 国朝故事五十条。限十月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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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大全故寔
  己酉封事
臣谨按。十条所陈。一是皆人主之龟鉴柯则也。宋帝之不能略施于当世者。果能举而措之于今日。则以朱夫子至公血诚。岂不为朝暮遇乎。若讲学以正心。修身以齐家。固 殿下之所日用躬行者。若择师傅以辅皇储。臣既略陈于前日。请以其馀七事。为之条陈焉。其所谓远便嬖以近忠直者。惟我 殿下不迩声色。不宠阉宦。虽古之圣帝明王。无以尚之。便嬖之戒。正是个无病之药。而原疏所称服儒衣冠。叨窃科第。而实无行检者。不可谓全无其人。苟不能灼见情状。如恶恶臭。则岂不有害于清朝来忠直之政乎。邪正消长之几。莫详于易。而天道阳一而阴二。故君子常小而小人常多。君子每患于难进。而小人每患于难退。此实 圣明之所当精审处也。其所谓抑私恩以抗公道者。惟我 殿下建极于大公至正之域。荡平二字。常目于八窗之轩楣。调停一事。积费于分金之秤锤。惟天惟地惟日月之无私。惟 殿下则之矣。第伏念。廓然大公。物来顺应。自非大圣人无我者。无以当之。而颜子之大贤。犹且从事于克己复礼。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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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欲之私也。礼者。天理之公也。本原之地。或有一毫未尽。将不免生于心而害于政。发于政而害于事。况忠邪离合之势。新旧亲疏之分。日瞀于万几之间者哉。此又 圣明之所当加勉处也。其所谓明义理以绝神奸者。方今大明中天。固无神奸之可言。而近世所称稗说小品之流。是亦执左道以乱政之一也。终古辟异端廓如者。无如孟子。而忧杨墨之贼道。则终之以君子反经。牖夷子之乱伦。则先告以吾道一本。此丹经家医人风邪。必以扶真元为主之𧗱也。如欲正一世之趍向。使此心洞然。不为邪魔外道之所诳惑。其不在申明义理之学乎。此又 圣明之所当留念处也。其所谓精选任以明体统者。 国朝用人之法。一坏于尚地阀。再坏于计践历。疏远者。虽才且贤。不得进。稍有势力者。年除岁迁。取次以跻公孤。其人既不足以自重。无以见重于一世。而上之所以委任。又从以不重。献可替否。经世宰物之责。固难遽议。而朝廷因是而不尊。体统因是而不严。上恬下嬉。百隶惰职。内以台阁之臧否。外而营邑之黜陟。无一事得其正。古圣王任官惟贤。位事惟能。尊朝体。重国势之道。恐不如是。此又 圣明之所当加意处也。其所谓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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纲纪以励风俗者。黜陟刑赏。是御世之大柄。而 殿下之法令。未尝行于贵近。 殿下之德惠。或不逮于疏贱。有功者未必赏。而赏或不足以劝善。有罪者未必罚。而罚或不足以惩恶。君纲不严而政令日以委靡。民志不定而义理日以漫漶。今日之纪纲。可谓紊矣。礼义廉耻。是励俗之大防。而朝著之上。躁竞是务。学校之中。浮薄是尚。疆者事倾轧。弱者效阿附。而士夫之墙壁全坏。穷者志进取。达者志掊克。而一世之行捡扫地。五品以之不逊。四维以之不张。今日之风俗。可谓漓矣。苟非廓挥乾断。痛革旧习。使大小之臣各举其职。以明黜陟。以信刑赏。耸动一世之耳目。洗濯一世之精神。其何以振已颓之纪纲而励已坏之风俗哉。此又 圣明之所当澄省处也。其所谓节财用以固邦本者。有子曰。百姓不足。君谁与足。易曰。节以制度。不伤财。不害民。盖财出于民。民依于财。故爱民者必先节用。此不易之理也。 国朝取民之制。不过殷周什一之法。而籴政本以便民也。良役亦以纾民也。特以在下者不能宣扬德意。期限促迫。科责严峻。监司呵督州县。州县椎剥民户。为法既久。积弊层生。贫污者因以肥己。阴鸷者因以戕民。毕竟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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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泥沙。泄之如尾闾。而田野间叹息愁恨之声。使人有不忍闻者。传所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也疾。用之也舒者。恐不如是。而书所云后非民。罔以辟四方者。岂非十分警惕语乎。此尤 圣明之所当深轸处也。其所谓修政事以攘夷狄者。我国北事皮币。南赠金缯。彊场无目前之虞。升平席百年之久。以故。诘戎之备。极为疏虞。列邑军丁。半是虚簿。各镇防御。总归冗官。签丁之扰。徒使鸡狗不宁。而逃避益巧。操练之制。或至旷岁倚阁。而凋弊日甚。古人所谓兵不知战。将不知兵者。不幸近之。而孟子所谓及是时。明其政刑者。岂庸如是。朱夫子与张敬夫书。以内修外攘。比之直内方外而曰。非今日直内。明日方外之谓也。长久并用之术。不可不交修两进也。如是则此又 圣明之所当体念处也。凡此诸条。皆 殿下所当警动自新。不可阙一者。而其本亶在于慎厥身修。修身之本。又不过讲学以正心。惟我 殿下勿以心既正身既修。而益加体验之工。躬行心得之馀。因以为辅导 元子之方。则 宗社幸甚。斯民幸甚。
  延和奏劄曰。讲求荒政。虽非今日拯救之急。而实异时久远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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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谨按。荒政。为国之急务也。今之讲荒政者。必遇荒岁然后汲汲措划。而殊不知先于荒岁而求备豫之方。后于荒岁而讲苏济之策。俱非拯救久远之𧗱也。夫年事之一丰一荒。即一盈虚消息之理也。古之善为政者。不恃其常丰。而图所以备其荒。故三年而置一年之储。三十年而馀十年之蓄。不以丰年之有馀而必为之节省。常若荒岁之迫至而先为之措备。尧,汤之九潦七旱。而民之类得免颠连者。非有他术。而朱子荒政中社仓之制。亦其一事也。今之谋国者不然。平岁。不知量入为出之道。礼年。不知节有馀补不足之宜。国有十年之储。固非可论。而年谷稍登之时。常不免东破西补。苟且目前。有若朝得朝食之贫。措大计活。宁可使闻于邻国乎。独有还饷一事。当初设施。非不与社仓齐美。而法弊生奸。惠反为害。秋来椎剥。秖足以厉民。而虚留糠秕。无裨于赈饥。则一朝遇水旱凶荒。虽忧劳恻怛。费尽筹度。不过蠲逋减税而止耳。无面之不托。何能济得百万待哺之民哉。此固有识者寻常忧叹处。而幸于荐饥之馀。秋事稍稔则庙堂营邑。又窃窃然称以足国奉公。当岁常赋之外。前年之蠲租。往岁之积逋。无不一纸并督。瓶罂俱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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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族不保。殆若大病甫起。生意乍动。而夺其食于口吻之中。谚所谓丰年不如凶岁者。诚悲痛之辞也。荒政之不可不备豫于未前。安接于向后也。有如是矣。而籴弊之丰年则夺之。凶年则无补者。亦可见矣。此而不革。更何以荒政为哉。臣于顷年。敬奉还饷策 御题一道。归示田野。父老观者欣抃。往往垂泣曰。吾 君圣明。生民痼瘼。洞见无馀。必有釐革之方。纾此切骨之冤。吾侪其苏矣。侧听四五年。尚未有革一弊。祛一瘼者。臣固知此为关民国之大政也。更张而不得其要则弊反甚焉。故 圣意姑为郑重。必欲讲求十分无弊之方而断然行之耳。朱子所谓非今日拯救之急。而实异时久远之利者。必有所斟酌于大圣人权度。而数年以来。旱荒荐仍。生民之倒悬日甚。州县之奸蠹日滋。此正民事不可缓之时也。伏乞博采公车之讲议。兼听筹司之商确。早降指挥。痛革宿弊。则生民幸甚。国事幸甚。
  与延平李先生书曰。义利之说。乃儒者第一义。
臣谨按。传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义与利之辨。此其大较劈开处。则欲为君子儒者。岂肯舍此取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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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千里之谬。实起于毫釐之差。此通书诚几章所谓善恶之几。而大学章句。屡致意于审其几者也。方今熙熙焉利来。穰穰焉利往者。举世皆是。彼工焉而利其器。贾焉而利其货。农焉而利其用。医巫瞽史之利其糈。皂隶厮儓之利其佣。固无足怪。名为儒者。而一有蹉却于义利之分。宁不可羞之甚乎。试以近日儒者之事。近于义而差于利者言之。读书所以穷理。而寻章摘句。贪多务博则这便是利也。践修所以进德。而栀言蜡行。志在闻达则这便是利也。出身事君。岂非君子之大义。而科第而期于必得则利也。幼学壮行。岂非吾儒之本分。而仕宦而期于显扬则利也。为下而讦直沽名。利也。居上而违道干誉。利也。一事为之稍涉安排。而人鬼之关在是。一言动之少失照管。而阴阳之界分是。其几之可怕而其辨之不可不审。有如是矣。张南轩尝曰。无所为而为者。义也。有所为而为者。利也。朱子深叹其言。以为扩前圣之未发。而同于性善养气之功者也。以我 殿下之明圣。试加点捡于日用施措之间曰。此果无所为而为乎。抑或有所为而为乎。一日二日。惟时惟几。则存于心发于政。粹然一出于正。裁制万事。义不可胜用。而一世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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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之风。亦可丕变矣。
 批曰。欲知义利之界。盍察吾心公私之分。
  答陈同甫书曰。真正大英雄。却是从战战兢兢临深履薄处做将出来。若是血气粗豪。却一点使不着。
臣谨按。士之得英雄之名。尽不易。先儒论孟子。有曰英气发露。有曰尽雄辩。程伯子诗亦曰。富贵不淫贫贱乐。男儿到此是豪雄。充是类也。必如颜子之箪食瓢饮。不改其乐。曾子之自反而缩。千万吾往。然后方始是真正大英雄人也。观其四勿三省养气等用工。其缜密谨畏。无一时之或怠。无一事之或忽。果何如也。夫然后彼爵我义而浮云乎晋楚之富。内重外轻而草芥乎赵孟之贵。如其道则后车数百。从者数千而不为泰。不以其道则独守陋巷。曳履歌商而不为穷。观于此等人行违出处。可以知其世也。程侍讲所叹季氏富于周公。颜子箪瓢屡空者。岂非人主之鉴省处乎。自夫道学不明。习尚日下。游侠于汉。放达于晋。仙佛于唐。一时聪明好人物。轻世而肆志者。往往向别处走。已不胜世道之忧。而近俗所尚。又其每下者。缙绅以清谈为庙略。胶庠以放旷为能事。墦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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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饱而宣骄白日。垄断之荣利而意气长虹。间有从事于名教中者。辄目之以拘儒曲谨。靡然称当代豪俊者。大抵多蔑礼法使粗气之类耳。此不过景春,李愿辈见识言论。而不知世间何处。更有真个豪士頫视而笑之也。惟我 殿下。天纵睿知。圣学精深。此实从尧钦舜恭禹孜汤慄上做将出来。而又必以乐育天下之英才。为第一急务。道久化成之效。臣方拭目以俟。邹圣虽曰豪杰之士。不待文王而兴。然西周养道德。而道德之士蔚然。东汉养节义。而节义之士辈出。此已然之明验也。伏愿益加 圣意于培养作成之方。使一世之人。皆知血气粗豪之不可使。而战兢临履之为实用工地。则声应气求。可使英雄咸入于彀中。虽或有轻爵禄。事高尚。不为我用者。其维持世道之功。亦不浅浅矣。惟 殿下念哉。
 批曰。言语优免无味。文理亦颇通畅。
  与赵帅书曰。适此机会。似亦不容默默以自同于众人。
臣谨按。人臣事君。言责为大。上而正君德。陈治谟。下而纠官邪。振朝经。远而苏民瘼。釐俗习。靖世教。皆职分所当言也。立乎人之本朝。而糜廪禄。躐清显者。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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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随事殚竭。披腹见诚。冀有以感悟上心。裨补时事。而历选千古。汲黯之戆。田锡之直。韩愈,陆贽之勤勤恳恳。不可多得。戴獬豸冠。服鹔鹴袍。行呼唱于内庭外衢者。衮职有阙。则曰吾君不能。刑政失当。则曰有司之责。俛仰随波。唯阿度日。曾不肯一事论执。顾乃自解于人曰。吾言不行。虽有忠言嘉谟。无益也。专以归咎于人主之事。国家置台阁辅弼之意。果安在哉。今之距朱子之世又下矣。此般见识。已成一㨾风习。官卑者诿以有所待。位高者号为持大体。凡系营护己私。倾轧异趣之外。未闻有陈一善闭一邪。民生之利害。国计之得失。犹属馀事。而义理之日以漫漶。纲纪之日以隳坏。都付之越视秦瘠。宁不为识者之寒心乎。虽然。此特就在下者说也。奖敢言之风。开来谏之路。使谄谀自远而忠戆竞劝者。独非为人上之责耶。我 殿下临御以后。求言之章屡下。容谏之量素恢。官以谏名则虽事涉干犯。辄付藏疾之科。匦投公车则虽语无伦脊。例施体念之批。有君如此。噤默不言。固群下之罪。而臣愚死罪。未敢知应 旨诸言。果能无寝而不行者否乎。抑或有行之未几。旋即停罢者否乎。好察迩言。舜之所以为大圣。行之惟艰。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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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复于王也。下以謇谔为贤。上以虚受为美。古人谓之上下各尽其职。审如是也。虽当风采消靡之后。亦岂无忠谅敢言之士。进思尽忠。退思补过者乎。伏愿 圣明不以人而废其言。以为清化源革流弊之道焉。
 批曰。与上条一般。而间能语到时弊。
  与陈同甫书曰。只恐做时不似说时。人心不似我心。与张敬夫书曰。令逐州逐县各具民田。岁入几何。金谷总计几何。
臣窃惟做时不似说时。人心不似我心。固朱子所尝言也。今按与张敬夫书。忧州县贫富之不一。论民力惨舒之宜均。而则曰。宜令逐州逐县各具民田。岁入几何。金谷总计几何。类会考究而大均节之。然后先王不忍人之政。庶乎可施也。当日州县之弊。一何与我国相似。而所论矫救之方。又何其正合于今日时宜也。至其与王运使劄子。乃曰。近准使牒。取会本军金谷大数。而不敢一一从实供申。夫尽实供具出数。未必实蒙均给之惠。而尽实供具入数。或致按籍重困之害。则以朱子为吏。犹且为生民后虑。有所郑重不敢。况吏非朱子之贤。而州县所收窠名。多不正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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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不出于便文自营之计者几希矣。然则州郡之揔数。终不可尽知。而民力之不宽。终无以均节欤。上之病难行者。未始不出于此。下之不以实对者。亦或藉口于是。而殊不知前书所称选忠厚通练之人。使之考究。后书所称或虑上官所见不同。恐致州县重困者。均出于先得总理之任。实行均节之惠耳。此系民忧国计之不可不一番大变通处。而朱子前后之说。虽若不同。实有可以参备谟猷者。故妄为之论列如右。伏未知如何。(出 弘斋全书。)
 批曰。做时不似说时。人心不似我心。此千古激慨语。三代以后。只坐此十二字。所以更无三代之治耳。朱夫子一生苦心血诚。政欲使说时要做。人心如我。而到头无着手处。岂非千古之恨哉。若其州县田税均节之论。即孟子制民产之训。为行王政之本之意也。而其所不能行。时也命也。大抵说时易做时难。人情固然。而夫子岂或徒言而不为做也。又岂或以不可做底。为一时好说话而止哉。做之难。政在人心不如我心耳。尔能知此意否。岭人多质少文。其于事君之道。为国之诚。尚亦精白一心。身不己有。予以是不能无望于尔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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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谏。天子耳目之官。(原本漏。出 弘斋全书。)
臣谨按。台谏之职。上而补衮阙。下而纠官邪。其责固不轻矣。见今台阁。只为弥缝免拙之计。至或一有人言则设有情势。无端违傲。外虽若粗伸廉隅。内实为巧避言路。谓宜必择端方有志节者。委以弹压。而痛革占便引避之习。然后台阁尊而忠谠劝矣。
 批曰。书曰。人惟求旧。器非求旧。惟新。集注释之曰。当使旧人。用新器。今之谏官。即古之汲郑之任也。予欲使今人举古职。如旧人用新器。非徒台阁而已。何职不然。尔等今日之古寔。便是他日之谏草。须各勉乎哉。
  
学校贡举私议。曰遴选实有道德之人。使专教导。(出 弘斋全书)
臣谨按。子朱子贡举之议。斟酌乎时措之宜。而深有合于三代宾兴之制。我 朝升庠之试。岂不是劝奖之美意。而近渐懈弛。每当严冱之节。连日开场。通读讲儒。多是遐方人。留滞斋学。以待腊尽。臣愚以为升庠等制。期于未寒前毕抄。而通读则恒定期日。岁以为常。然后自不至拖至冬末矣。
 批曰。升试。古则以十抄为式。间以一月一次。增为十二抄。十二抄非古也。故多有止六七抄。毕试计画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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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或有未毕试不计划之时。年前适有数例。而为儒生者。瞠然若初有是事者然。其亦固陋哉。升庠之弊。非徒人累科举而已。一泮长尝疏论请罢。而 朝议以无此试则士子工夫。反不如今为虑。故不克可其奏。窃为今之士耻之。既不罢之矣。岂可迁延时月。不念多士之苦乎。此则大司成之责也。勿谓今日不为有来日。当年升庠之未及为者尽。则设行仍自明年始。除非盛暑。则更申一月一次之规亦可。泮长方带阁职。尔以此条 批下者示之。
  与汪尚书书曰。盖以省闱之取舍观之。疑公于天下之义理。尚有当讲求者。
臣谨按。设科取人。已非三古宾兴之美制。有识之士。固多以屈首就试为耻者。而掌试者一时低昂之权衡。又足以转移四方之趍向。汉臣所谓取其不戾于时好。不震于有司教诏而诵习之者也。是以。王安石主经义。而三经字说盛行。欧阳公黜新体。而一时文风丕变。当世所以宁收落韵之李绩。不取凿说之贾逵。宁收直言之苏辙。不取险怪之刘几者。岂非粗得取舍之宜者乎。若汪公所擢置者。乃盗用苏氏贡举议者。不过文人浮薄之习。策士捭阖之体。乱真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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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杨墨。畔道未必如庄列。而朱子此书。既以病天下之士趍为戒。又以推原于主试者。本原之未尽。掌选之任。若是不轻。而世道文风之有关于一取舍之间。有如是矣。一时省闱之取舍犹然。况乎任亿兆君师之责。主世道弛张之权。风草于所向。盂水于所遇。桴鼓于所应者。可不审慎其取舍之几哉。惟我 殿下忧士趍之日坏。虑文风之日卑。为之月讲朔制而作兴之。立之正始文程而丕变之。教之晚呈尽意而开广之。垆鞴之陶铸既尽。壁垒之精彩一新。而臣愚死罪。窃以为犹未也。 国朝科制。自是四百年旧章。虽不可遽议更革。学校礼义相先之地。而月使之争。转令人躁竞浮薄。盖为士者策名。既无他歧则肄习程文。更不须在上者劝勉。谓宜略仿古人十日为举业。馀日为学问之义。使知骈俪声病之外别有可好者。然后士趍可以正矣。近日文体。虽曰小变。而以臣所见。其尚浮誇。骛新奇。殆有甚于曩日。易所谓修辞立其诚。先儒所谓文以顺理为主者。似不如是。臣以为诸不在诗书六艺之科。邹鲁关闽之书者。不列于有司之选。勿以正心诚意之说为陈腐。勿以辞达理胜之文为浅陋。然后文风可以变矣。近日宽呈券之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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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尽力之方。前后饬 教。非不丁宁申复。而坼号之后。擢置上列者。举多早制先呈之人。则以一世从其好不从其令之恒情。又何望其竭力于寸晷之下。追步于古作者模范乎。臣窃以为人才自有钝锐迟速之殊。八叉七步之捷。难可责之于人人也。 国家政令。当信如四时。然后在下者可以不迷于所从。不独省闱取舍一事为然也。故臣辄敢妄以朱夫子所以勉汪尚书者。仰备 丹扆之箴曰。明明我后。于天下之义理。尚有当讲究者。未敢知 圣意以为如何。
  答杨宋卿书曰。在心为志。发言为诗。(原本缺。出 弘斋全书。)
臣窃谓惟诗难为也。其辞婉。其旨远。抑扬反覆。意在言外。雅诵之编。实有得乎删述之义。而第其注解太略。旨义莫究。臣谓参證博考。立为笺注。使新学小生瞭然易晓。则其感发兴起。功效尤大。伏未知如何。
 批曰。朱夫子诗。自有言外之妙旨。而其实平铺放著。惟在学者所得之浅深。比如仁智之各有其乐。而欲强为注解。则属者不其太凿矣哉。
  答张敬夫书曰。但积吾诚意于平日。使无食息之间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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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窃惟服田而不诚则农无以有秋。居肆而不诚则工不能成器。天下事。未有不诚而成者也。故曰。诚之为贵。诚则一。一则专。专则无一毫之伪。无一息之间。彻上彻下。都是实心。而诚之既积。高可使陟。深可使入。幽而鬼神可格。坚而金石可透。故事君而诚。则治世可以尽节。而板荡可以委命。事亲而诚。则历山之象可耕。而寒冰之鱼可跃。与人而诚。则千里可以灵犀。而一诺可以邱山。天下事患不诚。诚既积则宁有不动者乎。臣窃观今之世。相率而伪矣。腾理于口舌。寄命于耳目。任事者。惟文簿是按。而调剂庶务。曾未见其夙夜之诚。分忧者。惟弥缝是事。而抚摩劳来。曾未见其恳恻之诚。为学者。惟博洽是务。而鞭辟近里。曾未见其践履之诚。以是而存诸心。以是而措诸事。又何望其尊主庇民修己治人之实乎。臣于是窃有所内省而瞿然者矣。弊精经笈读书而无实效。此记诵之不诚也。拚化陵莪课程而无实得。此遵教之不诚也。随事钝滞。缓不及而忙错了。此立志之不诚也。邹鲁诚谨之风。或多自我亏损。父师诚悫之诲。未能略有体行。不诚之咎。臣固自讼之不暇。而窃尝闻事天而必以诚。然后将之以圭币而灾沴可消。求贤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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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以诚。然后礼之以玉帛而隐德可致。恤民而必以诚。然后发之于丝纶而惠泽得以下究。彼一念恭默而胥靡入梦。三言自反而星芒徙度。十行诞敷而悍卒感泣者。是皆由其诚意之积。上可以动天。下可以动人。而其应惟影响也。惟我 殿下。二十年为治之苦心。一出于至诚。而观于野而实惠犹未尽加。观于朝而实政犹未尽举者。抑何也。臣固知此实在廷诸臣不能诚心对扬之致。而抑恐至诚无息之工。在 圣明又所当加勉处也。伏愿 殿下日用之间。动必以诚。渊蜎蠖濩而惟实德是懋。政令注措而惟实心以做。则至诚参赞之效。可使万邦作孚矣。岂不休哉。
  答张敬夫书曰。大率观书。但当虚心平气。以求义理之所在。如其可取则虽世俗庸人之言。有所不废。如有可疑。虽或传以为圣贤之言。亦须更加审择。(出 弘斋全书)
臣谨按。子朱子之所深排而痛斥者。必于王氏苏氏。所尊慕而取法者。莫如周子程子。而其与门人答问。虽周程之说。或有所未安而必加商量焉。至于王氏苏氏之说。间亦有引而存之于经传集解之中者。此诚朱夫子虚心平气。读书观人之法。而正与此书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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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同出于大公至正之意也。臣窃观今人观书。不惟其入主出奴。胶于一边而已。其于评人物。论是非。殊无公正之见。之其所尊尚则虽执籥以为日。认铁以为金。辄以为是。而靡然而从之。之其所摈斥则虽执规以为圆。指矩以为方。辄以为非。而哗然而攻之。公私混淆。是非互夺。而一毁一誉。反失仁者好恶之正。岂不大有乖于朱夫子更加审择之训乎。惟我 殿下。任君师之责。尽导率之方。凡于道𧗱精微。趍向邪正。靡不洞示剖析。皦如日星。而独于诸家是非之场。义理肯綮之处。每欲两存而一付之未决之案。此固大圣人包荒容众物各付物之义。然天下之理。未尝有两是而两非者。矧惟性命之学。差毫谬千。义利之界。公私立判。终古圣贤之苦口费力。以求一定之论者。岂故为是好辩务胜之计哉。方今椎凿各持。簿案俱在。薰不可以为莸。泥不可以和水。金铁不可以同器。诚愿 殿下虚心以受之。平气以求之。集诸家未定之论而用中于民。俾蒙学之士知所择焉。
 批曰。为富不仁。为仁不富。阳虎言之而为利。孟子引之而为义。听言也。非徒世俗庸愚之不废而已。虽于恶人之说。善观而反之。如邹圣之引用阳虎。则天下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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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弃之言矣。
  与张敬夫书曰。愚意孟子一书。最切于今日之用。
臣谨按。圣贤之言。何莫非切要。而惟孟子一书。特从理欲上剖析精微。发明痛快。断断如斩钉截铁。朱夫子之必以是书为最切于时措者。诚以义利之辨。乃当世修攘之第一义。而宽民力。行仁政。又目下设施之急务。则必如孟子手段而后可以劈破功利之说。洞见本末之原。振颓纲。杜邪议。而明大义于天下也。然而是书也。不但切于宋朝当日之用。万世人主。俱当来取法焉。如因易牛之心而推之以仁术。因好乐之问而劝之以同乐。以小事大而太王之皮币。非得已也。尊王黜霸而管,晏之功利。不可尚也。兴学校。定经界而王制可考。省刑罚。薄税敛而仁政可行。则今于数千载之下。略见三代为治规模者。惟此书为然。而其于心术之微。尤极精切。夜气之论。正宜体认于舜鸡周朝之间。养心之训。最为亲切于禹孜汤慄之工。而不忍心。不忍政。又可见天下之本。实在于人主之一心。我 殿下近年进读是书。宫烛屡跋。缃编频绝。必有所恍然而悟。惕然而省者矣。臣未敢知厦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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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蠖之中。遏欲存理之工。果能十分体认。发政施仁之方。亦皆一一体行否。不能与不为之别。邹夫子既有超海折枝之比。臣窃以为我 殿下亦非不能也。伏愿益加懋念哉。
 批曰。所言不无可取。
  上宰相书曰。天下之事。有缓急之势。朝廷之政。有缓急之宜。当缓而急。繁细苛察。无以存大体。而朝廷之气为之不舒。当急而缓。怠慢废弛。无以赴事几。而天下之事日入于坏。
臣窃惟琴瑟异谱。而调弦而鼓之则舒促中窾。文武同轨。而因时而导之则弛张随宜。天下事。或缓而或急。固其势也。是以。一于缓者。大纲狃而缓。或入于怠弛。一于急者。小弦绝而急。或至于苛细。故秦人之苛刻。而汉承之以宽大。隋氏之弛纵。而唐受之以振刷。若或当缓而急则是治真热以寒药也。当急而缓则是御横奔以和銮也。其不几于庸医之杀人。朽索之御马。而天下之政。为之倒置乎。当有宋淳熙之际。天下之势。固岌岌矣。方且玩愒度日。姑息为策。曾不以救焚拯溺为意。则朱夫子所谓当急而不可缓者。诚对症之良剂。而宋辙之不能北。竟失于愈急而愈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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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惟我国。外无疆场之虞。内有盘泰之势。缓急之形。固与之悬绝。而窃观今日之势。或近于怠慢而弛废。或不免繁细而苛察。以大纲言则 朝廷之上。纪律渐解。宵衣旰食。使吾 君独劳于上。而大小群僚。无不尸职旷官。刑赏两失而君纲不严。兵食俱虚而国计全疏。正所谓事入于日坏。而当急而不可缓者也。以庶务言则州县之间。科条繁碎。苛刻甚者。谓之能吏。催督急者。谓之善治。簿书期会之是应而竞尚综覈之名。缌功齿决之是察而不念固本之道。正所谓气为之不舒。而当缓而不可急者也。有一于此。已足以病国。况兼有之乎。然之二弊者。实相为首尾。盖察于细者。必遗乎大。纵于上者。必督乎下故耳。书曰。宽而栗。宽则可以矫繁细苛察之弊。栗则可以革怠慢废弛之习。伏愿 殿下体君子时措之宜。思古人弦韦之戒。挥乾纲而振刷之。存大体而宽裕之。使缓急两得其宜。而以为平章万化之本焉。
  与留承相劄子曰。不幸心劳事拙。赋政不平。(出 弘斋全书)
臣谨按。心劳政拙四字。是阳道州自书下考之语也。夫拙于催科。则异于世所谓刚核为治者矣。劳于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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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则异于俗所称练熟手段者矣。由今之见。其合置下考。不但自题而自嘲为然也。以朱夫子学道爱人之诚。决不讳灾谓丰以媚上官。必不椎剥邻族以赴期会。谓之拙于催科也诚宜。劳农山间。不惮原隰之载驰。殚心荒政。不避劄状之烦缕。谓之劳于抚字也亦宜。论以三古时黜陟幽明之法。其在黜而幽乎。其在陟而明乎。近来考绩之法不明。京官则除非不参坐者。皆书上考。外邑则必择最疏逖者。例置下考。如岭南之熊川,彦阳等邑。谚数为中下窠者是已。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而范老子之精明难得。今日故人。明日刺史。而苏孺文之公正罕见。阴鸷残酷者。大抵皆课最。宽简仁善者。往往多居殿。甚至为国事者。不恤民之论。为筹堂营幕之一副话柄。臣未敢知国而无民。其能国乎。汉代所以贵循良之治。而残酷之吏。鲜保其终者。未必非天道也。臣之此言。非谓柔懦昏缪者皆当置而不论。谓宜深覈其生于心者如何。发于其政者如何。虽其簿书无愆。租税精捧。而一有咈民情。逞私计者。黜而无贷。苟其拙于催科。劳于抚字。而果有诚心爱民。尽意报国者。陟而无悭。然后上可得举措之宜。下有关休戚之政也。抑臣因此而又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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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近日邑宰之居殿当递者。间多限毕赈毕籴仍任之 教。考绩之法。既不免有名无实。多陟而少黜。有上而无下。其一二居殿者。虽未知其考当其绩。而若果是昏缪不胜任者。留置毕赈毕籴。尤岂不疠民而病国乎。以为为其人也。须念百里民社之重。以为为民也。无宁申明考绩之法。此又政令间十分留念处也。伏未知如何。
 批曰。为国事不恤民之说出。而其国可以为国乎。为此说者。锢其官而锢其身。然后可以谢吾民。国典禁锢之律。不施于若辈而安用。
  
与张定叟书曰。税役不均。
臣谨按。均役之难。不但止于此书所论土地饶瘠而已。立籍之法不严。而乡户之虚实相蒙。免役之窠不一。而民力之惨舒相反。试以今日而言之。最是良役之不均。寔为生民之巨瘼。如所谓保人假属之托名蠲役者。不一其径。而其中驿弊为尤甚。盖以驿民之所责应。不至如良役侵徵之害。而良户与驿属。初无防限。故良民之稍有家计。窥避身役者。举皆投入于各驿吏奴之案。至或托名于他道绝远之驿。而一纸回移。永蠲本邑之应役。春秋收贡。徒归邮官之私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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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使此辈真有所补于驿。则以 朝家轸念邮卒之意。容或置之不论。而在该驿。初无丝毫之益。于平民。反作逋逃之薮。军簿日缩。夫征日减。甚至于黄白签丁。邻族不免。而填阙充额。恒患不足。此诚今日莫大之弊也。臣愚以为今宜行会诸道。严查各驿。除非原来吏奴外。其他良民之潜自投托者。一一搜出。悉还故役。以此辈而代填军额。以此辈而责出身布。则其于均民役之方。恐非少补矣。伏愿 殿下财择焉。
  答许顺之书曰。更向平易著实处子细玩索。须于无味中得味。(入 弘斋全书)
臣窃惟圣贤之言。平铺放著。温厚纯粹。淡乎若玄酒大羹不下盐梅。浑然如古鼎彝器不施雕琢。不出乎彝伦日用之常。而天下之至理具焉。读其书者。虚心平气。反复研究。毋过求。毋巧凿。毋旁搜。毋曲引。顺其理而读之尤熟。赜其义而讲之愈精。念玆在玆。优游厌饫。则昔之冲澹者。渐露精英。昔之平易者。愈耐咀嚼。无味之中。其味无穷。而终身用之。有不能尽者矣。今人读书。曾无子细玩索之工。而必欲缘文生意。背笺注而自谓去陈言。舍正论而必欲立己见。本卑也而抗之使高。本浅也而凿之使深。本近也而推之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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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骛于奇警则苏氏之险诡近之。泥于字句则王氏之穿凿近之。而不过掇拾明儒之绪论。反失圣言平淡之真味。其所以败人心。妨道𧗱。已不可胜言。而近日一种文体。尚浮誇。务新奇。全无浑厚平铺底气味。朱子所谓近日读书人。要讨新奇。便准拟作时文。可谓切中今日之弊矣。惟我 殿下为此之惧。文臣逐月之讲。庠生一经之诵。皆出于劝勉读书之意。而伏见前朔故寔 批下。深以缴绕于字句之末为病。欲令人玩索而深味之。此正古人读书之要法也。大抵天下万事。不出一个心字。而今人于治心养性之方。全无一半分实下工夫。所以读书之际。心下躁扰。厌却平易切近处盘旋。而必向藤蔓上走去。细究其弊。职由于私意之有所胶固。而理义之不得其养耳。其矫救之方。顾不以淑人心为先乎。伏愿 圣明念哉。
 批曰。朱子曰。楚词平易。学做者反艰深。楚词犹然。况圣贤言语乎。
  答林择之书曰。此水所及不甚广。但发源处。皆是高山裂石涌水。川原田亩。无复东西。皆为巨石之积。(入 弘斋全书)
臣谨按。天下之水皆源于山。山得其茂。然后水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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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顺其势。宋之南也。屡被水灾。修河浚湖之议纷然。而上流之淤泥沙石。终不胜其填壅溃散之患。子朱子之必从发源处为救灾之方者。诚以是也。惟我 国山多水少。旱荒常病。故筹司所讲。惟在水利。而水之为灾。略不为意。臣窃以乡邑所见言之。川渠沙砾之积。频岁为灾。虽不至漂淹人家。如此书所云。而川原田亩。无复东西。则往往皆然。究其弊源。专在于近来火田之垦。遍尽青山。起火穷峡。林木俱烬。转石高岑。陵谷迁颓。一耕而弃。二年而陈者。斲尽太古真面。而及其骤雨一降。沙石俱下。陵夷谷汰。故道淤高。川平泽𣿬。下流溃散。禾黍之畴。粳稻之坪。半为平沙。才经一番雨潦。便作一番堆碛。此其为害。已不可胜言。而一值旱暵则水道已高。川原先渴。掘沙数丈。始见泉脉。年前岭邑之被旱最甚。亦以此也。按春秋书焚咸邱。一邱之焚。犹且讥之。况菑畬之火。无山不焚乎。见今穷峡艰食之民。多赖火田。一朝严禁。虽系矜恻。而得于此者。不过如干甔石。损于彼者。不知几千顷亩。则论以利害。恐不可以此易彼。臣意则火田新垦者。必须一切禁断。使食力之徒尽力于原田。而发源之山。不至于童濯。则不但为救得水灾之术。其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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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之源。亦不为无助。伏愿 殿下特下筹司酌处焉。
 批曰。火田岂民之乐为哉。攀援千丈之木。占得数亩之地。盻盻然终岁勤动。而所收秉穗。更何有馀资。从为墨倅之囊橐。侵徵椎剥之苦。反有甚于原田。非不知无此田则无此弊。而姑靳一切之法。犹念峡氓毫分聊活也。故曰非不可禁也。即不得已不禁也。
  答郑景望书曰。闻深以好名为戒。此固然矣。而偏持此论。将恐廉隅毁顿。其弊有甚于好名。
臣谨按。程子曰。学者须是务实。不要近名。士君子之以好名为戒。亦尚矣。然而世之一种顽钝无耻之辈。乃反以是藉口。而因以遂其自恣苟简之计。则其弊有不可胜言者。今夫饬躬谨行。是儒者之学。而目之以好名。则其弊也蔑礼弃法。矫诞放肆而已。绳愆纠违。是人臣之职。而戒之以好名。则其弊也闭口囚舌。俛仰随波而已。辞受万钟。是君子之高致。而讥之以好名。则其弊也干进冒录。行险徼幸而已。苟如是也。俗吏之侵渔掊克。而天下无廉吏矣。乡愿之同流合污。而一世无高士矣。鄙夫之容悦谄谀。而一国无诤臣矣。末流之弊。其不几于廉防不立。名检扫地。四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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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以不张。元气从以委靡乎。惟我 国素重名检。所尚者礼义廉耻。而俗士之持论太过。居官尽职者。目之以干誉。行己有耻者。斥之以矫情。立朝敢言者。讥之以衒直。间有自拔于流俗者。辄为好名二字所沮抑。而脱出不得。一㨾俗套。此正朱夫子所谓将恐廉隅毁顿。其弊甚于好名者。古人有言。若避好名之嫌则无为善之路矣。伏愿 殿下振刷风节。循名责实。使今之士大夫。毋避好名之嫌。务开为善之路。而各尽己分之所当为。则顽顿者有所顾忌。廉谨者不自退缩。而其有补于世教大矣。惟 圣明留意焉。
 批曰。名非不好也。有意而好之则不可。朱夫子之言。有激而发者。
  与郑景望书曰。向承面谕。尧舜之世。一用轻刑。当时尝以所疑为请。(入 弘斋全书)
臣谨按。尧舜之世用刑。诚万古刑狱之平也。欲重之于尧舜之刑。仁政所不忍也。欲轻之于尧舜之刑。王章有不行矣。盖圣人好生之德洽于民心。而民或自逆于理以干天诛。则不得不权其轻重而用刑焉。曰五刑有服。则所以待元恶之不可赦者也。曰流宥鞭扑。则所以待罪之稍轻者也。曰眚灾肆赦。则不幸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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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者。不罚而直赦之也。曰怙终贼刑。则有恃再犯者。不宥而必刑之也。天讨不易之理。严如秋霜。而钦哉惟恤之意。行乎其间。故民用不犯而刑期于无刑。若必如郑景望之说。则是尧舜之世。杀人者不死。伤人者不刑。凶暴者自恣无所忌。而奸民之犯于有司者益众。圣人之心。不忍于元恶大怼。而反忍于衔冤抱痛之良民也。宁有是理也哉。易曰。明罚敕刑。传曰。齐之以刑。此圣人匡直辅翼。使民迁善远罪之意也。惟我 圣朝。仁厚立国。礼乐刑政。一遵尧舜。而近年以来。纪纲渐弛。王章不严。三尺之宪。或行于眚灾小过。而不行于怙终之大罪。此刑措之所以无期。而国势之日以委靡者也。如臣愚鲁湔劣。所业者文墨之末耳。何敢妄论刑政之间。而前贤往复之论。适合于近日时措者。故敢效区区之见。伏愿 留意焉。
 批曰。刑之用。如兵之不得已。为国家者。当期于无刑。
  答何叔京书曰。窃观平日容貌之间。从容和易之意有馀。而于庄整齐肃之功。终若有所不足。(入 弘斋全书)
臣窃惟人于平日容貌之间。舒肆和缓易。收敛齐整难。故古之君子。必就动容貌。摄威仪上加工。盖以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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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之于外。然后方可以整思虑远非僻。而主敬之工。便在于是也。然而君子之于容貌。亦不可以一槩论。随其所遇而其所发见各异。如孔子之燕居则申申夭夭。在朝廷则侃侃訚訚。各适其时。而天地中和之德。并行而不悖矣。试以人主容仪之间言之。自有从容和易处。亦自有庄整严肃处。方其朝昼听政。晋接臣邻。皋夔在前。曰都曰俞。则于斯时也。必而康而色。和气以接。然后一堂君臣。天地交泰。而嘉猷谠论。得以毕陈于前。此唐太宗所以必和颜色对群臣。而能成贞观太平之治者也。及其廷僚既退。机务已歇。宴閒幽独。昏气易胜。则于斯时也。必收敛齐整。敬慎威仪。然后非僻自远。德业日强。而禹勤汤敬。自无间断之时。此卫武公所以亵御有箴。宴居有诵。而自警以抑抑之仪者也。惟我 殿下。缉熙敬止。不显亦临。丹扆整肃。对越圣贤。齐庄之工。不以幽独而有间。臣固钦仰赞叹之不暇。而窃伏见每对臣僚之际。望之俨然。即之威如。尺咫之天。雷霆或下。而 筵席登对之地。举不免震叠失措。至或援例禀达。而犹不无趑趄嗫嚅之患。而况望其鹗立庭争。有怀无隐乎。伏愿 殿下济以宽和。假以辞色。使乾刚不亢而君道下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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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谠竞劝而臣道上行。囿一世于春台太和之中焉。
 批曰。接臣邻时必和易。方燕閒时必严肃。则不几于两番工夫乎。严肃之中自有和易。和易之中自有严肃。乃可为阴阳合德。强柔备体。岂各分而二之。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则夫子气象。乃予所愿则学孔子也。
  答程允夫书曰。卜地未能免俗。然亦只求一平稳处。
臣谨按。子朱子尝于山陵献议。备言地理。至譬之针炙一定之穴。而究其大义。亦只以体势之磅礴。冈兆之缜密。求之于风水自然之理而已。何尝如世所谓堪舆家视视然牛眠马嘶之兆。取必于幽窅不可测之境乎。矧惟卿士以下许多民庶。则其地分各异。只当求一平稳之处。然后乃可以避五患而致久远。此即朱子答程允夫之意也。窃观今世择地者。往往以人生吉凶祸福。专诿于风水之糟粕。富贵之家。必欲占卿相之兆。贫贱之儿。必欲得富贵之地。侥倖之计。拘忌之说。已非子朱子只求平稳之意。而争讼之端。又从而起。至于今日而其弊极矣。我 国成典。自一品降而至于庶人。各有步数之一定。而为讼官者。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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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以法理明断。又不能以公心裁决。强者禁人于千步之外。弱者见枉于十步之内。满庭簿牒。尽是图形尺量。终岁纷纭。无非偷标假占。而营邑之间。查报相续。扶抑之际。是非互夺。相率造庭。民生无宁息之日。甚或事关必争则不顾族党之谊。地云其吉则顿忘知旧之好。伤败风化。搆成衅怨。而自至于犯法抵罪者。间亦有之。细究其弊。专在于 国典定步尺之法近渐废弛。而一时量处之官。得以低仰故也。今若申严科条。步数远近则一依大典。其馀合有商量者。亦令著为成宪。坚如金石。使听讼者不以己意参错。而一从公案裁决。则孔子所谓必也使无讼者。诚恐不外于是矣。伏愿 殿下垂察焉。
  仰质。 答陈承相书曰。元城刘忠定公有言。子弟宁可终岁不读书。不可一日近小人。此言极有味。(入 弘斋全书)
臣窃惟读书是格物之一事。物既格。理自明。理苟明。事之善恶。人之邪正。自当不迷于趣舍矣。人患不能真读书耳。安有舍却读书之工而能审于亲贤远佞之方者哉。元城刘忠定公尝曰。子弟宁可终岁不读书。不可一日近小人。朱夫子举似以答陈廉夫学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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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问曰。为学正当以得师为急。择友为难。盖元城此言。甚明小人之不可近。而失于抑扬太过。恐启后学废书不讲之弊。必若朱子所训。且读诗书语孟之切于日用工夫。又以得师择友为急。然后得于己。资于人。两尽其道。而为学之工。始可绝渗漏无病败矣。如此看。伏未知如何。
 批曰。刘元城之言。甚言小人之不可近也。宁可二字。自有不可已之意思。须细赜于鲁论宁野宁戚宁俭之训。自当类推。
  仰质。 朱子编近思录。尝取孙思邈胆欲大心欲小之语。而答张敬夫书曰。寻常戏谓佛氏有所谓大心众生者。今世绝未之见。凡今之人。营私自便。得少为足。种种病痛。正坐心不大。(入 弘斋全书)
臣窃惟朱夫子尝取孙思邈胆欲大心欲小之语。编入近思录。而至答张敬夫书。引佛氏大心众生之说。以为学者心不大之戒。盖心欲小云者。即敬谨不敢放肆之意。如文王小心翼翼是已。所以矫心粗之病。大心云者。即广大其规模之意。如㓒雕开已见大意是已。所以矫量浅之病。以为学言则小其心。而后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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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祛粗暴尽精微。而日就于庄敬。以立志言则心必大。而后方可以进德业希圣贤。而不安于小成。参以两说。各有攸当。如此看。伏未知如何。
 批曰。看得是。
  仰质。 答张钦夫书曰。仁则心之道。而敬则心之贞也。此彻上彻下之道。(入 弘斋全书)
臣窃惟答张钦夫书中。仁则心之道而敬则心之贞云者。终涉可疑。盖仁是心之全德。故四书集注中训仁处。皆以德字言之。而未尝拈出道字。则此书之变德言道者。是何义。敬是彻头彻尾。成始成终。存主流行于一心动静之间。则此书之以敬对仁。而属之四德之贞者。亦何欤。四德之贞。分明是五常之知。则以贯彻五常之敬而属之四德之贞。不几于仁义礼智之外别有一敬。与五常并列乎。此虽就贞而复元。终万物始万物之理。以明敬字成始成终之义。而其名目条理之间。不能无疑晦。伏乞剖析而指教之。
 批曰。道与德。一乎二乎。知此则心之道云者。何疑焉。尔知敬之义谛乎。冲漠无眹。万象森然。敬也。山行水行。手足胼胝亦敬也。今人鲜有能知斯义。而动时与静时。判作两截。若于极胶扰地不失本心之体。至隐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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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常如神明之临。始可谓知敬之体用矣。贞字之义。须读易经中乾卦程传。而参看于此书则可知。
  仰质。 答陈器之书曰。恻隐,羞恶,恭敬。皆是一面底道理。而是非则有两面。既别其所是。又别其所非。是终始万物之象。故仁为四端之首而知则能成始能成终。犹元气虽四德之长。然元不生于元而生于贞。
臣窃惟答陈器之书中。恻隐羞恶恭敬是非之论。仔细看来。尽觉有妙理。如恻隐羞恶恭敬三者。虽皆兼着二字。各有意义。而犹非两段之截然成对待者。至于是非一端。则如黑白相似。判而为二。盖智属于贞则贞有贞下起元之理。智属于冬则冬有闭物生物之义。天地之理。自来如此。伏未知如何。
 批曰。大体是。
  仰质。 论语。动容貌。正颜色。出辞气注。程,朱训解不同。(入 弘斋全书)
臣窃惟论语动正出。集注旧说。以三者为修身之验。为政之本。非其平日庄敬诚实存省之工积之有素则不能也。专是做效验说。程子曰。动容貌。举一身而言也。周旋中礼。暴慢斯远矣。正颜色则不妄。斯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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矣。出辞气。正由中出。斯远鄙倍。此亦言其效验。而朱子改注。以为是皆修身之要。为政之本。学者即当操存省察。而不可有造次颠沛之违者也。或问如此则工夫却在动正出三字上。某疑正字尚可说工夫。动字出字。岂可以为工夫耶。朱子曰。这三字。虽不是做工夫底字。然便是做工夫处。作效验似有病。故改之。若专以为平日庄敬持养。方能如此。则不成未庄敬持养底人。便不要远暴慢近信远鄙倍耶。程朱两夫子之说。却有异同。伏未知如何。
 批曰。程子之言。即集注旧说也。朱子亦曰。动正出三字。虽不是做工夫这字。然便是做工夫处。作效验则似有病。故改旧说云。然则亦非以做工夫为不可也。大抵善动容貌则暴慢当自远。远暴慢则容貌自善动。两夫子之言。并行不悖。此等处。如是看为好。何必切切然较其同异也。